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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鸟-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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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觉得唯一的问题就是陆劲手里的血样。每次想到这件事,他就头痛不已,但又不得不佩服陆劲的精明。当时,他一心想通过陆劲接近岳程,如果他拒绝,不仅会引起对方的疑心,还可能被驱逐出邱家,那意味着,他之前做的事全功尽弃。所以,他当时是别无选择。可他明白,对他来说,这注定会是个大麻烦。

他曾想过,也许他该拿邱源跟陆劲交换那份血样。可这显然行不通。首先,他无法肯定,陆劲给他的血样,就是他的血,其次,如果开出这个条件,就等于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对方,如此一来,他自己会陷入险境。

他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再等两周,等陆劲自己把血样还给他。

而在这之前,他绝不会再提起血样的事,更不会再去邱家。

半夜一点,邱元元从梦中醒来,发现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先是一惊,随后猜测陆劲可能在楼下的客厅喝茶。

很多年前,当她还是个少女的时候,常常看见他一个人半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你该抽烟!男人在发愁的时候都抽烟。”有一次她提醒他。

他眼神迷离地看着她。她以为他又会说什么下流话来逗她,可那次他没有。

“我不抽烟。”他回答得很简短。

“为什么?听说抽烟可以放松  ”

“元元,抽烟对我来说投用,我只有死的那天才会完全放松下来  ”他声音低沉地说。那天他的情绪很低落。他没告诉她原因,他只是拍拍身边的沙发,“坐下来陪我一会儿。别说话。”她在他身边坐下了。那天晚上,她陪了他一夜。他们静静坐到天亮。

那时候她才知道,这个男人在心情低落的时候,需要的不是歌声和微笑,而是安静。就像一只耳朵受伤的小乌,哪怕是一点点声音都会刺伤他。

他现在在哪里寻求安静?

她穿上拖鞋,悄悄下楼。

当她走到客厅通往花园的门口时,看见花园的亭子下面有一个人影。他真的在这儿。

她知道他为什么心情不佳。虽然他跟她再三保证,对父亲的所作所为守口如瓶,以免事后警察追究。虽然他还劝她,先把那些事丢在一边,把父亲找回来再说。虽然他表现得极为冷静理智和大度,可她知道,他心里其实并没有把这件事放下。不管父亲能不能救回来,他都将在一个仇视他的家庭里长期生活下去,他该怎么跟他周围人相处?

她本想走过去陪他坐一会儿的,但是望着他孤独的背影,她又犹豫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在这时候该不该打扰他,因为她一定不会沉默不语,她会忍不住劝他,忍不住向他赌咒发誓,保证他们将来的生括有多美好,可是,这些真的是他想听的吗?

她的腿和手臂都在隐隐作痛,前些天遭受的暴行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尚未褪去,她腹中还有孩子,为了这个孩子,她必须顾虑自己的身体状况。何况,她今天花了大量时间陪伴焦虑不安的母亲,不断地劝慰,分析和疏导,有时为了陆劲还得小心翼翼地跟母亲顶嘴,所以,她现在已经精疲力竭。她想,她恐怕是没办法在秋天的夜里陪他在花园坐一夜了。

其实,只要知道,他还在她家里,在她身边,她就安心了

她在门口看了他五分钟,最终没有走过去。

在上楼回卧室的时候,她想,也许我们该搬出去住。不管父亲能不能回来,我们都该拥有自己的家。保持适当的距离也许能缓和彼此的关系。时间长了,父母自然会淡忘一切,接受他的。

15。小镇旧事

“吴启南?”财政接待的是位中年妇女,她推了推鼻梁上的深度近视眼镜,打量了岳程一番,“我在这里干了十几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我要找的这个人是从S市来的,他在这里只干了半年,时间应该是1973年到1980年之间。我估计认识他的人都已经退休了。”岳程递上介绍信,那是裴欣言从网上花10元钱买来的,在认识她之前,他从不知道,连介绍信也能买,“我是S市第五轴承厂的。我父亲过去在你们这里工作,当年吴启南跟他关系不错,可后来我父亲回城,他们就失去了联络。现在我父亲年纪大了,想联络一些老朋友,大家聚聚。我这个做儿子的就是想尽尽孝。这几天我正好来这儿出差。”这番说辞,前一天晚上他就编好了,“请问,能找到当年的人事档案吗?”他问到。

