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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透过窗户洒进宽敞的走廊。安静的，清凉的，似乎透着点蓝色，让这一班沉默前行的人像一支朝圣的队伍。
走廊那里有东西。
后面的人猛推米儿一把。米儿趔趄了一步，没敢抱怨，加紧脚步。
那里的确有东西。
米儿只瞥到一眼。像……像一块冰，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别的人都没注意到。他们此时已来到三楼，由于不担心吵到谁，速度对佣兵们而言算慢，但在米儿看来非常快。她几乎要揪着前面人的衣襟才不会给后面的人拿枪捅她让她快走的机会。没有机会逃跑，米儿心急如焚。
这时，那个东西出现在他们面前。
原来它不像冰，而更类似胶水瓶中的气泡，安静地悬浮在三楼走廊尽头的角落。在它的旁边，和它一样的物质正在形成。就像是从深海慢慢上浮的气泡，包裹着完全透明的液体，晶莹剔透，宛如深海水母。
入侵者们终于发现了它，立即收住脚步，如临大敌地盯着那些唯美的不明物。早就知道这所学校中遍布异族的机关，这些人不免有些神经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更何况包括米儿在内，没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他们不是已经破坏掉这所学校的安全措施了么？想到这点，入侵者们胆子壮了不少，于是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从那玩意儿旁边绕过去。
米儿惊讶地发现这样的东西已经那么多了。往一楼去的楼梯上方悬了两三个，他们不可能在保持安全距离的前提下通过。
于是入侵者改变路线，穿过空旷的三楼走廊，去走走廊另一端的主楼梯。结果那里的情况也一样。
它们似乎不愿让他们离开这层楼。
一名入侵者对小心翼翼感到厌烦，走上去想用枪管将它们拨开，但被同伴拉回来了。所有人撤向走廊，由一人向那些“气泡”射击。
子弹咻地一声，毫无阻碍地射穿了其中一个，在它的表面留下一个小洞。表面张力很快填补修复了小洞。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动。如此看来，里面确实有粘稠的液体。这些小东西只是简单地遵守流体力学而已。
遵守流体力学，却违反浮力定律？
那致密而粘稠的质感，怎么看也不像和空气一个密度啊。
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彪形大汉从后面拎起米儿的领子：“这什么玩意儿？！”
“我不知道……”
对方加大力道，米儿双脚离地，快被自己的衣领勒死了。
见米儿不像说谎，对方放下她。六名入侵者把她夹在中间，排成一竖列，准备闯过去。
打头的也是个大块头，但动作十分灵活。如果他能安全通过，后面的基本不成问题。而如果过不去，他也有本事安全地退回来。
一个接一个，入侵者们在晶莹的液泡间敏捷地穿梭。米儿也被迫跟着他们快速行进。转眼间他们来到二楼，马上就能离开这栋建筑物，那米儿就真的没机会逃跑了。
后面的每个人都看得清楚，打头的士兵绝对没有碰触到那些奇怪的东西。他的头距离它们每一个都有十公分。
或许像球形闪电，乘着被扰乱的气流扑向惊慌逃窜的人们。或许像叶片的露水沾染衣裙。某个离他较近的不明物飘向他的头。来不及躲闪，他与它正面相吻。
哗啦，气泡瓦解，化作万千泡沫，飞速上涌。那个人的头霎时被细腻的小泡遮得严严实实。
然后就没了。
在同伴的目瞪口呆中，那人失去脑袋的残余部分直挺挺地倒下。
残存的几滴液体落在他的尸体上，把骨头都溶穿了。
那里面是强酸！
原本完全静止的液泡们在悠悠旋转。
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吼。
“跑！！”
来不及多想，一干人马慌忙冲向二楼的走廊。所及之处，梦幻的液泡缓缓漂移。然而根本不用跑到头，他们就看到了前方经过折射的月光。跟三楼时一样，这里的楼梯也被堵死了。剩下的六个人被困在二楼的走廊，前后都有那些剔透的液泡。
