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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少年,谦虚有礼的话,却带着自傲的神情,不可一世。
白苏知道,他理所当然有自负的本钱。连城璧,从来都是傲气的,那个长大的连城璧,不过是把骄傲深深掩藏在风度翩翩的外表之下而已。而现在的他,显然还不够火候。
可是,她实在对小屁孩故作矜持却又一脸“快点来夸奖我吧”的表情感到好笑。
于是,她一脚踹向连城璧:“去你大爷的见多识广,你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
我们自觉光彩照人魅力无限的连小朋友被白苏这么一踹,身子不稳,歪歪斜斜地往旁边踏了几步,站在那里有些尴尬,以至于没发现自己的衣服上又留下了第二个清晰的鞋印。
“喂,我哪有……”连城璧耳根一热,放低了音量,嘀咕着,“我哪有,哪有尾巴翘天上。”
傲娇的小正太,白嫩嫩的小脸蛋染上诱人的粉红色,拧着眉毛嘟着嘴的小包子,委委屈屈地站在那里,真的好萌啊!
好想亲一下小包子的脸!
但是……他会抓狂会暴走的吧……
所以她要忍耐,忍住内心怪阿姨的冲动。白苏使劲咬住自己的大拇指。
真命苦啊她。
怪阿姨心思澎湃的顾白苏表面依然装得非常正经,她继续盘腿坐在那里,朝连城璧努努嘴:“去水边洗把脸,擦擦衣服。”
连城璧已经开始习惯听她的指令,也不多说,自觉向走去潭边。
听着满山悦耳的鸟鸣,望向潭边的那个弯着腰的小身影,顾白苏的心思有些飘渺,慢慢回忆起书中的情节,目光渐渐沉了下来,内心缓缓浮起难以言语的悲悯。
他是连城璧。
他就是连城璧。
那个武林六君子之首,无垢山庄之主,武功卓越,气质清绝,世赞“仁义无双”的男人。
那个娶了武林第一美人,看似占尽人间所有幸运和风华,却在萧十一郎的出现后一切通通化为泡沫的男人。
他有野心,有实力,谋定而后动,隐忍执着,狠辣果决。
他是自傲的,更是孤独的。
这个人,出场之时是天之骄子。结束之时,却成了《萧十一郎》这部小说中,最大的笑话。
古龙,将他从云端狠狠摔入泥淖,毫不手软。
若没有连城璧可笑的狼狈,又怎能衬出萧十一郎的传奇?
古龙对自己书里的人物,向来是狠心的。
其实,连城璧和萧十一郎在骨子里是很相似的呢,都是那般骄傲又那般寂寞。
高山流水,曲高和寡。
只是,他们有太多外在的不同,可笑那些身外的因素却注定了两人的命运要背道而驰。
即使没有沈璧君,恐怕他们也不会是朋友。
明明是同样的人,却不能成为知己。
要一直一直,孤独下去。
她轻轻叹息,竟然让她遇见了这个人啊。
连城璧从水边回来,抬眸便望见白苏的目光,复杂而幽深。他并不明白那代表什么,直觉并不舒服,有点悲伤的感觉。
看着眼前俊秀可爱的男孩,她怎么也无法想象他以后的悲惨命运。
既然如此,就顺其自然吧。
她从来不会对未来想太多,所以即便是师父给她早早卜了一卦,她也没有扭转的心思。预知的意义,她并不看重。未来都在掌握中,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呢?
况且,就算能预知,改变了命运的一环,未来又将变得不可测。
想明白了的白苏问眼前安静看着她的男孩:“你会轻功?”。
“恩。”
白苏跳下岩石拉过他的手腕:“走吧,我们去摘点枇杷做早餐,吃完了就离开。”
“你识路?”
“野外,尤其是树林,能辨别方向的方法多了去了,要不是夜路不安全,我现在早已出了这片林子。”
“……”
“怎么?你不信?”
“没有。”
“如果你的表情不这么明显,或许我会相信。”
“抱歉。”
“反正你还是不信。”
“……”
“你一个人怎么进来的?”
