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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年年之谪仙怨+番外 作者:梨灼(晋江2014-05-29完结)-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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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不知正在忙些什么的人见到她的忽然出现后,表情统统变得很慌张,可又不像是在讶异她的盛装,倒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连琼没有过问,事到如今,就算再发生什么事,又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呢,她不过是想要出来随便走走。所有人都像提着十二万分的担心在注视着她,惊恐而又无人敢先开头说什么,连琼懒得理会,视如不见地拖曳着三尺长裙走开,平时学了百遍也不会的姿态,此刻居然已能无师自通走得仪态万千。
  鬼使神差,冥冥之中像有什么力量在召唤,她居然已在不知不觉中不自知地走到了下人的房前,本要想随意经过就绕开,没想到里面传出来的两道最熟悉的声音组成的一段对话,却让她再也移不动脚步。
  一男一女的声音从屋里头清晰地传出来,她甚至不必刻意凑近就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一字不漏。
  先是一道愤怒到极致的男声在近乎嘶吼:“贱人!你是如何迷晕得朕!”
  那柔弱无辜带有哭腔的女声便道:“皇上,奴婢怎么敢这么做,昨天……昨天明明是您……是您……”
  “闭嘴!”
  随着一阵清泠的陶瓷破碎声,便知是男子盛怒之下将什么东西给摔了,接着屋里两人再无对话,只有女子呜咽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连琼想要马上走,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不动声色地离开,至少还可以给两人仅剩的体面。可她费了全身的力气抬步转身,却有一个人在这时极其惊讶地叫住了她的背影。
  “月妃娘娘,您怎么来了?”后头是焦急走上来的福禄,跑到她面前支支吾吾地说,“娘娘您,您可听到了什么声音?”
  福禄这句话问得可笑,她怎么来了?这是她的地方,有哪里是她不能来的呢?胸口一阵阵在抽痛,连琼却已然能将喜怒哀乐都藏得很好,一点波澜也没有地回答他:“本宫什么也没有听到。福禄公公,只管放心。”
  大概也就真的是这样了吧,她和他之间,什么都没了,什么也没剩下,他怀疑自己,那他自己呢?却真真切切地在她眼皮底下和她的人做出这种事来,这算是什么?就算他真的想喜新厌旧,就不能够别让自己发觉吗?还是说,他就是想要羞辱自己?那么好,炎禛你做到了。从此以后,就真的像你说的一样不要再见面了吧。
  她几乎是想要逃的心情,三尺的长裙太拖沓,让她差点在失神下绊倒,明明是自己衣着华美,鲜明光艳地看完了他的狼狈,这场闹剧,明明是她表现得漂亮,可是,为什么还是有落荒而逃的感觉,成为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难堪。
  走过福禄之后,平静的表情终于显出苦涩,这一道他给的伤口,加上之前的,大大小小的所有伤口,就留给她以后在以后的日子里一个个好好疗养,现在也许还会很痛,可终有一天,她可以放下的。
  不过,放弃并不是一个人的事,若是感情里有一方执迷不悟,纠缠至深,那么单独一方的放弃就行不通了。连琼刚走了三步,手臂已经被一只手牢牢地拉住,熟悉的力度熟悉的气息,让她又要如何去面对。
  炎禛在她身后沉沉地呼唤:“连琼……”
  无奈闭上眼,眼角有一滴冰凉的泪滑下,等到转回身来后却已经随风消逝。她不去看他表情中的惊讶悔恨,在心里对自己一遍遍地说要放弃。感情太累,她要不起,她认输,她什么都不要了。
  炎禛的衣服只来得及穿好一半,从中便可看出他在听到福禄叫她的声音后是多么着急地冲出来拉她。炎禛的惊惶溢于言表,也是头一回如此紧张失措地向一个人解释:“连琼,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和她之间绝对什么事也没有,你相信我!”
  此刻阿九也已衣衫不整地连跑带爬出门跪在两个人的面前,披头散发,大约是只来得及随手抓了件衣服胡乱遮一遮,凄凄惨惨地对连琼哭着说:“娘娘,都是奴婢的错,您千万别因奴婢而和皇上置气啊!”
