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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系公民 作者:[美] 罗伯特·海因莱恩-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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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也许是通向族长船舱里的传声器,不过也许只是个摆设,管用的真东西藏在其他什么地方。不用担心,这艘飞船里几乎没人讲银河系英语。不光是这艘飞船,绝大多数飞船里的人都不讲银河系英语,他们说的是一种‘秘密语言’,不过也不算什么秘密,只不过是芬兰语罢了。每艘贸易船都有自己的语言,一种地球语言。但飞船文明中有一种通用的‘秘密’语言,就是简化了的教会拉丁语。不过大家都不怎么用这种语言。自由贸易船之间的对话采用的都是国际语。” 
  索比听得并不专心。有她作伴,他刚才开心极了,但现在,他想的是其他人对他的冷遇。“玛格丽特……他们为什么不跟别人说话?” 
  “啊?” 
  “你是第一个跟我讲话的人!” 
  “哦。”她显得很难过,“我应该早些看到这一点,你被他们忽视了。” 
  “嗯……不过他们给我吃的。” 
  “但却不和你说话。哦,可怜的孩子!索比,他们不跟你说话,因为你不是他们的‘同胞’,我也不是。” 
  “他们也不跟你交谈吗?” 
  “现在他们和我说话了。但这是因为族长直接下了命令,我等了好长时间之后,他们才和我讲话的。”她皱着眉头说,“索比,没有哪一种极端的宗派文化比这里更宗派的了!每一种这样的文化,在语言上都有一个同样的关键词,不管他们怎么说,这个词就是‘同胞’。它的意思就是他们自己,即‘我和妻子,儿子和他的媳妇,就我们四个人,别的再也没有谁了’。他们将自己这四个人与其他所有人隔离开来,甚至否认别人也是人类。你听见过‘弗拉基’这个词吗?” 
  “听见过。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弗拉基就是一种无害而又可憎的小动物。但是,到了他们口里,意思就变成了‘陌生人’。” 
  “唔,不错,我猜想,当时那个孩子说了一声‘弗拉基’,意思就是说我是一个陌生人。” 
  “没错,但它还有一层意思,即你永远不能成为其他任何东西。意思是说,你和我都是次人种,对他们来说,是法外之人——他们的法律。” 
  索比垂头丧气。“这不就是说,我必须待在这个房间里,永远不能跟任何人说话了吗?” 
  “天哪!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我会和你聊天的。” 
  “太好了,谢谢你!” 
  “让我想一想我这段时间弄明白了什么。哦,他们倒不是残忍,只是愚顽、狭隘。他们从不考虑你的感情。我会跟船长说的,我跟他约好了,跃迁之后见一次面。”她看了看足踝上的表,“天哪,你看都什么时候了!我本想到这里来跟你谈朱布尔的,结果到现在连一句朱布尔的话都没提。以后我可以来找你聊聊朱布尔吗?” 
  “那再好没有了。” 
  “那好。有关朱布尔这个文化群落的研究很多,但我认为,任何学生都不可能从你的视角去验证对它的种种分析。知道你是一个职业乞丐的时候,我真是太高兴了。” 
  “你说什么?” 
  “孩子,可以住在那里搞调查研究的人,都是当地上层社会的贵宾。他们只能从表面上看到一些奴隶的生活,却不能真正体验到实质性的东西。你听明白了吗?” 
  “我想是这样。”索比又加了一句,“要是你想知道有关奴隶的事,我可以告诉你,我过去就是奴隶。” 
  “你过去是奴隶?” 
  “现在我是自由人了。唔,我早就应该告诉你的。”他有点不自在地说,惟恐新认识的朋友知道他所属的低阶层后看不起他。 
  “你没有理由非告诉我不可。但我实在太高兴了。对我从事的学科来说,索比,你是个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哎呀,我该走了,现在已经晚了。但是过一阵子我可以再来看你吗?” 
  “啊?当然可以,玛格丽特。”他又诚恳地说了一句,“我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 
  当天晚上,索比睡在自己奇妙的新床上。第二天早上谁都没来找他,但他并不觉得难受,因为他有这么多玩具陪着。他打开各种东西,又将它们折好,高兴地发现每一种玩意儿收拢以后只占很小地方。他得出了结论,这一定是巫术。巴斯利姆曾经告诉过他,魔法和巫术完全是胡说八道,但他的话并没有使索比彻底信服,就算老爹什么都知道,可他还是不相信——这些巫术和魔法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呀,怎么可能都是胡说八道呢?朱布尔有许多巫师,要是没有魔法,那他们为什么要干那一行? 