“快跳窗！”
窗户拉不开，士兵们于是用枪托猛砸玻璃，直至开枪。学校的窗户用的都是双层玻璃，保暖又结实，但绝对不会强悍到子弹都射不穿。
没有人下令，五名队员自动掏出手枪向走廊两段开火。冰与火的碰撞，液泡大多被炙热的子弹撕得粉碎。但立即有更多的液泡生成，飘向一切活物，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简直如飞蛾扑火，前仆后继。
入侵者火力强劲，人手却有限，无法阻止其面积足够大的火力墙。漏网之鱼层出不穷，险象环生。人们占据走廊中央全力以赴地开火，暂时无暇考虑下一步的行动。当米儿颤抖地指向在他们头顶生成的液泡时，所有人终于明白他们的所在之处本身也并不安全。
异族的堡垒不会让你轻易进来。不过既然来了，那就不要走了。
不会有人埋骨在此。凶悍的酸液保证不留一点渣滓，只会以极小的概率留下一点点糊糊。
一名佣兵靠蛮力撞开一间教室的大门，其他人紧随其后涌入房间。米儿的动作一点也不慢，不用人催，自觉跑在中间。门几乎是在千钧一发之时关上，将索命鬼挡在外面。他们之前所在的位置完全被占领。
这些要命的液泡虽然消融骨肉吞吃子弹，却很奇怪地无法对建筑物造成任何影响。走廊尽头的墙壁遍布弹孔却连丁点被腐蚀的痕迹也没有。利用这一点，入侵者们试图以教室为临时的战壕尽力抵挡。只要能击碎任何一扇窗户，他们就能全身而退。相信以他们的火力，异类的技术再精湛也抗不过他们的狂轰滥炸。
然而。
被桌椅和各式参考书占得满满当当的教室中，几点微弱的蓝光悬浮在比走廊更为黑暗的空气中。
第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3…11…23 19：56：52 字数：3238
黑暗温柔地俯身于学校坚实的胸膛，头轻轻枕在雾气缭绕的夜色中，昏昏欲睡。她的儿子，那坚实的堡垒已然将打扫进行到尾声。很快，再不会有不知好歹的鼠辈打扰到她的好梦了。
原来空无一人的教室，现在……姑且还算作空无一人吧。棕黄色的泥状物和鲜红的手印随处可见，分不清那一块是谁的，另一块又是谁的。无论现场如何触目惊心，已然冷透了的肉身都不值得再怀念。
“啊——啊！！！”
听，多么悦耳的悲鸣。
唯一的幸存者沿着教室外的走廊猛冲，沿途播撒凄厉的惨叫。
他怎么幸免于难并逃出教室的无人知晓。在他身后，只有一枚液泡流畅地在半空划过，对他穷追不舍。虽然落后一大步，但就明显高于幸存者奔跑的速度来看，追上他只是不久后的现实。或许正因为他的死亡已经注定，其他液泡才早早下班回家了。
平地摔了一跤，再爬起来液泡已近在眼前。
“不，不要过来！！”
液泡翩然而至的身影把那惊恐的大眼占得满满。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揪住幸存者的后领子，把他平地抡了半圈丢在身后。
液泡直接撞上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化作一堆细碎的气泡在一阵升腾中消失无踪。
“啊……”
手、脚、头、腹、胸脯说没有就没有了，同伴们不成人声的悲鸣。这些又要重演了。又要重复了。又要重新经历一遍了了了了了了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
挨了一巴掌，幸存者吐出两颗断掉的牙齿，然后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竟然毫发无伤。
只有一个人能办到。她是谁，已经很清楚了。
惊恐让他下意识地往后爬，却被对方一下子揪住领子，直接从地上拎了起来。
“人呢？”
“……呃，呃……”
“我问你人呢！！”对方横眉立目，分外狰狞，“你们的其他队员，在哪里？！”
幸存者的目光瞟向那间教室。这完全是无意识的。他的身份，他的职业让他明白生死无常，却从来没有告诉他有一天还得接受这种形式的死亡。
“活人！”
“……地，地下。”
被惊吓到失去了思考能力，幸存者哆哆嗦嗦报出答案。
然后，他被丢会地面。