  “朕与你根本什么事也没有!不知是你这个贱婢用了什么法子迷晕了朕!”炎禛指着阿九愤怒道,滔天的怒气在眼中燃烧,接着又紧张地转回头看连琼的反应,语气诚挚恳切,近乎请求,“你相信我。”
  相信?他没给自己的东西,凭什么妄想自己无私地去给他?炎禛,你真的很自私。怎样都好吧,可为什么偏偏要是阿九,她一直觉得极亲切的这个丫头,他这是想让自己彻底地一无所有。连琼移了几步走到凄苦的阿九面前,她委屈的样子楚楚可怜,连她看了也心疼,自己可能是世上唯一一个看见小三会感到心疼的原配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8 章

  第十九卷(2)
  她静得如同一汪水,问她说:“你哪里做错了?”
  阿九仰起泪光闪闪的眼睛,可却只一味地哭着仰视她,支支吾吾:“奴婢……奴婢……”哭诉了半天,也还是什么解释给不了。
  “既然你没有错,又何必认?”连琼的话里一点也没有讽刺气恼的意思,就如同此事与她根本无关。她的眼神在炎禛的伤口上落了一眼,他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那么现在也就只剩下自己的伤口还暴露着,需要慢慢去等它痊愈,那时她也就真的不会再痛。连琼对炎禛说,“皇上,你既然要了臣妾的人,至少也该给她一个名分,阿九总是臣妾这里走出去的,将来不能没名没分的让人耻笑。”
  “你,说什么?”炎禛万分不敢相信。他想过她会大怒,会大悲,可是像现在这样,理智又疏远,像是一个陌生人,要他该怎么相信,怎么接受。仿佛感到心口有一块地方即将离体般撕扯的疼,深刻的害怕。他惶惑出神地说:“你不该这样的,你应该冲我生气,而不是这样,一点也不在乎。连琼,你是在乎我的是不是?只是被气过了头,我就知道你的,否则也不会为我做那么多的事。”嘴角生硬地露出一个笑,看上去唯美又苦涩:“那些你亲手写的字,总不会是假的。”
  连琼顿了顿,眼里木然,大约是在想他说的是些什么,半晌后终于理解过来,原来炎禛说的是自己之前做的那些傻事。现在向来可也真是傻,满怀希望地去做一件没有人会在乎的事,多么傻啊。可能这也就是他现在要想挽回自己的原因,只是可惜,他想挽回,她却早就已经一点也不想了,最好是世界归于白茫茫大雪的真正干净。眼里露出无害的笑意,可脸上还是漠然:“不是假的,只是……”她凑近一点,放柔声音,“不是为了你。”
  对方顿时就变了脸色,之前的心结还未解得透彻,如今她这句话无疑就是在他原本打的心结刚刚打开后还留着的褶皱上又无情一揉,被说到最在乎的地方,也就让人失了理性。说到底,他还是不够自信的,不是不自信连琼的爱,而是不自信自己能够让她提供她的爱。这时他的脑海里飞快地闪现出一个人清晰的面孔,和自己七分相像,唯独多了三分女子般的阴柔。
  难道是他?炎禛只愿连琼不要说出那两个字,他压着声音缓沉地问:“那是为了谁?”
  连琼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能够让他相信的人名,何况她认识的人他都认识,还比她熟些,要是随便叫了个谁,岂不是会平白害了一个人,若是要找一个能够让他相信,又不会受到太大牵连的……连琼来不及多想,把第一个浮现出的名字就说了出来:“炎祺。”
  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得那具高大的身影颤了颤,如被狂风打过的松柏,炎禛面色霎时变得惨白,几乎和胡乱披着的玄色外衫里头露出来的缎衣一样白。或许已经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什么都是假的,他还能相信些什么呢?连亲眼目睹都是假的。炎禛凝视那双如水的眼睛,还企图从中看到一丝丝存在的情意,曾经那些慢慢的纯真,真的有一天也会荡然无存吗?
  阿九在一边地上泪眼婆娑,被炎禛的那样子唬到,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皇上……”
  炎禛立即就像从梦中被拉回现实,罢了,就算还会有一点情意,也只会是假的,他要假的美好来做什么,自欺欺人?他向来不屑。炎禛摆出一副天生傲然的样子昂了昂头,表情收敛回不动声色,背对着福禄吩咐说:“通知礼部,封阿九为丽妃。”然后不躲不闪地直视连琼正色说:“从即日起,把月贵妃打入冷宫。”
  本该最惊讶的当事人连琼却反而成了唯一一个面不改色的,心里只道这里不是早就已经是冷宫了吗?不过是官方化了隐月阁的性质,这有什么,她甚至就连呼吸起伏都未变。而跪着的准丽妃娘娘和如履薄冰一样站着的福禄,听完皇帝这样的吩咐后都已经惊傻了,以为自己是耳朵出了毛病,他们两个人再怎么闹,也不该开出这么大的玩笑来,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僵着不动,想着皇帝总是会立刻忍不住变卦的。
  可是僵持了很久,不仅没有看到皇帝有后悔的样子,反而只是等来了他不耐烦的一声怒斥,他转过身来对福禄怒道:“没听见朕的话吗,还不快去办事!”
