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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世少年-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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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霜虽有意相帮,但此等罪名他实在担戴不起,也就即时噤声。

  聂风眼看屡求无效,心知再求下去也是枉然,只得低下头黯然道:“既然师父如此坚决,那……弟子告退了。”

  他说着转身,缓缓步出第一楼。

  一直不语的步惊云静看着他低首离去的背影,目光中竟猝地闪现一阵异样神色。

  其实为父立墓,仅是一个很基本的要求罢了,可是连这件事竟然也无法办到……

  步惊云也曾目睹聂风在惊涛骇浪中舍身抢救断浪,这样的人又怎会言而无信?

  这样的人理应得到好报的。

  既然苍天无道,不给他应得的好报,那,满手罪孽的魔又如何?

  就在聂风刚刚步出第一楼的刹那,步惊云陡然道:“让我保证他。”

  此语一出,不独秦霜与文丑丑大感意外,连雄霸亦有少许变色,不过他依旧气定神闲地笑道:“哈哈,惊云,你是老夫座下绝不留情的爱将,怎么忽然活得愈来愈像人了?”

  雄霸这句话虽是随心所发,然而却一语中的!

  真的!步惊云愈来愈像一个活人!

  他素来像一个死人,本应对一切毫无感觉,如今又为何挺身而出?

  雄霸续道:“惊云,你可知道要当这个保证人,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代价?步惊云心想,别和他说代价,还有什么比他加入天下会付的代价更可怕?

  他当然不会答,只是等他说下去。

  雄霸朗声道:“好!老夫就和你打赌!我决定让风儿与断浪前赴乐山,不过……我要你与他俩一起前去,沿路一直监视二人,直至他们返回天下会为止。倘若他俩在半个月内还没有回来的话……”

  他说着斜斜一睨步惊云,狞笑着说出步惊云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秦霜与文丑丑一听之下,两者皆陡地大骇,吃惊地回望步惊云。

  只见他默然点头,无言地答应了这个赌局。

  风云阁本仅得步惊云独自居住,后来聂风亦入住风云阁,雄霸遂把此阁一分为二,一名“风阁”,一名“云阁”。

  此刻,步惊云正赤条条地浸身于“云阁”内一个偌大的浴池中,四周一片水气弥漫,霎时间,也分不清浸在浴池中的到底是人?是鬼?是仙?还是魔?

  只是无论是人是鬼是仙是魔,一意孤行的他也不想世人过问。

  孔慈正在屏风后为他整理脱下来的衣衫,她忽然好奇地问:“云少爷,听说今日风少爷曾向帮主再请求为父立墓之事,不知帮主答允没有?”步惊云微微应道:“答允了。”

  孔慈登时喜形于色,雀跃的道:“真的?那……确是太好了!”

  这阵喜悦是由衷而发的,她是真心的为聂风与断浪感到高兴。

  “我亦会去。”

  孔慈还没收起笑靥,便即讶异问:“啊,为什么?”

  “因为要监视。”

  监视?孔慈心想,原来帮主始终对他俩放心不下,只不知为何云少爷会接受这等无聊、猜疑的任务?

  遽地,一张字条意外的从步惊云的衣衫中跌了下来,轻轻堕到地上,发出一丝很轻微奶轻微的声音。

  孔慈信手捡了起来,有点好奇,刚想打开一看究竟,谁料池中的步惊云竟能听见屏风后这丝如此细微的声音,他徐徐道:“别看。”

  孔慈更好奇了,问:“云少爷,那……是什么?”

  步惊云再没回答,他今日的话已说得太多。

  顷刻满室不可耐的沉默。

  既然步惊云如此,孔慈也明白这是自己不应看的东西,惟有把字条放回衣衫内。

  其实,那张字条是步惊云与雄霸所立的一纸赌约,当中清楚记下了倘若聂风与断浪走脱的话,步惊云将会付出的代价。

  那是一个可怕的代价,本来事不关已,步惊云根本不该为聂风与断浪如此做。

  故这张赌约的内容也不容任何人知道!

  翌晨,聂风终于得知雄霸已答应让他与断浪远赴乐山一事,虽然不知雄霸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但亦兴高采烈地与断浪一起收拾行装,待至中午,便联袂起行。

  当然缺不了步惊云。

  聂风与断浪已有多年没有踏足天下会以外的世界,故断浪一直皆乐不自胜,还一边走一边蹦蹦跳跳地高声笑道:“哇!真开心啊!如今才发觉外面的世界是这样可爱的!”