晴雨愤怒地拽了拽刘海，原地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定格在坐在地上的那名倒霉蛋身上。她重新揪住对方的衣领，把他拉到眼前，然后把自己的话灌到他的耳朵里。晴雨确定对方肯定能听懂，因为她要求他听懂。
“听好了。就这一次。下回再跑到我家里，我不会这么客气。
“现在，有多远滚多远！”
然后，就把他丢在地板上，看都不看一眼。
教室里的景象印证了晴雨的猜测。
即使一踏进校门感应到开启的程式就知道事情不妙，晴雨还是杵在门口，许久不能动弹。
然后她启动自动清洁的程式。那些糊状物逐渐消失无踪。
世人以为基台是完成大型程式的必备条件，实际上只是以讹传讹。根据不同系统的结构，基台的重要程度也不尽相同。有的系统的确离不开基台，但就基台本身而言，他们的功能只在于协助与辅助。仅以T中的系统为例，大部分程式完全可以脱离基台运行，只是范围会缩小到教学楼、宿舍楼等比较封闭的场所。
所以当入侵者摧毁埋藏在校园各处的基台，笼罩整个校园的防护结界失效了，秘密空间受基台破坏时产生的强磁干扰启动了保险措施。而其他程式虽然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干扰，但因为其作用范围，待干扰过去仍然可以正常运行。
比如，今晚在二楼杀死五名入侵者的程式：深海水母。
强防御性程式·深海水母，用以扑杀确定范围内的所有生命体，效果有目共睹。所谓的“强防御”就是以攻为守，以退为进。虽然这个程式如此强悍，但却只是晴雨一时兴起的游戏之作，虽然写在墙上，但她从没打算使用。
为什么它会启动？！
难道……1312，错成了1213？！
不。这个以后再说。
“米儿！”
小死猫。跑哪儿去了？！
她不会有事的。米儿持有她的羽毛碎片，她修改了程式的设定，对所有已生效的结界和程式她都拥有和我一样的权限。深海水母伤不到她！一定！
那我为什么不再加一条限定，让她无法开启那些大杀器！！
……因为我根本没分出哪些属于大杀器的程式。
没工夫懊恼了。晴雨必须在自己一屁股坐到地上再爬不起来前找到米儿。每走一步对晴雨都是巨大的考验。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走路也会用到腹部的肌肉。子弹来不及取出来，每次扯到都能把人疼到想找块墙撞死。
已转行做屠宰场的教室没有小笨猫的踪迹。晴雨拖着两条腿一步步挪到旁边的教室。刚到门口，一颗子弹擦着耳朵飞过去。
……还挺精神的。
如果不是每次开枪都对准我的话。
“米儿你在吗？我是晴雨，别怕。”
说话也会扯到肚子。早知道这样真该在Party那儿做简单的处理。
如果他不唾弃我。
言罢晴雨推开门，慢慢挪进屋内。如果必要她依然可以健步如飞，只不过……太疼了……
米儿窝在房间的角落，抱着把冲锋枪瑟瑟发抖，看到除自己之外的活物下意识地又端起枪。在走火前晴雨抓住滚烫的枪管把枪拽走了，然后轻轻拍了拍米儿的脸蛋，让她停止惊吓引起的打嗝。
“你先会寝室，我等会儿就到。”
晴雨看出米儿欲言又止，可她实在没精力去问。
还剩最后一个地方。干完了再休息。
马不停蹄，晴雨赶到防空洞。
奇怪……
大厅内，通往地下的入口完全暴露，可是晴雨没有看到一个入侵者。
人手再不够，也该在上面留个守门的啊。
穿过大厅，沿楼梯拾级而下，迈入狰狞的洞口，一路上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上次进来还是好几年前的事。
四年前她孤身一人从异界来到阿纳维，在Party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搬进了福利院。福利院能给她合法的人类户籍，但人多眼杂实在不适合异类生活。正巧当时她正处在升学的年龄，于是她决定去T中。她执意要夺下这座学校。这将是她的学校。她要把它变成她的堡垒。
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的。只要考得上福利院就没话说，Party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真正的阻力来自荒神学院。
原来这所学校底下，真的有“宝藏”。
