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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普元寺会不会是干净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听到王通的这个问话,史七嘴角一挑随即稳住,吴二则是忍不住咧嘴笑了几声,连忙说道:
“属下失态,侯爷莫怪,绿林人物借着寺庙做老巢的不少,这寺庙官府不会查的,放置什么东西也是放心,他们不过是假和尚又不是真僧人,真让他们清苦如何受得了,属下这就敢打包票,这普元寺内,在后院必然有妇人,必然有贼脏。”
史七也是说道:
“侯爷放心就是,寺庙这等地方是藏东西的好处所,只有外面放东西进来,断没有寺庙的东西放出去的道理,肯定能查出来。”
王通笑着点点头,前面带路的差役方才听到王通和卢大的谈话就已经是吓得三魂出窍,不敢距离太近,后面这些说话,他们可就听不到了。
外人都说什么慧山普元寺,可常州府城武进左近那有什么高山,话有说回来,寺庙都要依靠香火,都要让施主们来往便利,要真建在山上,富贵之人谁愿意浪费那个力气。
所以这普元寺实际上就在城外三里,实际上是个大庄园的规制,八月虽然天热,路上前去礼佛敬香的人颇为不少。
王通这一干全副披挂的人走在路上,前面又有知府的仪仗导引,实在是引人注目的很,沿路上能看到有人急忙朝着那普元寺跑去,显见是去报信的。
去往那普元寺倒是大路,原本在岸上跟着行进的马队却不见了,不知道去往何处。
板甲需要棉麻的内衬,这八月常州的天气还是炎热,,王通已经出汗不是太舒服,好在眼前就是这普元寺了。
王通去的地方不少,见到的巍峨建筑也是不少,这普元寺还真是气派,高墙黑瓦,山门两边都是高大的树木,树荫蔽日,能看到寺庙中的佛塔和佛殿,再配上那大香炉中散发出来的飘渺香烟,还真是有种佛门净地的感觉。
知府领钦差前来,钦差和一干亲卫全都是披甲,这个消息普元寺上下已经是知道,那普元和尚率领一干僧众出迎。
王通在寺前停住马,罗知府知道事情不善,也不敢说什么做什么,只是闪开让差役们将围观众人驱散。
“这寺的主持到本侯跟前来”
王通扬声说道,那边普元和尚宣了一声佛号,缓步走了过来,若按照卢大的描述,这普元应该是五十岁上下的人了,不过吃的好,这十几年养尊处优的,倒是看起来像四十多岁的样子,身形胖大,满面油光,袈裟佛珠,一步三摇的,还真是个高僧。
到王通面前,先是宣了佛号,然后合十为礼,开口说道:
“钦差大人,贫僧有礼了。”
“普元,本官方才在河边的时候,有几个秃驴在那里白日行凶,就要在本官面前杀害无辜性命,这些秃驴自承是你们普元寺的,你怎么解释?”
普元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面带义愤的躬身说道:
“本寺是佛门清静地,钦差大人莫要妄言。。。。。。”
“倒是装的好一个慈悲模样”
王通在马上冷哼了一声,反手却是抽刀出鞘,好好说话谁也没有想到这就抽刀,周围已经有人惊呼出声,普元的手臂下意识朝腰间挪动,不过随即恢复了正常,但这个动作却落入了王通的眼中。
“贼秃,居然想要行刺本官”
也不多说,王通双腿一夹马腹,马匹向前冲去,王通手起刀落,那普元还没有反应过来,脑袋已经被砍了下来,落地打了个几个转,满腔鲜血喷涌而出。
全场先是一静,随即一片惊呼尖叫,跟过来那罗知府也是双手乱颤,不知道如何是好,钦差也不能光天化日这么杀人,何况这和尚还是在常州府颇有名望势力的高僧。
一起跟着出寺迎接王通的普元寺僧人们一阵骚动,王通的亲卫们已经是拥上前,分成两边,僧众数量不比亲卫们少,但王通亲卫们重甲持兵,却震骇住这一干僧人不敢乱动。
但刚才围观的香客百姓们却有些混乱,王通在马上俯身,用刀挑开了普元和尚的袈裟,在这普元和尚的腰间,果然有三尺短刀。
