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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现状的中年危机：折腾
第一部分
第一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1）
“阳阳，别玩儿了，睡觉去！” 于大寨冲趴在地毯上搭着拼图的５岁儿子叫唤着。
“嗯——” 儿子不情愿地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没有反应。
“快点儿，快点儿，回头明儿又起不来，赶紧上床，爸爸给你讲故事。”于大寨从沙发上站起来，身体力行，抓起儿子的小胳膊，不由分说就把儿子绑架到了楼上。
媳妇儿杜琳刚洗完澡，穿着浴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从卫生间里探出个头，看着爷俩儿推搡着上来，大惑不解地问：“你今天怎么了？才８点半啊，就哄儿子上床？平时不都９点吗？”
“就是，妈妈都说早！” 阳阳抗议地叫着，一缩脑袋从于大寨胳膊下钻出去，要往楼下跑，被于大寨反身快速钳住。
“你家祖宗你不知道啊，一上床就亢奋，没有一个小时，见不了周公的。”于大寨拖着儿子进了卫生间，顺手隔着浴袍一掐媳妇儿的腰，低声道，“我想干啥？你不知道？今天星期几啊？嘿嘿，总不能让你的澡白洗。快让地儿，快让地儿，儿子要洗澡。”
于大寨急急忙忙给儿子洗完澡，心不在焉地给儿子对付着几个故事。没办法，这认识十三年，结婚十年，有了孩子也五年，该燃烧的什么激情早就变成了沉睡百年的火山口，虽然骨子里总想着能死灰复燃，表面上却沉闷平静。生了孩子的杜琳不知怎么搞的，也日趋性冷淡，连做爱这么享受的事情也开始有时间表，不能随性而为。每周两次，周二周五，不许透支！害得一到这日子，于大寨总是默默祷告他那宝贝儿子别生点儿什么事情出来，并三番五次地旁敲侧击杜琳什么时候也学学美国总统，搞点儿大赦之类。杜琳总是一翻白眼儿：“公事，私事一大堆，晚上累都累死了，你是真不知道心疼人啊？大赦的没有！高利贷倒是可以放，这周超编，下两周禁欲！”吓得大寨一吐舌头，乖乖地按照时间表严格执行。
这不，又是个周五了，再加上老婆大姨妈刚完，憋了数日的于大寨知道今天可以放肆了，人类这点儿生理需要的本能已经在今天达到了一个极限的顶峰。儿子今天倒还合作，没费什么力气，很快入睡，大寨急扯白脸地从儿子床上下来，冲进自己的卧室，老婆正在床边收拾刚洗好的衣物，大寨冲老婆嘿嘿一笑，边兜头脱下套头衫，边冲向卫生间，嘴里唱着篡改的歌词“亲爱的，你等我陪，穿过丛林跨过小溪水——”衣服蒙着眼，看不见路，刚才给儿子洗澡，水溅洒了一地，于大寨一脚踏进去，跟脚踩西瓜皮似的一步到位就栽进了浴缸里，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你没事儿吧？！”杜琳在外面大声嚷嚷。
倒在浴缸里的大寨生怕媳妇儿一怜恤自个儿，再把今天的固定做爱日给取消了，连忙龇牙咧嘴站起来：“没事儿没事儿。” 匆忙洗好，随便抹干了，衣服都没穿，于大寨“性”致勃勃地提着枪就冲进了卧室，准备鬼子进村一样进行一番扫荡。却看到老婆正举着个电话，看见他出来，一努嘴：“喏，找你的？”
这谁啊？这么不识时务。大寨没好气地一把抓过来：“ＨＥＬＬＯ？”
“大寨，我是江平，哎呀，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可是，你一定得帮我一个忙啊，哥们儿！”江平夫妇是他们在美国最亲近的一对朋友，岁数差不多。有一个女儿，比阳阳大３岁。
“什么忙啊？快说。” 大寨没好气的，希望这厮赶紧说完，自己好开始“干”事。
“你帮我去机场接个朋友，他从加州ＯＡＫＬＡＮＤ过来谈点儿生意上的事情，我真他妈倒霉，本来说好，我去接他，因为到得太晚，打算让他先在我家将就一晚的，谁想，我女儿今天发高烧，我在急诊室给你打电话呢，你帮我接一下去吧，９点５０分到。然后麻烦你给他安排个旅馆，他日我定当重谢你。”江平属于很早“海龟”的，这里的绿卡身份一拿到就在国内开了一家公司，像模像样地折腾着一点儿类似皮条般的倒买倒卖的生意。经常当空中飞人，中美之间来回穿梭，最近这段日子在美国盘踞。
