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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道弥忽然反应过来,道:“原来老实和尚是故意惹得赵九刀出手而陆小凤也是故意把刀给赵九刀,倘若是陆小凤出手,别人或许会说那刀是陆小凤用内力自己震断的,但现在……”
“不错……”赵九刀脸色发黑的把刀扔还给崔道弥,“俺刚才并没有用内力震断手上的刀……而这把剑,更是普通至极。”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霍红颜,霍红颜面不改色,淡淡道:“兵谱山庄的密室岂能当真任人进出?今夜是家父寿筵,希望在场的朋友能给个面子。明天,兵谱山庄自有交代。”
众人默然。
赵九刀看了她好一会,道:“好!俺再等你一晚,倘若明天你无法给俺个交代,莫忘了俺们所定的生意上明明白白写着‘不得反悔’,到时别怪俺拿大厅里的‘如意钩’来抵。”
‘如意钩’就挂在大厅,它的锋利程度众人有目共睹,那断然是骗不了人的。
霍红颜沉默,微微一点头,算是答应了。
赵九刀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等到密室里就剩下那么几人,霍红颜才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霍红颜又不是傻子,陆小凤和老实和尚这糊里糊涂的一架的真正目的就是拆穿兵谱山庄密室里的兵器都是假的。
陆小凤微叹,道:“我也只有五成把握,谁知竟然是真的。”
陆小凤走到花满楼身边,花满楼心下黯然,点了点头,道:“秦三爷嫁女儿的事在下也略知一二,起初听到秦三爷竟拒绝了霍二少爷的求情,心下就感愕然,现在却……”
花满楼不忍再说,陆小凤只有接口道:“秦三这只铁公鸡是出了名的,为了钱他连老娘都肯卖,会拒绝霍津舟的理由只有一个——兵谱山庄的实力想必大不如前。”
秦三是个很精明也很成功的生意人,秦三更是只铁公鸡。
想要当个不被拔毛的铁公鸡其实并不容易,秦三自然有他精密准确的消息来源。
如果不是因为他得知了兵谱山庄早已宛如空山,他又怎会舍得拒绝日后继承兵谱山庄的霍津舟?!
倘若兵谱山庄的私藏当真值钱,他又怎会不赌兵谱山庄有东山再起之日?!
可秦三放弃了,他让女儿选了个各方面都不如霍津舟的夫婿并非因为那个夫婿另有身份,而是他知道答应了兵谱山庄的联姻就是抗下了一个卸不掉的麻烦。
虽然这些都是陆小凤和花满楼后来才想到的,但倘若和他们的猜测放一起却是顺理成章。
陆小凤接着道:“进的密室后我越发奇怪,倘若兵谱山庄当真爱惜兵器,又为何将兵器封在厚冰里?冰带水气,爱剑、爱刀成痴的人怎可能允许兵器受到丁点损伤的威胁?!”
花满楼道:“若我有那么一室的珍藏,若我当真爱惜它们,我定会将他们置于我随手可及之处,感觉它们最真实的分量与温度,有怎舍得将它们冰封起来,抹煞了它们的存在?”
冰封在厚冰里的兵器,并不是因为它们的圣洁,而是因为它们经不起仔细的观看与掂量,它们的确是干净的,因为它们都不曾历经血战,因为它们是在匆匆忙忙间被重新铸造的。
沾了血的兵器与没有沾过血的兵器是不同的,这种不同只要是行家一眼就能看出来。
沾了血的兵器,带着煞气,也带着它自己的灵气……
兵谱山庄的兵谱没有这些,所以只能封在厚厚的冰层里,借着冰层的寒冷与厚实,挡去薄弱的存在感……
“兵谱山庄历经百余年,‘如意钩’也已闻名天下七十六年,兵谱山庄的规模与气派都不小,维持这样一个盛名显赫的家族有多累,在下多少还知道一点……”花满楼轻柔的道。
花满楼是声名显赫的花家七童,别人或许不知道维持这样一个家的开销要多少,花满楼却心里清楚。
霍红颜眼角微微一红。
兵谱山庄七十六年来只出手过三样兵器,它如何维持开销?