普元本就是盗贼出身,随身携带武器并不稀罕,但一个佛门高僧,面见钦差的时候带着利刃,这个就不好说了,何况钦差大人还喊出那一嗓子“行刺”,距离近的人能看到普元尸身上的那把短刀。
这个慢慢的在人群中传开来,惊惶的人群慢慢安静,却变成了小声的议论,那罗知府走过来一看,浑身都是抖了起来,钦差杀高僧是麻烦,可有和尚要谋刺钦差,这个麻烦更大。
“罗知府,这秃驴行刺本侯,幸亏常州官府上下奋勇,才能惩治恶徒,快些调集你的手下过来围捕吧”
听王通这么一讲,罗知府才算是放心,这就算是功过抵消,甚至还能有功,连忙转身安排人去了,有的僧人见势不妙就想要逃回寺中,不过立刻被已经爬上墙头的弓手射中,一堆人都被逼在外面。
眼见着局势就这么控制住,路旁人群中有一个人冲出跪下,哭喊道:
“钦差大人,救救小民的孩子”
正文 第八百五十六章 人证物证
第八百五十六章 人证物证
场面乱成这般,居然又有人冲出来跪下,说救救小民的孩子,真是热锅添上一把柴,看热闹的人都有些看不过来了。
对王通来说,这倒是瞌睡送个枕头来,冲出来这人是个穿着丝绸长衫的中年,此人冲出,倒是有几个捕快认识,开口疑惑的说道:
“祝员外,你有什么事?”
这边一问,王通才知道,这位中年人是常州府的大绸缎商人,家中开了十几个丝绸店,也是常州府的名人,这样的人物真有什么麻烦,报官便是,何必要在这时候拦着官员喊冤。
“小民的独子被这普元寺的和尚掳掠过去,说是有佛缘,若想要小儿回家,就要交一万两银子从佛前赎身。”
早在江北的时候,王通就从卢大那边听说,这普元和尚从城内掳掠大户人家的孩童到寺院中,勒索钱财,却没想到真让自己看到了,王通在马上笑了笑,抬头看那佛塔,开口说道:
“你的孩子应该关在那塔上吧”
罗知府在一边脸色倒是正常了不少,这普元寺的恶迹越多,现在闹出这些事情就越好交待,正在那里安排差役的时候,王通又在那里说道:
“寺中的缴获,数目本官不管,寺中的田地,本官也是不管,不过要便宜卖给几家生意人。”
听到这话,罗知府精神大振,寺庙是免税的所在,四处托庇的土地也是不少,从来都是大地主之一,这普元和尚做的那些勾当,罗知府自然有所耳闻,寺中的金银财宝定然是不少,王通说不问数目,自然就是任由地方处置了,后面那个生意人,大家也都有数,总不能让钦差大人空手。
“下官听命若不是钦差大人亲临此处,除此恶贼,地方上还不知道要被荼毒多少时候,下官惭愧之极,愿意戴罪立功,这就召集府内的差役,火速办案”
罗知府答应的响亮,立刻就去安排了,王通在马上笑着点点头,他有钦差的身份,可说到底也不过是百余人,想要地方上动起来,自然要把好处给足了。
被挡在外面的僧人各个心急,他们自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王通的亲卫未免太凶悍了些,几个神射手站在高处,一干披甲的精锐在下面围住,方才几个想动的都是被上面的弓箭射中。
可不敢动归不敢动,大批的公人就要来到,再不动真要被瓮中捉鳖了,有几个和尚彼此交换了下眼神,有人大喊道:
“大老爷,贫僧冤枉啊”
一人喊,众人都跟着鼓噪起来,上百名僧人都是向外拥挤,连方丈腰间都是有短刀,何况他们这些人,铁尺匕首什么的都是拿在手中,哭喊着向外拥挤。
这马匹不是军马,拖着披甲的兵丁走了这一段,马力已经有些跟不上,王通已经是翻身下马,看着前面乱,王通笑着说道:
“这些不是和尚,是盗匪,按照剿贼处理就是”
有这句话,稍有点迟疑的亲卫们立刻是动手,这里和尚不是真和尚,都是亡命之徒和盗匪出身,可他们面对的王通亲卫也都是在海上和草原上生死里走过来的,这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这些和尚以为哭喊叫闹,对方会手软。
却没想到哭喊叫闹,冲到跟前,迎接他们的是毫不留情的劈砍刺杀,韩刚手中的朴刀力量大了些,把正对的一名僧人半截身子都是劈开,鲜血淋漓。
铁尺匕首,如何对付得了大刀长矛,一照面已经死了二十几个,和尚们又是缩了回去。
“丢下手中的家伙,抱头跪下,要不然格杀勿论”