第一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2）
大寨拿着电话愣在那里，心里一百二十万分地不愿意，无奈老朋友，实在拨不开那个面子，更何况人家的确有难，虽然自己也有“难”，但自个儿的这点儿“难”，总是不如人家那个讲出来更值得让人同情不是？
江平听出大寨的不情愿，电话里赶紧说：“刚跟你家杜琳请示了，她放行，再说，接的是个男的，叫肖亦飞。”
听到这个，大寨更没法说什么了。“好吧，哥们儿，你可欠我的。”欠什么？欠我一记大炮。这一炮怎么还，大寨可真没想好。转身瞥了眼杜琳，看看自己已经软下去的那根棍子，扫兴地愤然道：“你答应这个快着呢，什么居心？”
看着大寨遗憾的颓废样儿，杜琳笑得直不起腰来，一捏于大寨的脸蛋：“行啦行啦，别抱怨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天晚上不算你的，明儿有时间补上。”
听到这里，大寨不再多言，起身迅速穿好衣服，进车库开车上了路。杜琳和江平的老婆于清好得就跟穿一条裤子一样，这女人之间互相好起来，那看着都跟“断背”似的让人害怕。弄得于大寨一直在想不会哪天好得恨不得到要“换夫” 的地步吧。
家离机场不太远，走高速，再加晚上交通顺畅，不过半个钟头就可以到了。于大寨的手机在半路上又叫了起来。接通，还是江平。
“行了，行了，你这厮别催了，我在路上了。”于大寨不耐烦的。
“大寨，不是那事儿，唉，我跟你招了吧，你这忙一定得帮我，否则我就死定了。”江平的声音压得很低。
“嗯？”大寨疑惑。
“你可千万别告诉你家杜琳啊，她要知道，跟我家于清知道差不多了。你这次……这次……唉，你这次去接的不是我生意上的朋友，而是我的一个大麻烦，一个女的……”
这次中部之行是肖亦飞早就计划好的，两件在她看来都是无比重要的事情，一件是考察那个中部的大城市，另一件是考察江平。西海岸的气候虽然不错，但房价实在是太高，再加上美国经济开始下滑，各大公司在大幅度裁员后，也已经冻结招人的指标。眼瞅着硅谷就要变成“鬼谷”，很多人意欲逃离这片黄金沃土 。在这里一所名校电子工程专业快念到毕业的肖亦飞也需要寻找一个坑位来安插她这棵萝卜。萝卜吗？肖亦飞从小长得就头大身子小，被家里亲戚朋友唤作《烈火中永生》里的小萝卜头，长大后，这前凸后翘地一发育，身体跟脑袋的比例看上去也匀称了，但她心知自己这张脸是绝对算不上美女级别的人物，也就是个普通人。普通就普通吧，反正也没打算靠脸蛋儿去卖春，脑子好使就行，“丑人”只能靠脑子来混饭了。在国内一所名牌学校念了书出来，为了户口的问题，肖亦飞进了一家国营的大型电子设计院待了几年，有幸分配到了国家重点项目的设计组，学了不少东西。本打算混到五年合同一满，就跳槽去外企当个白领什么的。却不想家里为她的个人问题瞎操上了心。按理说，肖亦飞上了个僧多粥少的和尚学校，这学校里常年闹“性荒” ，为了不造成“洪湖水，狼打狼”的“断背”趋势，进来一个女的，别管漂亮不漂亮，用当年学校里男生的话说：“只要是个母的，我们就都能给内部消化喽。”
何况，肖亦飞虽然自己在长相上比较自卑，但说心里话，还算对得起观众了，尤其动态中的她更有一些灵性和智慧。唯一不足的，是肖亦飞在感情上总是太敏感，显得粘糊和脆弱了很多，像个现代版的“林黛玉”，动不动就要唉声叹气，顾影自怜一番。以前处过一些对象，却不想时代变迁，社会进步，女权上升，林黛玉不再吃香，现在吃香的都是些“野蛮女友”，那些曾经相处过的男士在肖亦飞心中也自然都成了昨日之黄花菜，今日之南柯梦，一切尽飘在风中，了无痕……
肖亦飞心里并不急，但父母亲朋的唠叨，让她实在心烦。
