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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难道她也是来取庇鲁的?
已经成为未亡人的雪乃,她续继服用庇鲁的理由是什么呢?
如果仅仅是来取药这一件事,雪乃在妇产科不会逗留多久时间。
十五分钟之后,她出来了。向着青山大道方向走去。朝前大约走了百米,由于
左边发出了红色信号灯,她走到了马路的对面。继而向赤板方向前进。
这天秋高气爽,阳光明媚,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在微风中抖动着枯黄的叶子。
不久,来到了表参道的交叉口。
雪乃朝路的左侧拐去,进到一座设计独特的店子里,上厂二楼。楼下是停车场。
等了大约五分钟,立夏子才小心翼翼地登上了二楼搂梯。今天她还是身着不分
性别的服装,上穿灰褐宽绰的衬衣罩衫,下着一条黑样子。当然那副大大的太阳镜
是少不了的。
走到搂梯的一半,镶嵌着玻璃的明亮的店堂摄人立夏子的眼廉。旋律低缓的音
乐,清香醉人的糕卢味……从里面慢慢地飘荡山低宽敞的店堂坐满了客人。
因为紧张,立夏子的脚步越来越感沉重。在这个楼上,雪乃在同谁约会呢?
如果那个人是雪乃的情夫──就是在南青山袭击立夏子的那个男人,就不能让
他发现自己。即使自己改换了服装,对方还是很容易认出来的。
当立夏子的脚尖触到二楼的最后一阶楼梯的时候,以搂梯为中心,呈U 字形向
外伸出的店堂,几乎尽收眼底。
在对着楼梯转门的斜角,差不多是店堂里的第一个位子上,立夏子发现了雪乃。
以玻璃窗外的枝叶繁茂、颜色浓郁的街道树为背景,雪乃那白净的面庞显得越来越
神采飞扬。
就在她的旁边,坐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一边用一本正经的目光注视着雪乃,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可能
是因为脖子短的缘故,使人感到他的下巴好象是从白色衬衣的圆领里突然跳出来似
的。丰满红润的脸上,长着一双眼睑有些松弛的小眼晴。卷曲的头发,宽宽的颅头,
尽管没有戴鸭舌帽,但立夏子仍然认出了他就是前天下午拜访过雪乃的人。
次日傍晚──泷井和立夏子来到西洋画家葛西梯二郎的画室。
在画室的旁边,有个像接待室一样的屋子,里面摆放着油画工具和油画作品,
有二幅作品挂在墙上,还有一些则随随便便地靠在墙边。只有一幅是静物,其他的
都是女子肖像或裸体素描。
未经修饰的庭院里,盛开着粉色蔷薇、大波斯菊、紫色野牡丹等欣赏花卉,在
晚凤吹拂下,左右摇曳着。
在等待葛西的这段时间里,泷井注意到,在挂油画的对面墙上,有一幅具有浮
世绘风的日本画,上面人物众多,神情各异。有的身着新婚礼眼,对镜端详;有的
作从桶中取水状……画的署名为“观山”看来不是葛西的作品。
“这不是戏院后台的情景吗?”
