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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我红尘颠倒-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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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到心坎上了,他喃喃自语:“那会是谁呢?他妈的,公安局长亲自批的条子!”
我摇头叹气:“完了,这下完了,你不是说好要把他……你怎么这时候还来找我,怎么可能是我?我哪来这么大面子?给人家局长舔鞋都不要!”他呼呼地喘着气,忽然问我:“那你估计是谁干的?谁有这么大的手面?”
我沉吟半晌:“说不好,不过有一个人嫌疑最大。”
“谁?!”
“你记不记得我们所那个邱大嘴,专门办刑案的那个?”我慢慢地告诉他,“他跟公安局关系最好,上次去陈杰家就是他搞的鬼,这次……”
(二十四)
3年前第一次见到海亮,是个晴朗的秋日下午。天高云淡,黄叶飘零,我们在石崖上谈了整整3个小时,这和尚口若悬河,时有妙语:“草木皆有佛性,菩提不外人心。”“不躁不亢,不佞不媚,是为君子。”我啧啧叹服,当时就拜了师。黄昏时一起用了素斋,到他的房间继续畅谈,海亮越发得意,从人间婆娑世界讲到东方琉璃世界,又从东方琉璃世界讲到西方极乐世界,三世佛招之即来,百金刚效命麾下,更有大神通、大造化、大法力,祭起法宝就能丢翻美利坚,说到兴起处,这和尚秃头铮亮,缁衣生尘,山峦间花瓣乱飞。一直聊到很晚,我起身告辞,刚下楼就停电了,满山漆黑,我有轻微的夜盲症,在夜里跟瞎子差不多,只好上去找他借手电筒,这和尚刚点上蜡烛,我告诉他:“师父,外面太黑了,看不清路。”他看我良久,忽然笑起来,一口吹灭了蜡烛,在黑暗中对我说:“去吧,现在外面不黑了。”
那夜里我异常感动,以为找到了那个东西:外面即是里面,我心即是世界。心中有光,眼前就有光;心中无路,脚下就无路。不过现在我知道那一切无非骗局:黑夜茫茫,你不能指望秃驴发光,他自己也没有照明的东西。
两天开了3个庭,晚上还要到电视台做节目,忙得焦头烂额。这几个案子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可以说是赢定的官司,1100多万眼看着就要到手,想起来心里就兴奋。做完节目回律所,路上哗哗地下起了雨,我开得极为小心,半天才回到办公室,周卫东正埋头整理案卷,旁边的打印机吱吱作响,那是最高法网站上最新的司法解释。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太晚了,回家吧,做不完明天再说。”他满面堆笑:“今日事今日毕,就快完了。”说着递来一个信封:“刘亚男来过了,这是她还您的。”我接过来捏了捏,问他刘亚男说过什么,周卫东吞吞吐吐地:“她说……,她说……”我鼓励他:“没事,我受得了。”他鼓足勇气:“她说你是个禽兽!”我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那你怎么看?我到底是不是禽兽?”他嗫嚅起来:“师父,你的手段太毒了,不过……,你终究还是我师父。”我笑眯眯地盯着他,这小子害怕了,结结巴巴地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我脸上笑容不退:“说啊,怕什么?”他腾地站了起来:“要我说,刘亚男活该!如果我是你,我肯定比你更毒!”
