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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的游戏，我并不是没有玩儿过，而别人的心情，也许自己在不经意间，用很不屑的眼神扫过，甚至用很残酷的手段伤害过。但我想那是因为年轻，太过年轻，反倒抹杀了心底深处的一点点真心。
所以那个时候，我才会对羽辰说那句话——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种错误是不可以被原谅的。
车子在一个巷口停下，我下车，顺着或红或绿的灯光找到了那个地址。
果然是家酒吧。
酒吧的门上一个木头牌子，上面写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逝。
我稍停了一会儿。
是什么逝去了呢？时间，感情，还是爱人？再或者，是那些我们一直想说但没有说出口的话，过了太长时间，便随时间一同消失。
站在门口时，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推开了门。
一个看上去年纪不轻的男人从我身边走进去，他擦过我的身体，而我和他，我想我和他都同时闻到了欲望的味道。
我跨进门去，扑面而来的，是一支从未听过的歌，而唱歌的人，是一个有着清澈声音的男子。
……
如果不是因为爱你
我不会见识爱可以从天堂置人于地狱
拥有它 这代价有几个人付得起
你的名
你的身影 有天会忘记
回忆 无形却挥不去
……
因为爱上你
因为失去你
这伤痛如此刻骨铭心
……
我静静坐在吧台边，静静看着舞台上那个唱歌的男子，而那几句听清楚的歌词，却忽然让我感觉到了悲伤。
“先生要喝点什么？”
我转过头来，“啤酒。”
一大杯冒着雪白气泡的啤酒放到我面前，当我轻轻触到杯子时，凉意沁人心脾。
就在这时，我的肩膀上被轻轻敲了一下。
转过头去，却吃惊得睁大了眼睛。
“是你？！”
“是我。”萧忆笑嘻嘻回答，“这个世界可真小，是不是，段绍文先生？”
第一个念头，羽辰他给我的这个地址我该不会找错了吧……第二个念头，难道这里不是同志酒吧？
萧忆很大方在我身边坐下。
“原来那时我没看错，段先生也是同道中人。”
我睁大眼睛。
“萧小姐的意思是……”
她抓起酒保刚拿过来的啤酒喝下一大口，“恩，和你一样，我也是个同志。”
吃惊之余，我再次很仔细打量她——很美丽的女子，在酒精的滋润下眼睛显得很是妩媚，而看她那近乎完美的身材时我实在无法想象她喜欢的竟然是女孩子。
“很奇怪？”她放下酒杯，“没见过好女人是同志？”
我忍不住笑起来。
“的确少见。”
这个世界，的确太小……
萧忆是个很健谈的女性，而她的大方美丽也让我放下所有心防。
她问我是不是来这里寻找一夜情时我稍微有些迟疑，原本是，不过现在看到了她反倒不太想了，和异性这样开怀的聊天，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
“喂，我问你件事你可要老实回答。”
她很喜欢笑，笑起来时眼睛细细眯起来，非常可爱。
“什么事？”
这一次，她笑得实在有些不怀好意。
“……弈天，你对弈天是不是很有好感？”
我咳嗽一声，被刚喝到口中还没来得及吞下的啤酒呛住了。
“你说什么？！”
“你当然知道我说什么。”女孩很快乐的眨眼，“如果喜欢就去追他，我支持你。”
“他是同志？”
萧忆摇头。
“我不知道……但我跟了他四年，没见他交过一个女朋友。”
“他交过男朋友？”
“也没有……好象。”
我哈哈大笑，引得周围一群人侧目。
“很多时候，这个世界还不是你我想象中那样小。”
她没说话，好象想起了什么，又好象什么都不想，只是看着手里的杯子。
“你真跟了他四年？”我问她。
“恩？是，我一进博德就做他的秘书……”她迟疑一下，“但那时他和现在完全不同，非常冷漠的一个人。”
“那么，你知道不知道他有个弟弟……”
“弟弟？”萧忆歪着脑袋想了想，“我知道，如果你指的是现在已经不在人世的那个孩子。”
她眨了眨眼睛。
