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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放弃辩白的努力。旅店老板娘也在场,她向她打听了沿路哪个村庄最近,是否可以到达火车站以便乘车到巴黎。
她记住了两个地名:斯卡埃和罗斯波尔登。她雇了一辆车,让车夫替她取了行李再去追她,于是她就出发了。她以她的落落大方、善良美丽消除了人们的敌意。
可以说她是漫无目的地走着。路很长,走了一程又一程。她只想赶快摆脱这些不可思议的事件,回到宁静和忘却中去。她大步大步地走着,竟然没想到这种劳乏毫无用处,因为一辆车正在追赶她。
她上坡又下坡,什么也不想,不想去为那么多谜寻找答案。过去的生活情景又浮现在眼前,从她被沃尔斯基劫持到父亲、儿子的死……她对过去的这些事极为恐惧。
她只愿想她在贝桑松她为自己安排的狭小的生活天地。那里没有忧伤,没有幻想,也没有回忆;她相信,在她那间自己选择的简陋房子里,做那些日常琐事,会忘掉那座废弃的小屋、断臂的男尸以及那幅有着神秘签名的令人恐怖的画。
可是,快到斯卡埃镇的地方,就在她听到身后的马铃声时,她看见通往罗斯波尔登的岔路口上,有一座倒塌了一半的房子还剩一堵墙。
这堵墙上有白粉笔画的一个箭头和一个号码10,还有那个该死的签名:V。d‘H。。
第二章大西洋岸边
韦萝妮克的精神状态此刻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同她刚刚决心要逃避灾难的威胁——她以为是来自不幸的过去——一样,她又下决心要沿着面前这条可怕的道路走到底。
这一改变犹如她在黑暗中突然见到一线光明。她猛然醒悟到问题十分简单,那个箭头指明方向,那个号码10是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的一系列过程中的第十个。
这会不会是某个人为了指点另一个人的信号呢?这倒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是一个能引导韦萝妮克去揭开谜底的办法:她少女时代的签名是怎样奇迹般地出现在错综复杂的悲剧性的情境之中的?
从法乌埃来的车追上了她,她上了车并告诉车夫朝罗斯波尔登方向走。
她到那里的时候,已是晚饭时分。她的估计没有错,她有两次在交叉路口看见了自己的签名和两个数字11和12。韦萝妮克在罗斯波尔登过夜,第二天又开始了她的搜寻。
她在一座公墓的墙上发现的12号,把她引上孔卡尔诺方向的路,但并没有看到什么签名。
她想可能是自己走错了路,又转回来,花了一天时间,徒劳无益。
次日找到的已经很模糊的13,把她引向福埃斯南方向。后来她又离开了这个方向,按照标志沿着乡间小路走,于是她又一次迷了路。
最后,在离开法乌埃四天后,来到大西洋岸边的贝梅伊大海滩。
她在一个村子里过了两夜,她格外谨慎地提出的一些问题,没有得到任何一点答案。最后一天早晨,她漫步在沙滩里露出水面的岩石堆中和长着树和灌木的低矮的悬崖上,发现在两棵光秃秃的橡树之间,有一个用泥巴和树枝筑成的庇护所,大概是供海关人员栖身的。一块小的糙石巨柱挡在门口。这块糙石巨柱上,有一个签名,并紧挨着一个号码17。没有箭头。下面只有一个句号。就这些。
庇护所内有三个打碎的瓶子和一些空罐头盒。
“这就是目标所在,”韦萝妮克心里想,“有人在这里吃过饭,食品可能是事先放在这里的。”
这时候,她发觉离她不远处,一个圆弧形的小海湾,像只贝壳蜷缩在附近的岩石中间,那里飘动着一只小艇,是一只以油为燃料的小艇,她瞧见了它的发动机。
她听见从村子方向传来的说话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从她站的地方,首先只看到那个年纪很大的男人,他两手抱着半打装满食品的口袋,有面条、干菜,他把东西放在地上说:“那么,您一路上还好吧,奥诺丽娜太太?”
“很好。”
“那您都到哪里去了?”
“当然是到巴黎……走了一个星期……给主人买东西……”
“您高兴回来吗?”
