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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君1331-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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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离奇的“故事”,十有九人,深信不疑,辗转传述,最后传到慈寿宫,老太后大为惊诧,立即查问,弄清楚了一部份事实真相,随又宣召皇后诘责。
  “你是皇后,统摄六宫,就是个当家人。这一阵子掖庭弄得乌烟瘴气,有人中毒不说,居然还是谋杀!又说史衡之私通外国,被捕下狱,正在审问。宫闱之内,如此不整齐,皇后,你不觉得惭愧吗?”
  最后这句话,责备得很重。皇后羞惭满面地低下头去,委委屈屈地说:“臣妾死罪!”
  太后自觉过分,放缓了脸色问道:“这些情形,莫非你不知道?”
  “自然知道。”
  “既然知道,怎么不想法子整顿呢?”
  “臣妾有臣妾的难处。”皇后迟疑地答说:“要谈整顿,只有请皇上降旨。无奈— ”
  “怎么不说下去?有什么无奈之处?”太后的声音又严厉了:“你尽管说!”
  “臣妾已有五天不曾跟皇上见面了。”
  “你是说,皇帝五天未到中宫?”
  “是!”皇后答说:“只在皇上来跟太后请安的时候,才能望见影子。等臣妾想找机会向皇上进言,皇上已经走了。”
  “那么,这几天是在什么地方呢?”
  “建章宫。”
  “建章宫?”太后想了一下,明白过来了。脸色立刻变得严重:“难怪有那个流言!”
  皇后无语,太后亦没有再说下去。显然的,责备皇后是错了,但应该责备谁呢?是皇帝还是昭君?太后不免困惑,唯有付之叹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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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烽火台一个接一个,燃起狼粪,黄浊的狼烟,直冲半天。
  烽烟起了!
  是由北面来的警报!除却呼韩邪兴兵,还有谁呢?石显惊疑莫释,但敌人侵犯的大事,不敢隐瞒延误,随即入朝面奏。
  “有这样的事,”皇帝愤怒多于一切:“呼韩邪真是在自速其死了。”
  “臣亦不敢相信有这样的事。”石显答说:“第一,呼韩邪方有书信到来,不等回音,便即兴兵,于理不合;第二,呼韩邪应该自己度德量力,何敢与天朝为敌?”
  “那么烽烟莫非有误?”
  “烽烟不可能出错误的。”
  “那就是了,边关一定有警,呼韩邪居然敢如此无礼!是可忍,孰不可忍?”皇帝下令:“召集廷议!”
  其时朝中大臣,都已获知警报。但都不大能信其为真实,因为想来想去,呼韩邪没有理由称兵犯境。及至跟石显见了面,得知有此一封要挟的书信,才恍然事出有因了。
  廷议的气氛当然很沉重。皇帝尤其显得激动。连连拍着御案,厉声说道:“呼韩邪欺人太甚,不想想我汉朝帮过他多么大的忙,竟敢无故侵犯,你们大家看,应该怎么惩治他?”
  群臣相顾无言,都觉得这是必须慎重考虑的一件事。
  “石显,”皇帝指名问道:“你怎么说?”
  ‘臣以为,“石显慢吞吞地答说:”和战大计,总要先请皇上裁定。战是战的办法,和是和的打算。“
  “哪里谈得到和字?当然要发兵迎头痛击!”
  “启奏皇上,”冯野王又忍不住了:“发兵一事,不可轻言,自古兵凶战危。而且,似乎师出无名。”
  最后一句话又触怒了皇帝,“什么叫师出无名?匈奴打过来,我们发兵抵挡,这叫师出无名吗?”
  冯野王正要申辩,匡衡拉了他一把,示意勿言,然后他平静地说:“发兵御敌,理所当然。不过,事先没有准备,战事就没有把握,臣以为能和得下来,还是以和为贵。”
  “这还像一句话。”皇帝的气消了些。
  “皇上既如此垂谕,臣以为今日廷议,应以谈和为主。”
  “不是谈和为主,是谈和为先。”皇帝气愤地说:“呼韩邪有无理要求,我绝不能答应。”
  “皇上的意思是,呼韩邪如果能收回天理的要求,就可以和得下来?”
  “对了!不过,备战还是要加紧。那样子,和不下来,也不要紧。”
  “是,是!”石显紧接着皇帝的话说:“如今是备战求和。”
  “不错!”皇帝格外回重语气:“备战求和!”
