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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倚着沙发背，目光渺远。忽然，她笑了，再度将表情藏在红茶袅袅的雾气中。几点妩媚，几点落寞。
“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人类？”
“完全看不出来他们的差别，就像叔叔带着侄女出来散步。
“我跟踪她。说实话我很嫉妒。她怎么能装得那么像！可接下来，我却被她引到了僻静的角落，然后被她堵在里面。”
沙稍作停顿，喝了口茶。她一点都不渴。茶缓解了她的激动，并让她的口腔更为苦涩。
“你们交战了。”
“交战！”沙忍不住笑了一声，“嗯，也算吧。刚开始她只想知道我为什么跟踪她。当我把枪掏出来，她突然发疯了。接着我才发现，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如何？”
“那条街差点毁了。”
首领的神情短暂地一滞，随即露出玩味的微笑。沙不禁说道：“但是没有。那个男人拉住她了。”
“接着她就停下来了？”
沙点点头。
能把整条街毁掉的只能是精神力。精神力的程式可以造成巨大的破坏力，一旦开始可不是那么容易半路停下来的。加上一年前干掉巨葵虫草，首领对晴雨的能力已然心中有数。
“雇主为什么选她？”
听到沙的询问，首领于小憩中微微睁开眼睛。“你知道的。我们不该问。”
沙没再出声。首领嗅出沉默背后的意味，翻身凑到她的身边。
“后悔了？”
呼出的气吹响沙的耳根。如果她心怀不轨，甚至会心惊肉跳到真的跳起来。
“不。”
沙闭上眼叹口气。这回是因为疲累。
“早就抛弃了。怎么可能再捡回来。”
头领悠然地笑了：“弥一直以为是他说服你的。”
沙也笑了，微微舒心，随即严肃地告诫：“你要全力以赴。她不好骗。”
“好。我知道。”头领宠溺地揉揉沙的头发，“怎么不关心咱们的劳工？”
“他累了。让他休息吧。”沙已经决定了。
“没关系，反正快完成了。”
头领的视线贯穿监视屏幕，牢牢绑住少女。
“现在，去准备吧。”
第九章 索
更新时间2013…9…27 21：22：51 字数：3691
到达府邸之后，沙被先行一步送往会客室，伊尔则引修冥前往卧室面见卧床的督察。由于身体原因，在首都新的委任状下发之前，督察暂时将所有事宜全权委托自己的儿子，也就是伊尔负责，因此只是简单地客套几句，没有实质性的内容。身为首都委派的特使，修冥也希望尽快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从卧室出来便和伊尔直奔沙所在的会客室。
从卧室到会客室需要穿过伊尔家宽广的大厅。大厅地面洁净如洗，呆在上面能照出除米儿之外任何人的倒影。沿着墙壁每隔三五米便会有一名使者垂手而立，在伊尔一行人走近时恭顺地行礼。赶时间的两人步速都非常快，米儿一开始也跟着一起走，后来实在跟不上干脆用飘的。即使如此只是穿越大厅便给予两人足够的时间交谈。
回想现场的场景可以发现，这场火灾十分蹊跷。那条街道上的房屋间距非常小，一旦哪间房子失火，火势必然蔓延，何况是能把整栋房屋烧塌的大火。然而沙家邻居的房子却完好无损，只是临近火场的那一边被熏黑了。怎么会这么巧，别的不烧唯独烧沙家的房子？就算有人纵火只为烧死沙一家，可火怎么可能听人的话。
这一点不止米儿一个人想到。在她正在思考的时候，修冥已经向伊尔提问了。
“根据我们的调查，火灾发生的时候确实有人在救火。只是……他们只向附近的房屋泼水阻止火势蔓延，任凭那个女孩的家燃烧。”
“什么？！
“竟然严重到这等地步？！”少年眉头紧锁。
“不不不。”伊尔连忙摆手，竟然有点惶恐，“其实是事出有因的。沙家在阿克卢索呆了将近二十年，一直隐藏着鸢族的身份。之前他们家和别人处得还不错。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这种事，以后也不会。这次确实有特殊的原因。”