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周卫东也意识到失言了,赶紧转蓬:“哦对,孙刚被抓了,你知不知道?”我摇摇头:“他犯什么事了?”他目光游移:“说是容留、介绍卖淫罪,我也不太清楚。他爱人给我打电话,想让我帮他辩护,你看……”
我立刻沉了脸,大声喝令:“不许管!让他老婆给我打电话!”周卫东愣住了,我转身往外走,心想这小子道行够高的,办个劳动纠纷都能把客户撬走,前前后前瞒了个死,真不愧是我的好徒弟。这事看着不大,但苗头非常恶劣,律师行里一向视为大忌,以后非严防死守不可。
前两天我们谈过一次,说起他原来的老板,周卫东叹息不绝,说该老板绝顶高人,胸中甲兵一车,肚里十万奸谋,尤其擅长御下之术,在墙上挂了一幅字:养士如饲鹰,饱则飏去,饥则噬主。我正琢磨着,周卫东拍着胸脯开始表态:“师父,只要一天没独立,我就是你的鹰犬!”这话听着刺耳,不过正合我意:鹰犬爪牙皆有所用,抓兔子用得着他,大猎物必须亲自出手。只要一天在我手下,他就休想吃饱。我警告自己:此人不可掉以轻心,他如果忠诚顺从,自然千好万好,一旦稍有反意,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电梯正在养护,只好走步梯,快到6楼了,突然传来一阵呜呜的哭声,一个女人低声倾诉:“不要!我不要房子!我只是……只是想你跟我说话!呜呜……我们还是不是夫妻啊,志明?这么多年了,你……”我无声地挪了两步,看见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顾菲哭得浑身乱颤,老潘仰面向天,眉头紧皱,状如万箭穿心。我上不得下不得,只能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儿,顾菲哭声小了,抽抽嗒嗒地问老潘:“陆中原说还要整你,你怎么办?你怎么办啊?”老潘长叹一声,慢慢地扭过头来,正好与我的目光相遇。反正躲不过了,我几步走到近前,说不用怕他,你一不行贿二不吃请,而且早离了审判口,一个档案管理员有什么可整的?他们俩倏地分开,顾菲擦擦眼泪,说没那么简单,他审了那么多年案,得罪了多少人?陆中原说要找当事人和经办律师投诉他,现在已经开始查了!我心里一沉,想陆老板也太黑了,事实很明显:天下没有绝对公正的官司,肉里挑刺,眼中寻沙,总能找出毛病来。律师都是人中之贼,哪有见落水狗不打的道理?这么搞下去,老潘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他还是不说话,我转了转脑筋:“树挪死,人挪活,要不你活动一下吧,我认识高院政治部的颜常山,进庙拜佛,望山烧香,找找他怎么样?”老潘高高昂起头,样子十分不屑:“我要肯走后门,何必等到今天?你不用说了,我一生堂堂正正,不信他敢把我怎么样!”
3个人都不说话了,外面雨势愈急。我要送他们,老潘惨淡一笑:“你走你的,我跟小菲还有话要说。”我摇摇头上了车,看见他们俩依偎着渐行渐远,夜雨凄凉,那把伞太小了,老潘只知遮挡他的小菲,浑不顾自己身处风雨,淋得半身尽湿。
那是一个誓言,他说过,会一辈子保护她。
我唏嘘不止,开着车缓缓前行,手机响了一下,马上又断掉了,接着是嘀嘀的短信铃声,杨红艳问我:任红军答应出来见我,下一步做什么?我干脆拨过去:“你们约在哪里?什么时间?”她淡淡地:“周末下午6点,东郊苍凉谷,那里有个度假山庄。”我盘算了一下路程,直接下命令:“你按时赴约,记住,一定要拖住他,至少两个小时!”她有点高兴了:“那……他要起坏心怎么办?”我说你们老熟人了,起点坏心怕什么?忍着吧,这事过了,我保证老贺永远不来烦你。她无言以对,无声无息地挂了电话。
回到家已是深夜,肖丽还没睡,一见我就扑了上来:“陈……陈杰!”我心里一抖:“陈杰怎么了?”她满脸惊慌:“他刚才就在门外!”我汗毛倒竖,把上下的门锁全锁了个遍,在门镜里看了半天,什么都没有,转身问她:“陈杰来干什么?”她嘴唇直哆嗦:“我也不知道,他……他肯定疯了,一个劲儿地砸门,还说……还说要杀了你!”我强行定了定心神,轻声安慰她:“别怕,有我在,没事。”心想这小王八蛋,前脚刚逃出鬼门关,后脚就来主动找死,真是活腻了。
我一生常处险境,周旋既久,练成了两大绝招:一招叫做“草船借箭”,一招叫做“吹火烧山”。前招是善用资源,在漩涡中浮沉,总有落水之日,这时不能慌,一定要抱紧大树,能爬多高爬多高。后招是嫁祸江东,事事预留地步,一旦灾祸上身,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替罪羔羊。这事我早有准备,一直在王秃子面前造邱大嘴的谣,说邱某心如蛇蝎,坏事做绝,敲寡妇门,挖绝户坟,满城人渣都是他小舅子。在公安系统只手遮天,随时可以调出一个野战军来,想灭谁就灭谁。现在顺势一推,王秃子深信不疑,接下来就看他们如何斗法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谁死了我都高兴。
那天从鹤舞山庄出来,我招招行险,先给曹溪看守所打了一通匿名电话,这是最关键的:一定不能让陈杰死在里面,否则一切都完蛋了。王小山绝非善良之辈,今天能要150万,明天说不定就会要300万,只要这把柄在他手里,非把我活活逼死不可。过了今夜一切都好办,我没有捞人的本事,胡操性可是手眼通天,卑词媚之,厚礼结之,保出来应该不难。这事十分滑稽:送他进去的是我,捞出来的还是我,真他妈吃饱了撑的。不过形势逼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真给他35万,反正近期收入颇丰,一点小钱不在话下。
肖丽还在发抖,我轻轻地搂着她,嘴里轻言细语,一点点宽她的心。她渐渐开朗,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说要跟我喝两杯。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来,我漫不经心地拿在耳边,听见一个女人说:“魏律师,我叫柳芳,是孙刚的爱人,我想求你……”
我打断她:“你在哪里?”
