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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了这层关系之后,无论是个人或社会层级所出现的压抑行为,正常和异常的区别也只能被模棱两可的定义着。”
“我可以理解。”
“本来在认识个人和社会这些‘单位’的过程中,就很容易发现极大的相似性,所以我们可以知道,其实个人和社会之间本来就找不到明文规定的界线,一切都只是人类自己将近似的事物作大略地区分并单纯化而已。”
萌绘心想这些都是一样的。昨天在筒见纪世都的工房里向她袭来的不安感,跟现在国枝闲述的道理所带给她的感觉都是一样的。
“请问……现代社会还在以‘单纯化’为目标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国枝摇头说:“就算我调查并且把握这个事实,也没什么用啊。”
“嗯,就跟重力的存在是相同的。”
“为了不让人杀人而限制国人持有枪械的日本法律,跟美国比起来是更为单纯化吧。”
“是啊。反过来说,因为政府没办法取缔没收人们拥有的财产,也不想增加社会的复杂度,所以在制定法律时忽视了人之所以身为一个人的尊严,让人性受到低等的评价。”
“那不能用刀刃去损伤尸体的规则又是怎样呢?”
“话题跳太快了。”
“这行为等同于分裂国家吧?这就跟如果把网络给砍断,把连结给破坏的话,社会也会死去是一样的道理。”
“我得看你想做多深入的对话,再决定怎么回答你。”
“为什么……死去的人也算是人呢?”
“那个啊……西之园,请你冷静镇定一点。那个应该本来只有卫生方面的问题而已,的确也是有经过单纯化的过程,但就跟人不能吃人肉的道理一样,最后都会归结到卫生层面的考量上,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别的理由了吧。”
“难道不是道德方面的问题吗?”
“道德本身不就是最单纯化的符号吗?毕竟那是为了教育儿童和头脑差的成人规则而制定的一种意识形态。将世上一切事物都以对和错来分类,比较容易写在教科书上让人快速吸收理解,而且就连最愚笨的教育者,也都能简单上手。”
“嗯……”萌绘一只手遮住嘴巴思考着。
“你别误会了。这只是我现在提出的一种极端说法。像这样区分的行为本身也可以算是一种单纯化的过程,而且我们再这样继续分析下去,也得不到什么。”
“嗯……是的……你说的没错。”
“好了,别再继续做这种无益的讨论了,喝完咖啡就出去吧。”
“抱歉。”萌绘手里拿着杯子,头脑里还是一片混乱。
“今天怎么会想要问我?”国枝问。
“咦?”
“是因为犀川老师看起来心情不好的关系吗?”
“不,不是这样的。”萌绘摇头。“我是因为想多问几个人的意见。‘异常和正常的不同在哪里’这个问题,我今天也问过牧野和金子同学以及滨中学长了。”
“大家都怎么说?”
“都说会问这种问题的我,就是一种异常。”
“的确是。”
“我本来也想问犀川老师同样的问题……”萌绘耸耸肩。“可是他很忙……”
“我也很忙啊。”
“国枝老师会跟师丈聊这种话题吗?”
“不会。”
“我真的是异常吗?”
“不问这个问题的话,也许就是了吧。”
萌绘在一旁看着将视线移往窗外的国枝侧面好一会儿,稍微露出微笑,似乎很满意国枝的这番回答。
“在公会堂遇害的女孩,头是被砍掉的吧?我记得报纸上是这么写的……”继续看着窗外的国枝突然问道。
“嗯,而且我有看到。”萌绘点头,表情变得僵硬起来。“那个时侯觉得没有什么,不过现在却是愈想愈害怕。”
“这是应该的啊。”国枝点头。“我觉得很正常。”
“我想犀川老师对于那具无头女尸……一定有什么想法吧?”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直觉。”虽然嘴巴上说出毫无根据的理由,但萌绘心中十分笃定。
2
萌绘离开国枝的办公室,敲了敲隔壁犀川办公室的门。打开门之后发现犀川正在讲电话。
“啊,不好意思……”犀川看到从门缝探头进来的萌绘时,边用一只手盖住话筒边说:“西之园同学,我会忙上一段时间,可不可以晚点再来?”