  福禄又愣了愣,这才匆匆意识过来,这回事情是真的闹大了,两人都动了真怒,皇帝完全不像是开玩笑或赌气的样子,而是下了十足的决心。他哪里敢有违圣命,急忙地答应,可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胆战心惊地说:“可是,皇上……宫里没有,没有冷宫。”
  皇帝气极,脸色由白转青,把气全部都撒在了正撞在枪口的福禄身上,大骂:“蠢材!传朕口谕,从今以后,隐月阁就是冷宫!”
  福禄又倒吸一口凉气,以后伴君如伴虎这句俗语可再也用不到自己的头上了,看看这月妃娘娘,曾是多少受宠的枕边之人,在一句话之间也就被打入了冷宫,这才是真正的伴君如伴虎,朝登天子堂,夕为冷宫娘,从云头跌到地下,可怜啊可怜。福禄还有点畏惧了炎禛的无情,虽原本也不是个热心肠的人,但至少还是温润的,怎么最近就成了那么薄凉寡性的了呢。
  他感慨唏嘘了一阵,一抬头就看见皇帝正好要抬脚离开,忙忙的跟上去追着叫:“皇上……”
  皇帝自然不理他,径直走得矫健。福禄自料追不上,至少不能再落下一个,于是又折了回来,扶起还跪在地上没从发生得太突然的事件里回过神的阿九,提前尊称她:“丽妃娘娘,就请先跟奴才走吧。”
  阿九被福禄从地上扶了起来,还依旧是哭哭啼啼的,像是不愿意,站在那里不肯走,回头无辜自责地看着连琼。福禄也看连琼,眼神里是对她的同情不忍,但也没什么好安慰的话。他收起心软,转而一心劝阿九道:“娘娘快走吧,别让奴才为难。”
  连琼心里到没什么多的想法,疼痛也已没了知觉,为了不让福禄为难还对阿九背过了身去。她只是觉得挺可笑的,在别人眼里风头最盛的自己忽然成了个弃妇,而一个丫头却轻而易举一步登天地当上了妃子,也不知其他的三妃九嫔知道后会是什么感想,嘲笑她还是怨恨阿九?
  当她背过身去以后,阿九没了对视的人,也就在半推半就间还是跟着福禄离开了。偌大的隐月阁,原本宫里最热闹受宠的地方,如今已然在皇帝的一句话后变成了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冷宫。她光鲜亮丽地站在廊上,越是漂亮就越是讽刺,那萧瑟的穿堂凉风,果真是能够渗到人的骨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卷(3)

    一个月之后,丽妃娘娘已经成了宫里最受宠的一位娘娘,在别人眼里,她的地位就和原本的月妃娘娘一模一样。可见做皇帝的终不会是专情的,唯一一个能做到一生一代一双人的,大概普天之下也只有炎禛的父皇了,而他则做不到这一点,宠极之时,也就离失宠不远了。
  柳夭夭身为皇后,手底下那些妃子婕妤们是谁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她永远都是后宫之主,她担心的只会是皇帝专情,如今既然确认不是了,自然高兴还来不及,近日来喜悦得很。而王婕妤和赵昭仪对于这位出现得比自己头衔高的丽妃娘娘,说没有妒意是假的,可后来一想也就想通了,原来皇帝也不过是个喜新厌旧的,那丽妃的好日子肯定也不会长久,只要自己多讨好讨好皇帝,风水轮流转,终有一天会轮到自己宠冠后宫的。
  新册封的丽妃娘娘显然要比月妃讨喜得多,将太后哄得眉开眼笑,甚至连柳夭夭都要比她稍逊一截,既然连宫里最难打发的太后娘娘都被她拿下了,那么其余的人更不必多说,上至那位曾说得连琼跳水的炎华长公主,下至刚入宫的宫人,都对她赞赏有加。
  于是一宫之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各取所需,无人不满意,形成平衡的结构后自然也就稳定了,柳夭夭的后宫治理得也就无为而有方了。
  而今成断根草的昔日芙蓉花月妃娘娘,仿佛已经被人忘却,代表无上圣恩的隐月阁也已成了今日令人不屑的冷宫。即便偶尔有人说起,也只会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是宫里面再常见不过的一场由盛转衰罢了”。
  也有刚进宫的宫人在宫外听过月妃娘娘宠盛的故事,进宫后来问资历老些的宫人,那个人也最多就会回一句“哦,月妃,就是那个失了宠的旧爱”。