  这四个字,便成了对付呼韩邪兴兵的方针。石显以宰相的地位,无形中主持廷议,到此时开始谈实际的行动。“大计已定!”他说:“请皇上先指派谈和的专使!”
  “大鸿胪职司列邦交涉。”匡衡提议:“臣请以冯野王充任专使!”
  皇帝不答,只摇摇头。否定了匡衡的建议,却不说理由。
  显然的,是他个人对冯野王不满。
  “臣举少府匡衡!”
  对石显的举荐,匡衡不愿接受。但皇帝却抢在他前面说道:“匡衡,你不许推辞!你跟呼韩邪去说,只要他收回无理的要求,别的都好商量。不过丧权辱国的条件,绝不能接受。”
  “是!”匡衡无奈,只好再拜受命:“微臣遵旨。”
  “至于备战之责,石显无可旁贷。”
  “是!”石显早已料到,这个责任必落在自己头上。所以答奏之语,亦早就想好了:“调兵遣将,征发粮秣,其事甚紧,容臣另行上奏。”
  皇帝也知道,军事机密,不宜付诸廷议。所以传旨退朝,但却留下石显在御书房中密议。
  陈汤是已经发文书去宣召了。调兵现成,亦没有什么可商量的,所要研究的第一件大事是军费筹划调度。
  这一点石显亦是胸有成竹。国家财用,归大司农及少府职掌。少府握有山泽之利,尤为重要,石显保荐匡衡出使,用意就在希望兼摄少府,一掌财权,便有许多好处。而皇帝却想不到他有私心,只觉得石显负责战备,为了调度军费便利,兼摄少府是顺理成章的事。
  “皇上请放心!”石显很起劲地:“足食足兵,臣有把握。只待陈汤一到,商议如何发兵镇压,就可以定夺。”
  “嗯!”皇帝忽然想起:“备战之事,务须不动声色!”
  这又何消说得?石显口中答应着。心里却在纳闷,由皇宫一直想到府邸,只猜出皇帝作此嘱咐,是要将备战的消息瞒住宫中,却猜不出是宫中何人?
  非常意外地,匡衡与冯野王已先石显在他府中等候了。
  “我们是出了宫就到府上来的。”冯野王先作解释:“我跟匡少府的看法相同,关于和战的大计,应该有个最后的打算。”
  石显愕然,“刚才廷议中不是皇上已作裁决了吗?”
  “及时补救,还来得及。”
  石显看一看两人的眼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沉着地点点头说:“请教两公,如何补救?”
  “决不能打仗!”冯野王很激动地说:“师出无名,未战先败。石中书你想,如说我大汉朝为了一个妇人,大兴兵戎,岂不为天下人所耻笑?”
  “照皇上的意思,衅非我开,既然人家打了过来,则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似乎也不算师出无名。”
  “若说衅非我开,这话也不尽然。我们一再失信于呼韩邪,是不争的事实。”
  石显有点词穷了,转脸问道:“匡公的意思如何?”