“好的,抱歉,那什么时候来比较恰当……”
“六点以后我应该就会有空了。”
萌绘听到便顺势将门关上,看了看手表,发现指针显示在三点二十分的位置而已。难道老师接下来要继续讲两个小时又四十分的电话吗?一想到这里,萌绘忍不住不高兴起来。她走进对面的实验室,回到自己靠窗的书桌前。早就在实验室里的金子勇二和牧野洋子,此时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对着萤幕,洋子和萌绘的书桌虽然是面对面的,但因为中间挡着两个电脑荧幕的关系,所以看不到对方的脸。
“你刚才在做什么?跟犀川老师聊天吗?”
“不是,是跟国枝老师。”萌绘回答。
“你一看就是一脸疑问的样子,大小姐。”坐在萌绘斜对面桌的金子说:“还是今天早上那个疯子是什么的问题吗?”
“是啊。”萌绘点头。
金子吹起短促的口哨。“你是当真的吗?怎么还在烦恼那种事啊?真受不了……你实在有够闲的。”
“难道不行吗?”萌绘略带恼怒地瞪着金子。
“你在生什么气啊?”金子笑了。
“萌绘,难不成又是有关命案的吗?”依旧被电脑荧幕挡住脸的洋子突然出声。“啊,是星期六的那件案子吗?”
“星期六的案子是什么啊?”金子在一旁插嘴。
“你没看报纸哊?”洋子站起身来。“就是公会堂的断头命案啊。”
“我哪知道。”金子不屑似地笑了笑。“断头?所谓的断头,是真的有人的头被砍断吗?”
“是啊,脖子以上都被拿走了。”萌绘回答。
洋子越过萤幕盯着萌绘的脸。“果然是这样没错……跟我想的一样。讨厌啦,总觉得执着于这种事的你好奇怪喔。”
“不行吗?”萌绘瞪着洋子。
“当然不行啰,瞧你在说什么啊?当然是不行的呀,萌绘。”洋子走到萌绘附近。“你那种兴趣,我实在是不敢苟同。如果你没这种兴趣的话,一定会更……”
“更怎样?”萌绘坐在自己椅子上,抬头仰望走过来的洋子。
“就是更……呃……更正常啊。”
“谢谢你的关心。”
“你这样说根本就是不把我当朋友嘛。”洋子将脸凑近她。“我知道了,我就当你的商量对象吧,你就尽量讲,我都会耐心听完的,所以请你不要再一个人独自烦恼,愁眉苦脸了。”
“我才没有愁眉苦脸呢。”萌绘转向金子。“是吧?”
“是啊,真要形容的话,应该说是乐不可支吧。”金子笑着说:“大小姐你的烦恼,与其说是关心案情,不如说是在担心别人如何看待你这个特殊的兴趣吧。”
“才不是呢!”萌绘站了起来。
“我觉得我并没说错,你就再好好想想吧。”金子歪着嘴角,避开萌绘瞪着他的视线。之后发觉金子的话也许就是自己的心结所在的萌绘,也不反驳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唉,说嘛,我一定会听的。”洋子说。
萌绘看了看手表衡量一下时间,决定向她这两个同学说明整件案子的详情。本来以为会很复杂的案情,没想到说出口的结果,却是意外地单纯,在金子将第一根烟抽完之前,萌绘就已经把自己所持有的情报大致分享完毕了。
“那昨晚呢?”金子在烟灰缸里揉熄香烟。“昨晚有发生什么事吗?”
听到问题的萌绘,只有提起在鹤舞大学医院跟寺林高司见面的情形,和之后在筒见纪世都工房里遇到的那场疯狂庆典。把她昨天傍晚在咖啡厅跟近藤刑警会面,以及在爱知县警局和鹈饲刑警面谈的内容完全保密。
“大小姐,真亏你敢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啊。”金子喃喃地说:“那家伙是什么人?艺术家吗?”
“虽然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但当时其实有警方在跟监,所以并不危险。”萌绘一派轻松地说。
“可是,那个叫寺林的人,有可能是杀人犯吧?”牧野洋子说,她就坐在萌绘附近窗子旁的桌子上。“如果换做是我的话,绝不会单独一个人去的。”
“你们认为砍断头这个行为本身代表着什么意义呢?”萌绘试着问看看。
“拜托……别问我这种问题好吗?”