“嗯。可能是古代的歌舞伎。你看,画中人物个个都化了妆,作出一本正经的
古板样……”
“这么说,葛西在油画中所描绘的女性就与歌舞伎不同了,虽然从那羊满的肉
体中,作者也着意刻画人物所散发出的那种娇嫩的女性风韵,但是,她们的脸部表
情却被勾勒得像用刀雕斧凿般的深划、强烈。这也许是葛西梯二郎的爱好吧。并且
我还发现,葛西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大都可以联想到朝水夫人雪乃……
立夏子查明,昨天下午在表三道的店子中同雪乃会面的那个男人,很像住在这
儿的葛西梯二郎。
原来,昨天雪乃进到那个茶馆之后,大约过了一小时,便和那个男人一起走了
出来。
在楼梯口,又站着说了会儿话,才左右分开,各自离去。在隔壁店子里进行监
视的立夏子,看到那个男人临分手前,好像又约雪乃到什么地方去,但,遭到了对
方的拒绝。
立夏子决定跟踪那个男人。
他来到一家旧美术用品商店,买了两盒颜料,又看了看新书预告,这才走出商
店。
当他来到涩谷延伸过来的广阔大道时,马上来上了出租车。碰巧,后面又来了
一辆空卒,立义子跳上汽车,暗自庆这次跟踪成功了。
那人在一所既无围墙,也无树篱,但风格独特的木造平房前下了车。门柱上,
挂着“葛西悌二郎”的门牌。
立夏子觉得,他不像是到这里拜访的客人,因为他刚一进屋,电灯亮度骤然增
加了,而且也没听见主人出来接待的门候声。看来,他就是这所房子的主人葛西悌
二郎了。
立夏子在这个门口的周围监视了一个多小时,但毫无所伙。正在焦虑与烦躁之
际,他突然想起泷井借给自己车子的交换条件:获得了监视和跟踪的结果后,在进
行下一步行动二前,必须首先如实地将情况向他汇报,于是她打消了自己单枪匹马
去拜访葛西的念头。
立夏子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她的住所──泷井让给她住的位于阿佐谷的公离,
原想立刻就给泷井打电话汇报情况,但又不知道他此时会在何处,便只好等他来电
话了。
果然,子夜时分,泷井向阿佐谷的公寓打来了电话。
当他从立夏子那里得知“葛西悌二郎”的姓名后,马上对他进行了调查。
葛西在现在的日本美术界,是某个团体的中坚画家。他性情耿直、质朴,虽不
能说蜚声画坛,但有人评价说,葛西君所描绘的女性,具有独特的趣味与魅力,而
且还有为数不少的崇拜者。葛西毕业于东京私立大学美术专业,今年四十五、六岁。
这些情况,泷井在次日的电话里都告诉了立夏子,并说想去真接拜访葛西君。
在立夏子的一再要求下,他答应让她一同前往。
泷井因公务在身,下午四时才在新宿见到立夏子。然后开车直奔初台的葛西家。
立夏子换了一身同昨天完全不同的衣服,打扮成了一个普通女性,而且戴的也是一
副平光眼镜。
昨天立夏子从远处观察到的那所房子,现在穿过前庭走近一看,比想象的要陈
旧得多。在呈三角形屋顶的房前,还有一栋较为矮小的房子,在那里设有一个出入
口。
听见有人敲门,一个身着长裤、年纪约为四十多岁的胖女人出来开了门。她大
概是葛西的夫人。
泷井取出了名片。
“突然打拢,很过意下去。请问先生在家吗?
虽然知道葛西家的电话号码,但仍选择了突然拜访的形式,这是泷井的主意。
这样做,对方事先毫无准备,也许可以问出点儿真实情况来吧。
夫人的目光从名片又回到泷井的脸上。
“在家,不过正在工作。”
声音很粗,但回答得很直率。
“有件事,想同先生面谈一下。”
泷井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为的是使对方同意接见。
夫人的视线又移到立夏子的身上,立夏子也以诚恳的态态度加了礼。
“那么,请稍等。”
过了一会儿,夫人回来了,将他们二人带到三角屋顶下的一间房里──那间摆
满油画的接待室。
夫人返回正屋之后,他们又等了大约二十分钟。
泷井点燃一支香烟。
立夏子的视线,怎么也离不开墙上的绘画。画中女性的那种雕刻刻般的棱角分
明的、神秘的美,立夏子总感到与雪乃有某种相似之处……
正当立夏子沉总之际,里面的门打开了,出来的正是昨天见到的葛西悌二郎。
——
「第十章」
“让你们久等了。”
葛西悌二郎用带鼻音的洪亮嗓音说道,并用手示意两位慌忙站起身来的客人坐
下。
葛西今天既没有穿白色的圆领衬衣,也没有穿醒目的褐色西装,只是在暗色的
衬衣上配了条很肥大的灰色裤子。这种打扮,虽然比上次见面时显得苍老了一些,
但却更能显示一位长年热衷于一支画笔的人的独特风格与潇洒风度。
在桌子两边,宾主相对而坐。葛西抬了一下松弛的上眼皮,轮番看了看泷井和
立夏子。当他看立夏子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特殊的反应,看来他丝毫没有觉察到
有人跟踪过他。立夏子松了口气。
“请问二位有何贵干?”
