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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路线问题,公主点头,血色淡漠的唇紧紧抿起,掷过车匙:“麻烦你了。”
长而空寂的走廊上响起高跟鞋急促踢踏声,独自立在窗前的濑口闻声转过头,脸隐在阴影之中。
银蓝双眼首先扫过手术室上方的标识灯,红绿两盏都熄灭着,来回搜寻,不见树把美华身影,不祥预感愈发清晰,安缇诺雅张了张口,医院走廊上干涩寒冷的空气刮过喉口,隐隐的刺痛:“——瑛里——呢?”
濑口的声音像是作着报告,空洞而毫无起伏:“——抢救无效——确认在到医院路上就已死亡——”
猛地攥紧窗沿,青色筋络一根一根浮了出来:“……他在哪?”
一方白布罩在头部,厚厚被单下轮廓隐约。
伸出去的手微微颤动,抓住白布一角却迟迟无法揭开。
身后响起几下脚步声,随后门被关上。
隔着厚厚的病房门,仿佛有一声细弱的,幼兽般的哀鸣传出。
九条直树始终沉默着,站在离开一段距离的地方。
不论是病房中那个高傲的女子,还是门口这三个安静地悲痛着的人,都不需要他多余地表示哀悼。
他只能用沉默,表达对那份悲哀的尊重。
“黄泉返魂之术的完整记载,姬之宫的秘藏里有吧?”声音还有一丝沙哑,眼中隐约可见点点血丝。
九条直树愣了愣,面容泛起一抹不敢置信:“你疯了?!————那是禁术!几百年来都没人成功过!——再说,您怎么会知道这个术的?”
“也就是说有。”转身,白色的风衣翻起衣摆一角。
她是用什么方法说服族里顽固长老,拿到黄泉返魂秘术完整记载,九条直树完全无法知悉。
换上仪式时专用的神官白衣,走出门,看见濑口神情疲惫而焦虑地靠着墙壁站着,一向擅于言谈周旋的口中竟然吐不出什么词句,最后只是空泛地安慰:“濑口君,也别太担心了……”
“虽然不知道实情……多少也能猜出她想做什么……”濑口声音低沉,亚麻色的碎发遮住了眼:“我只想知道,这个……禁术,对她自己有什么影响……”
九条直树沉默着,看见那双眼里的希冀逐渐黯淡,有些慌乱地转开视线:“……应该会损耗很多灵力,大概是不能恢复的……”
濑口分辨着那声音里伪装的镇定,垂在身侧的手颤抖起来。
索求的答案带着苦涩的悲哀破土而出,无法负荷的重量。
他听见自己滞涩的回答:“……只,要灵力是吗……还好……”
“……啊。”良久,九条直树低低应了一声,向已经准备好仪式的静守殿走去。
几十个穿着白衣的神官围着大祈福时才开启的静守殿跪坐在地,一只手拿着绕了大殿一圈系有符纸与铃铛的麻绳,另一只手竖在胸前,闭目垂首,低声念诵着祷文。
殿门正前方空出了一小块地,台阶上摆着一个巨大香炉,同样穿着白衣的姬之宫家主和两位长老正盯着炉中燃到一半的线香。
九条直树看了一眼暗色沉沉的殿门深处,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走进队伍。
黄泉返魂之术,阴阳术中最大的禁术。
以九数纯净灵魂为祭,以己之生息为引,叩开彼岸之门,唤回亡者之魂。
线香逐渐燃到尽头。
众神官祷颂声渐高,有隐隐泛着金光的符咒投入殿中。
摆在正中的紫水晶里被收集的灵魂不安挤动。
纤长五指在覆着白布的躯体上方划出繁复符号。
原本以为只是顺其自然的彼此陪伴,尽管很亲密,也知道迟早会分开。
生命似她漫长,早已习惯得到某样东西后终归还是会失去。
虽然第一次觉得那样喜欢。
很喜欢,非常喜欢,那么那么喜欢。
靠在窗边抽烟的样子,淡淡古龙水的味道,干燥温暖的手掌,低沉温柔的声音……
看见冰冷躯体时才发现每个细节都那么清晰。
仅仅是想到胸口就涌起热意。
不是不知道,任务结束,就得离开这个世界。
人类的寿命那样短,他的一生,不过是她的转瞬。