“洋子,你刚刚不是说过,我说什么你都会听的吗?”萌绘嘟起嘴。
“先别说这个了,萌绘,你是怎么混进医院的?”
“是假扮成护士吧?”金子说。
萌绘听见金子的回答吓了一跳,不禁往他的方向愣住几秒。金子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电脑荧幕。到底金子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恰巧的玩笑话?
“一般来说,犯人之所以会把头砍掉,都是为了不让死者的身分被认出来吗?”洋子说:“不管是在推理小说里或电视推理剧里,出现这样的桥段是很普通的。”
“哪里普通啊?”金子打趣地说:“那种事算是普通吗?”
“连警方都已经断定死者是筒见明日香小姐了。”萌绘说明。以现在警方的侦查阶段而言,还看不出来警方对这点有任何怀疑的样子,毕竟案发现场的指纹警方已经采集完毕,而其它的科学检验也应该同步进行才对,不晓得DNA方面的比对要花多少时间呢?
“那么一定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异常理由吧,比方像只是单纯想把头砍下之类的。”洋子皱着眉头说:“那跟小孩子把洋娃娃的头拔下来是一样的道理吧?残忍的行为本来就不需要特别的理由。”
在案件发生的开始,萌绘所抱持的想法,也是跟洋子所陈述的意见一样,直到现在,她还没想到比这个更有说服力的假设。
“还有一点,就是密室有两个。”萌绘改变话题,一只手的手指竖成V字型,慢条斯理地说:“由于警卫室的钥匙没有被偷拿过的迹象,另一把钥匙始终是放在昏倒的寺林先生身上的可能性又极高,假设寺林先生不是犯人,公会堂四楼的准备室,就会变成完全的密室了。袭击寺林先生,杀死筒见明日香小姐并带走她的头的犯人,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才能把那间房间的门上锁呢……”
为了引起另外两人的兴趣,萌绘故意不提及钥匙也许有被复制过的可能性。
“那么说,一定是有什么机关啰。”洋子挪动一下身体后说。
“嗯,当然我不能说是绝对没有啦。”萌绘严肃地点点头。“而且,M工大那边实验室的钥匙,也在寺林先生身上。至于其它的钥匙嘛,一把是在那个死于密室里,名为上仓的学生身上,另一把则是被锁在其它的办公室里头。”
“那间也不是百分之百肯定锁上的吧。”洋子在桌上翘起二郎腿说:“比起萌绘的烦恼,警方一定会往现实方面来思考吧,或许两边的门都还有其它的备份钥匙也说不定呢。”
果然每个人都会朝那个方向去想。
金子又点起了烟。因为萌绘从自己的位置没办法看见金子的电脑荧幕,她无从得知金子究竟在用电脑做什么事情。他几乎没动到键盘,滑鼠也只有稍稍动一动,以及不时传来轻点的细微声响而已,看来他应该只是在浏览网页吧。
“对了,金子同学,你有做过模型吗?”萌绘试探性的问。
“有做过摩托车的塑胶模型。”金子吐着烟回答。
顶着运动员发型且肤色黝黑的金子,不管是从外型或是讲话的口气来看,都会让第一次见面的人心中产生充满攻击性的印象。不过,萌绘倒是从来没对他产生过好勇斗狠的印象。
“为什么做这个的人都是男孩子比较多呢?”萌绘像是喃喃自语地说:“到底你们做模型的动机是什么呢?”
“因为买不起真正的东西。”金子立刻回答,“如果是光靠打工就可以买得起的东西的话,没有人会去为它做模型的。”
“也就是说,模型是本体的替代品啰?”
“模型这种东西的功用本来不就是这样吗?如果推本溯源的话,可能要从中国的土俑开始说起了……虽然我不认为完全只有这个原因就是了。”
“可是,聚集在公会堂的那些人里,有些是成熟的大人,所以我想其中一定有可以买得起真正东西的人吧。可是即使如此,他们却还是宁愿沉迷于模型中啊。”
“就算成为大人,也不可能买战车;或去搭战斗机吧?大人一样不能飞去宇宙、一样不想为了战斗赌上性命,而且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一样只能跟不怎么样的女人交往。”
“女人的那句话是多余的。”洋子插嘴。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卡通人物不是也有模型吗?”
