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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总说,你想坐就坐吧,我的大门什么时候都是开着的。
老狗有着狗的本性,很老实,说,不了。
老狗于是就很老实地在家里等着。公司里,被宣布下岗的人员中陆续的有三两
个被召回去上班了,但是,老狗消息却石沉大海。老狗按捺不住,责问老总,为什
么他们能回来上班而我不能?
老总说,你的报告我已交王副总了,他管行政,你去找他吧。
也许老狗以前和王副总有过些少的过节,或许他认为这不过是老总的一句托词。
老狗说,你是一家之主,公司的老总,我不找你找谁?
老总低着头,拿笔的手在不停地写划着,许久,也不抬一次头。他抬头的时候
便淡淡地说,我说你真的不用找我了,企业改革,是政府的要求,不是我说改就能
改的,你想不通的话你就去找政府吧。
老狗气极,甩手离去。改革是无情的,既然没有学会摇尾乞怜,那便让你的一
切理由吃屎喝尿去吧。
为了此事,老狗在家里整整呆了两天。第三天,他才出门,因为他还要生活,
必须寻找工作。
老狗在木井路应该是人缘极佳的,因为他乐于助人,经常免费为别人铺面抄几
个大字或打个报告什么的。因此,在木井路寻个工作是他的首选。
老狗像个闲来无事的人似的,在木井路上逛着张望着,希望发现有谁忙不过来
的地方。
“老狗逛街啊?”
“老狗那么有空呀?”
“老狗吃了没有?”
…………
四目相对,老狗发现了木井路上一巷子的不痛不痒的客套。老狗于是被这些客
套弄愣了,一张大口竟说不出个子丑寅来,他觉得自己像个沿街乞食的乞儿,两条
腿东转西拐像跑似的,最后窜到了我的家里。那时我妻子已经去了米铺,我起床不
久,正在观看早间新闻。老狗恳求我说,你家米铺要人不?让我卖力气驮大米也行。
我说,好啊,老狗。
但是,这事不归我管,我补充说,要问问别人才行。
其实,老狗这话是问了也是白问,他应该知道我这家里掌权的人是谁。
看完了早间新闻,我说,老狗,我们去吃猪脚粉。
老狗说,不用了。
我说,客气什么,不吃饭能解决问题吗?
老狗被我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拿了张报纸不三不四地歪念着。我知道他不是不
想去,而是每次去了都是我请客我付钱,他总觉自己占了我太多的便宜。这就让他
心中颇为不安,好像欠我人情太多。其实,我是不大计较这种东西的,要做真的朋
友就不能被“钱”烙着。好歹有时也要留给他点面子,让他重拾男人的尊严。我说,
要不你请。
老狗欣然应允,他说,一餐猪脚粉我还是请得起的。
粉店里,我额外要了两斤米酒。几口下肚,老狗就发起牢骚来。老狗说本来一
两年后也准备着要离开这个“烂鬼”单位了,因为这不是他成长发育的土壤。但是,
现在条件还没有成熟,妻子、儿子的生活还没有得到保障,她们都得依赖他才能度
过这个难关。想不到别人把事情看得那么准,此时的他,毫无心理准备,羽翼正脆,
飞也飞不起,跑也跑不了,正好往绝路里赶。
我说,老狗,你太落后了,现在的人学的是关系学,讲的是金钱、人情。“关
系学”你懂吗?就是男男女女搅拌在一起的那种。要是你过得了金钱关、人情关,
前面等着你的就是坦途了。
其实,我也不懂得什么是“关系学”,只是胡乱地说一通,也许前后还互不对
调子。这让我感到自己像只“鸡”,在乏味的客人面前骚首弄姿,自卖风情。
老狗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酒,“嗤”地一声,说,瞎说。他不齿这种“关系
学”。他说,我以前读书时学的是人学,学“人学”的人不必跟学“关系学”的人
比,因为前面的人高尚,后面的人无耻。
我说,老狗,你这身迂腐气会害了你。
老狗补充说,对别人是这样,对我不定如此。
我认为这也许是老狗下岗的真正原因。
老狗说,我在这个城市里无依无靠,把我涮下来也不会得罪什么人。
这也许也是真的。
喝完了酒我们各自回去,我要到某单位去,帮助妻子追结陈年米钱。这个单位
是一户“困难”户,我一个月少说也要去三四次的,他们总是推说单位领导不在,
要不到钱,把我搪塞掉了。要不是看在老熟客老相识的面子上,我早就叫人把他们
的摊子给砸了。妻子今早出门一再叮嘱说,铺子已经没有多少资金了,要不到钱,
铺子就得关门,到时你我就等着去喝西北风吧。
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是偷是抢,看来都要拿回点东西。
刚巧,那个单位的头儿有急事匆匆跑回单位,被我撞了正着。我说,我们真是
百年不遇啊。
他皱着眉头对我说,这阵子没钱,过两天再说好不?