可是,就算明知几十年后他一样会死去,至少她看不到。
只要看不到,病了死了,怎样都好,只是现在……
镂刻狰狞鬼怪的巨门自虚空中浮出,缓缓打开。
至少现在……
醒过来。
醒过来。
醒过来。
醒过来。
醒过来。
醒过来。
醒过来。
醒过来。
醒过来。
【真是够了。】
“……”
【心这种无聊的东西,你居然保留着,还真是让我吃惊。】
公主沉默着,没有回答,手指持续地结出咒印弹向巨门。
【你现在呆的世界,几百年前就已经失去神明,即使规则还存在,通道被打开,法术祈求的对象消亡,同样没有成功可能。】
指甲掐进掌心,紧紧咬牙:“……帮我————请。”
【虽然说只要不影响任务,你做什么都无所谓,但你现在用的术完全称不上这一点。】
“只是从施术者身上抽取生命力补给受术者,这点折损我还受得起。”
【总算还有理智……不过,代价还是要的。】
散乱的光点自门中飞出,,慢慢沉入躯体。
毫无血色的面颊逐渐红润,胸口缓缓起伏。
直到贴在左胸的手掌感受到下面的跳动,失而复得的感觉才清晰起来。
“瑛里……”
【暂时禁锢了你的灵力。】
和结果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损失。
【另外,消除了这个人类所有关于你的记忆。】
——!!!
睁大了眼,最后还是慢慢放松。
扭转命运不是不可以,只要付得起代价。
这就是你想说的么……
已经过去很久时间,静守殿中依然毫无动静。
从念诵祷文的神官围成的圈子中飞出的金色符咒越来越少,终于有人灵力损耗过巨支持不足昏倒了。
守在旁边的弟子匆匆将其扶下去,长老低声指示另外的弟子替换。
“不用了——”微弱的声音自殿门响起,扶门立着的女子脸色苍白如纸,向着冲上来的濑口浅浅笑了笑。
银蓝色的眼睛像两颗玻璃珠子,冰冷,没有丝毫情绪,令他伸出去搀扶的手都顿在了半空——是……失败了吗?
“咔哒、咔哒——”随着脚步声,穿着宽松浅蓝色病服的男子按着额头慢慢走出殿门,冷淡的脸上有一丝困惑。
巨大的喜悦一下击中濑口心脏,完全顾不上背后的哗然之声,紧紧抓住他肩膀:“——瑛里!!!”
“冬马?你把我从医院送到这来的?”由贵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外面那群奇装异服的人,这是某个剧组的拍摄现场?他不是车祸吗?
“不是……”忽然察觉到奇异的违和感,濑口停下解释,看了一眼正打量那些神官的由贵,开了开口,像是想问什么,却又迟疑地顿住。
“濑口先生的朋友最好再休息几天。”安缇诺雅没有看他,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
“我的——朋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濑口吃惊地重复一遍。
由贵皱皱眉:“她是医生?”
“……”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濑口只觉得这个世界太荒谬了,喉咙一下子干哑得要发不出声音:“瑛里……你叫她什么?”
由贵扬了扬眉,语气有些不耐烦:“你的朋友?不是医生么?”
“安缇——”
“濑口先生。”突然打断他的话,安缇诺雅站直身体:“关于你朋友的病情,请别再提起『之前』受伤的事……包括……其他人。”
“……为什么?”隔了许久,濑口只能这样问。
她沉默一会,扬起脸,笑了笑:“——只是,必须支付的代价。”
一瞬间濑口感觉自己又看到了那个他极其喜欢的微笑,柔和,安宁,因为始终是高山上倨傲而不为凡人所知的冰雪,所以难得一见时那样让人印象深刻。
但却又是不一样的,似乎在其中找到了某种支离破碎的幻影,让他觉得,事情还可以更糟糕,而她却已经决定平静地接受了。
可是——
怎么可能比这还糟?