“没错。”萌绘点头。“那个叫人偶模型吧。”
“啊,你知道那个呀。”洋子说。
“那个领域的势力相当庞大,好像有非常多的狂热模型迷呢。”
“我知道,是不是像新世纪福音战士或纯爱手札之类的?”
“纯爱手札?”
“如果你知道的话,我才会被吓到呢。”洋子指着萌绘说:“对了,如果要讲些是萌绘知道的……美少女战士呢?”
“美少女战士我知道。”萌绘露出微笑。“我在漫研的社办看过。咦?难道有那种模型吗?”
“之前有个三年级的学生在制图室里作这个的模型。没想到那变成立体之后,看起来好露骨,感觉实在很恶心呢。”
“是喔……那种模型跟金子说的替代品功用,感觉上方向好像有点不一样。”萌绘表达她的意见。
“那种模型的目的大概是在于享受制作的过程吧。”金子说:“也有人拿这个来做交换。比如像有人特别喜欢收集高跟鞋,对吧?”
“好色喔。”洋子小声地说。
“不要每次想唱反调时,就给人扣上低级的帽子,好吗?”金子发出沉重的呼气声,脸上却带着笑。“那种程度的交换应该是很稀松平常的吧?只要看电视广告我们就知道了。宣传香烟时一定会出现美女,宣传酒类时就一定会换成山上的风景,除了车子以外别无他物的汽车广告,应该很难看到吧。”
“你这番话真难懂。”洋子歪着头。“我们之前讲到哪里?”
“是交换啦。交换之前是……”
“作模型的动机。”萌绘马上回答,“对了,为什么模型师都是男性呢?”
“这我才想问呢。”金子回嘴说:“为什么女生都不做模型呢?”
“我有做过喔,是小型的刚弹。”洋子举手说:“不过只有在小学的时候而已。”
“牧野小学时是女生吗?”
“真没礼貌耶。”洋子笑着说:“你这家伙,有种就用你那张贱嘴对萌绘说一次这种话试试看。”
“大小姐你有做过塑胶模型吗?”
“没有耶。”萌绘摇头。“我有买过娃娃屋。那种小人偶也算是模型吧。”
“你看,这就是SD刚弹跟娃娃屋的差别嘛。”金子对着牧野,作出狠狠地歪起嘴角的表情。“你们根本是两条不同层级的平行线嘛。‘雀巢咖啡,献给喝得出哪里不同的男人’(注一)。”
“像芭比之类的娃娃我也有啊!”洋子朝他吐了吐舌头。
“可是女人一旦长大,就不会再玩小时候的游戏了,男人为什么长大后还会继续这样做呢?”萌绘想起大御坊和喜多的事。
“因为社会的压力吧。”洋子一本正经地说:“从小到大被社会压榨的女人,应该没有那种闲情逸致吧。而且男人一定会拿‘我可是有赚钱喔’作为说词,自以为了不起,所以很傲慢地认定自己可以想要做啥就做啥。所以直到现在,女人还不被允许去从事真正的玩乐。”洋子说完看向金子。“你有意见吗?”
“没有。”金子摇摇头。“这种说法还满符合一般情形的,我也有同感。”
“那么,女人一旦出了社会,独立之后,就会玩娃娃啰?”萌绘反问。但话一出口,马上就发觉自己问题的不对之处。
“没这回事吧。”洋子说:“本来女孩子的游戏,就是有社会所赋予的教育方面的目的。那只是一个可以让女孩预知自己在有限的未来会发生什么事的模型罢了,内容都是女孩长大后在家中要如何工作的准则,像扮家家酒啦,玩娃娃啦都是具有这样的功用。”
“没想到你有时候也能讲出这么有学问的话啊,真叫我另眼相看。”金子点头。
“所以这全部都只是怀柔政策而已。”洋子用装傻的表情说。
“是啊。”萌绘也点头。
“只希望你以后别成为那种会说‘刚弹有拿武器,不准玩’的母亲就好了。”金子促狭地笑着说:“不是有人说‘电视游戏会教孩子学会斗殴’吗?说这种话的教育委员会或家长会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