他两手一摊,真像回事似的,说,我袋里真是没钱,如果有钱,我多少都会给
你。
我说,屁话,今天要么你还我钱,要么把我打死在这儿。
看来他真的有急事,被我缠得没有了办法,最后不得不松了口。我的钱便到手
了。回来后,妻子直夸我有功,在铺子里把我又搂又抱的,要是在家里,也许非要
我跟她上床不可。我趁机说,老狗下岗了,想跟你打工。
妻子杏眼一瞪,嘴巴儿一翘,害怕谁向她借了钱准备不还似的,说,不行。
我说,与人为善,又不是要抢你的饭碗,你就这样对待一位立功人员呀?
妻子听了我的话,脸色缓和下来,伸手理了理我脑门上的头发,说,不是我不
通人情,不给你面子,我巴掌大的铺面,按功论赏,你来还凑合,老狗呢,要他来
干什么呀?就是张凳子,他坐了,叫我往哪搁?送米嘛,满街都是人力车,三两块
钱我就能让他们通街跑。
我见我的请求很让她为难,心里也过意不去,也就不再勉强,说,不行,就算
了。
妻子也不想因为她而把我弄得不高兴,也许在心底她也是很想帮我的。一个大
男人的面子啊,比什么都重要。突然,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像想起了什么,笑
逐颜开,说,差点忘了,我有个朋友酒店里正好缺少一名保安,你就叫他去试一试
吧。
这样,老狗就到鸿运酒店上班了,做保安。这家鸿运酒店其实也称不上什么酒
店,顶多算是大排档,一个大厅,七八张桌子,内有十来个包厢,如此而已。
老狗惨了,三百元月工资,包吃住,专值夜班。从此以后夜里就没沾过妻子的
边儿。
可惜惨景也不长,半年后,老狗失业了,并且酒店还欠着他两个月的工资,原
因是酒店老板跑了。
回到家里,妻子也大骂这个酒店的老板“王八”。我说她还够义气,她就气愤
地骂我懂什么,那个“王八”还欠着她二千元的米钱呢。原来如此。
老狗说,这不关你们的事,是我自己太笨太蠢了。
失业的第二个晚上,老狗叫我坐摩托带他上街。我说,上街干什么?
他说,看女人。
老狗坐在我车的后座,问我,你喜欢哪一种女人?
我说,臭腥的那种。
老狗哈哈大笑,说,我也是。
老狗接着说,现在稍有点姿色的女人,除了几个傍了大款,其余的大多数进了
酒楼、舞厅、宾馆、按摩室或者发廊。哎,女人的进步竟是社会的堕落啊!
我说,老狗,你在酒店工作就是这点心得呀?
老狗把嘴巴伸到我耳朵边很神秘似的说,其实那间酒店是间“鸡”店,每个月
派出所都会去抄一两次的,那儿的“鸡”一旦看上了你,全部免费,吃到你腻。
我说,老狗,你也享受了不少吧?