之后简直是一团混乱。
姬之宫家族的人,医院的人,警方,还有——
他们的朋友。
终于解决完一摊乱局,送已经完全看不出车祸痕迹的瑛里回去,随手将帽子往门右侧的衣帽架上一丢,却听见“啪嗒”落地声。
扭头,震惊地睁眼,连鞋子都来不及换便冲上楼,推门。
即使从没进过,也知道绝不该是这样标准如同酒店客房——
匆匆掏出手机拨通。
一声,又是一声,终于接起,却是涉谷的声音,开门见山,毫不客气:“不用找了。”
“为什么?多花一些时间也许瑛里会想——”
涉谷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声音里有毫不掩饰的怒意:“你以为凭那么点记忆就能换回一个人的命?”
“……”即使心中早已猜到这结果,或者是不敢问,或者是不敢想,看到两个人都安然站在殿门时,心中除了狂喜外还有满满庆幸。
九条在仪式前就有隐约暗示,为了那丝侥幸,他什么都没做,没有劝告,没有阻拦。
现在知道这结果,心里却明白,重来一次也一样不会做什么。
因为瑛里更重要。
再有一次……他依然不会阻止这发生。
却不等于说,他不会伤心,不会难过——
不会痛苦。
那是被他看成家人一样的女孩啊……
手机从掌中滑落地面,发出轻轻的一声“咔哒”。
电话早已被那头切断。
揿下挂断键后涉谷想了想,干脆关了手机。
公主靠在一旁用一支花签戳着史莱姆,一只手支着下巴,表情有些无可奈何。
麻衣坐在对面朝她抹眼泪。
“为,为什么……会,会这样……”麻衣一边打着嗝一边抽泣。
安缇诺雅叹着气:“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她看看涉谷:“为什么谷山会知道?”
揉揉眉头,给好友一个抱歉眼神,将麻衣拉了出去,过了半天后才走回来:“接到你电话时她刚好在。”
“……算了,反正也无所谓。”
“还有多久——你?”将身体重重砸进沙发,涉谷头一次这么不顾仪态。
只是,在知道认识这么多年的好友只剩短短生命,怎么可能平静。
估计了一下距离下一次灵子转化的时间,法则说这是最后一次转化,结束后便要离开:“大概,还有半个多月吧。”
半个月。
只剩半个月——
有无数想法奔涌着叫嚣着想从胸口冲出,想踢门想砸桌子想大声痛骂你疯了吗还是脑子也被车撞了他死就死了居然拿自己去换根本不像你会做的事——
最后涉谷只是长长地出一口气,缓缓放松握拳的拳头:“有没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我可以请假,林先生也有时间。”
安缇诺雅偏着头想了想,慢慢笑起来,说:“虽然快到五月,应该还有地方有樱花吧?到日本两年,你一直推荐的樱花倒没有好好看过,总觉得有些遗憾。”
涉谷从桌上的报刊翻出今年的樱前线,看了看:“还赶得上北海道的。”
“就去那吧。”
到北海道时离樱花开放还有六七天的样子。
除了麻衣和林先生,和尚,不知为什么树把也来了。
几人租了一幢民居,屋主还借了艘旧渔船,等待樱花开时打渔也很有趣。
灵子转化似乎比预计得早,身体提前开始疼痛。
痛得让她连知道樱花开放都高兴不起来。
“梅子酒……樱花糕……恩,那鲁,你问问安蒂chan要吃什么口味的寿司?”麻衣准备着第二天赏樱的食物,抬头对涉谷说。
那个家伙的话,吃水果就好了吧?