“这个，我是听弈天的母亲告诉我的。她曾经以为我和弈天是对情侣……后来我对她说我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萧忆象是在回忆着什么似的眯起了眼睛，“于是伯母对我说，她真的很担心弈天，她说他有个弟弟，七年前自杀……而那个时候，弈天也差一点就跟着他走了。你知道，双胞胎之间经常都会有种叫做心电感应的东西。”
我沉默着，脑海中忽然浮现的画面，是羽辰带着泪痕的面孔。
“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萧忆笑一笑，“有些可疑喔。”
我也笑，不过很勉强。
“我的弟弟……曾经认识他的弟弟。”
“什么！”
她睁大眼睛，“真是见鬼，你说这世界不小才是怪事了。”
我们喝到凌晨两点才结束战斗，不过两个人都很清醒，虽然下盘有些不稳，但基本上不影响对平衡的正确理解。
坐上车时司机问我们目的地是哪里，我扭过头才发现萧忆把脑袋靠在我肩上睡着了。
苦笑一声，对司机说了酒店的名字，我在考虑一会儿回去时需要不需要向总台做出解释。
再次从城市中心驶过，而这个时候行人已近绝迹，但灯光仍然若来时一般闪烁，在一个街口转弯的时候，我又见到那群少年。
车子驶过，我扭头，视线追随他们。隐约中好象见到有两个少年靠在一起，在他们中间稍微有些突兀，一个少年不知说了什么，另外一个笑起来，于是那个说话的少年偏过头，轻轻的，在笑着的少年面颊上落下一个亲吻。
我痴住了。
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心里竟有几分悲哀……
我想起了羽辰，还有那个死去的男孩……
萧忆睡得很香，她很放心靠着我，没有一点儿防备。我轻轻把她的身体放下来，把她的头枕在我的膝上，轻轻的，拨开她的遮住面颊的长发。
在酒店中很顺利抱着她回了房间，侍应生替我开了门，问我还需要什么。
我有些心虚，摇头说不用了。
有时长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不是件坏事，基本上不会有人怀疑你是坏蛋。
把萧忆放到床上，替她脱下高跟鞋。她翻了个身，睁开眼睛。
“绍文？”
不确定的语气。
我笑，“你真是醉了。”
她坐了起来，抓抓已经乱做一团的头发，“头真是很晕……有没有茶？”
“有。”我起身替她倒茶。
她在我身后忽然笑出声来。
“怎么了？”
“忽然觉得，如果那个人是你，做一次也无妨。”
过了很长时间我才明白她说什么。
“谢谢。不过那个人就算是你，我也不想尝试。”
她大笑着下了床，赤着脚，踩在了地毯上。
我把茶杯递给她，然后打开手提电脑，查收今天的邮件。
两个有关工作的，还有一个，是羽辰发过来的。
我点开了它。
没有正文，只带了一个附件，看后缀名，似乎是一幅照片。
“情人寄来的？”萧忆靠在我身边，边喝茶边问。
“弟弟。”
我答她。
她俯下身来，“小帅哥的照片不能不看。”
我很宠溺的笑。
“他二十四了。”
萧忆也笑。
“但你的口气，完全就象他只有十四。”
我点开了那个附件，不是照片，是一幅画，素描。
一个少年的头像，而头像的旁边写了两个字——志豪。
萧忆轻轻吸了口气，我知道，她肯定很惊讶，但她惊讶的，不是因为这张素描只寥寥几笔便勾勒出少年的俊美与柔和，也不是因为从少年的眼中，我们都看到一种特异的坚强……她惊讶的，是这个少年，竟和林弈天一模一样。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就是弈天的弟弟。”
那个自杀死去的孩子。
萧忆把茶杯放在桌边，“好象……如果弈天把头发全部染黑，一定就是这个模样。”
她嫣然一笑，“不愧是双胞胎。”
脑中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萧忆，口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4
第二天约了林弈天见面。
他很安静坐在一旁喝着咖啡，而脸上的表情，和我想象中相差不大。
对“丁羽辰”这个名字，他的反应不冷不热，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但若他只是陈志豪的哥哥，我想我能够理解。
“弈天……”
他微微抬头，却不答应。
我努力笑一笑。