老狗很谦虚地说,偶尔。
经过一间发廊的时候,有一穿着入时上身半裸的姑娘从里面出来,样子很熟,
就像专拍美胸广告的那种。老狗对我说,你看那婊子,白里透红的,那前胸耸动之
物加上走起路来特来劲儿的臀部,简直人间极味,睡在上面一定很舒服。
我说,那你应该去找沈殿霞。
老狗说,沈殿霞是明星,目标太大,不符合我的口味。
我说,老狗,废了你。
老狗大笑,疯了似的,你不信呀,到时我带你去尝尝。
我掉转车头,向回驶,因为听了他的说话我心里直想呕,并且,我的妻子虽然
有时是口罗嗦了点,但是,她一直对我很好,我没有理由背叛她,或者因一时的冲
动而做了些对不起她的事情。
老狗说,你干什么掉头呀?
我说,回家干女人。
老狗恼了,说,你说什么?并命令我把车停下。我把车停了下来,在路灯的闪
烁里我看见他在哭。他下了车,独自躲到街道的一个暗角里。我把车放好,然后上
前问老狗,刚才还好好的,突然怎么了?
老狗只管哭。我陪着他坐了下来,他便说,我原以为自己可以做匹狼的,结果
只做了一只狗。
我说,你是一只好狗。
老狗听了我的这句话,哭得更大声了,他说,我对不住自己的女人,养不了这
个家,不能给他们母子过上好日子,我不是一只好狗。
我安慰他说,你有了这番心意就证明你是一只好狗,并且你不是一只普通的狗,
还略带有点狼的好色,凡是带有腥味的地方,你都想嗅一嗅,闻一闻,看一看,尝
一尝。
老狗哭着哭着,笑了起来,是那种欲哭无泪、欲笑不能的样子。他叹息着说,
我真是一只老狗,到了残花败柳的年龄,许多东西都无法如愿了。
我说,老狗,别泄气,我们是朋友,有什么想不通的,就只管找我。
老狗揶揄我说,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帮不了我。我是一只不受欢迎
的老狗,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我的日子很苦,可是,没有谁知道,以为我啃骨头便
是吃大餐。其实,我和谁都一样,只想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过上一些衣食不愁的安
安乐乐的日子。
说着,老狗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我跟上去,他便说,我很想云游世界,
到外面走走。
我说,别瞎想。
我扶住他,想把他送回家,他却掰开我的手,很沉着地问我说,我们够老友吧?
我肯定地回答说,当然。
老狗又问,老友是应该相互信任,对吧?
我又肯定地回答说,当然。
于是,老狗果断地说,那么我没事,我只想一个人独自散散心,总可以吧?
我想他在情感特别脆弱的时候,独自一个人也许是危险的,就很不放心地提出
和他一起走走,却被拒绝了。他笑了起来,说,我现在不是很好吗,你干什么总想
缠着我?如果你不走,我就把你的车推到街中心去。
我可不能让他把我的车推到街中心去,于是我走了。
我首先跑回老狗的家里,对他妻子说,老狗好像有点不对劲,我劝不了他,你
赶快去找他回来。然后,我就回家了。
我一到家,妻子就着急地对我说,死了死了,你家里打电话来说你老妈病死了,
好像是得了肠胃癌什么的,你快点回去看看。
我母亲一向很健康,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能挑得起七八十斤重的担子,这个消
息不啻晴天霹雳。
第二天,我心急火燎地赶回老家。回到了家里才知道原是虚惊一场,原来是医
院诊断错了,第一次诊断是肠癌,第二次确定是肾结石。但总归是病了,我就在家
里陪了老妈一个多月。
回来时,我突然心血来潮,改变了回家的路线,我游了一趟钦州港。于是,我
就碰到了老狗,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是在离家出走。
从钦州回来,在铺子里我见到了老狗的妻子,她正坐在米铺门边,像一只忠实
的看门狗。想想老狗,他们真是一副十足的夫妻相。到了米铺,却不见我的妻子。
我问,嫂子,我家的米铺卖给你了?
她咯咯地笑着说,是呀。
我信以为真,一个多月什么样的变化不可能有啊?更何况这米铺不是我能管得
了的东西。看见她的可爱的儿子在里面玩,我就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老狗的妻
子就命令她的儿子说,快叫叔叔。
那个小不点于是就叫了我声“叔叔”。
我说,嫂子,你见到了我家的那位了吗?