葛西用手指捏着刚才泷井给夫人的名片。
“啊──是这么口事──”
泷井把身体稍微向前靠了靠。
“我要商谈的不是先生的工作问题,而是关于朝永雪乃君… 一”顿时,在葛西
宽宽的前额下深陷的小眼睛里,掠过一丝惊愕的神色,淡淡的双眉也微微地抖动起
来。
“突然问您与工作无关的问题,很过意不去。先生,您和朝永夫人来往很长时
间了吧?”
这是一种强制的说话方式。如果葛西缄默不言的话,谈话也只能到此结束了。
而且,对这样的质问也有充分的理由拒绝回答。
但是,葛西乜斜着眼又重新打量了一下泷井,而后目光又回到手中的名片上。
从这样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并不打算否认这点,只是心里有点犹豫罢了。
“我和她交往的时间并不长一怎么啦?”
他好不容易睁大眼睛反问了一句。
“先生,你知道岩田周一这个人吗?”
又一个唐突的问题,又一句答非所问的话语。
葛西皱了一下眉头,嘴唇蠕动了一下,表现出一副沉思的复杂表情。一二这一
切,立夏子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你们这次来,是想知道什么呢?”
不安?曹惕?声音中充满了神经质的恐惧感。
“我们是岩田周一的亲戚。岩田从九月十一日开始就失踪了。今天已是弟十六
天了……”
葛西往前伸了伸因惊愕而显得僵硬的下巴。
“经过多方调查,我们听说他曾在朝永夫人原来居住的南青山的宅邸出入过。
我们因此拜访了朝永夫人,可是她推说不认识岩田这个男人……”
葛西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着。
身着长裤、体格健壮的葛西夫人,端着盛红茶的盘子,从院子里走了进来。
“屋子乱得很,真对不起。”
她一边在电子上摆茶杯,一边爽朗地笑着说。然后以催促他们继续谈话的神情,
站到了一旁。看来,她也想加入到谈话中来。这可能是这个家庭的习惯吧。
葛西微微抬起那双不太冷静的眼睛,对妻子说:“东洋美术社的佐藤也许会打
电话来,你给我注意一下。”
“啊,是吗?”
夫人不满地皱了皱眉,以示心中的不快,但她仍微笑着对泷井他们说了声“你
们慢慢谈”才走进正屋。
葛西用手势劝茶。泷井点了点头,然后说:“朝永夫人说不认识岩田,可是岩
田出入她家的证据是确凿的。这样,就引起了我们的怀疑。比如说,在他们二人之
间是否存在不可泄露的隐私呢?……为了弄清事实真相,今天特来请教先生,看你
是否知道岩田的一些情况。”
葛西默默地喝着红茶。
泷井打算尽量不触及朝永事件本身。
葛西仍然很不冷静,接连几杯水都是一饮而尽。
“刚才说过了,我和朝永夫人没有那么深的交际……”
“大约半年前,我去参加一个朋友的个人画展,在那里我发现了她的身影,我
请求她做我参展作品的模特儿。当然不是裸休的。”
话说到一半,他抬起了一直低垂的脸,把泷井和立夏子又轮番看了一遍。
“我选择模特儿,很喜欢那种雕刻般的、具有典雅气质的女性。”
他环视了一下挂在墙上的自己的作品。
“她答应做模特儿吗?”
“不,因为她丈大不允许,就拒绝了。可是,我觉得像她那样模样的人太难碰
到了,所以总不死心。而她本人好像对此也有较大的兴趣。在多次的谈话中,我提
出无论如何请她答应我的请求,哪怕一次也行。但就在这时,她的丈夫发生了那件
意外的事,我简直都惊呆了……不过,展览会是明年春天举办,如果要画她,还有
时间的。”
“可是,近来先生利朝永夫人显得特别亲近,关于岩田周一这个人,你有没有
偶然听到过什么呢?”
