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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腿儿包上让肖亦飞带回去啃，几天之内不用做饭了。
肖亦飞坐在大寨的车里，神色凝重，想着自己的心事。
“好了，天无绝人之路不是，你那么聪明会有机会的，至少现在还不是绝境。”
“嗯，谢谢你们啊，我好多了，下午头儿跟我说的时候，好像自己的世界都跟WTC似的了。”
“其实……”于大寨犹豫了一下，“就算真的海归回去，也不是坏事。”
肖亦飞一愣，转头看看于大寨，于大寨冲她诚恳而真挚笑着。
“回国？”
“嗯，虽然说现在稍微有些晚，但美国经济刚下滑不久，回国还不算太晚。你知道，人其实在哪儿混并不重要，关键是要让自己混得好，混得开心。你在这里开心吗？如果并不开心，那纸身份对你有什么意义？不过一张面子罢了。”
第八章 信任危机（11）
肖亦飞突然有所触动。抬眼看了看大寨，沉默片刻，对大寨说：“你说得有些道理，我只是一根筋地想留在美国，没有想过退回到国内去。说真的，大寨，你为什么不自己琢磨做些什么呢？凭你的实力和勤奋？”
“我？”大寨笑笑，“小肖，我跟你不一样，我现在有家有孩子，对我而言，稳定比什么都重要的，再说做生意，光有实力和勤奋不够，还要有机遇跟胆识。”
“你觉得现在稳定吗？大寨，你选择了美国，本身就选择了不稳定。其实你的岁数也并不大，做生意是要靠机遇和胆识，但首先你自己要有心思。有了心思，你才会去发现机会。人的潜力总是很大的，往往大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到什么程度。考虑考虑吧，大寨，嫂子看上去也精明能干。不管她冲上去给你打前方还是在后面替你照顾大后方都决不会差的。人生在世总要试一下，不试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成功，对吗？”
一番话说得大寨心里一跳，看着肖亦飞，他没有说话。最近动荡的公司气氛的确让他厌烦透了。人在一种稳定的状态下，好像连斗志都不太会有，但一旦有了什么不对，人似乎就会开始琢磨着革命。大寨最近的心思慢慢开始活络了，静下来一个人的时候，的确是在思考：自己，究竟是不是需要折腾折腾，让自己的心脏能够跳动得更健康一些呢？……
几天后，肖亦飞在大寨上班的时候打了个电话过来，很平静地告诉大寨，她接受了大寨的提议，准备正式回国了。大寨很替她高兴，对于肖亦飞这么一个女孩子来讲，在美国真的是太孤独了。回去，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文化，有亲人有朋友，很多事情会轻松不少。但高兴的同时，的确有些失落。毕竟公司里能说得上话的一个朋友离开了。肖亦飞有她的可爱之处，相处几个月，大寨从心里把她当成了一个聪明的小妹妹。他问她是不是再找个时间大家一起吃顿饭，为她饯行一下。她说：“不用了，明天周六就上飞机了，已经够麻烦你跟嫂子了。”
于大寨问她国内联系好单位了没有。肖亦飞说，一切回国再说了。两人言谈都流露出一点不舍。大寨客客气气地说了些祝福的俗语。放下电话前，肖亦飞突然轻轻说：“大寨，不管在哪里，你们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些日子真的很感谢你。后会有期了。”
放下电话，于大寨的心里突然有些酸酸的感觉。回到家，晚上躺床上，大寨告诉杜琳，小肖海归的决定。两个人同时感叹了一番。大寨突然问杜琳：“如果我要自己出来做，你会怎么想？”
杜琳愣了一下，装模作样摸了一下大寨的头：“怎么啦？公司动刀子了？”
“噢，还没有，突然想到的，你说你这个人，只有动刀子我才会想自己闯啊？”
“哈，废话，不动刀子，也是快动刀子的啦。你以为你是什么啊，肚子里的气不多，能放出屁来吗？”
“你说你，你怎么这么庸俗啊？”大寨笑着压到杜琳身上挠她的痒痒肉。杜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天喘着气看着大寨的眼：“大寨，不管你做什么，结果是什么，想好了，就去做。你不是个冲动的人，所以，我只会全力支持你。我说过，我们永远在一起。”