“当然高兴。”
“您瞧瞧,奥诺丽娜太太,您的船还在原来的地方,我每天都来看看。今天早晨我才把帆卸下。它一直走得很快吗?”
“快极了。”
“您是个值得骄傲的舵手。嗯,奥诺丽娜太太,谁知道您会干这一行?”
“这是由于战争。我们岛上的所有年轻人都走了,其他的人也都下海捕鱼去了。再说,同从前一样,每两周就有一次船上服务工作。因此我就干起了这个差事。”
“那么油料呢?……”
“我们储备有,这点不用担心。”
“那好,我就走了,奥诺丽娜太太。要我帮您装船吗?”
“不用了,您忙去吧。”
“那么,我这就走,”那人又重复说,“下次,奥诺丽娜太太,我预先把包裹准备好。”
他走了,走不远又喊道:“无论如何,您得当心您那个该死的岛周围的那些暗礁。这个岛的名声真不好!要不,人家不会无缘无故地管它叫三十口棺材岛。祝您好运,奥诺丽娜太太。”
他消失在一块岩石后面的拐弯处。
韦萝妮克打了一个哆嗦。三十口棺材!这些字她曾在那幅恐怖的画上看到过。
她探身看了看。那女人朝小艇走了几步,把自己带来的食品放到船上,然后又返回来。
韦萝妮克这时看见了她的正面。她穿的布列塔尼服装,头巾上面是两个黑丝绒的结翅。
“啊!”韦萝妮克结结巴巴地说,“……画上的头巾……钉在十字架上的三个女人的头巾!……”
这位布列塔尼妇女年约四十,一张瘦削的脸,颧骨突出,由于风吹日晒而显得黝黑,但是精神饱满,两只黑亮的大眼睛透着机灵和温和。一条粗的金项链挂在胸前,一件丝绒上衣紧裹着她的上身。
她一边把她的包裹装船,一边小声呼着歌,装船的时候,她还得跪在泊船的那块大石头上。装完船,她看了看天空,天上飘着乌云。但她并不显得担心,她解开缆绳,继续唱着她的歌,声音比刚才大,韦萝妮克听清了歌词。这是一首慢节奏的单调的摇篮曲,她唱歌的时候带着微笑,露着一口漂亮洁白的牙齿。
妈妈摇着孩子说:别哭了,宝贝,你哭的时候,慈悲的圣母也会哭。
你要是唱和笑,圣母也会笑。
合十吧,祈祷,慈悲的圣母马利亚……
没等她唱完,韦萝妮克已经站到她跟前,苍白的面孔抽搐着。
她愣住了,问道:“出了什么事啦?”
韦萝妮克声音颤抖地说:“这首歌是谁教给您的?……您是从哪儿学来的?……这是我母亲唱过的……是她家乡的,萨瓦地区的歌……她死后……我再也不曾听人唱过……因此……我要……我想……”
她没有说话,这位布列塔尼妇女惊奇地一声不响地注视着她,似乎她正好也想马上回问她。
韦萝妮克又说了一遍:“是谁教给您的?……”
“那边的一个人教的,”被称为奥诺丽娜太太的女人终于答话了。
“是那边?”
“是的,是我们岛上的一个人。”
韦萝妮克怀着一种惧怕的心理答道:“是那个三十口棺材岛吗?”
“这是别人取的名字。它叫萨莱克岛。”
两人互相对视着,怀着一种疑惑和想交谈了解的愿望,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然而两人都感到对方不是坏人。
还是韦萝妮克先开口:“请原谅,不过,您看,有些事情真是令人困惑不解……”
布列塔尼妇女表示赞同地点点头。韦萝妮克接着说:“如此令人困惑,如此令人不安……那么,您知道我为什么到这个海滩来吗?我有必要告诉您。可能唯有您才能给我提供解释……情况是这样……是一次偶然的事件——很小的偶然事件,而一切事情又都是由它而起——使我第一次来到了布列塔尼,并让我看见了那座荒芜的破屋子的门上写着我少女时代的签名。而这种签名我已有十四五年不用了。当我沿路走下去时,我又发现好几处地方有这种签名以及每次不同的号码。我就这样来到贝梅伊海滩上的这个地方,这里是有人预定的里程的终点……那么究竟是谁呢?我不知道。”
“您的签名?在这个地方?”奥诺丽娜急切地说,“是在哪儿?”