中年妇女把介绍信草草看了一遍后,立刻还给了他。显然,对她来说,这只是个必要的流程,至于介绍信是真是假,根本无关紧要。

“你要找人事档案,得去人事局。咱们这儿没有。”她道。

“那能不能找到,1973年到1980年之间,在这里工作的老职工?我就问几句话。”

中年妇女朝门口一指,“门口那老头你看见没有?他今年68了,在这里干了一辈子,你要打听过去的事,可以找他。”

岳程忙道了谢,朝门卫室走去。

看门的老头虽然比吴启南大不了几岁,但看上去老多了,不仅牙掉了,头发秃了,连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他仰着头把“吴启南”这名字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什么来。

“哎哟,那么久之前的事,记不得了。”他见岳程有些失望,便道,“你不知道,小伙子,那些年,常有人来这里学习。因为这里出了个省劳动模范,他好像是设计了一套什么方案,在省里介绍了之后,挺受领导赏识的,后来就在全国推广起来。那些年,很多地方都派年轻人来这儿学习。你别看咱这么个小地方,那时候还小火了一把呢。”

“他姓高,叫高正平,就住在银行那条街。你去找找,一问都知道。现在这会儿,我估计他在银行对面的花坛边跟人下棋呢,这老头,别看八十多了,身体硬朗着呢。”

门卫所说的“银行那条街”其实离财政过五分钟的路程。岳程走到那里,果然发现有几个老头在工商银行对面的花坛里下棋。他连忙走了过去。

“请问哪位是高正平?”

一个满头自发的老汉抬起了头,“你找他?”

“您就是高大爷吧?”

老汉倒没否认。

“有什么事?要是推销什么保健品啊,蜂蜜的,那就免了,我可不信这些  ”老汉说罢对身边的其他老人道,“这年头,要是有陌生人笑着跟你打招呼,呵呵,多半是推销员,要不就是卖保险的  ”

“还有骗子…上回,老陈就碰到一个人,笑着跟他打招呼,骗他买了个什么家传的铜镜,结果他后来上古玩店鉴别,你知道怎么着,人家说是假的,顶多就值30块。你说冤不冤,他可是付了3000块哪,还特地到对面的银行去取的钱呢 ……”

周围的几个老汉都啧啧叹自。高正平这才想起岳程,“小伙子,我明说了,要

是你想推销什么,就什么都别说,赶紧走人吧,咱们不信这个  ”

“高大爷,我是来向您打听一个人的。”岳程道。

“打听谁?”

“吴启南,您还有印象吗。二十多年前,他曾经在你们这里工作过。”他本来担心年事己高的高正平会露出跟门卫老头一样的困惑表情,可没想到,高正平听了他的话后,却没有丝毫反应。看来他记得这个人。

“他跟这里的一个女人生过一个孩子。”他试探地说。

高正平低头继续下棋,没说话。

“您  记得这个人吗?”岳程又问了一遍。

高正平抬起头,锐利地盯了他一眼,不客气地问道:“你是谁?干吗要打听这些?”

“吴启南最近得了重病,他想在临终前见见自己的儿子,所以托我过来替他找找。”这也是他临时编的,他觉得与其绕来绕去,不如先发制人,看看对方的反应。如果吴启南根本没有儿子,也没有跟任何一个女人有过什么关系,老头之前就应该反问——“他有儿子?他跟这里的女人有关系?”可老头什么都没问,而且,似乎心里有气,这表示,很可能确有其事,而且老头还知道内情。

“吴,口天吴,启发的启,南方的南。您想起这个人了吧?他可是作为培养对象派到你们这儿来学习的。”他故意说得很慢,一边偷偷观察对方的情绪。

高正平骤然从棋盘前站了起来。

“喂,老高,你不下了?”他对面的老头嚷道。

“不下了,不下了。这棋越下越没劲。我先回去了 !”