大寨真的很感动，这就是他的杜琳，他永远的杜琳。
“好了，赶紧睡吧，明天还得去于清他们家呢。”
“于清？”大寨不解。
“是啊，参观她的新宅，搬进去好几个月了，我们也没顾上去看看。江平这个周末正好也在这里，你们还可以聊聊国内的行情不是？三十棵大树啊，哈哈，他们家竟然买了个院子里三十棵大树的房子。地主啊，哈哈！……”
找了半天江平的房子，错过了无数个路口，终于踏进了江家新买的、离河边儿不远、靠近丛林的一所被三十棵大树掩蔽的四十多年的老房子。
“好么，这小子怎么这癖好，住这里当猴子？”于大寨一边开车进去，一边跟杜琳嘀咕着，这道路两旁密树成荫，跟进了妖怪城堡似的。
第八章 信任危机（12）
“行了，大寨，注意上人家里别乱说，别看人房子老，这可是黄金地点，比咱那新房子可贵两倍呢。”
按了江平家门铃儿，门很快开了。
“快进快进。”于清热情地把他们迎了进来。
一股子阴霉腐朽的木头味道冲进鼻子。大寨皱了皱眉，没敢乱说。被外面大树遮挡的阳光只能可怜巴巴斑驳地洒在房中的地板上，于大寨感觉汗毛孔都立起来了。怎么跟“凶宅”似的。这种房子，倒贴，他都不会进来住的。没想到江平好这个调调。
“讨厌！讨厌！讨厌！都是你。”小柯怒气冲冲地从他们身边跑过要上楼去。
“哟？怎么了？小柯？看阳阳弟弟找你来玩儿了。”大寨问着。
小柯理也没理，哭着就上楼了，奶奶手里拿了条裤子，在后面追着也要上去。
“别管她。大寨，进来。妈！您别太惯她，一条裤子，早该缝上了，我就看不惯。”江平在沙发上坐着，摆着手。
“哟，这是怎么了？跟孩子置什么气？”杜琳笑着劝解。
“嗨，别提了，你家阳阳还小。等上了学你看着吧。这不，自己攒钱，我们又凑点儿，买了个膝盖挖洞的裤子，还不便宜呢，人家非要买，不买就要自绝于人民。买回来了。现在是季节穿了，我们也没嘱咐到我妈，人老人家还以为孙女的裤子是磨破的，三下五除二给补上了。我娘那什么人啊，老一辈，针线活都极为过硬的，补得以假乱真，揭都揭不下来，回来还怪我们孩子裤子都破这样了也不知道收拾。我一想坏了，还没来得及藏呢，就让小祖宗看见了。闹半天了。别理她，都是惯的，要我说，缝得好，我恨不得我娘把丫头那几件吊带的都缝上披肩去。”江平哭笑不得的。
“嗨，这事儿啊。”杜琳笑了，正好小柯下来，“行了，小柯，奶奶不知道不是？”
“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问啊，这是我的东西啊，不经我同意就动是犯法的。”
“嗨，你个小东西，无法无天了是吧。”江平脸色一变，作势要打。
“行了，孩子嘛。小柯，带阳阳玩儿去，以后阿姨再送你一条，那个好办。”
江平带着大寨他们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参观了整栋房子。杜琳每看一个地方就瞪大眼睛惊呼一声，跟踩了脖子似的，弄得于大寨在边上想乐又不敢乐。杜琳也看出来了，恶狠狠瞪他一眼，拧了他手背一下。
“行啊，江平，国内发了吧。”杜琳不失时机找了个话题。
“嗨，没有，发能发哪儿去？也就是个富农吧。”
“富农啊，不错了，人家毛主席还富农出身呢。像我们也就是个贫下中农。”杜琳笑着，贬低自己抬高别人是马屁的第一姿态，对方一被忽悠起来，这警惕性就会下来，嘴上把门儿的也会松。果然，江平开始侃侃而谈自己的革命史。他的公司最近收效是不错，主做一些视频系统的配套工程，拿下了几个银行、监狱系统的单子，正在瞄准一些长途车站和火车站的招标。更让他欣喜的是捞了一个交互式电子白板的二级代理。这东西属新兴事物，但绝对是有市场潜力的。
“电子白板？跟哪家公司？”于大寨大吃一惊。
“噢，腾飞视讯，嗨，要不说巧啊，他们也是从咱们这里抓的货去的，我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没办法啊，咱实力不够，做不了一级代理。”
杜琳脸上也一变，腾飞的老板正是谢东庭。她跟大寨对视了一眼，但谁也没作声。或许是没想好说什么，也或许是心里都有鬼吧。其实说不说无所谓，商场商办，他们不想搅这混水。