“就在我们上头的这块石头上,在庇护所的门口。”
“我在这里没看见过。是些什么字?”
“V。d‘H。。”
布列塔尼妇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她瘦削的脸上依然流露出异常激动的表情,她轻声地说:“韦萝妮克……韦萝妮克。戴日蒙。”
“啊!”年轻女人喊道,“您知道我的名字!……您知道!……”
奥诺丽娜握住她的两手,粗糙的脸上显出了笑容。两眼流着热泪,不停地说:“韦萝妮克小姐……韦萝妮克太太,原来是您,韦萝妮克?……啊!我的上帝!这可能吗?圣母马利亚保佑您!”
韦萝妮克惊讶不已,反复地说:“您知道我的名字……您知道我是谁……那么请您给我揭开这个谜底好吗?”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奥诺丽娜回答道:“我什么都无法解释……我也一点都不明白……不过我们可以一起来研究……那么,是布列塔尼的哪个村呢?”
“法乌埃。”
“法乌埃……我知道。那座荒芜的小屋在哪儿呢?……”
“离那个村庄两公里。”
“您打开门了?……”
“是的。这是最吓人的事。屋里有……”
“您说……有什么?”
“先是看见一具男尸,是一个胡须灰白,留着长长的白发,穿着当地人服装的老人……啊!这个死人,我永远忘不掉……他肯定是被害死的……毒死的……我不懂……”
奥诺丽娜听得很起劲,但是这桩罪案对她没有什么启发,她只简单地问了一句:“那是谁干的呢?进行调查了吗?”
“当我领着村里的人回到那里的时候,尸体不见了。”
“不见了?那又是谁把他弄走的呢?”
“我一无所知。”
“您对此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不过,第一次的时候,我在那个小屋里发现一幅画……这幅画我虽然撕掉了,可它像梦魇一样仍然留在记忆里,时常涌现出来……驱赶不走……您听我说……那是一张纸,很明显是一张旧画的复制品,上面画着,哎!好吓人的……恐怖的……四个女人钉在十字架上!其中的一个就是我,还写着我的名字……而其他三个都戴着您这样的头巾……”
奥诺丽娜使劲抓住她的手说:“您说什么,四个女人钉在十字架上?”
“是的,还有三十口棺材,因而与你们岛有关。”
布列塔尼妇女用手捂着她的嘴。
“闭嘴!闭嘴!啊呀!不要说这些事。不,不,不应该说……您看,那是地狱的事……谈论它就是亵渎……不要说了……以后再说……也许换个年头可以……以后……以后……”
她吓得浑身颤抖,仿佛被席卷大地和摧残树木的狂风吹打着一般。突然,她双膝跪在岩石上,祈祷很长时间,弯着腰,头埋在手中。她是那样地虔诚,使得韦萝妮克不敢再问她什么了。
她终于站了起来,停了一会,又说:“是的,这一切是很可怕。然而,我不认为我们的职责因而会有所改变,甚至可以动摇。”
她很郑重地对年轻女人说:“您应当同我到那里去。”
“到那里,你们的岛上?”韦萝妮克问道,显出有些勉强的神情。
奥诺丽娜又抓住她的手,用刚才那样庄重的声音,在韦萝妮克看来还带有神秘色彩和难以言说的语气,继续说:“您就叫韦萝妮克。戴日蒙?”
“是的。”
“您父亲叫……?”
“叫安托万。戴日蒙。”
“您跟一个叫沃尔斯基的所谓波兰人结婚?”
“对,阿历克西。沃尔斯基。”
“您是在一次劫持事件和与您父亲断绝关系后嫁给他的?”
“是的。”
“您同他生了一个孩子?”
“是的,一个儿子,叫弗朗索瓦。”
“可以这样说,您并不认识您的儿子,您父亲从您手中把他夺走了。是吗?”
“是的。”
“于是两个人,您的父亲和您的儿子,在一次沉船灾难中失踪了?”
“是的,他们都死了。”
“您知道什么呢?”