亲卫们在那里大喝,这普元寺的和尚们看见比自家凶神恶煞几倍的一干人,都是没了胆气,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带头,丢下家什,按照吆喝抱头跪在了地上。
有大笔的好处在前,这罗知府也不含糊,立刻从附近的大庄子上弄了些民壮丁勇,城内的公人正在朝着这边赶过来,绳索什么的都是带来,外面的和尚都是五花大绑的捆起来,王通则是领着人走进普元寺。
寺内也有些打杂的小沙弥,还有些老弱僧人看守,看到公人们进来,早就吓得不敢动弹,这等人实际上和大户人家中伺候人的仆役没什么区别,一被逼问就是知无不言,问下来之后,这普元和尚还真是该杀。
寺中的佛塔上关了十几名少年,都是附近几府殷实富户的孩子,都已经被梯度做个僧人模样,如果家里没有银钱拿来,这些少年往往会被卖掉,或者留在寺内吃苦,有人已经被糟蹋的不像样子。
那常州城内开绸缎庄的刘员外也是看到了自家的孩子,父子相见嚎啕大哭,史七和吴二对这样明里寺院,暗地里却是贼窝的布置颇为熟悉,越过佛殿直接向着后面的精舍而去,果然不干净。
且不说那几个装满财物的大库房,后院那二十几个女人就足够惊人骇目了,有人看到官差冲进来,立刻嚎啕大哭。
原来是有别处的强盗做了案子,看到姿色不错的妇人,为了讨好这普元和尚,都是送到这寺中供普元和尚蹂躏玩弄,有想跑的自然就是被杀人灭口,发现了这些女人,再从她们口中知道些隐密事。
装满财物的库房中也有不少是赃物,也是没有办法销赃暂时存放过来的,就算是那普元和尚的亲信徒弟,看到大批的公人赶过来,再看到满地的尸首,也知道大势已去,有人已经要招供求个活命了。
库房中的不少没有办法销赃的财物,是要直接走海路卖到外洋去,这和倭寇以及各处的海盗都有脱不开的关系,更不要说在寺庙后的树林中埋着许多尸首,这其中又是牵扯到这样那样的案子。
钦差来到常州,上岸之后就灭掉了一个贼窝,许多大案都是告破,常州府城这边的普通百姓对这普元寺印象还是不错,可听到这寺庙中那么多骇人听闻的勾当,立场立刻是转了过来,开始称颂王通的英明。
有人证、有物证、有口供,这案子已经是个铁案,不会有什么反复,王通也是回转船上,原本准备应酬下就走,现在倒是要住一晚,等当地的衙门将案件下了文书才走,不然的话,案情变化,官府改口,反倒会成了诬陷自己的借口。
回到船上之后,王通没有喊那个卢若梅来问话,只是安排人在岸上叫了轿子,抬着那卢若梅,然后安排几名亲兵跟着,去普元寺那边走了一圈。
说什么都是无用,看到那普元和尚的首级,和那些和尚的尸首,一切的不放心都是烟消云散,回到船上之后,不用王通这边说话,那卢若梅自己先是求见。
“钦差大老爷,小民的母亲还在苏州府,还请大老爷开恩,到了苏州的时候,将小民的老母接上船来。”
听到这个恳求,王通迟疑了下,脸色肃然的说道:
“你一个女孩子,有些话不该对你说的太直接,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般,他们能在河边堵住你,难道不会追查到你家里去,你母亲那边凶多吉少。”
所谓凶多吉少,基本上就没什么好事了,跪在地上的卢若梅自然明白,她瘦削的身躯在那里摇晃几下,眼看就有点支撑不住的意思。
王通眉头皱了皱,女孩子就是这般不好,身体太弱,刚要招呼人进来,那卢若梅却稳住了身体,神色坚决的说道:
“家母的心思也是告状,还我卢家一个公道,家母就算遭遇不测,知道小民做的这些,她在天之灵也会安心。”
或许是这卢若梅女扮男装的时间太久了,自称一直是“小民”,女孩子的这等果决倒是让王通很是欣赏,在那里沉声说道:
“说说你为何要状告徐家,本官来松江,就是奉旨查办的。”
卢若梅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当年那些事发生的时候,她才不到两岁,卢若梅的父亲是松江知府衙门的一名小吏,掌管文书清册,小吏无功名,如果不是当地的大户人家,赋税什么的也是个负担。