高正平扭身就走。

岳程连忙跟了过去。现在他判断,吴启南当年的风流韵事,老人不仅知道,而且还很可能认识当事人。

“高大爷,能告诉我吴启南当初的恋人是谁吗?”他跟在高正平身后问道。

健步如飞的高正平,听到他这句话,骤然停住了脚步。

“你回去跟吴启南这棍蛋说他儿子早死了! ”

吴启南真的有个儿子可是,他已经死了?是老人的气话还是确有其事?岳程发现高正平已经朝前出了好几步,连忙又跟了上去。

“死了?您说吴启南的儿子死了?老人家,这人命关天,您可不能瞎说啊。”

“我瞎说?! ”高正平大声道,“你自己去派出所查桑籍,桑叶的桑,籍贯

的籍,他17年前就死了  ”

真的死了?

“那他母亲呢?”

“你说秀岚?也死了  ”高正平没好气地吼了一句,又朝他瞪了一眼,“你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别跟着我 !”

他这么一说,岳程就更不肯放他走了。他走上前挡住了老人的去路。

“大爷,您就算有气,也别撒在我头上啊。其实我也不认识吴启南,他是我父亲的朋友,因为我正好到这儿出差,他才让我来帮忙打听一下。”他态度诚恳地说。

“大爷,您别生气。我对吴启南这人不太了解。我爸老说吴启南是个难得的好人。您看,吴启南有事,他还特地让我过来跑一趟呢。这样吧,您既然知道那女人的事,就跟我说说,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这样我也好回去跟我爸说。要是他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也得让我爸爸知道知道啊。您看呢?”

老人听他这么说,气消了一些。

“你爸还说他是个好人?你爸可真是个糊涂蛋 ! ”

岳程只能傻笑。

“我爸是近几年才认识他的,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

“你爸要是来问我,我就告诉他,这吴启南就是他妈的一个衣冠禽兽!妈的!我要是见到他,我见一次,打一次”老人往地上狠狠淬了一口,接着,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岳程忙道:“大爷,要不我们上那儿坐会儿吧?”

“去去去,我身体好着呢  ”老人声若洪钟地说道,“吴启南当年来我们这儿学习,学他个头啊他走后没多久,我外甥女秀岚的肚子就大了。你说那时候,谁家姑娘要是没结婚,挺着大肚子,那街坊邻居的口水就得把她淹死。可不管她父母怎么打她骂她,她就是不说孩子的爹是谁。她父母气不过,就把她赶了出去。我老婆见她可怜,把她接了回来,她就是在我家把孩子生下来的。这孩子生下来还没户口,我当时跑断了腿,进了不知多少礼,最后凭了我这张老脸,才总算把孩子户口的事办妥了。那时,我们还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谁。我实话告诉你吧,小伙子,我是等秀岚死后,才知道那王八蛋是谁的秀岚把他的信都藏在抽屉里,我看了信才知道,她为什么不肯说出这棍蛋的名字,也不肯嫁人这王八蛋在信里骗她说,等他事业有成之后回来娶她,还说给她买金首饰,让她住带花园的大房子。他说,要是她把他的名字说出来,他的前途就毁了,到时候,他就不可能再娶她了。就凭这一句话,这傻丫头等了他一辈子”老汉长叹了一声,接着道:  “小伙子,秀岚当初是我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追她的人可不少啊。你看,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被那浑蛋给毁了 !

“那后来昵'”

“什么后来?!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 !”老汉暴躁地喝道。

“秀岚后来是怎么死的?”

“自杀她一直心情不好,你说她心情能好吗?走到哪儿都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的。她可没少听冷言冷语,就这么熬了十几年,后来得了肺气肿,就休病在家了。那时她父母都已经死了,也没留下什么钱,我家里也有人生病,自己还顾不过来呢,幸亏,她生了个懂事的孩子,”高正平摇头叹自,“秀岚病倒后,桑籍就不念书了,跑去舞厅打工挣钱。他妈那时全靠他了。”

“烧死的那年舞厅发生大火,他没逃出来,被烧死在里头了。那年他才16岁。没几个月,秀岚就自杀了,这些你去派出所查查就知道了这事我不想说了  行了,别跟着我我不想再说了。”老人心烦意乱地嚷道,随后撇下岳程快步朝前走去。

这一次,岳程没再跟上去。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旅馆的房间电话。

“喂。是我。”他道。

“啊!是你啊 ! ”裴欣言嚷起来,随即又降低音量,小声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紧张。

“你怎么了?”他问道。

“你不是一直在唠叨,为什么蒋震的人没有在我家门口等着我们吗?”