  “打仗要钱。我这个管钱的,可是最怕打仗。”
  石显很深沉地笑了,“既然如此,我们三个人的意见,可说完全相同。”他很机警地说:“能和不能战。”
  “是的。”匡衡答说:“因为如此,对呼韩邪的交涉就不能委屈求全了。我并不惮此远行,只怕徒劳无功。”
  “难就难在这里!”石显停了一下说:“皇上所说的‘无理要求’是什么?两公自然知道。”
  两人点点头,表示会意。匡衡又说:“其实明妃倒是深明大义的。无奈… ”他苦笑了。
  “无奈天子多情!”石显已想好一条计策,要让冯野王去碰个大钉子,故意迟疑地说:“路倒是有一条,却非冯公不可。”
  “苟利于国,生死以之。”冯野王慨然表明:“请石中书指点,我一定照办。”
  “是条釜底抽薪之计。”石显将声音放得极低,“能请皇太后出面主持,才可以改变皇上的决定。”
  “啊!啊!”冯匡二人不约而同地深深点头。
  “不过,千万不能说,这是我的主意。”
  匡衡与冯野王答应着欣然告辞,石显亦觉得胸头一畅。原来他的主意是,由冯野王透过冯婕妤的关系,向太后进言,撤消明妃的封号,暗中仍旧将韩文换回来,还人家一个真正的宁胡长公主王昭君。此计若成,化干戈为玉帛,呼韩邪仍会领自己的情,倘或不成,必是皇帝不允,追究是谁的献议,则大碰钉子的是冯野王,与己无干。至于备战,和不和都是该做的事。反正匡衡一出塞,自己接掌了少府金印,好歹都会增加财富。
  太后一向反对大动干戈,因此,冯婕妤所说的话,很容易听得进去。而况朝中大臣,亦都主和。但为难的是昭君已封为明妃,出尔反尔,说要撤消她的封号,这话对皇帝却说不出口。
  踌躇了两天,太后才算筹划妥当。第三天一早传懿旨:驾临建章宫。皇帝及所有妃嫔都不必随扈。
  当然,是预先算好了的,趁皇帝这天上朝的时刻启驾离宫。安车沿着宫墙直驰而西,抵达建章宫时,皇帝尚未退朝。
  昭君得报,不免惊惶。匆匆上装,出殿接驾,太后已经下车了。
  于是行了礼,昭君亲自搀扶太后入殿。升上宝座,重新又行大礼。一套仪注完毕,只听太后问道:“谁是管建章宫的?”
  “宦官尤震。”昭君答说。
  “宣他来!”
  “是。”昭君示意秀春去传宣尤震。
  “你听说了没有,呼韩邪发兵攻打边关了!”
  昭君大惊,“臣妾一无所闻。”她不自觉地问:“真有这样的事?”
  “真有此事。”太后说道:“自古以来,为妇人兴兵戎的,也不止这一次。”
  听得这话,昭君心如刀绞,红着脸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你也有难言之痛,是不是?”
  “皇太后圣明。”
  “我也知道,不能怪你。不过— ”太后欲言又止,彷彿很为难似地。
  既说“不怪”,却又下了个“不过”的转语,意思还要责怪。昭君要弄明自己错的地方,便即说道:“请皇太后明示。”
  “不过,事情很明显的摆在那里,是和,是战,是祸是福,关键都在你一个人身上。”
  听得这话,昭君颇有惶惧不胜之感。立即跪了下来,困惑地说:“臣妾一身,对国家真有那么重的关系?”
  “对了,除了皇上,都知道你对国家有那么重的关系。昭君,”太后出以提示的语气:“你应该知道自处之道。”
  昭君实在不知道何以自处?但太后既然说到这话,当然已决定了处置的办法,然而自处之道,只是唯命而行而已。
  她略一沉吟,冷静地答说:“请皇太后赐示,臣妾该如何,便如何,决不敢推诿。”
  太后点点头,很嘉许她的态度。因为如此,反而不肯直截了当地降旨,先说一句:“就怕你心里不愿。”
  “臣妾受皇太后、皇上深恩,”昭君进一步表示:“只要于国家有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是真心话?”
  “决不敢上欺皇太后。”
  “好!我真想不到你这么有男儿气概,既然如此,我为了国家百姓,只好做一件狠心的事。昭君,我迫不得已,非得收回成命,撤消你明妃的封号不可。”
  “是,”昭君勇敢地承受:“叩谢皇太后成全之恩。”
  一语未毕,殿外传呼,是皇帝驾到了。每次朝罢,他总是一直来到建章宫。这天听说太后一个人来看昭君,不令皇后妃嫔随扈,料知必有事故,所以急急赶来,是一脸不安的神色。
  等行完了礼,太后不等他开口,先就告诉他说:“有件事,我得说与你,我把明妃的封号撤消了。”
  皇帝大惊,结结巴巴地说:“她,她犯了什么错?”
  “错不在她,在你!”
  这是责备的话。皇帝急忙地跪了下来。“儿臣有错,请母后教训。”他说:“昭君没有错,不该撤她的封号。”
  “什么?”太后微微发怒:“你说我做错了?”
  “儿臣不敢这么说。儿臣的意思是— ”皇帝很吃力地说:“怕引起误会。”
  “什么误会?”