陆小凤闭了闭眼睛,硬着心肠道:“来兵谱山庄的客人打都是对头,兵谱山庄又向来自恃身份,这次却打开密室忍痛割爱……但倘若兵谱山庄当真出售私藏,今后又当如何立足于江湖?这本是个小人之极的想法,我只是觉得霍津舟太过坦然,兵谱山庄上下也没有一丝离别般的情绪,才加深了我的猜测……”
霍红颜讥讽般的冷笑一声。
“最后让我决定赌一赌的……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望向陆小凤。
“西门吹雪在看到那把从冰里取出的屈刀时神情没有丝毫闪动,那时我才真正决定将屈刀丢给赵九刀。”
西门吹雪冷冷一哼,他为什么要为一块破铜烂铁神情闪动?!
陆小凤细细的看着霍红颜,满脸的不舍,道:“红颜,收手吧……我一定会帮你……”
霍红颜刚想开口,却听外面有丫鬟来报说是老爷在大厅里等了。
霍红颜身躯微动,终究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司空摘星立刻拉了沈卢令和老实和尚跟着出去,有西门吹雪在的地方,司空摘星才懒得多待。
陆小凤神色黯淡,花满楼心里也不好过,会变成这样并不是霍红颜一个人的错,但刚才素来神情冷傲的霍红颜却一人担下了所有的怀疑、指责、威胁……甚至还站在那听他们把原因说完。
虽然这是霍红颜所要求的,但这样伤害一个姑娘、剥开她心底的伤口却非他们所愿……
只是倘若不拆穿,有灾祸的或许是整个武林——无论谁自认有了无敌于天西的兵谱山庄的兵器,总会忍不住找人试试手的,无论谁有伤亡,都会牵连更多的人……
陆小凤低着头摸自己的胡子,又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忽然一把抽出崔道弥的剑,在崔道弥用看疯子般看他的眼神下利利索索的将自己的胡子眉毛全刮干净了。
现在见着陆小凤的朋友一定都会忍不住怀疑这人是否是陆小凤,因为他非但没有四条眉毛,他的脸上简直比刚刚剥开的鸡蛋还光滑干净。
陆小凤走到西门吹雪面前,道:“西门吹雪,不管你要眉毛还是胡子,我都刮了,所以我下面要你帮的忙,你说什么也得帮!”
西门吹雪静默不语,细细的将陆小凤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看的陆小凤光溜溜的脸上因为恼羞成怒而微微的有些泛红,忍不住道:“你做什么那么看我?”
西门吹雪又看了他一会,居然用很奇怪的语气问道:“我既没刮你的胡子,也没说不帮你的忙,你为何连眉毛也一同不要了?”
陆小凤的脸迅速涨红,在忍不住大哭三声并撞死自己之前转身走出去,并不断的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转身,更不能揍他,那个人是西门吹雪,和西门吹雪拼命的人只会拼掉自己的命,而陆小凤还要留着小命去还司空摘星的赌约……
当晚,所有宾客尽兴而归,在所有的人都相继进入酣睡时,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乍然响起!
炸开的东西是雷火堂的霹雳弹,七十七颗霹雳弹几乎同时起爆,兵谱山庄所有住着宾客的厢房顿成一片火海!
十三、
霍红颜慢慢的走向后院,走向那个凡是熟悉兵谱山庄的人都讳之莫深的地方,走向那个据说闹鬼、有凄惨的哭声的地方,走向那个在门口堆砌着许多假山以阻止逃跑的宛如炼狱般的地方。
这个地方在宾客所住的厢院的后院,熊熊燃烧的厢院所带起的火光投影在凌乱的假山堆上,被切割成无法细数的碎片。
假山堆的前面站着一个人,他正背负着双手凝视着眼前的一切,对奴仆们叫喊着灭火的声音、厢院燃烧并不时倒塌时的轰然巨响及霍红颜走进时的脚步声充耳不闻。
霍红颜走近他,站在他身边,一起凝视着面前冲天的火焰。
长久的沉默后,那人低沉而缓慢的说道:“兵谱山庄毁了。”
霍红颜依旧是那淡然的神情,道:“我知道。”
“我将太原李家、水路帮、水蛟帮、宏喜山庄庄主、淮南大侠官严及另外四十一个人的独门兵器送回了他们的家,来的最快的人三个时辰后就能站在兵谱山庄的门外。”
对江湖上的人而言,本就应该兵刃不离身。
而对他们的家人而言,没什么比有人单独送还他们家主人的独门兵刃却不留下只字片语更让他们心惊胆战。
无论是太原李家还是水路帮,他们在江湖上的影响勿庸置疑,他们的势力更是不容小觑,当他们忧心如焚的赶到兵谱山庄却见到一堆埋葬着亲人的废墟时,兵谱山庄就真的毁了。
兵谱山庄的百年声誉将在一夕之间毁于一旦;所有与兵谱山庄有关的人都会遭到整个江湖的追杀,即使逃亡到穷山恶水间也无法心安;没有人伸出援手,所有见到的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可那是仇人;所有曾有过的尊敬、向往的眼神都将变成强烈的鄙视与愤恨……这是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