“随便走走而已。”
“你在说笑话,你家怎么会让你单独一个人来林子里。”
“我让他们别跟着。”
“遇到了不开心的事?”
“……”
“好吧,换个话题,你什么时候进的林子?”
“昨日亥时。”
“你家人不找你么?”
“自然会找,只是他们不知我在林里。”
“果然是偷偷跑进来的吧。”
“……”
阳光细碎地洒在林间,连城璧跟着白苏,看她一路走走停停,一会儿转头同他说话,一会儿看看树或是站在一片稍微空旷些的地方,对着阳光伸出手臂,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他则按照她的话,在他们走过的地方,每隔几丈就拔剑划一个十字。
他偷偷打量身边的女孩,看她专注认真的神情,觉得很佩服。
这个时候,他才感觉,进这片林子是对的。起码,认识了一个朋友。
应该,是朋友了吧?他不确定地想,眼神黯了黯。他并不知道朋友该是怎样的。
而且,出了这片林子,他们就要分开了。
他要一个人回到山庄里了。
父亲在他四岁的时候便走了,连家这一代人丁凋零,山庄里只剩他和母亲。
母亲对他一向很冷淡也很严厉。
他要鸡鸣起来开始练基本功,然后庄内的侍卫会教导他武功,母亲说,再过两年,他就可以自己练家传秘籍了。
中午小睡后,先生会来教导他礼仪和文才,六艺是基础,杂学奇技亦需涉猎。晚上,他练完内功心法后,母亲会唤他过去,同他说山庄先人的事迹,武林的历史。这是他最喜欢的时刻,昏黄的烛光下,母亲用平和的腔调,叙述那一个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总会听得他心潮澎湃。
“你不能失了连家的风度,更不能让连家蒙羞,”母亲在说完故事后,常常目光灼灼地摸着他的脸,用一种坚定的语气说,“璧儿,你是无垢未来的主人,也必是武林的主人,”
这是母亲感情最炽烈的流露,灼人,锐利,像刀子一样,深深刻上他的心。
这目光时而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却又隐隐觉得自豪,骄傲。
昨天,他睡过了头。
最近半个月都在修习清平七式,很累,忍不住想多睡一会。
就那么一小会,母亲就很生气,原本的午睡时间却罚了他跪祠堂。祠堂里有一块凹凸不平的铁板,每次母亲罚他跪,就要求他一定要跪在上面。
连重叔的女儿可以坐在父亲的脖子上骑大马,连丽嫂的儿子可以同母亲撒娇要玩具,他却在这里跪祠堂。
母亲对他很冷淡。
平日,母亲最喜欢呆的地方,除了佛堂,祠庙和父亲的书房,就是沁园。母亲几乎不来他的房间看他。只在他做出了很优秀的事情之后,才会得到母亲的一个微笑或是爱抚。
所以,他告诉自己要更努力。
为了母亲的温柔。
昨天,他跑出了山庄。
他只不过赌气地想看看,母亲会有多在乎。
结果,就遇到了这个奇怪的女孩子。连城璧这样想着,探究地看向白苏。
她会一个人在枇杷树下喃喃自语,也会对着天空发呆,还会烤鱼,用野草驱蚊,会抢他的工具,随随便便露自己的小腿,还会突然间就拿脚踹他。
但她从来没有流露过害怕和彷徨,虽然独自一人,身上有伤,穿的很破旧,却总是很自在。在他认识的人中,从没有这样的人。没有人会像她这样对他。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明明她对他并不好,也不讲礼仪,但他感到很舒服。
这应该,就是朋友的感觉吧。
“顾姑娘,”眼看着树木越来越少,林子就要到尽头,连城璧挣扎着开口,“我们分开后,你打算去哪?”
他的教养告诉他,擅自过问别人的私事是很失礼的,但是,他真的想知道,这个说自己的家远得到不了的女孩,之后对她自己有什么打算。
白苏停下步子,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扭头他:“分开?谁说我们要分开?”