“别下去，那下边有鬼啊。”小柯在旁边尖叫着，阳阳呆呆看着她。“那下面很可怕的。”小柯指着阳阳要开的地下室的门，张牙舞爪着，做着青面獠牙的姿势，“鬼呀，哇哇哇，吃你的！”阳阳呆滞地看着她，面色苍白。杜琳一想，坏了，儿子胆子很小，这一吓，晚上还能踏实睡？
第八章 信任危机（13）
“小柯，你干嘛呢？别吓着弟弟！”江平在旁边怒斥着。
阳阳这才回过神儿来，杜琳以为儿子被吓着了：“阳阳，别怕，姐姐跟你开玩笑呢。”
“妈妈，我没害怕，只是，什么是鬼啊？”
江平愣了一下，突然爆发出哈哈大笑：“鬼啊，哈哈，鬼就是你小柯姐姐……”站起来，他一扒拉小柯的头，把她扒拉一边儿去了。
“我这地下室里面有卧室有厕所，装修好的，只是你们没法参观，我租出去了……”
“租出去了？”
正说话间，一股冲人的印度咖喱味儿漫了上来。
“妈的！”江平狠狠地骂了一句，“说过多少次了，就是不听。”边骂边敲地下室的门。于清拦着他：“算了，江平，别去找了。”
“不行！知道什么叫规矩吗？你饶他一次，他就会进尺，大寨，你们先坐着。”
江平猛敲着房门，门开了，一个黑面孔出现。叽哩呱啦地一阵江平就跟着他下去了。过了一会儿江平一人儿上来了：“娘的，骂好几次了，当时租的时候就说了不许开火。”
“什么？你租人房子还不许人开火？”杜琳惊诧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当时签了合同，他要开火，我地下室还不得完蛋了？要不，我这里怎么比别的地方便宜啊，谁想他弄一小电炉，这电费更算不清了。”
“我说江平啊，你也是，你们也不缺这几个钱，租给一外人，你平时也不在家，也不担心出点儿事情？”杜琳颇为不解。
“这不，我父母都在这里啊，人多能有什么事？你们呀，从来都是看不起这些小钱，钱这东西是一点一点来的，不是说跟拉稀似的，一次一大堆。”
“你租个别的人不行啊，怎么租个这样的？”于大寨忍不住发问。
“嗨，我这里离学校近，单身学生就多。中国人我是不想租的，麻烦更多，还抹不开那面子，杀熟的事情我不喜欢干，白人也不乐意住这里啊，就这个老印还痛快，当时就答应价钱了，反正住一年就滚蛋。”
“哼，烦人的事儿才多呢，前些日子不知道是他们的什么鬼节日，哪儿都扯白条挂着，弄得我们家更像鬼屋了，还招了一堆人在地下室不知道拜什么玩意儿，气得江平当时就跟他们吵了一架。要不是有合同，真想让他们现在就走人。”于清撇着嘴。
“行啦，行啦！没几个月了，再忍一下就过去了。”江平打着岔，“大寨，你公司怎么样？”
“嗨，混着吧，不死不活。”
“多没劲啊！我跟你说好几次了，过来干吧。真的，你只占个技术股就行。我真的太需要人了。我现在那几个，销售，搞歪门邪道还行，技术上没一个能扶得起的。你要来了，有些产品后续的技术也可以自己做了。现在机会真不错呢。”
“嗯，”大寨笑而不语，“再说吧，我现在还挺稳定，混不下去，第一个找你讨饭碗了。”
从江平家出来，杜琳问大寨：“你真打算以后去江平那里做？”
“哪儿啊，我就是说说，我不会去，我不喜欢和他合作。”
“嗯，我也是，要做，我们自己想主意，我也不太放心江平的为人。”
于大寨回头看了看夜色中的江家别墅，突然浑身一个激灵，总是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揪着他一样，这地方真他妈感觉像个“凶宅”似的了……
公司里空的格子越来越多。于大寨现在不求别的，只希望能够熬过这段日子，虽然说现在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但真要自己干，很多东西不是光想想就能实现的，困难和阻力太大。尤其是没有什么人际关系的自己，更是一头雾水摸不出门路。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段日子，一天，他正在LAB里测试数据，DAVID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大灾（寨），不好了，不好了，TIM……TIM……”
“怎么了？慌什么？”TIM是跟于大寨关系最好的老板，也是当时招肖亦飞进来的主面试官。
第八章 信任危机（14）
“哎呀，快出去看看吧，TIM被警察铐起来，带走啦，出大事啦！”