  其实外面还不是与天下会一样是一片白皑皑的雪地。断浪感到外面更为可爱,只因心情较开朗而已。

  聂风微笑点头,然后回头一望,只见步惊云虽说与他俩一起前赴乐山,但迄今都没与他俩走在一道,仅远远的跟在二人身后。

  他始终仍是与所有人保持一段异常遥远的距离,不知是在提防别人会伤害他,抑是在提防自己会伤害别人?

  乍看之下,他此际孤身走在雪地上,倒真有点像一个遥不可及的魔神。

  断浪瞧见他这个样子,不禁附嘴在聂风耳边道:“啐!为何他要与我们一起前赴乐山?他分明在监视我们!”

  聂风道:“浪,云师兄只是奉命行事,一切都是雄霸的主意。”

  断浪更不忿道:“那为何雄霸不派秦霜,偏要派他来监视我们?依我看,也许只因他自动请缨,好回去向雄霸邀功。”

  聂风心知再解释也不能令断浪对步惊云改观,于事无补,惟有不再搭腔下去。

  乐山位于四川,三人日夜兼程,距离天下会愈远,雪便愈少,也没有那么寒冷,终于来至乐山一带……

  乐阳村是位于乐山的一条小村,此处的冬天并没有呼呼风雪较天下会暖和不少。

  三人走在村内的市集上,但见人潮熙熙攘攘,一片烦嚣,好不热闹。

  断浪自出娘胎便居于乐山,虽然并没居于乐阳村,对此地也异常熟悉,不期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亲切感。

  聂风眼见摩肩接踵的人群,不禁回想当初老父退隐归田,所居的那条村子也是如此,但愿自己有一天也能再次回到那条村子,安安定定、平平凡凡地度过一生便好了。

  三人之中,惟独步惊云最不习惯面对此汹涌人潮,不过这些村民似乎也不习惯面对他,众人甫与他的眼神接触便远远避开。

  他有一双可以慑退苍生的眼睛。

  然而,这双眼睛却隐藏着一颗不为人所知、所能了解的心。

  这颗心,也不知到何日方会给人从他那个虽生犹死的躯体中挖掘出来,瞧个清楚明白?

  也许永不会有一天。

  就在此时,距三人不远的一间破旧石屋突然飞出一条人影,只见一个年约三十的妇人哭哭滴滴的倒在地上,一个魁梧的粗汉从屋内追出,骂道:“呸!臭婆娘,老子仅是到小黄家操几手罢了,你却整天噜噜嗦嗦,烦个不休,待老子好好整治你!”

  原来又是柴米夫妻的故事,但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毒打一个女流,试问谁能坐视?

  不过这粗汉身高竟愈七尺,拳如碗大,一般村民也只好装作视而不见。

  眼见众人恍如瞎子,坚决不锄强扶弱,聂风不由分说抢上前,扶起那妇人问:“这位大嫂可有受伤?”

  妇人哭着点头,此时那粗汉见妻子有人相帮,心头更怒,呲目吆喝:“嘿,小子年纪轻轻,却胆敢管我老李的事,是活得不耐烦啦!”

  此时断浪也跑上前,插嘴道:“你老大一个堂堂男子居然毒打一个毫无反抗的女流,不害羞吗?哼!我年纪比他更轻,我也要来管上一把!”

  那个粗汉听罢更是怒不可遏,发狂般挥舞重拳,便向两个孩子轰去,喝道:“好!

  就让老子先教训你两个小鬼再整治她!”

  拳如雷下,给这粗汉轰中一拳也不是好受的。

  然而他这一拳并没轰下,因为已有一个人抓着他的手。

  老李大骇回头,但见来者竟是个黑衣少年,急忙喝道:“小子快放手,否则老子宰了你!”

  到了此刻他还虚张声势,冥顽不醒,步惊云一声不作,轻轻一掌挥出,便把他整个庞大的身躯挥出老远,翻滚十数周方止。

  那个老李的妻子惊见老李被打,瞿然尖叫道:“哎!你这个小子怎么打人?来人啊!

  这小子无故伤人啊!”

  真是黑白不分,是非颠倒,救人者遭被救者人诬之以罪,天理何在?聂风忙解释道:

  “这位大嫂,我师兄只为帮你……”

  话犹未完,那妇人已瞪着眼,凶巴巴的骂道:“我呸!谁要他相帮?若老李给他打死,以后谁来养我?”