“原因？”
此时他们已经到达了大厅的另一端，于是伊尔示意特使稍等。
“您马上就会知道。”他神秘的样子令人很不安，“和他们的独生女有关。”
侍者主动推开厚重的木门。米儿还以为会见到宫廷电视剧里演的那种一扇接一扇打开大门，又在身后一扇接一扇地关闭的场景。好在伊尔家只用一扇门分隔大厅和游廊，游廊直通会客室。
一见他们进来，沙立即起身行礼。
“坐。”
伊尔说完，然后和修冥一起坐在沙发上。
沙缩在沙发的一角，手里紧握着空了的瓷杯，不太敢看另外两个人。
喝了一杯热巧克力，沙的精神总算恢复了。她知道眼前这位年长的青年是阿克卢索城的督察之子，是所有生活在这座城市的鸢的管理者和保护者。如果她要寻求帮助，那么除了伊尔之外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米儿看出沙在等。不管怎么急迫，沙也必须等身份尊贵的对方先行问话，然后才能恳请他在百忙中抽出零星的时间，听自己一言。
然而伊尔始终不开口。也许那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但对于心急如焚的沙已经足够漫长了。而且不知原因，似乎督察之子并不想问什么，旁边的那位少年也完全没有在伊尔说话之前开口的意思。短短的空当塞满了风尘仆仆的尘土味，还有紧张躁动的不安线条，靠抽搐描画沙的心跳。
终于，沙小心翼翼地开口。
“先生……请问，您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家为什么失火？
“我的父母都是很小心的人，没熄灭炉火他们是不会睡觉的。每天晚上我的母亲都会检查家里的油灯，然后把唯一一只点燃的等带到卧室。他们没有点灯睡觉的习惯的！他们……他们……”
回忆往昔的点滴岁月，父母的音容笑貌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沙的内心再度翻腾。
“妈妈总说……我们家是木头房子，整条街都是木头房子。一旦失火……受害的，不止我们一家。她总是……妈妈……爸爸……”
“妮娜·瓦伦蒂安！”
“……是……”
沙浑身一震，反射性地抬起头。然而紧接着，她的身体僵硬了。督察的儿子正冷冷地注视着她，不仅无情地用断喝截断了她的回忆，双眼更是毫无怜悯。
不……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
沙做错了什么？！
伊尔从沙发上起身。
“那是你的名字吧。
“大约二十年前，你的父母迁居至阿克卢索，在城里经营小生意，后来越做越大，多少算半个富商。或许为了经商方便，或许为了别的什么原因，他们给自己取了人类的名字，并加入人类的户籍。除非有特殊需要，他们从来不以鸢族身份示人。
“十六年前，他们的独生女儿出生，也就是你。为了生意，也为了照顾你，你的父母从此几乎再没有离开过阿克卢索。你成长在这样的环境，自然相比其他的族人对人类更多了一丝亲近。不过这也无所谓。我们无意追究你们远离族群，亲近外族的行为。毕竟那算不上什么要命的大事。
“如果之后的一切没有发生的话。
“这么多年，你和你的家人生活一直很平静。这几年，你父亲的生意不温不火，虽然无法做大，却也吃穿不愁。你母亲在家操持家务，典型的贤妻良母。你呢，一直乖巧懂事。相信他们二老一定很幸福。不过，后来可就不一定了。”
伊尔倏然接近沙。
他的脸与沙的脸近在咫尺。阴影彻底笼罩了后者。
“因为你，不·听·话·了。
“你，爱上了人类。”
“不！！”
沙跳起来，猛地推了伊尔一把。
“你胡说！！我没有！！”
装热巧克力的瓷杯滚过茶几边缘，在沙的脚边摔碎。
“我胡说？”
伊尔向前进了一步。
“你敢说你那次在森林里打猎，没遇上一位农家少年？！你对他没意思？！他受伤了你没有留在他家照顾连家都没回，整整呆了三天三夜？！”
伊尔踢开挡路的陶瓷碎片。
“你敢说，你没告诉他你不叫妮娜·瓦伦蒂安，你的真名叫作沙，你没有姓氏？！！”
在伊尔的怒吼中，沙颓然跌坐在地。
