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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氏本来还有些意见,可毛八斗出于对薛庭儴的信任,显得十分慎重,她忍了忍也没说什么。
一行人分批离开家里,三月多的天,还是有些凉的,外面黑漆漆的,只借着月色和有些人家大门外亮着的红色灯笼,才有了些许光亮。
高升早就收到了信儿,守在大门前。听见有人轻声敲门,他将门打开,在看清了来人后,就让开身让大家都进来了。
“这是咋了?”高升还是一头雾水的。
“进去了再说。”
一行人涌进了堂屋,之后薛庭儴就把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
“你是说怕有人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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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登闻鼓; 又名敢谏之鼓; 伸冤之鼓。
始于西晋,盛于唐,其后各朝各代皆设登闻鼓。
到了宋朝年间; 甚至设下登闻鼓院; 受理吏民申诉之状。及至前朝,明太/祖亲设登闻鼓; 并派有专人管理; 一但有冤民申诉,皇帝亲自受理,官员如有从中阻拦者; 一律重判。
每朝每代的皇帝设登闻鼓,初衷都是好的; 可最终都会流于形式。
这其中原因太多; 宋朝年间甚至发生过老百姓丢了猪,敲响登闻鼓,让皇帝帮其找猪的。可见一斑!
及至前朝更新庶政; 言路大开; 又设都察院、六科给事中及通政使司,登闻鼓渐渐为人所淡忘。到大昌建朝以来,那登闻鼓虽还是沿袭前朝设于午门外; 却并无专人管理; 只是守着午门的禁卫军会定时派人打扫。
每天从午门进进出出的官员数不胜数; 这登闻鼓不过就是个摆设。
可今日这摆设; 却被人敲响了。
……
如今立在午门外的登闻鼓,已经历了数百年的岁月沧桑。原本朱红色的鼓身已经褪色成了深褐色,而鼓皮也从浅黄变成了灰白。可它依旧立在那儿,见证了前朝的灭亡,见证了大昌的建立,见证了历代君王的生与死,也见证了这座百年帝都的风云变幻。
在那梦里,薛庭儴就像许多官员那样,从没有正式过这面饱受岁月沧桑的大鼓,可他今日看得很仔细。
他,其实本不想如此的。
识时务,懂时务,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并不是自我勉励之词,不过是自我安慰之语。
蝼蚁尚且贪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聪明,那是蠢。
这与薛庭儴的理念不合。其实他并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还是不是自己,自打做了那个梦后,他的思想、心性、处事,许多都受到了影响。
也许之前确实憋屈,可薛庭儴并不以为然,不是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吗?
可这些想法却在一夕之间通通变了。
薛庭儴想起了毛八斗李大田担忧的眼神,想起老师紧皱的眉头,想起陈坚欲言又止的愧疚,想起了洪氏的那句连累,还想起了招儿明明担忧不已,却依旧强笑佯装无事的模样……
他,薛庭儴,出身微寒,不过是个乡下小子。
拜师于林邈,习得经义。
于嘉成五年二月,得县试头名案首,后连斩府试、院试案首,为秀才。
嘉成六年八月,得乡试头名解元,一战成名。无奈适逢祖父过世,归家守孝一载。建族学,立功名旗,光宗耀祖,薛姓一族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嘉成九年二月,遇恩科赴试,本是会元之才,却遭人半路拦截,一夕之间从天到地,还有人想让他死。
站在这面大鼓前,一瞬间无数的念头从薛庭儴脑海中划过,终于定格在数年前沈三与他的一场对话。
“这书上,可有你想得到的东西?”
他是这样答:“功名、利禄、财富、权势。”
……
“一句话就想换一个人,薛案首这买卖做得也太精明了些。”
“我保这句话可让你沈家之人入阁无忧,且不用和吴家低头。”
……
那时候他踌躇满志,野心勃勃,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胆小如鼠了?