  接着赶去察看老李,发现他嘴角流出些微血丝又故意尖着嗓子叫道:“来人啊!杀了人呀!来人啊!”

  这种不知好歹、恩将仇报的事,步惊云已屡见不鲜,他木无反应地转身欲去。

  可是那妇人仍在泼辣地大呼小叫,村民们遂好奇地驻足围观,于是便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啊,这家伙怎么如此横蛮无理,还胡乱伤人呢!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呀!适才我瞧了他的眼睛一眼,差点连尿也给撒了出来,真可怕!”

  “依我看,这种目露凶光的人必定嗜杀成性,或许他真的杀了许多人!”

  “那……怎么办?给这种人走进我们的村子,一定永无宁日!”

  “我们快去看皇榜,看看最近有否这样的一个重犯!”

  “不用看了!我们还是快快合力把他赶出我们的村子吧!”

  众说纷纭,七嘴八舌,世人许多时候就是如此盲目、无知、野蛮、恩怨不分,顷刻群情汹涌,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子便朝步惊云扔去。

  聂风连忙嚷道:“云师兄,快避!”

  可是步惊云恍如未闻,并没有避开意思。

  他忽然回首一望。

  目光只是狠狠地向众村民手中的石子一扫,一干人的手登时顿止,不敢妄动。

  霎时之间,还以为这条小村倏地多了许多石像。

  想不到最后竟以这种方法来平息干戈。

  当中可有半点逼不得已?

  “云师兄……”聂风呆呆的看着步惊云,他遽然发觉,就在步惊云扫视众人之际,他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无法言喻的悲凉。

  一种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悲凉。

  然而这丝感觉很快便一闪而逝,他猝然转身,无视所有村民继续前进。

  明知不应多管闲事,明知世人不会原谅别人,只会原谅自己……

  步惊云啊!你为何还多管闲事?是否,只为了心中仍未泯灭的一点良知?

  他一天比一天聪明,也一天比一天更看透人性,真是悲哀……

  那个妇人还凶悍地喊着捉人,聂风终于也明白那个老李为何会把她痛打一顿了。

  饶是断浪对步惊云并无好感,此际亦看不过眼,他信手捡起一个果摊前的橘子,使用全劲一扔,便把它拥进那妇人正嘶叫着的血盆大口中……

  把她的臭嘴塞个满满!

  聂风与断浪因要先在村内找工人为两位先父雕刻墓碑,故并不能及时赶往凌云窟,只好投宿一晚。

  但栈内客厢早已供不应求,三人惟有挤在一间小房内。

  房内仅有一张细小的床,勉强可容两个小孩同睡,步惊云一言不发便背向聂风二人睡到地上,明显表示他不会睡到床上。

  是因为他根本便不喜欢与任何人同睡一床?还是因为……

  乐山一带虽并不冷,夜来也是寒气逼人,聂风有见及此,忙拿起床上唯一的被子,正想递给他,断浪讶然问:“风,你把被子给他,那我俩盖什么?”

  聂风道:“地面寒冷得很,云师兄如此睡在地上准会着凉,而且我俩睡在床上,实在不觉太冷,不如……”

  断浪抢着道:“嘿,是他自己要跟着来的,自讨苦吃,与人无忧!”

  “浪……”聂风低声叫止他,道:“有时候,真相并非你所想般简单,一个人的心,也并非如你所想般简单……”

  断浪乍听之下,不再辩驳,惟有极不愿意地跳往床上。

  聂风走至步惊云身后,俯身轻嚷:“云师兄。”

  步惊云没有回应,仍然背着聂风侧身而卧。

  “啊,原来是真的睡着了。”聂风只好把被子轻轻为步惊云盖上,跟着便把房内的油灯吹灭。

  房内登时一片幽暗。

  可是在这片幽暗之中,蓦地亮起了两点寒星。

  那是步惊云一双炯炯放光的眼睛。

  他原来并未入睡。

  他只是睁着眼,手中却在紧抓着聂风为他盖上的被子。

  脑海,也在不住盘旋着聂风适才的一句话。

  “一个人的心并非如你所想般简单……”

  说得不错,他当然并非断浪所能想象,然而,他心后隐藏的故事,也并非聂风可以理解。

  也许世上根本就不会再有人像霍步天那样,能够理解他的痛苦。

  就连聂风也不能够!