“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答应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很小心的绕了一个弯，试探我即将提出的那个建议的可行性。
他沉默，但终于微笑。
“生意终究要做，而你，也不是丁羽辰。”
我咳嗽一声。
“羽辰，他是我弟弟。”
不等他做出反应我立刻接上后面的话，“但他现在对自己做过的事已经后悔了，他想见陈志豪，他想道歉。”
弈天低着头，手指自杯面滑落。
“你弟弟，他说过这样的话？”
我迟疑一下，终于摇头。
“没有，可是……”
弈天微笑着抬头，“但你不是他。他不说，你怎么知道他想道歉？”
“遭遇暴力的，是我弟弟，不是你弟弟，自杀死去的，是我弟弟，不是你弟弟……”他笑，“而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别人的疼？”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无论从哪方面讲，我的确没有说这些话的权利，可是……死去的人终究已经死去，活不过来，而活着的人，何苦让他背上那么沉重的包袱？
“弈天……”迟疑着，但终于还是开口，“你知道为什么那么长时间，羽辰都没有来找过你弟弟么……”
他的身体轻轻一动，却又稳住。
“我不想知道，有关他的事，我都不想知道。”
“七年前，羽辰出了车祸。”我静静开口，“他失去从前的一切记忆，包括那件事。”
弈天猛然抬头看我。
“之后我来到这个城市，带他回去……知道了那件事，但警方告诉我，受害人没有去报案，而也许是唯一认识受害人的……羽辰他失去了记忆，所以这件事，不了了之。六年后，羽辰他恢复记忆，想起了志豪。”
“他是真的后悔，弈天，他是真的后悔……难道过了那么长的时间，你都无法原谅他？”
弈天愣愣看我，然后他在唇边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
“失忆？是哪部八点档的家庭悲喜剧？原谅？谁把志豪还给我？谁把我失去的一切还给我？……段绍文，这个世界，并不是以你为中心旋转，你不是我，你不会知道我的恨有多深。”
他站起身，“段先生，希望从此以后我们只有生意上的来往，至于其他，林某人不敢高攀。”
他妈的，我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暗自诅咒一声，我看着林弈天的背影却无计可施。
怎么办？
跟羽辰说实话？
还是继续想办法实施自己那个有些荒唐的计划？
或者干脆告诉羽辰，说我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
头有些发涨，我靠进沙发椅中，轻轻揉着太阳穴。
“先生，先生，您怎么了？需要帮忙么？”
一个侍应生站到我的身边，很轻声的问。
我抬起头，对他笑一笑。那是个颇清秀的青年，眉目之间还有几分羞涩，看到我的笑容时脸竟红了起来。
“我没事，结帐吧。”
当我把卡放到他的托盘中时，轻轻一伸，拂过他的手腕。
情欲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承认我是个不会掩饰自己欲望的男人，我也承认自己在一切场合做出的事都合乎当时的礼仪……某个情人曾经这样形容我，除了亲人，对任何人，我都以自己为中心。不是冷漠，只是身体里缺少了某种感情。
就好象这一生，似乎都不会找到真正让我动心并且能与之厮守一生的人。
醒过来时，从没有拉上窗帘的落地窗看出去，天空仍然是暗色的。我轻轻起身，靠在床头。
身边的人翻了个身，慢慢睁开眼睛。
“醒了？”
他红了脸，却又喃喃的没有说出完整的话。
我笑一笑，俯下身在他的额上轻轻一吻。
“要起来么？”
男人去了浴室，当哗哗的水声传到耳中时我有片刻的恍惚。视线落在电话上，好半天后我终于决定放弃……我不想听到羽辰失望甚至哭泣的声音，对我而言，他是重要的，比那个死去的男孩重要。
是的，我不是他。
所以我不知道他的心痛，就象他不会了解我所珍惜的东西一样。
穿好衣服，那个笑起来仍然会微微脸红的侍应生和我告别。当我探身向前时他稍稍迟疑一下，但终于还是把亲吻落在我的唇角。
我笑一笑。
“如果我再感觉寂寞，是不是还可以找你？”
他的脸更红，却很快点头。
我只穿了长裤和衬衫，斜斜靠在门边，抱住胳膊，静静看那个男子离开房间。而天色终于明亮起来，夹杂着点点的橘红色光芒，透过窗纱撒在了暗红色的地毯上。