为防止阴影世界对所谓宝藏的争夺引起过大的骚动，导致阴影世界甚至美沙缇尔的曝光，荒神将T中收为己有，并派遣管理员，打击任何做得过火的个人或团体，用实际行动告诫所有打歪主意的人小心点。
她对宝藏没兴趣。她只想要一个能容得下她的，又不会使她太过出众的地方而已。她只想要一个容身之所。最好这个地方离Party比较近。
所以她一定要得到这所学校。
荒神的姿态蛮高，其实谁都明白，只要证明自己比原来的管理官更有能力，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迹于这片空间中，同时臣服于荒神，那换谁管理还不是一样。
她偷偷潜入校园，然后和其他参观学校的学生一样大摇大摆地四处转。第一眼发现那个防空洞，她就决定要把它改造成秘密基地，一个能让她安心睡大觉的地方。
可她自己都没想到，她的好奇心竟足以支撑她溜进去。
然后她就掉下去了。
踩中了腐烂的木制井盖，晴雨从大厅地面的洞掉到现在是她小屋的位置。当时的她也和现在一样，顺着阶梯一点点向下，一直到底，然后把镇守在那里的生物大卸八块，拖着一部分残肢来到荒神的会议室。从此，她就是这里的主人。
不过在那之后，晴雨就没进去过。她利用了靠近地面的设施，对于地底的东西只是封住了事，也没有为它写程式。
晴雨突然收住脚步。
气氛不对。
前方的黑暗有死亡的气味。有东西。
晴雨猛然回身，左手的结晶刃猝不及防地横劈向身后。
“哇~~”
米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吐魂。
待看清来人，晴雨倚着墙，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你怎么跟来了？”
米儿还在摸脖子，确认它还完整着。
“问你呢！”
“我，我进不去……宿舍楼……”
原来如此。
已经不想问她怎么出来的了。晴雨领着她一起向下，米儿端着枪，紧张兮兮地跟在后面。
越往下，寒冷潮湿的感觉更甚。这段阶梯完全没有光亮，没有探察场根本寸步难行。米儿不得不等在原地。不过她并不需要等太久，因为只又走了两三步晴雨也停下了。她的脚边躺着一具尸体。
“勒死的。”
晴雨小声告诉米儿。
但是他的勒痕非常奇怪，呈锯齿状环绕整个颈部，深深嵌入肉中。米儿想不出什么东西能勒出那种花纹，而且附近没有凶器的踪迹。
在他身后很远的距离都没有发现第二具尸体。他是出去报信，还是偶然逃生？没人知道。
晴雨取出死者的手电。有电，但是关着的。晴雨打开手电筒，借着光找到死者的对讲机。这种特制的对讲机可以在地底使用。但是对讲机只有一片杂音。晴雨的声音虽然能传出去，却得不到回应。
沉默了一阵，晴雨打道回府。
“等等！”米儿拦住她，“你不下去看看么？万一有幸存者怎么办？”
“不会有的。”
第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3…11…24 19：17：56 字数：4761
“不会有的。”
米儿尽量让自己不挪开。
手电筒放射浑浊的光芒，扑向她们脚边狭小的石阶和夯实的土墙。
“不会有的。”
“……”
晴雨转身继续向下走。
阶梯尽头是一座洞窟。高约三十米，呈标准的半球，气势恢宏，连穹顶的最高处都建造得平整如镜，却不加任何修饰，任由泥土裸露它们的本色。
画上壁画，我会把它错当成西斯廷大教堂。
仰望穹顶，米儿想到。一边在脑中把米开朗琪罗的《创世纪》复制到上边去。
但她很快对天棚失去兴趣，目光转向洞窟中的石室。整个洞窟除了它和两坛长明灯外没有别的东西。说它是石室，因为它高约二十米，面向洞窟中央的一侧还有一扇大门。但其实它更像石箱。方方正正，有一小半埋在洞窟墙壁的泥土中。一看就知道藏了了不得的东西在里面。
如果真的有宝藏，难道还会藏在别的地方么？
晴雨比米儿平静多了。这里的景象她早已见识过，而且远不止这些——当年，那庞大的章鱼状怪物正是趴在石箱与穹顶之间的缝隙汗水，恶心的触角卷曲着一直垂到地面。
除了她俩，一个人都没有。
米儿急着下去，被晴雨拽回来，拖到阶梯上。米儿刚要问，却见晴雨指着光秃秃的地面说：“他们就在那儿。”
米儿仔细寻找。泥土地面还算平整，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