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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傻啊，怎么不告诉我？还逞能去搀扶我？！”东庭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冲她吼了起来。
“没什么啊，当时真的没有感觉到。就觉得光着脚跑步很爽啊。”杜琳还是俏皮地笑着。看着她灿烂的笑脸，他知道她在忍着自己的疼痛，在那个瞬间，谢东庭尘封已久的心灵完完全全地裸露，从此，对这个姑娘，不再有任何防线……
第二部分
第五章 曾经沧海，除却巫山4（1）
先来到饭馆儿里面，于大寨他们坐定，告诉服务员还在等一个人，等来了，再开始点菜。阳阳拿了餐馆里给小朋友们准备的蜡笔和白纸，开始画他几年都不变的“怪物”。杜琳心里有点儿复杂，不知道一会儿会遇到什么样的境况，自己该说什么，又不该说什么。她突然有一种冲动，想逃离，当时于大寨跟她说的时候，她就想反对，但是自己真的坚持不见，是不是正因为自己心里没有放下呢？逃避不是因为忘却，而是因为存在。所以，看着于大寨的脸，她没有拒绝，只是淡淡地说了声“好吧”。
“嗨，大寨！”谢东庭高大挺拔的身影从大门里闪了进来，于大寨立刻起身迎了上去，杜琳缓缓站起来，只是淡淡微笑着看着他们。
“嗨，胖了哈，心宽体胖，看来你小子老板当得不错。”大寨走过去，两个人热情地互拍了一下肩膀。
“呵呵，哪里是心宽，虚胖了。”谢东庭放下手中的电脑包，脱下外套搭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看了眼杜琳，点头笑笑，“你还没什么变化嘛。”随后不等杜琳有什么反应就迅速移开眼光，看了眼旁边瞪着大眼睛看着他的阳阳，“哟，小家伙这么大了，长得很结实嘛，叫什么名字？看叔叔给你买了礼物。”说着，东庭弯腰从地上一大塑料袋里拿出一电动玩具救火车。
“告诉叔叔叫什么？”杜琳拍拍儿子的脑袋，阳阳看到救火车，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哇塞！ＦＩＲＥ ＴＲＵＣＫ（救火车）啊。”于大寨看着阳阳毫无掩饰、兴奋无比的脸，不禁有些感慨，这里面最不演戏的恐怕就是儿子阳阳了。
坐下来，点了些菜，边吃边聊，彼此的笑声都很大，互相你一句我一句地找着话题聊天儿，聊完工作聊共同的老同学，什么都聊，就是不敢触碰他们互相之间以往的故事，也不敢冷场，彼此似乎是在夸张地表现着什么，其实都是为了掩饰自己罢了。两个男人就这么坐在杜琳的眼前，互相貌似自然地攀谈着，看上去就像普通的老同学见面，没有任何异样。杜琳有瞬间的恍惚，就是这么两个男人，组成了她生命中最刻骨铭心的两段乐章，占据着她心脏的左右心室。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情。如今滑过心里的能是些什么呢？
“来，来，大寨，今天老朋友聊得痛快，咦？怎么没有酒？小姐呢？有什么白酒？”谢东庭来了兴致，想拽着大寨他们喝几盅。
到美国以后，由于要开车，在外面，除了啤酒偶尔喝一喝，基本早已经没有喝烈酒的习惯了。大寨倒是没什么，真要喝醉了，还有杜琳可以开车，东庭八成自己开车过来的，国内酒后驾车都不当回事儿，大寨可不想让东庭在这里有什么麻烦。
“算了吧，东庭，一会儿还开车呢，改天你专门上我家里喝去，醉了住我那儿或者我送你，我们喝个痛快。”大寨冲走过来的服务员一摆手。
“嗨，大寨，咋来了美国活得缩了头呢？当年哥儿几个没少一醉方休，这点酒算什么。”
呆在一边的杜琳看到这些，她知道大寨的心思，快速倒了三杯茶，递给东庭，笑着说：“东庭，这里是美国啊，你在国内再充老板大款的，在这里也得给我们做地头蛇的机会啊。所谓入乡随俗，酒呢就少喝些，这里的警察可十分敬业，我们社会主义的钱怎么能随随便便给洋人交了罚款，肥水不能流了外人田。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以茶代酒，越喝越浓，来，先敬你了……”
