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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平淡但快乐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当程东乍然听到那个事实的时候,有一点回不过神来的愣怔。
那天也就是很稀松平常的星期三,中午在大食堂吃饭的程东正想着晚上要上苏玮家买什么菜好的时候,跟他一起出了第一次任务的队长想起来要给后进的学弟一个关照。
“我说,小程啊,还习惯吗?”
“还好!”除了第一次的意外事故之外,其余的几次都很顺利,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程东就觉得自己可以做成老鸟了。
“这就好了,我还当你第一次就刚好碰到那样的地方,不习惯呢!”
“那样的……地方?”
程东有点不明白队长语气里怜悯中带着一丝暧昧的意思。
“就是……”队长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同性恋酒吧呀!那天你走得那么急,我们还当你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呢!”
“啊?”
一个没留神,程东嘴里完美地塞进了一整个囟蛋,要咬又咬不到的狼狈几乎没把自己噎死。
“同性恋?同性恋?同性恋?”
顶多在洋文杂志上才会偶尔掠过眼前的字眼,程东从来没想到这种东西会在自己身边出现。
“那里的常客大多数是这种类型,不过不是严打也没人去管他们就是了。”
在小青年肩上拍了拍,吃过饭后收拾完东西的队长施施然走了。
程东却把咽下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他还真当是苏玮大方才不计较那件事呢,原来他根本就是这种人。
茫然地在餐厅坐了很久,直到工人扫地赶人出门了才勉强回复知觉,一整个下午不知道怎么一晃就过去了,晚上七时,平常都在这个时候一起吃饭的苏玮很奇怪地打他的电话,问他怎么还不过来吃饭?
“啊,今天我执勤,不好意思昨天忘了跟你说。”
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了,程东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但很明白苏玮听到他不来后,语气里的落寞很让他揪心。
第二次,第三次,当程东分别用不同的借口推搪苏玮的邀约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的苏玮从那之后没有再打过他的电话。
看起来,他好象也很干脆地放手了。
程东舒了一口气,关键时候看人品,就他所了解的苏玮来说,死缠烂打绝不是他的本色。可是说起来感情这东西也奇怪,你天天见着的时候,不觉得怎么着,就象是习惯了的那一道风景,可是突然不再见他之后——只除了开头那一阵子因为害怕而故意地逃避之外——渐渐渐渐地,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一言一行,就一点一滴地让人想念起来了。
想念他的笑,想念他小黑石头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甚至开始想念他身上干净得不带烟草气息的味道。
偏偏那一阵子又流行台湾一个什么女歌手的《味道》,程东走在街上天天就反覆听着她唱高潮情动处那几句:“我以为伤心可以很少,我以为我能过得很好,谁知道一想你,思念苦无药,无处可逃……”几乎没把自己也憋疯了。
难道说,自己喜欢上他了?
那不就跟他是同一流里的那种,同性恋?
程东虽然有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但是逃避这个事实。
他的工作开始提不上劲了,连着出了两个岔子后被强行勒令休假。
可是让他呆在家里更无聊。几乎是一闭上眼睛,就可以看到苏玮对他笑,用那双幽幽深深的眸子,望着他,淡淡的笑。
休假的程东混沌地穿着警服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游荡——导致堵塞了十七八条马路,所有被他罚过款的司机都向警察同志敬礼;在大楼顶端眺望——导致那一阵子因为失恋而想跳楼自杀的人大大减少,没人有胆子当着警察的面儿给楼下的空地染血;在喷水池旁垂泪——市民往喷水池里乱丢垃圾的不良习惯也得到了一定的改善。
终于认输地回到了原点。
站在小巷弄四号门的门口,程东看着很熟悉的门牌号儿,拍门,可是没人,苏玮人好象不在。
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发现因为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所以傻住了,程东抱着头往那门口一蹲,整个造型成了罗丹沉思者的塑像。
这一等就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到程东也觉得自个儿快麻木得成了真正的塑像的时候,苏玮终于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人开着车送他。
虽然车上的人看不清影儿,但听声音很明显是个男人。
苏玮好象很愉快,甩着钥匙进了小胡同弄儿,然后才发现门口旁蹲着一大型垃圾。
本来还是春风满面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握着钥匙圈的手捏出白印子自己也没发现。苏玮当没看到这个人似的绕过他去开门,手指却抖抖的不听使唤,程东站起来,也不说话,从后面抱着他,伸手握上了他的手,手把着手儿教他怎么把钥匙插进钥匙缝里。
苏玮的手指冰冷,但是很滑,右手食指上有一圈奇怪的东西,象是包了一块创可贴。
“你又受伤了?”