  正当他第六次打开床铺时,突然传来一阵怪啸,吓得他差点儿被自己鼓起勇气才穿上的新鞋绊倒。这是船上的警报,呼叫全体船员各就各位。这是一次演习,但索比却一无所知。好不容易把提到嗓子眼里的心脏安顿下去之后,他打开房门往外张望,只见人们以最高速度四处狂奔。 
  没过多久,走廊便空无一人了。他又回到自己房间里等着,但也很想知道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过了一会儿,他灵敏的耳朵觉察到通风系统微弱的声音消失了。他没有什么办法可想,只好由它去了。其实,他也应该与孩子和其他非战斗人员一起到最里面的舱室去,但他不懂这一套。 
  所以他留在房间里,等着。 
  警报器再次拉响,这一次还伴着代表各种信号的号角声,走廊里又一次人来人往,狼奔豕突。警报第三次鸣响后,全体船员都已完成了紧急战备、船壳破损、动力故障、空气污染、辐射污染等诸项演习。对一艘紧张有序的飞船来说,这些都是常规演练。其间有一次熄灯,还有一次飞船切断了人造重力场,索比于是尝到了失重状态中感官错乱的滋味。 
  这种莫名其妙的闹剧经过很长一段时间以后,索比听到了传来的另一种信号,那是演习解除令,接着通风系统也有了动静,重新恢复了运行。演习期间谁也没有去找过他,那个负责管理不参加演习人员的老太婆连船上的宠物都一一清点过,却没注意少了他这个弗拉基。 
  演习一结束,索比就被揪到族长那里。 
  一个人打开他房门,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押了出去。索比忍了几步,终于反抗起来。这些人的气他已经受够了。 
  为了生存,他曾在朱尔布波练过一些乱七八糟的拳术,但都不是正规的。不幸的是,对方却在一所学校里接受过同样冷酷但却科学得多的训练。索比挨了重重的一记,被逼在舱壁,左腕随时有被拧断的危险。“别胡闹!” 
  “别想把我推来操去的!” 
  “我说了,’别胡闹。’你要去见族长。别给我添乱,弗拉基。不然的话,我把你的脑袋塞进你嘴里去。” 
  “我要去见克劳萨船长!” 
  那人松开手说:“你会见到他的。但是现在族长命令你过去……族长可不等谁。好了,你是愿意老老实实地过去,还是我把你一块一块搬过去?” 
  索比选择老老实实。腕关节受重压,掌骨之间一个神经节被死死掐住,这些都有很强的说服力。上了几道甲板之后,他被推进一扇开着的门里。“族长,弗拉基来了。” 
  “谢谢你,三甲板长。你可以走了。” 
  索比只能听懂一个词“弗拉基”。他站起来一看,发现这个房间要比自己房间大上许多倍,房里最显眼的东西是占据了很大地方的大床,但主宰着这个房间的却是床上那个身材矮小的人。床的一边静静地站着克劳萨船长,另一边是一个与船长年龄相仿的女人。 
  因为年龄关系,坐在床上的老婆子身子骨有点干瘪,但却散发着一种威权。她穿着华丽,单是裹在稀疏头发上的那块薄头巾,要论钱的话,索比在任何场合都没见过那么多钱。但这些索比全都没看见,只看见她那一双凶狠凹陷的眼睛。她看着索比说:“原来是这样一个人!大儿子,我料想有不少麻烦来了。”她用芬兰语对船长说。 
  “母亲,这个口信不可能是胡乱编造的。” 
  她哼了一声。 
  克劳萨船长谦恭而又固执地继续说下去:“你自己听听这个口信吧,母亲。”他转身用国际语对索比说,“再把你父亲的口信说一遍。” 
  索比不知道为什么又要让他复述一次口信,不过他马上就服从了。再一次见到老爹的朋友,他松了一口大气,于是就把那个口信从头到尾背了一遍。老婆子听他背完了,转过头去对克劳萨船长说:“这个男孩是什么人?一个弗拉基!竟然能讲我们的语言!” 