正文 山庄
连城璧从这句话中读出了什么,一个想法缓缓浮现在脑海中,他不敢置信地慢慢睁大了双眼:“你,难道你……”
白苏笑意吟吟:“是了,我决定去做你的书童,或者侍从?小厮也行。你看着办好了。”
“可,可……”连城璧继续结巴。
可你是女孩子啊。
白苏明白他的意思,却不说话,径自拔出连城璧腰间的剑,将自己的头发拢成一束,挥剑割下。
“你在做什么!”连城璧大惊失色,“你疯了!”
“别说话。”白苏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古人对头发的重视,割发几乎等于割头。
白苏当然不在乎这些。
她将割下的头发随意找个地方埋下,再用剑将剩余的头发割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然后在一个未干涸的小泥坑边蹲下,开始往自己的脸上﹑衣服上和发间抹泥巴。
当她在站起来的时候,短短的头发高高立起,全身上下黄兮兮的,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再加上瘦小的身板,平凡还长着雀斑的脸,叉开腿往那大大咧咧一站,就像个顽皮的男孩子刚刚打完架回来。
“一秒钟变小鬼!”白苏非常得意地朝连城璧竖起自己的大拇指。
“哈哈哈”,连城璧忍不住笑起来,这一笑就停不下来,他开始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笑得喘不过气。
白苏也不恼,笑着上前往他脸上也抹了两把泥:“这下,我可以去你家了吧。”
“连公子,现在我是男孩哦。”
“哈……顾﹑顾姑娘,哈哈……”
“从现在起,你要叫我阿苏。”
“唔,哈哈……”
“帮我保密好不好,和任何人都不要说,我是女孩。”
“可是……”连城璧收敛了笑容,他还在犹豫,虽然他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但他知道,瞒下性别对一个女孩子一定非常非常不好。但是——他忍不住自私地想,答应吧,答应了,他就有朋友了,能一直都陪着他的朋友。
“不行吗?”白苏蹲下来,同他平视,眼神带着十分期待。
连城璧深深望进女孩的眼睛,握紧了拳头,坚定地说:“好,我答应。”
很好,白苏满意地伸出右手来。
“那么,我们拉钩。”
百年世家无垢山庄历经江湖风云变幻而始终屹立不倒,沉淀的传奇与历史,数代人积累的财富﹑名望和武艺,已经足以构成让人仰望的存在。
庞大的建筑群,富丽堂皇如宫殿,匠心独运的园林,倚靠江南温婉的山水,无垢山庄的华贵中透着一股岁月沧桑的优雅平和。
由于连城璧的要求,顾白苏进入山庄后,只受了最简单的仆役训练,就直接去当他的侍从了。最大的改变,或许就是名字吧,山庄的下人只要签了契约,不论死契活契,皆要随主人姓“连”,在很多贫苦人家看来,这也是一种荣誉和恩赐。
那日,满城寻找连城璧的侍卫看见主动归家的小少爷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暗卫为此被狠狠责罚了一顿,但只要未来庄主回来了,无垢山庄就不惧其他。
而最让人惊讶的是,小少爷带回来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夫人还没来得及问,少爷一句:“娘,阿苏救了孩儿的命,他是孤儿,母亲留他陪着我吧。”倒让在场的人讶异了。
连城璧几乎从不开口向连夫人要求什么,这一次,连夫人同样感到很意外。
她看了一眼那个满身黄泥还笑哈哈的男孩,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想拒绝。但感受到自己儿子满怀期待的视线,心不由得软了下去。璧儿毕竟还是个孩子,或许,她还是太严苛了些,不然,璧儿这样乖巧的孩子,必不会做出逃家这样的事来。
她摸摸儿子的脸,淡淡颌首。
无妨。
一个不懂武功的孤儿,无垢还是留得起的。
她注意到,在点头的刹那,自己孩儿松了口气的神情。却也没太放在心上,以为不过是要求被同意的舒心而已。
她从来没想过,那个脏兮兮的泥猴竟然会怂恿自己儿子骗她。
所以,拜连夫人赐名,顾白苏,现在叫做连苏了。