有一把很低嘎的声音涩涩的问,程东愣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把又难听又刺耳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不怕我这地方脏了你大警察的衣裳!”
苏玮的情况比他好不到哪去,酒气扑鼻,但是嗓子很哽。
“你是……同性恋?”
那个好象怎么也打不开的门谁也没心思去管了,程东一把扳过苏玮的身子压在门上,两眼灼灼地逼视着他。
“笑话了您啊!被大爷您操了两次你还不知道我是块什么料儿?”
苏玮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来时那种叫程东心颤的湿意却没有了。
他满不在乎地笑着,甚至故意学着女里女气的样子拿手指在程东的胸膛上画圈圈。
“别闹,你认真地回答我……原来你一直设计我,是不是算有些喜欢我?”
程东抓住他的手,小心地避开那包了一圈的地方,追问自己想了两个多月仍无法确定的答案。
“少往你脸上贴金了,以为你家里开着金山堆着银海啊?我凭什么要喜欢你?一个月的薪水还没我高,打起呼来比山响。我是女人都不选你!”
苏玮别开了头,冷淡地说着,有一下没一下地踢脚下的草根,眼睛东溜西溜就是不肯看他。
“你他妈最好说实话!因为……我好象喜欢上你了。”
程东直接吼出来的话让两个人都惊呆了,苏玮一直不知道转到哪里去的眼睛慢慢地对了上来,他笑着,眼里却在不停地流泪。
“你疯了你,我们都是男人吔,说什么喜欢?玩玩而已大家都不用在乎就过去了,你居然比我疯得更厉害!在半夜里候我的门就是上来说这疯话?呵呵……”
笑得太用力,又是呛又是咳的苏玮惊动了旁边一户的人家,程东赶紧给探出头来敲窗子的人道个歉,这回终于找准了钥匙开门把苏玮也推进了门里。
“你说喜欢,喜欢我什么?屁好处都没有,又不能结婚,又没有孩子,将来老了上敬老院都没人看你。喜欢值几个钱?到头来你一结婚就一拍两散,谁也不认识谁。就象上次你看到的曾伟力。”
苏玮笑着,更象哭。终于还是提起了曾经叫他伤心的男人。没他,他就不会去喝闷酒,也就不会认识程东。
“我不知道,”程东也被他激得发了蛮劲儿,一把死箍着他发狠说:“反正我认了,喜欢到就算知道你是个男人也认了。我爸说我从小就光长个儿缺心眼。”
说着,程东找到苏玮的嘴,狠狠地堵上去,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让自己动摇退缩的话来。
这一次的做爱象打架,开头的时候一直拧着身子踢人不让他亲近的苏玮到后来却抱着程东的脑袋哭得象个孩子。
从那一次说了喜欢后,两人又这么暧暧昧昧地处了下来,一晃眼就过了六年了呢……
这六年来也不是没有故事的,比如说实心眼的程东回老家去跟老爸摊牌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被修理得火光千道、瑞气万条,最后不管程家父母谅解不谅解,总之他爹是拿这个“一辈子就认准了是那人”的笨儿子没办法。
苏玮则成了远近闻名的“甩人王”。最高峰时期,他一天连甩三位姑娘,甩到现在终于人老珠黄、行情见跌了,程东常喝的镇江醋才算消了一点酸味。
虽然说还有街坊邻居、叔叔婶婶们奇怪着,怎么这俩挺好的小伙子啊,都快奔三了还没娶上媳妇儿?