  “不,母亲,他一个单词都不懂。这是巴斯利姆的声音。” 
  她又回过头去看看索比,用芬兰语跟索比讲了几句。索比不解地看了看克劳萨船长。她说:“再让他重复一遍。” 
  船长转达了母亲的意思。索比感到困惑不解,但还是听话地重背了一遍。索比背诵时老婆子静静地躺着,其他人侍立在侧。她紧锁眉头,满面怒容。最后用嘶哑的声音道:“欠债必须偿还!” 
  “我正是这么想的,母亲。” 
  “但为什么偏偏是我们抽中了这支签?”她愤愤地说。船长没有吭声。她平静了许多,接着道:“口信是真的。我原以为肯定是瞎编的呢。要是我早知道你要把他带到船上来,我一定会拒绝的。但是,大儿子,虽然你很愚蠢,但你是对的:欠债必须偿还。”她的儿子还是一言不发,她又生气地说,“嗯?声音说大点!这笔债你想怎么还?” 
  “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母亲,”克劳萨慢吞吞地说,“巴斯利姆要求我们只在有限的一段时间里照顾一下这个孩子……直到我们可以把他托付给同盟国军舰为止。需要多长时间呢?一年或者两年。确实可能出现一些问题。但我们毕竟已经有了一个先例——那个女弗拉基。这个家接纳了她——勉强接受了,但现在已经对她习惯了,甚至很喜欢她。如果母亲用同样的办法帮这个孩子一把……” 
  “胡说!” 
  “但是母亲,我们有这个义务啊。欠债必须……” 
  “住嘴!” 
  克劳萨闭上了嘴。 
  她继续平静地说:“你没听见巴斯利姆托付你的话吗——‘请求你能像我一样,帮助他、管教他。’巴斯利姆跟这个弗拉基是什么关系?” 
  “呣,巴斯利姆说他是他的养子。我原想……” 
  “你根本没想过。如果你顶替了巴斯利姆的位置,你会变成什么人?这个口信,还有其他解释方法吗?” 
  克劳萨显得很为难。老人继续说:“我们西苏号欠债总是全部还清的,从来不会只还一半,也不会短斤缺两,一定是彻底付清。这个弗拉基必须过继给你。” 
  船长的脸一下子毫无表情。另一个一直在旁边做点小事的女人也放下了手里的托盘。 
  船长道:“母亲,家里会怎么……” 
  “我就是家!”她突然转过身去,对身边那个女人说,“大儿媳,把我几个大一些的女儿叫来。” 
  “是的,婆婆。”她行了个屈膝礼,走了。 
  族长瞪着船舱顶板,半晌,仿佛突然绽开一丝笑意。“这也不全是坏事,大儿子。有了这件事,下次同胞聚会时会出现什么情况?” 
  “嗯,他们会感谢我们的。” 
  “感谢买不来货物。”她舔了舔薄薄的嘴唇,说,“人们会欠西苏号一笔债,各飞船的地位也会发生改变。我们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慢慢地,克劳萨笑了。“您的头脑一向很灵敏,母亲。” 
  “对西苏号来说,幸好如此。把弗拉基男孩带下去,替他准备好。这件事得赶紧办。”        
《银河系公民》作者:'美' 罗伯特·海因莱恩                      
第八章    
  索比有两个选择:要么平心静气地被收为养子,要么大惊小怪、牢骚满腹,最后还是被收为养子。选择前者是切合实际的做法。因为违背族长的意愿会引起矛盾,而且几乎总是徒劳的。老爹才死就投入一个新家庭,这让他觉得不舒服,心里很不好过,但他也知道,这种变化对他的前途是有利的。身为弗拉基,他的身份低得不能再低了。就算奴隶的身份也不可能更低了。 
  起决定作用的还是老爹告诉他的那句话:克劳萨船长怎么说,他就应该怎么做。 
  那天晚餐时,餐厅里举行了收养仪式。这个仪式上用的是他们自己的“秘密语言”,索比几乎不明白他们在搞些什么名堂,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话。不过船长跟他讲过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在这次收养典礼上,除了值班者以外,全船人员都到场了,连马德博士也来了,置身会场,虽然不能参与,但可以睁大眼睛看,竖起耳朵听。 
  族长被扶进会场,全体起立。然后她被扶到高级船员桌第一把交椅上坐下,媳妇(即船长的妻子)在一旁服侍她。她坐定之后,作了个手势,大家这才就座,船长坐在她的右手。接下去便是分玉米稀粥,每人一碗,先给左舷的女人,然后给当天值班人员,最后是船上所有其他人员。分好粥以后,谁也没有去碰它。族长用勺子敲敲自己的碗,简单扼要地讲了几句话。 
  紧接着是她儿子讲话。这时,索比惊奇地发现,他竟然能听懂船长讲话的一部分内容,那部分内容正是索比背给船长听的口信,那些音节他分辨得出来。接下来,总工程师(一个年岁比克劳萨大些的男人)表了态,然后是几位老翁、老媪发言。族长提了一个问题,大家齐声回答——表示一致通过。老太婆没有问有没有人投反对票。 
  索比正在想办法与马德博士目光相接,这时,船长用国际语叫他。在这之前,他坐在一把孤零零的凳子上,周围没有其他人。索比很不自在,觉得自己太显眼了。他发现人们投向他的目光似乎都不太友好,于是更不自在了。 
  “到这里来!” 