几句话说得落落大方又诙谐幽默，还是那个俏皮精灵的杜琳，谢东庭看着杜琳略施粉黛的脸，心脏跳动的频率有些加快。
“噢？我们只是淡如水吗？”东庭冲口而出，全然忘了大寨在身边。
杜琳略微一愣，但很快恢复自然，抿嘴一笑：“君子之交啊，淡如水好过浓情意重，生命本该轻松，给的太多或者受的太多都无法承重。来去如风，人淡如菊，是最好的意境了，当然，这个淡，在我的私解，指的是心淡而非情淡。”
第五章 曾经沧海，除却巫山4（2）
说得漂亮！大寨在心底为老婆喝了声暗彩。谢东庭的心上却有了巨大的震动，杜琳，十年的岁月不光没有磨尽她的灵气，还增添了一份洒脱和妩媚。东庭笑着拿起杯子把那杯茶一饮而尽：“呵呵，大寨啊，杜琳还是那么伶牙俐齿，一点儿没变，这十年没少受欺负吧？”
“看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吧？”大寨转头冲杜琳眨着眼睛。
“呵呵，东庭，别被大寨的表面现象迷惑，我在家里尽让着他。”杜琳笑着迎上一句。
看到他们夫妻两个打情骂俏般的玩笑，东庭心里很不舒服，但脸上并不敢显现出来。
“东庭，国内商机怎么样？”大寨及时岔开了话题。
“国内现在商界发展还不错，政策也好了很多，我刚开始做的时候，困难还真是不少啊。”谢东庭感慨着。
“是啊，这里总觉得有些沉闷，我也劝大寨能自己干点儿什么，现在时机这么好，哪怕干几年也值了。”杜琳笑着看看大寨搭着话。
“呵呵，杜琳，如果你们现在的生活很稳定，还是不要闯了。干几年？有的时候，这是一条单行线，上去了，不是你想撤就撤，你想回就回的。”谢东庭眯起眼睛看了看杜琳，杜琳的眼光都在大寨身上。
“嗨，稳定久了也许会腻吧。人就是爱折腾，从个人角度来说是没事儿找事儿，从社会角度看还是有利进步的嘛。至于做些事情，我倒是也想过，但都放弃了。嗨，也不用多提，就是惰性吧，现在生活安逸，要舍弃了去追求一个没有底数的东西，我自己还是有些困难。也许走到一个困境里人反而会积极起来。”于大寨挥了挥手。
“呵呵，你还是老样子，知足常乐，做起事来想得也太多。商界陷阱太多，也许真不适合你。对了，这次来之前用相机照了些校园的照片，要不要看看，变化还真不小。”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谢东庭拿餐巾擦了擦手，不等他们回答就弯身从包里拎出了手提电脑，打开来。
“噢？是吗？出来后我们就没有回去过。”于大寨饶有兴趣地凑过去，杜琳也凑到另一边，但还是隔着个儿子的身体，远远地抻着脖子看。
“嗬，这是哪儿啊？”
“不认得了吧？这张，这个角度看，看出来了吧。”
“东门外都变这德性啦，够漂亮的，这都是什么楼啊？”
“噢，这是逸×楼，明×楼，纬×楼……告诉你，这过道可都是正经大理石铺的呢。”东庭一张张翻着照片，一边说着。
“哈，现在这成功人士都改捐楼了，我说，东庭，你没拍点儿银子弄一东庭楼？”
“你就别损我了，捐楼？我也就跟祥林嫂似的够资格捐个门槛儿吧。”东庭这句话话里有话，杜琳心里一跳，快速瞥了一眼东庭，他没有任何异样，还是牵着那份自信和从容的笑容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脑屏幕。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杜琳暗暗自嘲般地笑了笑。
照片一张张翻着，东庭也一张张讲解着，屏幕上一直还是校园风景的照片，突然翻到一棵粗巴咯拉的丑陋不堪的松树，没什么惊人特色。谢东庭笑笑，很快翻过去，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这张是试相机的，废的照片。”随后出现的是新建的游泳馆。而身边的杜琳却像受了重创一样，后面的所有照片她都不再有心情看下去了……
“怎么今天想起找我来？寂寞难耐？”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有着撩人的月色，谢东庭请杜琳在食堂吃了顿小炒后拎着空饭盆，两个人散着步走到操场边儿一棵粗巴咯拉丑陋不堪的松树旁站定，东庭就那么看着杜琳，眼里有些邪，但也有些真诚的流露。