而兵谱山庄的老庄主、霍红颜、霍津舟……甚至是兵谱山庄的奴仆就是挣扎在这个噩梦里的人……
“我知道。”霍红颜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甚至没有一丝意外,“我每天都把那些放在我房里的铁箱细细清点一遍,当我看到少了四十六件兵器时我就猜到了。”
如果说兵谱山庄有一个地方是别人真正无法踏足的,那自然是兵谱山庄大小姐霍红颜的闺房。
霍红颜的闺房门前没半个守卫更没任何陷阱,但就是没人胆敢私自擅闯。
三十七个铁箱就静静的躺在霍红颜的屏风后面,从它们被这人搬进去的那天起就没移动过。
那人有些意外的看了霍红颜一眼,道:“这与我们当初说定的不同,是我……骗了你。”
“我知道。”霍红颜没有看她,反而转身去看那堆凌乱的假山及假山后破败的厢房,“爹爹与津舟从来不知道兵谱山庄已经空了,他们的眼里根本没有这个他们住着的地方,只有我一人由始至终的看着这个山庄,是我将它结束的。我们都恨它,所以你才帮我一点一滴的变卖了所有的兵器,还买来那些破铜烂铁封在冰里。不同的是我没有想过要我亲人的命,我本希望在客人走后立刻逼我爹爹、津舟一起远走天涯,但我多少也猜到了你不会放过我们,只是没想到你会下手的这么快。”
那人一声冷哼,道:“你恨这个地方是因为它太冷漠,兵谱山庄的每一个人都沉迷在‘如意钩’的荣耀中,一心一意的只想造出第二柄,你的不幸不过在于你是他们中唯一清醒的人。”他也转身面对那个破败的厢房,缓缓道:“但我恨兵谱山庄的一草一木,如果兵谱山庄只是夺走了‘如意钩’,我的亲人根本就不在乎,那种名利本不是我们所追求及看重的东西,但兵谱山庄却因为想威胁我们而夺走了我们族里的女眷并囚禁在这个地方一直到死!”他愤恨的一直那萧瑟破败的厢房,道:“因此这个,我们背负了莫大的耻辱,我的太爷爷、爷爷都是自刎而亡,我的爹、我的叔父也因为受制于人的耻辱而死不瞑目,我会被生下来只有一个原因——我来讨还兵谱山庄积欠了七十六年的血债!”
那人又转过身,重新面对还在燃烧的熊熊烈焰,看着因大火而生起的黑色浓烟,道:“他们都没有坟墓,死后也没有立碑,今天……算我给他们进香了。”
“我知道,”霍红颜的眼角滑下两滴泪珠,第一次显出脆弱的神情,道:“这些怨恨有多深从我们还没相遇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了。住在这个厢房里的最后一个人或许是你的姑姑,我很小的时候曾偷偷溜到这里来玩,结果……”霍红颜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道:“结果那头摇动的白发及枯骨般的手指上的长长指甲就成了我每晚唯一会做的梦。”
最让霍红颜心寒的是,她整整两天没回去但她的家人居然都没发现,甚至连她好不容易逃回去后留在脖颈上的血红印记也没人问起。
兵谱山庄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
悬在大厅的‘如意钩’才是他们唯一在意的东西,而所有人唯一关心的也只有怎样造出第二柄‘如意钩’。
那人转过身,细细打量霍红颜,他用尽心计占有了这个女人,占有了这个女人的身体及全部的爱慕,他甚至早就接受了在这事发生后这个女人会哭着喊着的杀了他的事实,但他现在却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女人一样。
霍红颜,在她绝世的容颜、淡漠的神情及她是仇人之女的身份的背后,她还有什么……
“你……”那人神色复杂,一直阴沉、稳定的面容也忽然变得迟疑起来……
霍红颜淡淡的笑了,她知道他要问什么,努力的逼回了眼角的泪水,道:“欠别人的总是要还,付出去的也无法收回,我一直知道无论自己承受怎样的痛苦都是应该的,只要那份痛苦……来自你……”顿了顿,又绝望的一笑,道:“何况我现在求你什么有用吗?不会有用的。”
那人眼角一跳,紧抿着双唇没有开口。
这根本不是他们之间的仇恨,他们也不过是被那七十六年的仇恨所牵连的人……
既然这个仇恨不是由他们开始的,他们自然没有权力去停止……没有人有这个权力,也没有人有这个能力……
仇恨,往往是世上看来最易受人控制的东西,要开始它很容易,但一旦开始,仇恨就无法被掌握了……
“这个世上再没有谁是我有所愧疚的人。”霍红颜看着那人的眼睛,她曾经如此绝望的爱着这双眼睛,甚至不敢奢求这双眼睛会像现在这样认真的凝视着她,“对兵谱山庄,我尽力了,对你,我也还你了,如果说我真有什么对不起的人,那只有一个人,一个本不该死在这里的人,一个……非常温柔的人……花满楼,对不起……”
那人也是一震,被火光染红的双眸中流露出一丝愧疚的神色……
“霍小姐……”一个温柔清澈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霍红颜猛的转身,不敢置信的看着徐徐走出的一行人,最前面的赫然就是那个温和俊朗的花满楼!