她反问我说,你自家的东西看不住问我干什么,她不在家里吗?
我笑了笑,说,可能在吧。于是,我就回家去了。回到家里,看到妻子猪一样
地躺在沙发上,很无聊的样子。见我回来了,就拿眼睛白了我一眼,却不跟我说话。
我问,你的米铺不要了?
她反问道,谁说的?
我说,要不你怎么赖在家里?
妻子骄傲地说,难道你不知道懒人有懒人福吗?
我说,我才离开一个来月,你就长进不少啊?
妻子又白了我一眼,有气无力地叹息道,还不是托你那兄弟老狗的福。
我惊奇地说,老狗怎么了,他能有福给你托?
妻子赌气地说,这条老狗,就该去死。
昨天在钦州港游艇上还见着他,一个人好好的,怎么就说他该死呢?我摸了摸
她的前额,怀疑说,你莫不是病了吧?
妻子于是迫不及待地给我讲起老狗离婚的事来。我感到很惊讶,不相信那会是
真的。可是,第二天我便在老狗的妻子及木井路的流言中证实了。至于老狗离了婚
的妻子为什么跑到我妻子的米铺里卖米,妻子对我说那是老狗托的,老狗说他一看
见这妻儿俩就心酸,就干脆离了。原先他妻子是不肯离的,但是老狗就逼着她离,
还砸烂了家里的许多东西,把个夫妻关系搞得很僵,形同路人。他妻子一激动,就
同意离了。老狗说他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又不忍心抛下他们两母子,他
需要一丝不挂地上路。名义上他们是离了,但是心里还惦记着他们,希望我能给他
妻子安排个工,接济接济他们。我不肯,骂他不是个男人,他“扑通”的就向我跪
下来了。我心头一软,就答应了。
原来如此。
有空的时候我想我们应该去看看他们母子俩。
妻子说,看什么看,整天都在我米铺里。这老狗也真是,他怎么就不知道现在
的人都很健忘,有谁会在乎自己的身边多了或者少了一只老狗呢?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去看了她,因为我很想知道她对老狗的一些真实想法。
我到她家里的时候,看见她在拾掇东西,我问,嫂子,在干什么呀?
她说,死佬的东西,放在家里碍眼,拿出去丢了。
我阻止她说,别。
她说,要不给你拿去。
我解释说,老狗是一只好狗,好狗的东西你也准备丢呀?
她却哭了,说,他要是一只好狗就不会这样对待我们了。
她边说边哭,并且哭声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重。我傻呆了,我是最怕女
人哭的,特别是见不得离了婚的女人哭。于是,我就跑了。
老狗的妻子却追了出来,老远的对我喊,你不要他的东西了?
…………
另一度空间
星期五下午三点半李华锁上了自己的办公桌抽屉。尽管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李华还是郑重地锁上了自己的抽屉。这象征着权利和对隐私的保留。钥匙在锁眼
里的“嘎嗒”的转动声在沉闷的空气中清脆地迸发出来,让李华觉得畅快无比。这
个声音替她对办公室所有埋头苦干的同事们偷偷地发出了嘲讽的微笑。李华双手空
空地离开了办公室。她走时客户主任张广志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他看了看李华飘然
离去的背影,李华瘦弱纤细的身材从远处看上去容易被忽略,只有白色的真丝长裙
在那里轻盈地摇摆。张广志从飘舞的裙子上收回茫然的目光,站起身来去倒水。在
他大口大口畅快淋漓地喝水时,他听到厕所里抽水马桶的轰鸣声。轰鸣声随着张广
志渐渐滋润的嗓子越来越小,他一仰脖把水喝了个干净。张广志非常使劲地把用过
的一次性纸杯拧成麻花般的细条,摆了一个投篮的姿势扔进垃圾筒。他回头望了望,
并没有人注意他。这次他把目光投向了李华的电脑,屏幕上闪烁着“HAVE A GOOD
TIME!”哪儿像个年轻姑娘,整天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鬼主意!张广志心里暗
暗骂道。
李华走出厕所后走到了与写字楼连通的世纪酒店,把早上存在行李房的旅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