刚开始听DAVID说TIM出大事的时候，于大寨还觉得是DAVID故弄玄虚。TIM能出什么大事？他跟老蛋关系好得就像他再生的儿子似的。可一听到说连警察都动用上了，知道坏了，一定是出了大事。慌忙扔下东西跑到窗户边上向外张望，果然，门外停着一辆警车，TIM正被一美国警察押进后座。
“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大寨转身问DAVID， DAVID耸耸肩，一摊手，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大寨知道问他也问不出什么情况，急匆匆奔出实验室，上楼到工作间里。人早三五成群地扎上了堆儿，一个个窃窃私语，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人好像天生就幸灾乐祸，巴不得这个世界乱得个一塌糊涂，难怪时不时这个世界就会有战争和革命。大寨打开自己的电脑邮箱，果然，没多长时间，一封通告全公司的邮件发到了每个员工的电脑里。是大老板的，没有过多的解释，大意是说立刻终止TIM还有另一个运输部的VP（副总裁）的雇佣关系，由于可能要牵扯到法律诉讼的一些手续，凡是以后跟他们私下联系的员工，杀无赦！大寨有些呆了，一般世事往往是树倒猢狲散，本以为靠着TIM，自己不管怎么说，在这风雨飘摇的世界上也算跟对了一杆大旗，但现在……看样子，老蛋是动了粗了，只是，不知道这个TIM到底犯了哪一界天条。本来就对自己工作有些不安感的大寨再度觉得胸口被堵了起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小心翼翼地做着各种猜测，但谁也猜不透原来好得穿着一条裤子的人，怎么一翻脸都可以把警察招过来？难道伴君如伴虎这个准则全世界通用？终于，于大寨从一私下里小范围的“八卦”组织内部探听到了一点儿虚实。
这个TIM和运输部那个VP在如今这个闹饥荒的时代，终于忍受不了长期饿着肚子的状况，开始外出打野食。这么比喻吧，TIM和现在的公司，那是明媒正娶，吹吹打打过了门的，是原配。可是慢慢激情没了，这原配也开始性冷淡了，TIM又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没办法，外面的世界太精彩，TIM和那个VP（副总裁）在外面又开始包上了二奶。这二奶正是TIM在东部的另外一家同行的START UP（创业初始）公司，TIM在里面兼了一份重要的高层职位。这本来都是极为隐密的，快快乐乐在外面包了一年的二奶，皆大欢喜，却不想由于近次的一个疏忽，让一切毁灭了。
一个本不是度假的季节，TIM跟老蛋的儿子小蛋告假，说要去东部一个小城市度个假。说是度假，实际上是跟那个VP去那里参加那个START UP（创始）公司一个重要的年度股东会。老板儿子一听，当时没说话。但不得不佩服，那个小家伙到底是律师出身，脑子跟别人的构造就是不同。他可以在瞬间，把所有头脑中那些发生过了的事情联系在一起。老板儿子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回去查看了自己的日志，结果发现两个月前，那个运输部的VP也跟他告假去这个城市，都是同一天。敏锐的嗅觉告诉他这里有蹊跷。那个城市并不是像纽约啦、华盛顿DC啦那么大的旅游城市，那是一个远离大城市的很小的小城，连在地图上都要扒拉找半天才能找到的地方。而且天气还那么冷，去那地方，同时去，是比较奇怪。律师儿子立刻动用了自己的关系，找了私家侦探，搞到了他们股东大会的名单和股东们合影，两个人果然都在列；又顺藤摸瓜；发现他们竟然很多次利用公司的资源去帮助那家START UP公司。这不是要把小蛋气炸了？人最痛苦的可能就是你自认为最亲密的人背叛你吧。于是律师儿子就找了TIM，开始问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人都是这样，偷情也好，偷钱也罢，只要没被堵着，统统打死不承认。T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