听见蒋震的名字,岳程心头一紧

“是啊。怎么啦?”

“我怀疑他派人跟踪我们刚刚我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对面楼下的电线杆后面偷看我们这个房间的窗户还有,我刚刚想下楼去买吃的,有个男人在跟楼下前台的服务员说话,他拿了张照片给服务员看。我没看见照片,但我听他的口音是S市的  怎么办?”她好像有点六神无主。

难道蒋震真的派人跟踪我们?这一点倒是出乎岳程的所料

“那这个男人有没有上楼来找你?”

“那倒没有。”

“你有没有下楼'”

“这样吧,”岳程想了想道,“你下楼去向服务员要…张火车时刻表,你跟她说,我们会乘明天上午的火车回S市。然后,你假装出门,再马上折返回来,看看她在干什么,如果她在打电话,而且看见你时,马上想要挂电话,那就说明,她很可能是在通风报信,蒋震可能真的找人跟踪了我们。”

“你要我试探她?”

岳程知道,这种“技术括”对于像裴欣言这种习惯闷在家里很少与人接触的宅女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他不想勉强她。

“如果你不想做,那就算了。你乖乖待在屋子里等我电话。”他道。

“噢。”

“别害怕。我等会儿就回来。”

“嗯嗯。”她道。

他仿佛能看见她在电话那头紧张地频频点头,他禁不住笑了。有时候,她还真是蛮可爱的,尤其是担惊受怕的时候,简直就像只小鬼子。

“喂。欣言。”他叫她。

“嗯。”

“替我查一个人。”他道。

“谁?”听声音,她好像已经平静了下来。

“桑籍。桑叶的桑,籍贯的籍。”

电话那头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他死了。”过了一会儿,她的回复来了,“1991年,牛膝镇美兰舞厅发生大火,一共死了12个人,他就是其中之一。”

“他真的死了?! ”

“对。死的时候,他只有16岁。这里有一份他的死亡报告。”

“有没有舞厅的地址?”

“红伞街15号。现在那地方己经变成电影院了。”

“那场火灾有没有幸存者?”

“  让我瞧瞧,”裴欣言边查阅资料,边回答他的问题,“有一个,她名叫王春丽,原来是美兰舞厅的歌女,发生火灾的时候,她20岁,只受了点轻伤。她说,她是被一个客人救出房间的,但警方没找到这个客人  好像最初还把她列为嫌疑人,但后来因为证据不足,把她放走了。她妈对警察说,王春丽的智商有问题,从小就有点傻。”

“能不能查到她现在的住址?”

“她在红伞街船号开了一家小超市。”

岳程把地址和名字记了下来。

“你那里能不能查到火灾的详细报告'起火点在哪里'我想知道是人为还是意外。”

“等一下  ”裴欣言的声音消失了一阵,又响起,“警方的结论是人为纵火。火灾发生在1991年1O月12日半夜两点。起火点在一个歌女的房间里,她的名字叫同韵。警方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两具烧焦的尸体,'Zei8。Com电子书下载:。 '另一具后来确认是这个舞厅的贝司手齐兵  警方后来好像又怀疑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个放了火,原因是情感纠葛,那两人好像在火灾发生前,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这是资料上的原话,齐兵有老婆。

“我复制下来了,到时候你自己看吧。”

“好。谢谢。——  有没有这个齐兵老婆的联系方式。”

“等一下。”过了一会儿,裴欣言道,“真巧。他老婆叫王雪,是王春丽的姐姐,现在她跟王春丽一起在经营那家小超市。”

“看来我得去一趟那家小超市。”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又问。这似乎是她唯一关心的问题。

岳程现在觉得她的口气有点像他的老婆。想不到,她竟如此依赖他,他既感觉意外,又有点小小的得意。被一个女人依靠,这感觉还真是蛮新鲜,蛮舒服的。

“我事情办完就回来。你好好在房间里查资料。等我的电话。”他道。

“噢。我知道了。”她道。

嘿嘿,她还真乖。

二十多分种后,岳程乘公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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