回到房间时，我打了电话给萧忆。
她的声音里带了很重的鼻音，似乎还没起床。
“不管你是谁，如果说不出个现在就打电话到我家的好理由来，我杀了你。”
我忍俊不禁，但还是老老实实对她说明我是谁。
“我是段绍文，看在那天我带你回来的份上，不杀我可不可以？”
“绍文？”她似乎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么早，你有什么事？”
“想请你帮个忙。”
她似乎来了精神，“什么忙？你尽管说吧。”
我迟疑一下，其实是真的迟疑，但在萧忆那边，她一定把它当成了羞涩。
“想请你帮我去追求一个人。”
电话那方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我听到萧忆的笑声，“是弈天，是不是？”
我没说话。而她把我的沉默仍然理解成了羞涩……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你在这里的几天里我一定会尽力帮你，当然，机会我可以帮你制造，但是否能真正打动他的心还要靠你自己。”
萧忆好象打了一个呵欠，“就这些话是不是？那我先睡了，还不到上班时间。”
“萧忆！”
我叫她的名字。
“还有什么事？”
“萧忆……我想问你，为什么你愿意帮助我？弈天他……也许不和我们一样。”
她轻声的笑。
“是的，我知道。并不是因为我们是同样的人我帮助你……”她似乎想着什么，“我很喜欢他，当然我不可能爱上他，所以有时我希望他可以，比现在更快乐一些。”
“你觉得这些女性不可能带给他？”
“至少现在我没这个感觉。或者说象你这样的女性还没有出现吧。”
我失笑。
象我这样的女性？我不是不懂她的意思，对女人而言，有时候最需要的，是个能依靠的怀抱，但对男人来说，这样的依靠也是一种诱惑。在萧忆的眼中，我也许就是那个能够相信并且依靠的怀抱。
“……我该向你说谢谢么……”
“不用。我想你是真心的。但如果你骗了我或者弈天，也许我真会杀了你。”萧忆大笑着，“所以绍文，你有多少真心都拿出来吧，如果是你，也许可以……”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她挂上电话。
我靠向床头，紧闭的眼睑中映出他的身影——
弈天，但愿你可以原谅我。原谅我将要对你做的，一切。
5
其实我并没有多少追求男人的经验，从前那些经历，几乎都是在和对方互相默许的情况下发生。见面，微笑，亲吻，做爱……很简单，也很快乐。
但现在，我不得不很仔细的考虑，若我真想追求那个人，我该怎样做。
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魅力，但我很清楚，对于林弈天，我无法用以往的任何感觉界定他。但我也知道，这样的男人是冰，只要融化就成了水。所以，只要我可以完全抓住他的心，我让他做的事，我想他不会拒绝我。
虽然卑鄙，可那是为了羽辰。
打了电话到总台，请小姐帮我订花。
“段先生想要什么花？”
“玫瑰，红玫瑰。”
我可以感觉到对方在轻轻微笑。
“我知道了……那么，是送到段先生那里，还是送到您指定的地址？”
“送到我房间来。”
我可不想让自己送过去的花遭受弃尸的命运……当然就算是我亲自送过去这个也不是可能发生，但至少我跟着去，也可以显示自己对他的重视程度吧。
半个小时后，侍应生敲开了房门。
“段先生，这是您要的花。九十九朵。”
“谢谢。”我微笑着把小费递给他，“很美丽的花。”
的确是非常美丽的红玫瑰，似乎是刚刚才从花丛中摘下，花瓣上还沾有晶莹的露珠。
九十九朵玫瑰，我想象不出林弈天收到它们时会是怎样的表情，或举动。
准备出门时赵姐从家里打电话过来。
“先生？”
我重坐到床边。
“是我。怎么，家里有事？”
她迟疑一下，“也不算有事……昨晚医生来过……”
我皱起眉头。
“羽辰他怎么了。”
“少爷让我不要告诉先生。”
“如果你真会听他的话就不会打这个电话过来。”我的声音大了起来，“到底什么事？！”
赵姐还是不急不躁，她不怕我，她在段家那么长时间，对我的脾气，她一清二楚。
“医生说那个东西做好了。”
我一时间没有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