韦萝妮克不认为这个问题有什么特别的,便答道:“我请人做了调查,法庭也进行了调查,两个调查出于不容置疑的同一个证人,四个水手中的一个。”
“谁能肯定他们没有说谎呢?”
“他们为什么会说谎呢?”韦萝妮克吃惊地问道。
“他们的证人可能被收买了……事先被授意了……”
“那是谁?”
“是您的父亲。”
“这是什么怪论!怎么会!我的父亲已经死了。”
“我再对您说一遍:您懂什么?”
这回韦萝妮克惊呆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她轻声地说。
“稍等一下。您知道四个水手的名字吗?”
“我原来知道,但现在记不得了。”
“您记得是布列塔尼人的名字吗?”
“确实如此。可我不明白……”
“您从未到过布列塔尼,您父亲因为写书倒是常来这里。甚至您母亲在世时就到这里来逗留过。因此,他与当地人保持着联系。我们假定,他早就认识这四个水手;这四个人忠于他,或者被他收买,他专门雇了他们来制造这起事件……他们先把您的父亲和您的儿子载到意大利的某个小港口,然后这四个水性很好的水手,在众目所视之下,在岸边弄翻了他们的小艇。假定……”
“可这些人还活着!”韦萝妮克越来越激动地喊道,“我们可以去问问他们!”
“有两个已经寿终正寝好几年。第三位叫马格诺克的人是一个老头,您在萨莱克可以找到他。至于第四位,就是刚才您可能看见的那个。他在这一事件中得到了钱,在贝梅伊买下了一家食杂店。”
“啊!就这个人,我们可以马上找他谈谈,”韦萝妮克激动地说,“走,找他去。”
“为什么要找他呢?我知道的比他多。”
“您知道……您知道……”
“您不知道的,我全知道。我可以回答您的所有问题。问吧。”
可是,韦萝妮克不敢问她那个至关重大的问题,这个问题已在她下意识里萌发出来。她害怕那种不会一点也不可能的真实,她已经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她悲伤地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父亲要这样做,为什么他要让人以为他和我那可怜的儿子已经死了?”
“您的父亲曾发誓要报复……”
“是对沃尔斯基,还是对我?……对他的女儿?……这样的报复!……”
“您爱您的丈夫。受他控制后,您不但没有逃出来,反而同意嫁给他。这等于是公开地侮辱了您父亲……您了解您的父亲,他性情暴躁,爱记仇……他天生有点……按他自己的说法,有点精神失常。”
“后来呢?……”
“后来嘛!……后来嘛……随着岁月的流逝,由于对孩子的爱,他开始悔恨了……他到处寻找您……我也为此跑了些路!首先到了查尔特勒的加尔梅利特修道院,可您早就离开了那儿……您到底在哪里?到哪儿找您呢?”
“在报纸登一条启事……”
“登过一条,由于那起事件,措辞十分谨慎。有人回了信,约定相见。您知道是谁来赴约的吗?是沃尔斯基。这个沃尔斯基也在找您,他一直爱着您,同时又恨您。你父亲害怕了,不敢公开行动。”
韦萝妮克一言不发,无力地瘫坐在石头上,低着脑袋。
她咕咕哝哝地说:“您谈到我父亲,好像现在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您经常都看见他……”
“每天都看见。”
“可是还有,”韦萝妮克压低声音说,“还有,您只字不提我的儿子……我担心……他是不是没能活下来?……也许当时就死了?……因此您就不谈他?”
她极力把头拾起来。奥诺丽娜笑了。
“啊!我恳求您,”韦萝妮克央求着,“告诉我实情……这是一种不应该再有希望的恐怖……我乞求您了……”
奥诺丽娜一把搂住她的脖子说:“可是,可怜的夫人,如果我漂亮的弗朗索瓦死了,我会同您说这些吗?”
“他活着?他还活着?”年轻女人欣喜若狂地喊着。
“当然啰!而且他身体健壮!啊!这是个结实的小伙子,像铁墩子!我有权利为他感到自豪,因为是我一手把他带大的,您的弗朗索瓦。”
她感到韦萝妮克感情很压抑,有点失去控制,既痛苦又高兴,因此对她说:“哭吧,好太太,哭一哭,会好受些。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