苏大编会很深沉地顶一顶眼镜,告诉大家“现在奔三早不流行了,推荐的是最新款的奔四。”
程东闷着头在一边儿乐,反正这电脑硬件软件都推新得快,到他们真的奔四的时候,别人家奔五奔六早出来了,永远都不会落后于时代潮流。
警察程东同志正顶着烈日想当年呢,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推了一下,有点发酸。
低下头是李老太太笑得跟菊花似的皱纹脸,递上四个包子,一袋凉皮。
虽然说因为老太太的动作慢,经历了一个半小时才送到自己面前的包子已经有点凉了,但那一股扑鼻的面香仍是勾得他的馋涎都快出来了。
赶紧敬礼说谢谢老太太改天我请您喝凉茶,一边找钱还人家一边接过东西,程东硬是咽着口水忍住没先开动,去敲身后那扇门。
现在九点三十五分,平常苏大编辑周末通常是在这时候才顶真儿起身,时间刚刚好。就是他出来得太早,有点饿了。
唉,真是老了,以前执勤站交通岗的时候三小时不吃不喝的咋地没咋地,现在可是一顿不吃就饿得慌。
程东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持续自己轻轻敲门的动作。
“干嘛呢干嘛呢!”
苏玮好象是刚刚才被他敲门惊醒的样子,头发还是那一头乱糟糟的鸡窝,眼神却不是他平常低血压刚起床的朦胧——好象刚刚在门后头张望的人不是他似的!程东敢拿自己帽子上的警徽担保,早上被“结婚”那一炮轰醒的苏大编辑肯定没再睡回去。
程东笑了笑,也没戳穿他,六点被人吵起来然后就没睡好的滋味不好受,他还不想太自动自觉地送上去当炮灰。
“早餐,你爱吃的,城东菜市二号门张记那一家。”
程东“啪”一个立正,报告得比背自己的生辰八字还顺溜。
“嗯。”
贡品凉皮被笑纳了进去,苏大编辑显然还没有忘记他说的:“今天只要是放进门了,就当答应了求婚这句话。”“砰——”一声那铁门又关上了。
剩下在外面傻站的程东咬定青山不放松地继续站岗,一边啃着手头上的包子。
“咳……!”
吃太快噎住了,有没有水……程东掐着脖子吐出舌头以一副吊死鬼状垂死挣扎着,四号门朝弄子的窗户扔出来一瓶矿泉水,正砸在他头上。
门里还是没动静。
他当然知道苏大编坚持不肯让两人住在一块的理由是“没名份”(当然也不可能有吧?)这个“名份”的背后是苏大编的母亲一直没放弃给儿子找对象让自己抱孙子的愿望,虽然苏玮以往都是一直在推,但听说今年苏家母亲的身体不太好了,在孝道与爱情间挣扎的苏玮重新慎重考虑结婚问题,头一次跟程东说的时候,两人差点没打起来,程东最后一怒甩门而出。
那一阵子没了警察保护的小巷子居民们都惴惴不安地打听着,咋都不见程警察过来了啊?别是这阵子他另调了一片辖区吧?千万别啊,难得见这么好说话的警察呢。
苏玮也就说不知道,不过还是咬咬牙在心里对妈说了一句“儿不孝”,转头又甩了一个已经走得颇近的姑娘。然后再见到程警察的时候,就是他在几个小女生的怂恿下莫明其妙抱着花束上门求婚来了。
他想给他一个“名份”,然后好住进来,省得大家都悬心。
但是这名份啊!
得不到政府认可的结婚算结婚吗?