  想到这里,步惊云忽地拨开那张被子。

  终于又再重返凌云窟了。

  聂风与断浪各自把已刻好的墓碑竖于凌云窟外,二人深深一揖。

  他俩早把凌云窟洞内方圆数十丈察视一遍,发觉凌云窟果真深不见底,若再强行前进,便永难回头。

  二人更肯定聂人王与断帅已死,因为两老倘若未死,势必早已去天下会与聂风、断浪相见。只不知步惊云所说的冒火异兽如今又身在何方?会不会仍蛰伏在凌云窟的深处,等待下一回“水淹大佛膝”时重见天日?

  想不到经历一年多的变故,本来是宿敌的两大绝世高手,一双儿子居然成为好友,想真一点,未尝不是“缘”的作弄。

  聂风亦没有再去找回当日给他踢进大佛石壁的雪饮。也没有告诉任何人雪饮所在,既然绝世刀客已经离世,这柄至寒至凶的绝世宝刀也不应重现江湖。

  步惊云静静的看着二人一片真诚地吊祭先父亡灵,心头不期然暗泛一阵莫名感觉。

  聂风与断浪虽成孤雏,然而他俩终也有机会来吊祭先父之灵,步惊云呢?他多么希望能为霍步天、霍烈、以致辞霍家每个人立墓,但在大仇未报之前,如此做只会惹人生疑,后果堪虞。

  他甚至不能回去拜祭亲生父母步渊亭与玉浓。

  可是他并不能改变这个命运,只得忍受它,喜爱它!

  就在步惊云想得入神之际,突如其来地,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极为轻微的叫声:

  “霍惊觉,何必呢……”

  一声“霍惊觉”,步惊云浑身陡地一震。

  这个叫声,轻如在他耳边低语,却似乎从委遥远的地方传来,似虚还实。叫唤他的人必是一个内力深厚的人,否则绝难把声音传至这里。

  聂风得冰心诀之助,当然比步惊云更快听见这个叫声,他眉头一皱,看来亦不敢肯定,问步惊云道:“云师兄,你可听见一个人在唤着‘霍惊觉’的名字?”

  步惊云并没回应。

  断浪功力最浅,大奇,问:“什么霍惊觉呀?怎么我一点也没听见的?谁是霍惊觉?”

  步惊云迄今都没作声,他缓缓步至大佛膝的边缘,鸟瞰四周环境,始终无任何发现。

  霍家人早已死绝,这个世上,除了他自己、黑衣叔叔。剑晨、不虚大师及蝙蝠外,再没有其他人认识霍惊觉这个人。

  蝙蝠已无舌可语,适才的声音更非黑衣叔叔等人的叫声,那么,这个叫唤他的人到底是谁?

  这个人不单知道他唤作霍惊觉,他知道霍惊觉已来至乐山……

  谁有这样深厚的功力可以传音?谁有这样通天本领可以知道步惊云的秘密?

  而且,这个人如此呼唤自己,似乎是想与其一唔。

  步惊云的额角,此刻亦不免流下了一滴冷汗……

  三人从凌云窟回到乐阳村的时候,已近黄昏。

  金色的夕阳斜照,大地顿时变得一片昏黄,当三人经过村口的时候,陡然瞥见村口畔原来有一座细小的庙宇。

  每个村子也大都建有庙宇,无甚稀奇,不过这座宙的门前却是十分有趣,此庙竟然没有名堂,仅在门外悬着一个很大的牌匾,上书一个大字“庙”!

  就像那些卖面的地方,永恒都闹悬着一个“面”字一样。

  断浪一看之下,登时乐得大叫:“风,瞧!这座庙的名字很有趣啊!不若我们进去看看如何?”

  聂风淡淡一笑,接着回望步惊云,步惊云不置可否,断浪立即迫不及待一跑一跳地走进庙内。

  庙内比其外观还要细小,且已残破不堪。由于渐近黄昏,已找不到半个前来参拜的村民踪影,但庙内仍是反常地弥漫着一层刺眼的浓烟,令人也看不清到底神案前供奉着的是何方神圣。

  满庙浓烟之中,一个人正坐于庙内一个幽暗角落,似为庙祝,然而三人无论怎样也看不清楚此人容貌,只依稀可辨是一个肥肿难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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