也许是日子过得太/安稳,也许是身边太多的温情存在,让他眷念、不舍。
薛庭儴想起一句话——
如果老天不给你
第143章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这声高呼是招儿喊出来的; 她只是下意识这么喊。
喊完后; 她想起自己一身男装,当即挺了挺胸,对身旁的人说道:“我见这薛举人少年成名; 定然不是无故诽谤; 谁不知道登闻鼓不能乱敲,三十廷杖受下来半条命都没了; 不是有天大的冤屈; 哪个读书人会来吃这种苦头。今年恩科,明年正科,他完全可以等一年再来考; 这明摆着就是让人没了活路,薛举人才会来击登闻鼓。”
“这位兄台所言甚是; 最近关于春闱流言蜚语甚多; 本该考中的人落了第,一些名头不响之人却是俱都金榜题名,而这些人平时不过是尔尔; 相信大家都心中有数。”
有一个士子站出来对众人说道; 立刻引来无数人的附和。
“这薛举人条理分明,一看就不是胡乱攀扯。”
“就是,且这种大事若是乱说; 那是要治罪的。”
“肯定是有人背后舞弊; 我们不能让这两个人打了薛举人; 三十廷杖下去; 若是人死了,不是正合那有些人的意!”
“对对对,不能打!”
被禁卫军挡住的人群激动,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赶至,甚至有些失控之态。
一个年轻的士子走出来对钱田两人道:“方才那位赵公公是代表着陛下,陛下圣裁未至,你二人是哪一部的官员,竟敢私自做主?”
“我乃通政使司右参议钱有得,这登闻鼓是由我通政使司负责,面圣之前先受三十廷杖,乃是太/祖留下的规矩。且谁知此人是不是危言耸听,故意玩笑,想要证明真伪,自然要先受了这三十廷杖再说……”
“你少拿□□他老人家吓唬我们,太/祖也说了,击登闻鼓必有大冤情,官员如有从中阻拦者,一律重判。那如若薛举人所言属实,你二人从中阻拦,可是愿意受重判?”
若论讲道理,可极少有人能胜得过这些读书人,都是各地的精英才子,才能赴京师会试,自然不是升斗小民,被几句话就能吓退的。且读书人最喜欢评论时政,若是出去赴什么茶会诗会,不能说两句有关时政的话,都没人和你说话。
尤其打从前朝起,文官就势大,到了今朝,太/祖当年成事,一些读书人和文官起了莫大作用,地位自然不差。文官势大,势必读书人地位崇高,这些士子们个个身负功名,还真不怕一个小小的五品官。
更何况大势在己方,就不怕这小官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对他们这些国家未来栋梁怎么样!
“就是,你们可敢受罚?”
又有人道:“本来若是没人阻拦,我还只当是热闹看,如今这两人一看就是居心叵测,定然有人想欺瞒圣听。”
“贪官当道,我朝危矣。”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们这些人沆瀣一气,要打就把我们都打了!我倒要看看,英明神武的陛下如何治你们这些人的罪!”
“对对,把我们都给打了。”
禁卫军已经快拦不住这些义愤填膺的士子们了,却又不敢动手,只能连连往后退去,狼狈至极。
那头领气急败坏,他不过是个守宫门的,科场舞没舞弊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就知道若是让这些人闯进宫门,他的脑袋势必不保。而若是他们禁卫军的人对这些人动了手,还是脑袋不保。
这禁卫军头领冷笑地看着吃惊的钱参议,道:“钱大人,我禁卫军的人已经快挡不住了,你可确定还要打这举子?”
钱参议脸色乍青乍白,望着涌动的人群目光闪烁。
忽然,他气愤地一甩衣袖:“你们这些人真是不知所谓,本官不过是恪尽职守,竟被你们误解至斯。罢,这事本官不管了,你们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那位田大人也道:“本官不过是个监察御史,今日之事定会禀明陛下,不过这登闻鼓不是我都察院所辖,本官可做不了什么主。”
这两人见事态不对,竟是一推之下就甩锅了。
禁卫军头领冷笑,不过也没说什么,而是大声吩咐手下之人不得对这些士子们动粗。又解释道人已经不打了,还是等圣上命令,让士子们勿要激进犯事,这一场才渐渐平息下来。
钱田两人狼狈离去,迎来人群中阵阵嘘声。
没过多久,从宫门里又匆匆行出来几人,还是郑公公的领头,并带来嘉成帝的口谕,宣薛庭儴觐见。
薛庭儴并未犹豫,对宫门又行一礼,便打算跟着郑公公等人进去。
人群里,有个‘士子’道:“薛举人,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今日你若是不出来,我们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