如果算的话多省心啊。
苏玮在屋里吃凉皮,一边趴在窗户下把窗帘撩开一条缝儿看太阳底下的程东,一不小心被辣椒汁呛了喉,没咳几下眼泪倒是出来了。
站这半天了,花都晒蔫了人还傻站着,他当然知道程东的耐性好,但这不是耐心可以解决的事儿。失去他,不甘愿。但是结婚?跟一个男人?他连想都没想过。
两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正各自费思量着呢,弄口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好象是有人在喊抓小偷。
好警察,真英勇,程东二话不说就冲出去了(八成是傻站太久脚麻了正好活动一下),这回大着胆子从窗口探出大半个身子张望那鹰一般矫健的身影,苏玮允许自己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小小地花痴一下,努力地张望到两个奔跑的身影都跑出视线范围了,这才怏怏地又坐回电脑前,继续自己一早上已经重写了十八遍还没觉得满意的一篇稿子的开头。
没有了那两道可以射穿门板的热力视线后,他的思路开始畅通起来,嘀嘀嗒嗒敲完一千来字的编者按,伸了个懒腰的苏玮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百忙中扫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钟,指向的时间是早上11:30分,那个去做追小偷这种对警察而言象是吃豆腐般容易的工作的程东到现在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苏玮盯着屏幕看的眼睛突然间有点发花。
虽然知道他干警察这一行多少会有点危险,不过因为自己没看到过就不当一回事,可是这突然有的脚发软头发晕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
苏玮打开门向外张望的时候,正好碰上刚看热闹回来正意犹未尽地渴望找个听众的刘家大侄子。
“你说程警察厉害不厉害,追出去的时候以为就一个小偷,结果追到了街角人家一下子冲出来四个!他一个打五个还没倒下,不过挂了彩被送医院去了。”
那愣小子口水喷喷地道出第一手新闻,但却对苏玮接下来问伤得重不重、到底有没有事等等问题一概不知,就连送哪间医院都不知道。
气得苏玮朝那没长进的脑袋上敲了一记,赶紧也追出门去指望还能找到一两个明白事理的。
站在路口四顾茫然,倒是街角的血迹触目惊心。
苏玮见人就拉着问:“刚刚那追小偷的警察呢?知道送哪医院去了?”
这时候若是有人敢学着周星驰来一句:“曾经有一段真挚的爱情放在我的面前,我没有去珍惜……”的煽情,苏玮非刮他两个耳括子不可。
刀不切着肉不知道痛,苏玮也不是没想过一辈子都不结婚就这样跟他过了。虽然老娘那边难交待。但是……心的选择谁能取舍?
再走了几步,瞧见程东大约是今天才上身的西装被胡乱地扔在了地上,上面一个大口子若是比照在人身上肯定轻不到哪去,苏玮感觉自己快急疯了。
定了定神拨打他的手机,可是却一直是忙音接不进去,也不知道他的手机是不是故障了。苏玮就这么怔怔的抱着件破衣服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发呆。
今天的太阳好毒辣,要不是他让他在外面水都没喝一口地暴晒了三个多小时,一定不会有事的,至少打不过人家也可以闪得开啊!
失魂落魄不足以形容苏玮现在的状态,不过倒是促使他下了一个决心。
若是喜欢,就别等到失去后才去珍惜,也许他也该考虑考虑程东的提议,就这样处一辈子只有那人也认了。
让他们结婚吧。
苏玮撑着没怎么劳动但是却异常疲惫的身躯走回头,小巷弄里奇迹似地有一抹阳光照上了一个熟悉的笑容。程东左手包着纱布,右手牵着一条狗,脚下踏着一束玫瑰花尸的败梗残枝,傻笑着迎接他的归来。
“你死到哪去了……电话也打不通!”
惯常用的训斥一出口,苏玮立刻就觉得那个“死”字听起来真刺耳,第二句话还没说出来呢,眼泪就不受控制地自己流下来了。
“嘿,我在救护车上见伤得不重,叫护士小姐包了一下就请别人送回来了。回来没见你正担心呢!”
抡一抡纱布肘子表示没有伤筋动骨后,程东沮丧地看着那一束专门拿来求婚的玫瑰,在无人看守的情况下居然叫一只小癞皮狗给啃得七零八落了,想象中浪漫的求婚从举着一束玫瑰掉价成了举着一只小狗……呃,好象挺怪异的。
“少废话!进去再说!”
在他濡湿了一片的胸膛抬起头来,再哭下去他就要丢不起这个脸了。苏玮没好气地拐了程东一脚,那只小狗居然也跟啊跟地爬了进来。
进门后也不知道是谁的嘴巴先找着了谁的,反正后来的五月八日就成了苏玮和程东两人的结婚纪念日。
牵着一条小狗当了上门女婿的程小警察意气风发,用一只二十元街边摊小银戒子换了一枚标价五千八的白金钻戒的苏大编辑好象也没觉得这是一趟赔本生意。
最乐呵的就是那一条后来被起名叫“招弟”的小狗。它终于有人认养更也不愁吃喝了。
也许日后还得持续着有吵架、相亲、亲情关切涉及现实婚姻大事等等不可预测的问题,但是——当喜欢,无法抑制的喜欢已经超越了年龄性别限制的时候,让我们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