卢家既然在衙门中做吏员,也有不少的田产,为了省些税赋就将田产投献在徐家名下,开始时候是按照规矩来的,可等到徐阶返乡之后,徐家却翻脸不认帐,将这些田产都是归到了自家。
地方上自然群情汹涌,可徐家势大,谁也闹不起来,这时海瑞来到了江南,开始查办,告状的人自然繁多,徐家无奈也是向外吐出侵吞的田产,有些人家连个像样的凭证都拿不出来,可这卢家却有官府的鱼鳞清册作为凭证,不光给自己拿回,还帮了许多人。
当时这是大快人心的仗义举动,可海瑞很快就是倒台,徐家又是重来,而且更加嚣张,直接说从前那些被侵占的田地本就是徐家的,因为投献也要做个文书的,这卢家又有鱼鳞清册的凭证,又有文书,自然就成了徐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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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百五十七章证据何用
第八百五十七章证据何用
卢若梅捧着的那个油布包袱中,有几张土地清册的帐页,有自家土地的地契,所谓鱼鳞册王通早有耳闻,不过此次却是第一次见。
帐页颇大,那种挂在正堂上的横幅书画裁剪一半差不多就是这个大小,上面写着某户人家的田产多大,从何处到何处,有立下的界碑为证云云,王通拿在手中感觉纸张很厚,但并不结实,已经有个腐坏的迹象。
这个帐页的边缘则已经有些烂的痕迹,王通又拿过地契来看,他和文书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不过这地契应该是真的。
王通在那里仔细看着,却想起了从前一个传闻,随意的开口问道:
“听闻衙门里的吏员会对这账册做手脚,不知道是怎么个做法?”
屋中站着的柳三郎等几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武人出身,怎么知道这个,倒是跪在那里的卢若梅迟疑了迟疑,开口说道:
“钦差大老爷,小民知道些,这田地耕种,翻地平整每年都要做的,难免会让分界变动,又有田地买卖,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重新划界,划界的时候,衙门中办这事的人就会用厚草纸来充当帐页,然后刷上厚厚的浆糊,这样帐页过不几年就会腐坏,没了凭证,自然就有了上下其手的机会。”
“这些吏员能做什么?”
“大老爷,这些吏员都是当地豪门安插在衙门中的,他们这般做,自然是给了主家上下其手的机会。”
王通摇头笑了笑,把这个证据丢在了一边,在那里沉吟了下,开口说道:
“卢若梅,你手上这些东西做不得证据。”
这话一说,那卢若梅顿时急了,膝行几步,急切的上前说道:
“大老爷,这白纸黑字的凭证,和现在这徐家占地一比,如何做不得证据。”
“这白纸黑字的凭证,找个熟手随意就能做出来,比你这个更像是证据,实在是容易。”
听王通这么回答,卢若梅脸色煞白,眼圈立刻是红了,在那里连续磕了几个头,嘶声说道:
“大老爷,为了小民手上的东西,徐家的贼人都派人过来杀人,难道大人不信小民这些东西是真的,小民。。。。。。”
越说越是激动,王通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摇头说道:
“本官方才对你说的,就是徐家辩驳的话,你可有什么能反驳的吗?”
卢若梅算是聪明人,王通这句淡淡的话一下子让她哑口无言,在那里愣了愣,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在那边,方才还亮晶晶的双眼变得黯淡无神,好像是整个人的精气神突然间被抽了个干净。
从苏州府那边到了常州府,在岸上被人发现,算是九死一生的到了钦差的船上,这个钦差也有为她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