虽然,连城璧为了他的逃家整整跪了三天祠堂。
白苏也没闲着,第一次学做仆人,还是要接受标准化流程培训的。
至于胡诌出来的救命之恩,只要连夫人同意她留下,到底有多少人信,那不重要。
这一代的无垢山庄,人丁稀少,庄主早逝,只余连城璧一脉单传,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听起来甚是孤苦,但实际却并非如此。
无垢,毕竟是百年世家,说不清到底拢着多少势力,收着多少人心,即便连城璧不过是□岁的稚童,伴着他一起逐渐成长的嫡系势力,也蔚为可观。
因此,顾白苏这样一个明面上的公子侍从,在山庄很多人看来,不过是夫人为了答谢一个孩子对公子的救命之恩,而一时心慈,着意收养这个无家可归的孩子罢了,实在不必太过重视。
况且,这孩子竟然要求只签四年活契,果然是个孩子,不知道无垢山庄是多少人挤破脑袋也进不来的地方。
不过只要公子喜欢,这孩子以后想续约也不愁。
白苏不知道背地里人们是怎么看她的,反正她觉得自己运气很好。
山庄的人对她不重视,自然也不严苛。
本本分分地做了一段时间的连城璧小跟班后,发现几乎没有人对她这个跟班要做的事有要求。日常生活,连城璧本来就有小厮和丫鬟伺候,她也插不上手。连城璧上课的时候,都是一对一教学,这时候她在哪根本没有人管。
白苏顿悟,她在什么也没做的情况下,成功地在这个金碧辉煌﹑秩序分明﹑人人训练有素的地方做到了小透明一枚。
而这,正是她的终极目标。
小透明,就意味着做什么都没有人管啦!
虽然没有晋升不涨月钱,但自由之门正在最大程度向她开放!
白苏万分开心。
起初虽然她有点忐忑,但认真地进行过一番观察分析或者说自行解释之后,她开始心安理得。
无垢山庄的下人几乎都是世代在此为仆,训练有素,礼仪周到,兼之均有基本的拳脚功夫,放在哪个门阀贵族里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仆人。长期在同一个地方,自然他们相互之间也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顾白苏作为一个冒冒然插入的生人,虽然初始确实引人注目,但随着时间推移,不见风浪起,安安分分地做着小侍从的顾白苏,也就渐渐不被关注了,或者说,算是初步融入山庄了。
说融入,其实也就能够和山庄的一些人打招呼搭个话而已。
除了连城璧和总管大叔,没人管她。
而且连城璧向来习惯一个人,不喜欢人跟着,所以她偶尔偷个懒也没人知道,也极少被他的其他仆从撞到。
所以,白苏发自内心地开心。
起初,她要进入无垢山庄,确实是抱着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心思。
一个没有自保能力没有谋生技能的七岁小女孩,在这个刀光剑影的武侠世界里独自求生,真以为穿越女就不会死吗?
别同她谈穿越女主不死定律,她只相信防患于未然。
所以,即便不死,估计也只有进青楼做花魁备胎或者满足哪个家伙对幼童变态嗜好的命。
遗憾的是,她这张脸真不是做花魁的料,倒也不是难看,只是——普通得扔进人群就找不着。以她对人体五官构造的客观分析,估计这副身子长大了也不会有太多麻雀变凤凰的可能。
那么,既然老头垂怜,让她穿越之初就遇到了连城璧,她不拿来做后台倚仗,那真是不要太可惜。
而四年时间,足够她将天一门的心法练到第五重了。她估摸着,到了第五重,自保该是无虞。
而且,她心底还抱着一个隐秘的期待。
那个长大的连城璧,真的清楚自己要什么吗?他真的是想要整个江湖吗?
财富,名望,娇妻,一流的武功,俊俏的容貌,优雅的风度,他不费力气就占全了。人都是如此,唾手可得的东西,纵使世人羡慕,与自身也不过如尘土,生命,依旧空虚若斯。
所以,这四年里,让她陪着这个寂寞的孩子慢慢长大,那么以后,他会不会过得好一点?
当他娶了沈璧君之后,是不是不再那么相敬如“冰”,以至于失了美人心?
又或许,他能够不那么在乎世俗的眼光,却让自己内心的情感慢慢在仁义的光环下腐烂变质,发酸发臭。然后,变得那般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