立夏子凝眸注视着葛西。
过了许久,葛西用一种好像连他自己也不可思义的暖昧语调说:“也许……如
果是他的话,那我见过两、三次……今年八月初,我在南青山的朝永家见到了一位
三十六、七岁的男人。雪乃向我介绍说,他姓中山。此后,又过了大约十大,我又
在南青山附近遇到了他。当时还是掌灯时分,我邀他一起走进一家酒吧。我是能喝
酒的,他也喝了不少……”
葛西那双望着天花板的眼睛,像是在回忆那天晚上的情景。可是在棕色的眸子
深处,为什么又流露出一丝恐怖的光呢?
“喝的是啤酒吗?”泷井问。
“是的,其他的一点儿也没喝。”
“你可以肯定叫中山的人就是岩田吗?”
“是的。如果不是的话,那你们所说的就是别的什么人了。因为我们坐在柜台
那儿喝酒时,他把上衣脱下来,放在椅子上,然后站起来去上厕所。他的衣服被人
碰到了地上,我抬起衣服,看到衣里子上缝着‘岩田’二字。我当时还直纳闷,‘
岩田’与雪乃告诉我的‘中山’是否同一个人呢?
但是,因为我和他不是亲密无间的伙伴,喝着喝着酒就把这事忘了。今天一听
到你们要寻找的人的名字,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这么说,当初雪乃给我介绍他的
时候,用的是假名……“
“那个叫中山的人,是不是这个人?”
泷井从里面的口袋中取出岩田的照片。这是一张驾驶执照上用的小照片,但照
得很清楚。岩田前额上的头发比较少,看上去给人以薪金工作人员的印象。
“是的,就是他。”
葛西当即点头,继而双眼呆滞地望着泷井,说:“他失踪了么?”
犹井的姐夫,即在出版社工作的岩田周一,同雪乃接触是使用“中山”这个名
字,可以说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了。而就是这位“中山”往六本木的酒吧打电话找朝
永,却说是叫岩田。看来,只有朝永,不,多半是雪乃,才知道岩田的真实姓名叫
“中山”……。
“先生见到岩田,是在八月上旬和中旬各一次,对吧?”
“是的,是这么回事……”
“说到这,葛西突然把目光移开,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又是一阵沉默。
如果是八月初和中旬的话,正好是岩田失踪前的一个月。与朝永家附近酒店的
店员看到他的时间基本一致。
“和岩田在酒吧说了些什么呢?”
葛西起身从放美术品的架子上取出一支香烟,一边点烟。一边慢慢地坐到凳子
上。
回答问题是在猛吸了两、三口烟之后。
“因为是一边喝酒,一边聊,说的都是些不着边际的闲话,具体说了什么也就
不记得了。”
葛西只说了这么多,又闭口无言了。但是尽管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香烟上的火光,
立夏子仍然看得出他极力在自己的心忆中搜寻着什么。
“那么……关于岩田的失踪,就没有一点线索了吗?”
听到泷井的问话,葛西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的阴影更浓了。
“真的失踪了吗?”
“是的,十一日傍晚,从公司出来后,就再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
“嗯──我也是什么消息也没有啊……”
泷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葛西。突然,好像断念一般,他猛地把手放在茶杯上。
“那一……”
“岩田和朝永夫人是什么样的关系呢?关于这个问题,先生没有听说过什么吗?”
立夏子抢过话题问道。原想由泷井一人承担提问的任务,但见没问出个名堂来,
立夏子便决定自己来试一试。她清晰地意识到,葛西正是抓住泷井与岩田是内兄弟
这一弱点,想将此事敷衍过去。
不出所料,葛西听完后,显出了紧张的神情,低声嘟哝道:“不太清楚。”
“那──你不认为岩田和朝永夫人是情人关系吗?”
“啊一一”恰在此时,葛西夫人进来送茶。葛西忙把妻子赶走了。看见葛西那
副筋□M 立夏子不由得又出口问道:“那么,先生,对不起,你同她也仅仅是想请
她做模特儿的关系吗?”
心里的话全部倒出来后,立夏子感到轻松了许多。
葛西倒吸了一口冷气,用呆滞的表情木然地看着立夏子。
他好像压着满腔的怒火,紧闭着嘴。但是──接着又发出了一声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