虽然没有姓氏的种族可能不止鸢一个，但在阿克卢索，告知对方自己没有姓氏和亮开后背让对方看翅膀都是一样的效果。
“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
锐利的碎片刺破了沙的小腿。鲜血慢慢扩散。
“……我的确……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可是……可是我们真的，真的没有什么！！”沙抬起眼帘，哀求道，“……请相信我……”
伊尔眼神轻蔑。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修冥说话了。
“这么说，沙的不贞导致了她父母的死亡？”
“确实如此。”
不贞？！
怎么会用到这样的词汇？！
她不明白，美沙缇尔也许生产力比阿纳维底下，但绝对不是一个封建的社会！至少鸢族不是一个封建的种族！她见到的女性鸢，从晴雨到只有一面之缘的莫妍再到眼前的沙，哪个身上哪怕有半点封建礼教的影子！
然而不管异界还是人界，也无论社会开放的程度，随随便便扣“不贞”的帽子都是对女性极大的侮辱。
那个少年怎么能如此淡定地说出来！
不就是喜欢上个人类嘛，又怎么会导致全家灭门？！
“不！！”
沙亦是声嘶力竭。
“不可能！！我们从来没有公布我们的关系！而且……而且我马上要远嫁了。我已经决定和他脱离关系，永远！！这怎么可能！！请相信我，真的不是因为我！！”
“不止这些。进来！”
门外的侍者闻讯进入会客室，手里托着一叠资料。伊尔将资料全数摊在茶几上，示意修冥注意其中的几张照片。在美沙缇尔，照片被称作“留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消受得起的。照片的记录的都是触目惊心的案发现场。每张照片，或在墙角，或在镜面，或者干脆在被害人的身上都能发现同一个词汇。用鲜血写成的词汇。
不贞。
“这是两个月来，阿克卢索发生的恶性治安事件中所有针对我族的案件记录。受害者多遭遇暴力抢劫，死亡三人，重伤十余人。犯人还没落网，我怀疑已经被人类贵族那边藏起来了。”
“这么说，此次事件属于对不贞进行的连环报复？”
“我想是的。阿克卢索从来没出现过不贞的事件，也从来没出现过针对我族的连续暴力事件。她开辟了先例。
“很明显，有人首先对一些无辜的人下手，以此来警告她。由于我们的小姑娘一直不思悔改，暴力逐渐升级，最终用极端手段杀死了她的父母。估计接下来就是她自己了。”
修冥拿起资料仔细研读。他安静的时候，其他人大气不敢出。
“特使……您的看法呢？”
修冥放下资料。
他的神情和他的容貌一样无可挑剔。
“看来你是对的。”
“哦……”伊尔松了一口气，“那么，您不会……”
“自然。迁居是张劳民伤财的下下签，首都方面也希望尽可能不要打搅民众的生活。况且督察府如此能力卓著，相信族人生活在阿克卢索一定非常安全。首都方面也可以放心了。
“不过眼前的事件必须要尽快解决。”
“是。”伊尔点头。修冥的态度足可以令他热泪盈眶，“一切听从特使的指示。”
“不不，我没有什么好指示的。我只不过是一个信使，一个传话筒而已。阿克卢索的督察是你的父亲，自然由他主持大局。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督察是否应允……”
“当然！您尽管说。”
伊尔拍着胸脯保证。他老爸病得快死了，现在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督察。特使当然很清楚这一点，却没有提出异议。督察虽不世袭，但子承父业的也不少。说不定……就算修冥要座金山他都不会眨下眼睛。又不是没有。
“让这名女孩暂时借住在督察府。”
“……这……”伊尔犹豫了，“特使，请恕我直言。要解决问题，她……是最方便的。”
“所以正义感如此充沛的凶手绝对不会放过犯下‘罪过’的始作俑者，一定会来自投罗网。”说着修冥露出一点为难的表情，“请您帮我这个小忙，全当满足一个冲动少年的一点点好奇。如果您真的觉得麻烦，可以把给我准备的房间先借给她，我去外面找旅馆住。”