“亦飞，出国去吧，听说在国外很好找对象呢。”肖亦飞高中的同窗给她提了个建议。肖亦飞听了没吱声，她知道好友是故意婉转地在劝她这个快要加入单身大龄女青年行列的恐龙人物。你不是恐龙吗？赶紧去美国吧，听说那里是小孩子和动物们的天堂，尤其是恐龙！这种误导般的谣言当时充斥了中国的大江南北，于是引无数恐龙妹妹竞折腰。肖亦飞的心思被说活了，原因倒并不是因为容易找什么如意郎君，而是当时美国经济一片大好，股票跟直升飞机似的飞速上升，她很多的朋友、老同学轻而易举就拿到奖学金。这么好的机会，简直就跟你只要动腿走路，马上就会被天上掉下来的银子砸着一样。不要白不要，更何况，她肖亦飞的智商是足够混出国见见世面的，同时还可以逃离父母的唠哩唠叨，一举数得。肖亦飞利用国营单位清闲的时机，加紧考了Ｔ，考了Ｇ，联系学校，果然顺利地拿到加州这一名校的奖学金。却不想千辛万苦，怀揣梦想地来到这里，世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下子所有的一切都跟她的理想背道而驰。快毕业的时候，整个美国被一小撮中东分子搅乱了套，这经济强大的泡沫也像是打了个响屁，就听了个响儿，连味儿都没闻着，就散去了一样。恐龙都能嫁出去的谣言也不攻自破，没看见一个个自己不怎么样的歪瓜裂枣们，衣冠楚楚地捣哧一番，回国挽了个人造美女当老婆回来。尽管有不少冤大头们也的确充当了一把“国际人口贩子”的角色，老婆来了就跟别人跑了的，但还是止不住那帮大老爷们儿回国挎美女的冲动，势如洪水，不可阻挡。肖亦飞现在是真的骑虎难下，按照钱钟书老先生的话说，一个女博士，还是个留了洋的女博士，恐怕只有洋人敢娶了。不过肖亦飞并没往心里去，这个眼看没几年也要奔３０的女人，心中对纯粹的爱情还是抱有不小的幻想。
第一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3）
江平是肖亦飞在网上认识的，网恋被国内的大众蔑视为无聊加无能，但在美国，它不过是个恋爱途径，是个载体，几乎可以这样描述，在美国，实际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还不如网上的网友来得近。放眼望去，家家的门窗都紧闭，有的连窗帘都常年合着，而网络的门户却可以随意进出，并且速度异常之快。江平和肖亦飞同在一个关于北美华人创业情感的综合论坛里混，混着混着就混进了彼此的ＭＳＮ。对江平，肖亦飞很有感觉，也迫切地想见到他，他们通过几次电话，江平的声音并不好听，有点儿像破锣，但初浸在爱河里的肖亦飞一点儿都不觉得，她管那个叫富有磁性。她能感觉江平对她也很有感觉，她曾经戏谑般地试探：“我如果去找你，你会不会见我？“
“只要你敢来，我就敢见。” 江平总是这么回答。
这不正好一家中部的公司给她发了面试邀请，但是差旅费要自理。肖亦飞不在乎，这年头，所有的公司都快冻僵了，能有公司发面试邀请，已经跟皇上宠幸似的了，哪儿还能再多啰嗦别的？再说，肖亦飞还想利用这个机会跟江平多呆几日，肖亦飞并不知道江平有家室，她曾经问过江平这个问题，而江平却以一句似是而非的“噢？我像吗？”让肖亦飞彻底误会成了江平至今单身。肖亦飞迅速定了机票，并在刚才即将上飞机前打了个电话通知了江平，为的是给江平一个惊喜。江平在电话那边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是说：“好吧，好吧。”肖亦飞以为是他惊喜过了头，她匆匆挂了电话，就上了飞机。到底以一种怎么样的场景拉开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的序幕呢？肖亦飞靠在飞机的座位上开始了幻想，要不下了飞机先躲起来？肖亦飞没有见过江平的照片，她问他要过，但江平的回答是他的照片很少，没人给他照。完全理解。你瞅着哪个大老爷们儿一天到晚在相机前搔首弄姿？估计那不是人妖就是自恋狂了。何况，肖亦飞喜欢留一点儿心中的幻想，要见就见真人，不见照片；但自己的照片，江平是见过的。到时候躲起来，让他以为被骗了，然后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再冲出去吓他。想到这里，肖亦飞笑出了声，看看旁边的座位，还好，没人注意她正在犯花痴。时间快到了，肖亦飞站起来，到厕所里整了整妆容，心情激动地整装待发。