  此时此地,此事此情,对皇帝有五不利:第一、要尊重母子的名分;第二、要顾到国家的祸福;第三、懿旨已下,事成定局;第四、匆匆赶到,情况不明;第五、形单影只,孤立无援。当然,只要是生身之母,哀乞硬求,那“五不利”都不足为虑。无奈太后是继母,名分重于情分,国事重于家务,所以皇帝自己也知道,要想把眼前的局面扳回来,能让太后收回成命,是件很吃力的事。
  因为自己先已气馁,言语就越发钝讷。好半天才能回答:“是怕误会皇太后处置不公,昭君心里难免觉得委屈。”
  太后的神情,恰与皇帝相反,从容自如地说道:“那么,你自己问问昭君看。”
  皇帝毫不迟疑地转脸去问:“昭君,你没有错处,把你明妃的封号撤消了,你不觉得委屈?”
  “不!”昭君硬着头皮回答。因为是挤出来的声音,反显得短促有力。
  皇帝不但失望,而且着急。说话章法越发乱了,只连连问说:“为什么?为什么?”
  那声音中毫无掩饰地表达了他的心情,使得昭君意乱如麻,万感交萦,以致无从启齿,只胀红了脸看着皇帝。
  “我替她回答吧!”太后冷冷地:“她说过了,只要于国家有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是你心里的话?”皇帝问昭君。
  “是!”她仍然是挤出来的声音。
  皇帝困惑而痛苦,微微顿足作恨声:“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真不明白。”
  “你自然不明白!”太后接口:“如果你不糊涂,哪里会有今天这种尴尬的局面?”
  皇帝无奈,不得已而求次,“母后,”他说:“昭君撤消了明妃的封号,改封为婕妤吧!”
  “那是降封,不是撤封。”
  皇帝语塞。而心里却不肯认输,“这一撤,不又撤回掖庭了吗?”他说:“昭君没有错,受此待遇,儿子总觉得不服。”
  何用你不服?太后的话都将出口了,却又自己缩了下去。
  他仔细想一想,在昭君确实情所不堪。换了自己亦会觉得不甘心。
  “也罢,”太后果然让步了:“仍旧让昭君住在这里好了!”
  太后又加了一句:“看你的造化吧!也许,建章宫能一直让你住下去。”
  这意思是,呼韩邪如果知难而退,事情仍可挽回。因此,皇帝又生出无穷希望。自然而然地改变了态度,对呼韩邪是和重于战了!
  因此,匡衡受命,星夜急驰,尽可能早日与呼韩邪会面,消弭兵祸— 当然,除却丧权辱国的条件不能接受以外,希望昭君亦能留下而不遣。所以匡衡的任务是相当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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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到达边关以外,已是大雪纷飞的天气了。
  由于向导得力,很容易地与呼韩邪取得了联络。但以两军对阵,彼此警戒,经过双方特殊的安排,所以在三天之后,方能在呼韩邪的帐篷中相见。
  “匡少府,辛苦!辛苦!请坐。”
  匡衡冻得手足皆僵,噤不能言。直待几杯热酒下肚,逐渐回暖。引到火堆坐下,精神稍稍恢复,方能开口。
  “单于的精神,还是这么好。”
  “托福!托福!”呼韩邪歉然地:“这种天气,还要累你出关。”
  “还不是来劝和吗?单于,”匡衡半真半假地责备:“女婿打到岳家,这道理说不过去吧!”
  “那不能怨我,我知道,都是石中书的花样。我一再跟他说,假中不可再假,谁知道他玩假的玩上瘾了。这亦未免欺人太甚。”
  “单于你不可轻信流言。长安那么远,一句话传来传去,传得早就大失真相了。”
  “你是说我轻信摇言。那么,我请问你,王昭君封为明妃,有这回事没有?”
  “是不是,单于,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明妃是明妃,王昭君是王昭君!而且,明妃的封号也撤消了。”
  此言一出,不独呼韩邪,坐在一旁的胡里图、隐在幕后的毛延寿,不约而同地都在问:“为什么?”不过两个是在心里问,发声的只有呼韩邪。
  “为什么?”匡衡带着点委屈的神情:“还不是表示诚意吗?为了怕你单于误会。”
  这一下呼韩邪倒是不能不沉吟了。
  “单于,”匡衡把握机会,紧接着又说:“我要说句公道话。当时弄巧成拙,我也有责任,不过事到如今,单于你坚持非要王昭君不可,也未免稍微过分了一点。这种天气,马蹄子陷在雪里,好半天拔不出来,你以为打仗是好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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