“怎么会！”就算伊尔真的不愿意，他也找不到借口了，“我马上叫人去打扫房间！来人！”
出乎意料，进门的不是侍者而是一名护卫。还未等伊尔安排任务，护卫首先报告他们在府邸周围抓到个鬼鬼祟祟的人，担心是探子便前来报告。接着他们按照伊尔的命令将那个人带到了会客室。
在被带过来之前米儿已经隐隐猜到了那是谁。但在亲眼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她还是吃了一惊。
是索·里德。
第十章 沙
更新时间2013…9…27 21：24：54 字数：3239
（我真是傻缺，竟然发错顺序了=_=｜｜今天一直忙到现在。抱歉了……）
毗邻拥有二十万左右人口城镇的森林，自然不可能如原始森林般了无人烟。不过一路上两人并没有遇到活的生物，相反不断收到当地人那些致人死地的陷阱作为见面礼。
比如——
飞奔中的索突然脚下一沉几乎摔倒。回头，果然四周只剩下苍翠的森林植物。一只手正紧紧扽（den）住他的脚踝。
把伊尔从犹自冒着青烟的陷阱拽出来，两人同时面部轻微痉挛。
“……脚没事吧？”
“嗯。”
比如——
一棵云杉的枝条以不自然的姿态弯曲。伊尔双翼弹出，单手抓住枝条，惊魂未定地悬挂在树梢，脖子上还悬挂着双臂环抱作吊绳的索。垂直距离十米远的地面已经完全被五花八门的箭簇占领。
再比如——
……
“够了。我要休息。”
伊尔一屁股坐到大树底下，不停喘粗气：“你可真会出馊主意。”
索也找棵树靠着。“你还好意思说我。沼泽在哪里？连水塘都没有。我还想和亚兹一起吃晚饭，这下倒好，他能给我留哪怕半块馒头才怪。”
“可、可是明明……”
明明地图准确，飞禽走兽的声音之中混杂着遥远的龙吟。
照地图所示，他们已然行程过半，早就踏入所有人都有去无回的范围。可别说“龙”了，连个正经活物都没见着。不管是鹿还是野兔，最多只在离她们数米之外密林的影影幢幢中晃一下，然后立即仓皇逃走，绝对不给两名入侵者顺手打野味的机会。
和出发时相比，这里的植被似乎格外茂密。参天古木伸出它们的指掌，密密匝匝地指向天穹，将晴朗的天空分隔成一个有一个细碎的小块。明明太阳刚划过正午时分的制高点，明朗耀眼令人不敢直视，气温更是不断爬升，自树顶算起向下三十米的地面却依然日光熹微，空气中弥漫着微凉的湿气。呆久了，会觉得心境愈发平静，直到脚下生根，和这片古林化作一体。
相比之下，他们休息的地方还算宽敞。树枝在他们的头顶编织成厚实的伞盖，但在那之下却形成了一个狭长的体腔。当然狭长是对森林自身而言的，对于索和伊尔，还有其他以森林为家的生物而言，这里大可以做广场，小也是后花园。对于缓解这成压倒性数量和密度的植物带来的焦虑和恐惧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索站在五步开外的树旁，面向遥远空旷的天空出神。无论前一秒钟他在做什么，以怎样的姿态谈笑，当他闭上嘴巴，便立即缩回沉思的状态。这时他的眼中总会有一抹忧郁，对目视到的一切都抱有审慎的态度。
所以就很麻烦。伊尔猜不透索在想什么，也许和他一样觉得那辽阔无边的湛蓝色天花板无比压抑，像一块厚重的花岗岩板，能把自己扎死在那一面面针板般密集的树木尖端。
所以说，就算索要求，伊尔也不会用飞的。
“这下怎么办？”对话总得继续下去。伊尔没好气地瞪索。
“什么怎么办，你的地图是用来包苹果的吗？”索转头，回瞪。
“包橙子也没关系。可问题是它有问题。”
“我觉得你脑子有问题。”索叹气，“而且现在只能依靠它了。难道回家不成？”
绝对不行！！已经消失的地方，又要怎么回去！
“开玩笑！亚兹会把我们开膛破肚的！然后挂在衣服绳上晒成腊肉！！你想身首异处吗？！”
“难道他做腊肉之前，还会去掉头？那是咸鱼的做法。”
“……我讨厌咸鱼。”
两人的脱线对话让伊尔觉得自己刚才的动摇都是狗屎。
“行了，咱俩别浪费时间了，赶路要紧。”伊尔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