“在家里,我能不能跟你谈谈?”
我心念急转,在门镜中看了半天,外面毫无动静,这个小区保安严密,24小时有人巡逻,估计陈杰呆不住。想到这里把心一横,大声告诉柳芳:“你等着,我马上过来!”她不住道谢,我掏出电警棍嗒嗒擦了两下,满屋子电光乱闪。想想还是不保险,从架上摘下一把长刀,牢牢抓在手里,心中一下踏实了许多。我告诉肖丽:“你先睡,这案子事关重大,我晚上不回来了。”她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我昂然不顾,推门而出,胸中的浩气沛然莫御。
雨下得越发急了,我狂踩油门,十几分钟开到孙刚楼下,柳芳正站在楼口等我,这女人看上去快40岁了,腰肢臃肿,五官平庸,一身烂萝卜味,我暗暗撇嘴,心想孙刚这王八蛋一辈子周旋花丛,娶个老婆却如此家常。跟着她上了楼,我直奔主题,问她孙刚是怎么被抓的。这女人可怜巴巴地:“我也不知他干了什么,你……你一定要救救他……”
我说不好办啊,青阳公安局长直接派人抓的,看来麻烦了。
她眼圈红了:“你一定要救救他,他有心脏病,万一……”
我叹了口气:“我尽力而为,不过你要做好准备,容留、介绍卖淫罪可不是玩的,情节轻微判一年,严重的5年以上,唉,孙刚怎么会这么傻?”
柳芳眼泪长流:“我给你钱,只要能救他出来,我卖房子,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我狞笑,拿腔拿调地告诉她:“钱嘛,不是问题;办法呢,也不是没有,只要你……,我明天就可以把他放出来。”说完扭头看了看她,柳芳抱着肩膀轻轻啜泣,我阴阴一笑,心中邪气大发,一把将她搂了过来。她立刻僵住了,满脸惊愕之色,我毫不顾忌,在她臃肿的腰间摸了两把,心里像揭开了一个厚厚的痂,既痛且快又恶心,中有仇恨刻骨。柳芳抖得像块凉粉,不过丝毫没有挣开的表示,我笑着问她:“你会不会做辣子鸡?”
“会。”她神色慌乱而迷茫。
“去,给我做个辣子鸡!”我粗俗地说,“我他妈饿坏了。”
(二十五)
世上没有丑男人,只有猥琐的男人。也没有坏女人,只有经不起诱惑的女人。我相貌平平,一辈子没当过帅哥,离婚前陈慧经常说我“面目可憎,语言无味”,说自己瞎了眼,千挑万拣,竟然找了我这么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茄子不像茄子,萝卜不像萝卜,煮遍山珍海味配不成菜。说得我无地自容,低头长叹,自尊心受伤极大。这些年渐老渐衰,头也秃了,脸皮也糙了,形象越发不堪,魅力却有增无减,身边总有美女围着转,还经常叫我“老帅哥”,这话算得上肉麻,喝高了我也会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真是越老越帅,酒醒之后往往苦笑,想我算什么帅哥,我兜里的人民币才是真的帅哥。
在通发旅馆跟姚天成吃饭,叫了两个美女作陪。我谈兴大发,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本市的几个著名案例:有个变态的小学教师,长期猥亵班上的小姑娘,最后被家长告发,由检察院正式提起公诉,这是奸淫幼女罪,起诉书写得极有文采,对该老师的行为描绘了足有几十行,有顶擦,有抠摸,有舔舐,令人读后脸热心跳。另外一个案例性质差不多:有个卖月饼的女老板,大概40岁左右,正是如狼似虎、坐地吸土的好年华,因为丈夫的硬件长期不达标,愤然离婚,从社会上招了4个小伙子,个个一脸青春痘,名义上是私人助理,其实不过是泄火良药。有一天这富婆豪气大发,在华胥宾馆开了个总统套,把这4味药材全弄上了床,捂着大被拼命熬药,也是活该事发,熬到半夜,该富婆忽然体力不支,哎呀一声惨叫,两眼翻白,直挺挺昏了过去。几根药材吓得药性全失,掐人中、捶胸口,更有贴心人嘴对嘴做人工呼吸,折腾半天没救活,情急之下想起一句名言:有困难,找警察。