杜琳定定地想了一会儿，低了下头，又猛然抬起，眼里闪出了从来没有过的认真，认识东庭后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你真的想知道？”
被这么一双透彻的眼睛凝视着，东庭觉得自己似乎要被看穿，心念一动，他点点头。
杜琳轻轻叹了口气：“算了，东庭，我不想欺骗你，也不想欺骗我自己，我不知道你是否把这个当成你众多游戏中的一个，在这场游戏中，我现在举手投降跟你认输，我不想玩儿了，因为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了你！你如果继续把它当成一个游戏，好吧，我撤退，我宣布你胜利了，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输了，但输得……心甘情愿……”杜琳的眼眶里泪花在闪动着。
第五章 曾经沧海，除却巫山4（3）
东庭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一贯骄傲得像个公主的杜琳会鬼使神差地从自己的学校跑过来，就是为了向他勇敢地宣告，然后微笑着摇个白旗。
杜琳不敢再呆下去：“也不早了，我走了……”她低下头，不等东庭反应过来，转身想离开，东庭却一把把她揽进了自己怀里。
“真他妈傻，你输个屁了？我们也许是双输，不，是双赢呢。”根本不等她再张嘴说话，谢东庭的吻已经狂野地点在了杜琳的唇上。东庭喜悦得像是中了举的范进，这个女人，在她那晚上光着脚去为他追那个肇事的挂斗车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爱上她了，这个吻不是他的初吻，但却是他们之间的初吻，杜琳是第一个上了他心的女人，他喜欢得不得了，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也没有把握自己能否留住这份爱……
“杜琳，杜琳！”大寨叫着她，杜琳回过神，谢东庭已经把电脑合上了，笑着看着杜琳。
“嗯？”杜琳心慌意乱，没想到自己努力显现出来的潇洒竟然被一张照片全部打掉。
“东庭问你化妆品的事情呢。”大寨努了努嘴。
“是啊，杜琳，我出来的时候，老婆列了个单子，怎么也得照单抓药，否则不好交差啊。”谢东庭接过话题。
“什么时候结的婚？有照片儿吗？”大寨轻轻打了他一拳。
“呵呵，五六年了，也就一般人儿，照片吗？”谢东庭犹豫了一下，很快又翻起电脑，找出一张云巧的生活照。他把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把屏幕让了出来。屏幕上是一个端庄女子的照片，眉宇之间有一种坚定和淡漠。
“气质很好啊。”杜琳笑着说，“看上去就很能干的样子。”
谢东庭低头笑笑，没有答话，随手从兜里摸出一张纸，上面是隽秀的女人笔迹：“我太太要的东西，都是些护肤用品罢了，你知道哪里可以一次买全了吗？还有什么别的好的推荐？”
杜琳接过，低头看看，心里突然就像泄了气儿一样发虚。来美国后一直忙着求学，两口子靠着奖学金过日子，连衣服都不曾买过。后来工作了，有了点儿钱，又开始生孩子，养孩子，一天里忙忙叨叨，更没有心思去研究什么化妆品。每天只是凡士林抹抹脸，只要脸上不跟那白桦树皮儿似的咯啦啦掉皮屑就行了。也好在杜琳天生丽质，脸上稍微上点儿水儿，也能装个嫩黄瓜了。因此眼前的这张护肤品清单中，杜琳也就认得几个牌子，剩下一些这水儿那水儿的，杜琳听都没听说过，连是抹脸抹脚还是抹屁股的都搞不明白呢。愣了一会儿，正琢磨怎么回答他，就听于大寨跟谢东庭说：“你问她可问错人了，呵呵，她从来不用这些东西。”
听到老公在旁边这一句话，杜琳心里“腾”地一下无名火起，转头对谢东庭说：“这些东西，我是没用过，但在美国买东西并没有那么难，你要想买，找一个大ＭＡＬＬ（购物中心），钻进去，各个化妆品公司都有专卖柜台。一次都能办全。”
“妈妈，妈妈！你拿的什么，我看看，我看看。”在一边的阳阳张开手来抓杜琳手里挥舞的那张清单，没想到一个不小心把面前一杯冰水打翻，水一下子泼到了谢东庭正放在那儿的电脑的键盘上，随后顺着桌子流了小家伙一裤子。
“阳阳！”杜琳“忽”地跳起来，声音有些失控，“你怎么搞的？说过多少次了，大人说话，你不要乱闹乱插嘴。”随后急忙抓过一摞餐巾纸去擦谢东庭的电脑。