飞机准时到港，肖亦飞提着箱子走了出来。设想好了一千种见到江平时的场景，看到机场一堆接机的人群，肖亦飞紧张得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戳在了那里。人们或拥抱，或接吻，或献花，但对象都不是她。她皱了皱眉，看了看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能拨拉的人，没一个可以跟她心中那个具有磁性破锣的声音相匹配的。她掏出手机，快速走到一个声音不那么嘈杂的角落。按通电话，没人接听。她茫然抬起头，看到一个男人向她走来，一个高大北方男人，人不英俊，但还算端正。肖亦飞的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她呆呆地看着他走近，手中的折叠手机都忘记合上了。那个男人走到离她一尺的地方，眼中充满了询问和疑惑，轻轻地说：“你，是肖亦飞吗？”
肖亦飞的心立刻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海水里，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决不是她盼望的那记破锣，到底出了什么差错了？……
于大寨从手机里听到江平压低声音告诉他此行实际上是去接一女的，不禁大吃了一惊，车子也差点儿开到路边儿去。电话里，江平长话短说，匆匆交代了和肖亦飞认识的背景资料。听到这个，于大寨呼了一口气，放松下来：“还好，还好，听你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你让我去接个大肚子呢。”
“切，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犯那么低级庸俗的错误，枪走火伤了人，也不能留下罪证啊。更何况这次子弹还没出膛呢。”
“瞎得意什么，你小子也忒不厚道了，有你这么蒙人年轻姑娘的吗？蒙了也得负责，把我支出去算怎么回事儿？”
“负责？嗨，小子，你脑子没病吧，我要对她负责，对于清那该算什么了？”
第一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4）
“你少偷换概念，我说的负责是你既然不想见人家，就早跟人家说明白啊，还老挑逗人家做什么，找感觉也没这么找的啊。”
“行了，你又不了解情况，我是想早打招呼，你不知道那丫头跟个二百五似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呢，就疯疯癫癫地决定跑过来了。得，老婆那边叫呢，我得过去了，你就帮我挡着点儿，别的都少说，过了今天我再想怎么对付。”
“她长什么样？那个肖亦飞？孩子没事儿吧。”于大寨问他。
“噢，孩子没事儿，嘿嘿，就是一般的感冒发烧，我故意夸大了吓唬俺媳妇儿，才跑急诊来了，这做戏总得做像一点儿，将来哪边儿都能自圆其说不是？至于那个肖亦飞，这么晚接机人本来就少，更何况中国人也不多，到机场一看那东张西望的，你还能认不出来。反正不漂亮就是了。”
“呵，你小子，小心聪明过了头。知道不漂亮，要漂亮，你丫还能需要我的帮助？”
收了线，于大寨看时间也差不多，猛踩油门，就到了灯火通明的机场，趴好了车位，三步两脚来到大厅，看了看大屏幕的离港到港时刻表，知道飞机已经准点到达。他缓步向接机口走去，远远地观望，怕认错人出了洋相。一个中等个头的中国女孩儿，让他注意了有一段时间。女孩儿一脸的茫然失落混合着焦急，在那儿呆呆站了有一会儿了，于大寨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他要接的肖亦飞，等人群大部分散去，于大寨走上前，那女孩儿却闪到一边儿低头摆弄着手机，近距离地看着她，果然不是很漂亮，额头太宽，嘴唇较厚，皮肤不白，但身材不错，看上去有点儿像广东那边的女孩子。
在询问了那个女孩儿是否是肖亦飞的时候，于大寨明显看到她眼中一汪秋水的顾盼刹那间转化成了一种哀怨。她垂下眼帘，不回答他是还是否，只是轻轻问了句：“江平呢？他为什么不来？”
于大寨知道她认出自己不是江平了，他一边从裤兜里抽出手来去帮那女孩拿放在地下的拉杆儿箱子，一边说：“不好意思，江平今天晚上突然有急事，走不开，我是他的朋友，他托我来接你一下。”
女孩儿快速把手搭在那个箱子的拉杆儿上，把箱子轻轻错了个位置，箱子往她的身后滑了滑。于大寨立刻明白，把手缩回，重新插到裤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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