七手八脚地拨弄了110,几分钟后警察夺门而入,那富婆恰好苏醒,媚眼如丝,娇躯难支,身上药汤横流,地上的卫生纸堆积如山。这年头的警察多少都懂点法,知道这事性质不对,立马把人铐了起来,青阳分局的陈局长闻言大喜,驱车直奔作案现场,声色俱厉地训斥:“这是犯罪!知道不?聚众淫乱罪!知道不?至少判3年!知道不?”还号称要让记者前来监督,那富婆又羞又怕,一身瘫软,跟陈局长密谋半天,据说给了一张7位数的支票,最后平安大吉,由几根药材横着抬了出去,其意深有不足,估计回家后定要继续熬药,大肚窄口三尺罐,猛火煮烂百草精,仙丹指日可成,服后永得长生。
姚天成听得津津有味,该谈正事了,他施个眼色,两位美女知趣地走出去,他直奔主题,问我转移财产有几种方法。这话题太有意思了,我这些年精研公司法和破产法,绝对算得上资深人士,对转移财产尤有心得,不过处世如垂钓,大鱼还在水底,不必急急出钩。我笑而不答,问他到底是什么事。姚天成鬼鬼祟祟地:“我朋友开了个公司,最近弄了四五千万,货全部出手了,但不想付钱,你有什么办法?”我豁然开朗,心想什么他妈的狗屁朋友,肯定是这厮自己的事。估计是从通发集团弄到钱了,想找个安全通道汇出去。上次我们合伙黑了老丁一盘,这老厮到底不好欺负,很快就把刘亚男拢络好了,转过身就变成了疯狗,在市里、省里到处告状,检举信写了几十封,大有把天捅漏的架势。现在工委派了工作队,审计署派了审计组,十几年的陈账都翻了出来,整个通发集团乱成了一锅粥,弄得人人自危,
我慢慢地呷着啤酒,先给他分析法条,说破产清算有个半年的期限,6个月内转移的财产无效,要追回来重新瓜分。所以要趁早动手,投资也好,买单也好,只要能把钱转出去,熬过6个月再申请破产清算,肯定没有问题。他连连摇头:“不行,时间太长!半年之后,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我说那就诉讼好了,只要法院判决一出,立马执行,最多两个月就能搞定。他有点疑惑:“行吗?怎么操作?”
我严肃起来,抬手指了指四壁:“这里没装窃听器吧?”他皱眉:“当然没有,谁他妈敢?”我点点头,直戳他的痛处:“你的投资移民办好了吧?去哪个国家?”他傻了:“没没……哪有这事?你……你他妈怎么知道的?”我哈哈大笑:“别装了,你能瞒我一时,还能瞒我一世?说实话,是不是你自己的事?”他脸红了红,推心置腹地告诉我:“老魏,真不是故意瞒你,这钱吧,确实有我一份,不过,咳,更多是人家高总的……”
这我就明白了。高洪明一直主管经营,这些年通发集团硬件更新,先后从德国引进了两亿多元的设备,全是集团下属的进出口公司经手,这公司由高洪明亲自操盘,中间几次捣鬼,仅回扣就有三千多万,再加上设备维修、零件更换,黑的钱不计其数。现在估计捂不住了,几个人都起了脚底抹油的念头,不过钱还挂在集团名下,检查组盯得又紧,想安全转出,非出奇招不可。
我问他:“高总在境外有账户吗?”他嘿嘿直笑:“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哪个国企老总没几个离岸账户?放心!香港有两个,洪都拉斯、尼加拉瓜、哥斯达黎加,还有开曼群岛,都有!绝对安全!”我本想趁机弄他几个钱,一听此言大为懊恼。这些年经济发达,贪官们洗钱的办法越来越多,这种离岸账户没别的作用,只是方便销赃。把整个计划前后想了一遍,我又问:“现在高总说话还算数吧?”他歪着嘴笑:“哪有那么严重?当然算数!这不过是早做退步,有备无患嘛。”我放心了,现在事情很清楚:这帮家伙早就跟洋鬼子串通好了,那笔钱在账上属于应付账款,只要德国公司起诉,法院一判,付款毫无争议,检查组肯定没什么说的。以后的事情就简单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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