“我来，我来，你去弄孩子。”谢东庭赶紧接过纸巾，站起身来。
阳阳被无缘无故的一顿乱骂委屈得不行，扁了扁嘴，哇哇大哭。
看到儿子哭，杜琳的心里更加烦躁，狼狈得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而且不知怎的，自己也没来由地委屈上了，苦于没有办法表现出来，杜琳只是低头不停抓挠着儿子的湿裤子。
大寨伸手叫服务员拿了抹布和墩布来收拾，并要他们结账。
“我来结。”谢东庭掏出信用卡。
第五章 曾经沧海，除却巫山4（4）
“你算了，现在在我地盘儿上，下次我们回国再吃你的去，你赶紧看看你电脑有没有事吧。”于大寨快速地按住了他的手。
“好吧，我不跟你客气了。”谢东庭把卡放回去，不再推让，看了看电脑，“还好，没什么事情，你们也赶紧回去吧，小家伙裤子都湿了，别再着了凉。”
杜琳抱着还在怀里抽嗒的阳阳走到外面，向自己的车子走去，谢东庭和于大寨跟在后面，东庭看杜琳开车门不方便，赶紧过去把门打开。杜琳把阳阳捆到车座里，回身看了看木呆一边的老公，叹口气，一努嘴：“赶紧把车子发动上啊。”于大寨跟东庭握了握手，钻进驾驶座，发动了车，杜琳看了看东庭：“今天不好意思，给你惹了这么多乱。”
“小孩子，没有关系。”东庭手插在裤兜，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保重。”
“你也是，保重，再见。”
车子开出去很远，一直很安静，阳阳经过刚才的一通折腾已经累得睡着了。大寨回头看了看熟睡的儿子，心中突然有一种幸灾乐祸般的快感，暗想：“奶奶的，我这儿子今天真他妈是好样儿的。”总算对付完了这次难堪的见面，大寨略觉轻松，顺手旋开了车载的收音机，想听听新闻，却没想到沉默了半天的杜琳一伸手，把收音机又给关上了，大寨一愣，杜琳微微皱了下眉头，不耐烦地说了句：“别听了，怪吵的……”
大寨的心再一次被杜琳的神情忽悠到了水底……
谢东庭微笑地看着杜琳钻进车里，于大寨发动起车子，一家人就这么消失在视野里，心里感觉说不出来的复杂，一种激动兴奋伤感和落寞的混合液在心中彼此交杂起来。以至于脸上的笑容都胶住了，像贴着一张胶质的画皮，这张画皮已经戴了十多年了。
回到自己的车里，谢东庭脑子里有些茫然，一下子东西太多，结果就是都混成一锅粥分不出个头绪。凭着他的感觉和对这个女人的了解，他武断而固执地认为杜琳并不很幸福，她在刚开始极力表现出的洒脱被他轻而易举就剥去了。谢东庭一直就是很敏感多疑的人，年轻的时候更厉害。男人敏感的毕竟是少数，但谢东庭是。在商界多年，他似乎磨炼和修行成熟多了，懂得了克制和压抑，学会了那种所谓的装Ｂ境界，但实际上他依然本性难改。十多年了，他还是容易过敏，一过敏就脱水，整个人发虚。从今晚见到杜琳的第一眼，他身上的所有细胞都像是一地黄灿灿的向日葵，全部竖立起来，面对着太阳一样面对着杜琳。成千上亿个细胞啊，在感觉着那个女人。对杜琳，他根本不需要用眼就可以捕捉到她所有细微的情绪变化，夸张一些，他的汗毛都能感觉杜琳的呼吸频率。什么变化也逃不过他的心、他的眼和他身上任何一个细胞。早就说过，这个女人实际上早已经融入他的身体、血液和毛发里。
来美国的前一天，谢东庭就去了次校园，照了很多照片的同时，他没有忘记去照那棵树，也许有些卑鄙，但是他控制不住，他一定要知道杜琳的心里是否还有他的存在。或许自己可以遗忘，但他绝对不能忍受她对他的遗忘，他强烈的自尊和自负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的。他知道如果杜琳心里还有他，这棵树的照片会是一颗重磅炸弹。他突然很自私的就是想炸乱那片曾经平静了十年的地盘。结果证明他是对的，他甚至有了些许初恋时彼此揭开互相爱慕面纱时的兴奋和刺激。尤其能当着于大寨的面让杜琳失态，这让谢东庭有了变态般的快感。
于大寨是他的好朋友吗？或许曾经。但自从杜琳投向了他的怀抱，谢东庭心底已经不再把他当成任何性质的朋友了。再说男人之间的友谊本就那么回事儿，互相贫贫嘴，喝喝酒，起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