花满楼微微叹了口气,道:“霍小姐没有对不起在下的地方……应该是在下为欺瞒了你而深感愧疚……”
“你……你们……”霍红颜近似无法反应的看着花满楼、陆小凤、崔道弥、老实和尚、司空摘星等人……
“你们没有死?”
花满楼温柔的笑了笑,陆小凤也笑摸摸本该长着胡子的地方,老实和尚喃喃道:“阿弥陀佛,逃过一劫,逃过一劫……”
“为什么?”一直没有转身面对他们的那人终于也转过身来,他知道自己失败了,但是为什么?!
“沈公子……”花满楼向着他慢慢点了点头。
那人就是沈卢令。
“其实我们知道的不多,”陆小凤又想去摸胡子,但想起自己的脸上现在连办根毛也没有,只能抓抓下巴,道:“你们没说以前,我们对恩怨的事近乎丝毫不知。我开始还以为红颜你也要杀我们呢。”
霍红颜看了眼满脸不好意思的陆小凤,还是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连她也没想到沈卢令会在今晚就下手毁了宾客的厢院,这些人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在此之前,在下想先问霍小姐一件事,”花满楼忽然开口道:“霍小姐你变卖了兵谱山庄的兵器及将那些名不符实的兵器卖与他人的做为并非出于怨恨,而是想要保家人一命吧?”
霍红颜剧震,咬着下唇无法回答。
花满楼缓缓道:“据在下所知,那些冰层非一日可化,而一旦事情败露,兵谱山庄的声誉同样将毁于一旦,霍小姐会选择那么迂回的方法,只是想要多点时间好让家人离去。霍小姐,在下说的对吗?”
霍红颜沉吟了许久,才道:“不错……从我看到卢令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该是兵谱山庄偿还旧债的时候了,不论卢令怎样掩饰,那眼底的仇恨依然可以辨认,那种神色与我小时候见过的可谓如出一辙。我也恨这个冰冷的地方,更不留恋本不该属于兵谱山庄的荣耀,但我还是放不下家人,我依然希望爹爹和津舟可以活下来,所以我宁愿自己动手毁了兵谱山庄……因为卢令从来没有下手暗杀,所以我才暗自希望可以保全家人一命,但从我发现少了四十六杨兵器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卢令从没下过杀手是因为他非但要兵谱山庄名誉扫地,更不许我们一家人轻易的得到解脱,他要我们活着忍受全江湖的愤恨及追杀……”
无论爹爹和津舟的眼里是否有过霍红颜这个家人,对霍红颜而言,他们依然是亲人……
“霍小姐……”花满楼淡淡的笑了,柔声道:“不会有追杀……我们都还活着,厢院里是空的……所以,即使兵谱山庄不在了,在下也可许诺老庄主与二少爷将会安然无恙……”
“谢谢……”直到此刻,霍红颜终于哭了出来,道:“花公子,谢谢……”
花满楼的声音温柔且低和,这样的声音抚平了霍红颜一直以来的担忧,霍红颜知道,她的家人没事了……
无论她经受了多少痛苦,无论她将来要背负怎样的骂名,但在花满楼低柔的保证中,她觉得一切都值了……
她的家人,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