习惯性地在心里回答一句,涉谷点点头,转身上楼。
公主的房间有临海的阳台,被阳光晒褪色的老旧躺椅摆在夕阳下面。
椅上蜷着一个人影,长长的银发拖曳在枕垫上。
真是能睡。
伸手轻拍,预备承受被吵醒后必然的怒气。
手掌却穿过了空气,直接落在椅面。
沉睡着的人影化成点点碎芒,慢慢消散。
过了很久,涉谷慢慢走下楼。
“怎么了?”和尚放下报纸。
趴在左肩的史莱姆发出细细的哀鸣。
“没什么。”
他说。
VIP章节 25番外01…永不再见的你(补完)
由贵瑛里
“那么就在你常去的dark moon见面好了。”
“Dar——”
冬马已经挂了电话。
由贵有些烦躁地耙了耙头发。
最近总是这样。
好像突然之间,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习惯多出十几个。
“那家店的话应该不错,瑛里上次不是还特地买了两盒给——”
他明明从来不买甜点。
“艾夫曼芭蕾舞团的话,去年来表演时你看过了吧。”
完全没有这种印象。
“由贵先生,您很长时间没来了啊——”
这个老板他根本不认识吧。
就连右手中指的戒指,是什么时候开始戴的都没有印象。
好像突然之间,就出现在自己手上。
自然而然地。
经常会觉得奇怪。
似乎少了些什么。
那种“不应该是这样”的感觉常会莫名出现。
在心理医生那治疗了一段时间,也没有太大的好转。
反倒唤起在美国时的糟糕回忆。
人的记忆,是很奇妙的。
在想起什么事的时候,会自然地掺进当时的心情,感受。
就像是黑白默片,加进了色彩,配上了声音。
然而对他来说,所有从那个杀了人的傍晚之后的记忆,就变得不太一样。
也并不是彻底失去色彩,没有感觉。
只是,明明是自己的记忆,但却很冰冷。
好像隔着一层玻璃窗在看,于己无关一般。
奇怪的是,
只有一个晚上是不一样的……
烟火绽开的声音,山间夜鸟低鸣的声音,车内电台的声音,有点干燥有点寒冷的晚风,东京繁星般的夜景……
只有那个晚上……
能感受到当时温暖的感觉……
却不记得究竟是哪一天,哪里的山顶。
既幸福又残酷的回忆……
有时候觉得这应该是幻觉。
对完全没有去过的山顶有着“在那里看到的焰火很美”的印象,怎么说都是奇怪的事情。
只是那种既悲伤又怀念的感觉……
那么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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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谷一也
如果早知道的话……
真希望你没来日本。
浮起这样的想法时,会忍不住在心里对自己冷冷地笑。
如果。
再没有比这更无力更可悲的词了。
涉谷一也坐在门廊边,慢慢喝下一口酒。
海风里裹着湿润的腥味,褪色的木质地板在阳光下泛出温润的色泽。
在那之后,他就买下了这幢临海的民居,包括林先生都不知道。
每到休假,就会到这里住上几天。
那个房间,始终空着,就连那张躺椅都原样留在那,不允许雇来打扫的妇人走进半步。
他自己也说不清将这一切都保持她离开的样子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因为离去的方式太过奇特,所以在心底深处始终还存着一丝希冀,希冀着或许有一天,她会回来?
无数次,将手放在门把上,期待着推进去会看见熟悉的身影。
门开之后,也不过还是一室寥落。
最后,慢慢地,再也不去开那扇门了。
只是仍然习惯时时地到这儿来,独自地。
Antinua。
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胸口依然是疼痛的。
还记得曾经和她讨论过关于人类的记忆,还记得她说,人类是很擅长遗忘的生物,不论记忆有多深刻,也会衰退,淡化,最终……遗忘。
如果是这样,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身影化为碎芒的那幕,至今仍清晰在目。
所谓记忆……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明明被轻易地玩弄了,让最不该遗忘的人遗忘……却又根本无法控制,令他到现在都难以平复。
怎么可能平复得了呢?
他唯一的……最重要的……朋友……
独一无二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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