  在这一个月中发生的除了月妃的衰落,还有一件事,便是宫里头开始莫名其妙地走失人口,走失的皆是夜里值夜的人,侍卫太监宫女都有,消失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也便是近日以来不断招人进宫的原因。炎禛虽将这些事都吩咐说按照旧例处理即可,给走失人口的家人送去丰厚的抚恤银两,于是并没有人闹上来,宫人的名额也在不断有人替,也没有出什么人手不够的问题。可宫里早已经人心惶惶了起来,即便炎禛下令不准宫里任何人谈论莫须有之事,这种说法也早已口耳相传开了,说是宫里有妖怪,吃人不吐骨头,吓得所有人都不敢再在夜里出去。轮到值夜的人则犹逢大难,装病请假都已经是老套路,实在搪塞不过去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结果第二天炎禛就又会听到吏部的人的报告,说宫里又走失了人。慢慢的,刚开始冲着诱人月例而争先恐后进宫的人已经没了,甚至宫外人说起进宫就会面露难色。终于到了最后,这件事已经严重到了让炎禛伤脑筋的地步。
  近午夜时分,千秋殿里还是灯火通明,来来往往有脚步声,皇帝还在处理国家大事,但现手头要处理的这件事无疑是他遇到过的最棘手的一件,他本来从不相信鬼神之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里来那么多的妖魔鬼怪,可自从之前去了一趟金陵回来,他便再也不得不相信了,那些精怪是真正存在在世间的,和人类同在。如今宫里的这件怪事,他有九分把握就是妖异所为,只是为了稳定人心而不说,但究竟要怎么除去这只妖怪,他却是一点主意也没有的。
  福禄端了一杯参茶小声走过来,双手呈给疲惫按着太阳穴的皇帝,毕恭毕敬道:“皇上,喝杯参茶吧,里头加了杜仲和黄芪,能解乏。”
  皇帝劳累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接过茶来,用杯盖浮了几浮又吹了几下,浅酌一口。嘴里一点味道也没有,连中药材的酸涩都品不出来。他随手刚将茶杯放下,忽听得殿外一阵清脆的鸟鸣,立刻条件反射一样抬起头,仿佛是深植于心里的下意识。
  也不知是从紧闭的门窗哪儿飞进来的一只花头鹦鹉,绕梁三周,最后准确地落到了炎禛面前的桌上。这场景诡异得很,可皇帝连同福禄都是身在其中而混不自知,没有去驱赶,而都是看着这只花头鹦鹉而表情并没有太多的奇怪。
  那鹦鹉不知这是皇帝御用的桌子,若无其事地在上头梳羽,打理了一番以后,跳了几步犹如有灵性一般对视上炎禛,尖嘴一张一合,居然念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
  “式微,式微,胡不归……”
  此时炎禛和福禄才开始变了表情,这么一只聪明通灵的鹦鹉,炎禛不用思索就能够知道是谁的,这是它那儿听来的话到这里学舌?终究是耐不住心头长久未有的一颤,想要问一句话,可出口的时候则已经换了种方式,他问:“福禄,丽妃册立多久了?”
  福禄被皇帝突然一问,愣了愣,心下琢磨他怎么好端端的问起丽妃来,忽然之间就想明白了,这哪是在问丽妃,分明是在问月妃,只不过是不太好意思将那两个字说出口,才用了这样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法子,他连忙掐指算起来,半会儿后回答:“回皇上,已有月余。”
  “月余。”皇帝重复,神思复杂,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出了神。原来已经那么久了,他不见她,已经那么久了。这一个多月以来,自己投身于繁冗的国事里,只为了脑海中少出现她的面容一点,渐渐的,也就真的做到了。他也以为自己可以忘了她,哪怕以后不能再像这样一样去爱上别人,也至少可以忘记那段美好和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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