  索比一抬头,见船长和他母亲正看着自己。船长母亲好像脾气很大,也许她生来就是那副模样。索比急忙走了过去。 
  船长母亲用调羹在索比碗里舀了一勺玉米粥,稍稍舔尝了一点。索比也从她碗里舀了一勺,胆怯地抿了一口,心里的感受跟刚闯过大祸、但己接受了教训一样。她伸出手,把他的脑袋往下一拽,干瘪的嘴唇在他两边脸颊上分别啄了一下。索比也回应了这个具有象征性的举动,只觉得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船长过来尝了一口索比碗里的玉米粥,同样,他也回尝了船长的。接着,克劳萨拿来一把尖刀,大拇指与食指之间夹着刀尖,用国际语轻轻地对他说:“注意,不要哭。”然后一刀扎在索比的前臂上。 
  索比轻蔑地想,他受过巴斯利姆的教导,再痛十倍都不怕。手臂上血流如注。克劳萨把他带到一个众人都可以看到的地方,大声讲了一些什么话,同时紧紧攥住他的手臂,让血流到甲板上,积了一摊。船长踩上去,用鞋底蹭着地上的血,再次高声说了几句——人群里响起一片欢呼。克劳萨用国际语对索比道:“现在,你的血流进了飞船的钢铁,我们的钢铁浸在你的鲜血中。” 
  索比以前见过许多这种代表心灵相通的仪式,完全理解其中异乎寻常、只勉强说得通的逻辑。他的自豪之情油然而生——从此以后,他也是船上的一员了。 
  船长妻子在索比的刀口上贴了一张药膏,接着,索比和她交换食物,互相亲吻,接着又同每张桌子旁的兄弟、叔伯、姐妹、表亲、婶姨一一见礼,分享玉米粥。跟这些人没有亲吻,男人和男孩子们只是握握他的手,拍拍他的肩膀。走到未婚姑娘们的跟前时,他犹豫了——马上便发现她们也没吻他,只是格格笑着,红着脸用食指很快地轻轻碰一下他的前额。 
  在他身后,当班值勤的女孩们收走了玉米粥,这种粗粮是一种象征,表示如果有必要,人类可以仅仅凭借最微薄的口粮飞越太空。姑娘们摆开盛宴。要不是索比机灵,一开始便瞧出了窍门,刚才那么多玉米粥非撑到他嗓子眼里不可:不用老老实实吃下去,勺子在碗里一蘸,稍舔一下就行。但就算这样,当以大家承认的家庭一员的身份坐到右舷单身男子一桌时,索比还是已经饱了,没有胃口再去享用为他举行仪式的家宴上的佳肴了。八十几个新亲戚,实在太多了。他感到很疲劳,也很紧张,几乎要被累垮了。 
  但他还是试着吃了一点。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有人在议论什么,不过他只听清了其中的一个词,“弗拉基”。他抬头一看,桌子对面一个小青年正不怀好意地咧嘴笑着。 
  坐在索比右边的本桌主持敲了敲桌子,意思是让大家静下来听他说话。“今天晚上我们只讲国际语。”他宣布说,“按照惯例,必须给新来的亲戚一段时间,慢慢熟悉我们的语言。”他冷若冰霜的目光落在嘲笑索比的那个年轻人身上,说,“至于你,外姨表弟,我要提醒你——仅此一次——我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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