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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的指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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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并非如此,人们也受到个人天性的驱使。大自然以一种特别的方式留下指印,使我们在不同处境下倾向于拥抱、容忍或断然拒绝。我们仅仅是经验的总和而已。    
    性心理阶段受到生物与环境的影响,除了弹性的范围之外,还有一套发展的内部计划,有一种内在的潜能不断前进着。适度地关爱孩子,指的必然是以适合每个孩子天生倾向的方式去栽培他们,意即给予孩子支持。孩子不是可供记录的空白帆布,而是有自己逐渐展开的生长模式。这观念绝不是“抹煞幼儿期的关键重要性”,相反地,它使我们更了解维持自然进步的最佳方式。自然进步正是发展的一部分。    
    一个6岁男孩对学校新老师的阅读课似乎毫无兴趣,这情形令该名老师颇为挂虑。于是,她就向较资深的教师询问这孩子的事情,才发现他的父母刚分居,于是便把他的行为归因于他正处于充满压力的情境。因此,新老师在班上就较少给他压力,从不叫他回答问题,或强迫他做困难的作业。    
    几个月后她得知,那孩子早在父母分居之前,在学校的发展就已经非常缓慢,倒是一对一的教法反应比较好。虽然他一直不是学习很快的孩子,但在每周一次的课后特别教学中,由于她的鼓励,使他在班上的参与度提高不少。她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更何况这男孩的其他科目也有进步。    
    了解某些区域较受制于遗传模式,某些区域则较有弹性,应该是孩童与自我研究课题的一部分。父母、教师、医师与治疗师若是知道,从何处着手可以形成最大的影响,或是就遗传时间表而论,时时把大自然的计划牢记在心,将会受益不少。    
    然而,在认识个别的孩子时,我们是否应等待孩子从我们特别的指导中得到好处?或是尝试强加给我们的想法?反过来说,在孩子需要时—即使这需要似乎比其他孩子来得早,我们是否已经准备好伸出援手?或者总是要等到“平均”的时候?孩子的个人特质逐渐显现之际,我们是否能够干涉或阻挡?    
    待我们对大自然的生长设计图多加了解后,才能回答这些问题。    
    解决冲突    
    虽然,在恋母情结时期与父母抗争的明确特性,也取决于家庭的变迁与发展,但观察同卵双胞胎共有的抗争可能性,也是很有趣的。前恋母时期、潜伏期与青春期等阶段,也是受到生物蓝图的设定,它影响了心理与生理组织的变化。    
    这个事实或许十分难以想像:一个由于父母被迫逃往他国而离开家园的小女孩,最深恶痛绝的不是失去住所或离开故乡,而是中断与同伴的关系。这种反应,在她的发展阶段而言是很具体的,那是该年龄看待各种关系的顺序,但三四岁的孩子就不至于如此。或者,我们再想想两岁小孩在自我控制(如大小便训练)的努力,这也是在这个年龄才会出现的现象,5岁孩子就不太常有这种情形。因为他们在不同的情况下,会有不同的事情需要处理。    
    其实,偏离发展路径也有时间表。换句话说,天生体质会影响神经官能症的发生。我们在上一章已经提过,特定的遗传疾病具有一对一的遗传关系。目前要讨论的并非遗传是否影响发展失序,而是遗传对发展失序有多少影响,意即倘若发展偏离了航道,是否回得来?    
    假如某个发展结果,因环境或遗传而加速或延缓,有机体是否能够弥补这偏差,并且回到偏差发生前的发展路径?或者是日后整个模式都因而变动?    
    弗洛伊德发现,每个发展与成熟阶段,都有一套对应的冲突,这些冲突若得到解决,便能导向新的阶段与新的冲突。健康并非意指没有冲突,就像脑部没有损伤并不表示健康。健康是得以解决童年的冲突,而且在以后的日子里,能解决每个人内心与环境的抗争;健康是尽管有这些冲突,仍然能够去爱与工作。    
    就这个意义来看,5岁孩子的恐惧、噩梦、对原始愿望的罪恶感、恋母挣扎等病症,都是健康发展可以预见的部分,并导向弗洛伊德所谓的婴儿期神经官能症(infantile neurosis)。对成人来说,这可能代表不正常,但对那年龄的孩子而言,则是正常成长中可预料的一部分。    
    正常与异常    
    我们其实可以说,弗洛伊德把神经官能症“正常化”了,至少把它的出现与消失,都看成健康发展的一部分,而且影响力将持续一辈子。孩子两三岁时仪式性的行为(如不断重复同样的游戏、上床时间要求同样的习惯动作,或是希望大人一字不变地说同样的故事……)似乎情不自禁,但对这个年纪的儿童来说是完全健康的。因为如此一来,孩子在持续性与规律性方面的需要,可以得到满足,而再大一点则不然了。    
    当然,发展方面真正的异常确实存在,但也可以视之为隐含在发展的过程里,而且并非单一的疾病实体。正如乐伯维奇(Serge Lebovici)与戴肯(René Diatkine)的看法:    
    认为孩子没有外显的病征就属正常,是不对的。因为这样会忽略了内隐的病因……我们必须提出有关“正常”与“异常”的概念,因为我们无法明确定义这些概念,并实际运用于医疗中。    
    如此有力的观点使我们了解到,冲突与异常也是发展过程的一部分。一位精神病医师在回顾这趋势时表示:“‘疾病’(disease)出局;‘异常’(disorder)进场。”因为“异常”指的就是次序失常—这是成熟与发展在井然秩序中的一阵骚乱。    
    单单考虑异常的个别现象,会令人误入歧途,因为这些异常现象隐含在生长过程中,并受到体内基因与外在环境的指引。发展有正常、异常与间断等情形,旧的阶级组织与操作方式,会随着成长而被新的阶级组织与操作方式取代。虽然我们可以假定一种井然的顺序,但是,个人似乎较偏好走自己的路,制造出无数种健康与不健康的变化。无论这些阶段是多么明显预见,每个孩子都有他自己的发展时间表。若要标出确切的时期(几星期、几个月时某些能力会出现),等于是忘记了互动性与变异性,又把先天与后天的问题交回二分法了。    
    玛琳的需要    
    其实,错综复杂的偏离正轨与周期性的变动,是发展范围的一部分,我们可以倚赖基因与环境来发挥功能。有些孩子的发展阶段会互相重叠、速度迟缓,没有明显的区分与中断现象;有些孩子似乎固定在某种特定的运作方式,无法进展到下个阶段;还有些孩子同时出现几个阶段,远远把其他孩子甩在后面。有人发展得特别快速,有人则动作慢得令人心急。    
    玛琳是个聪明的27岁女郎,服务于一家律师事务所,她描述自己在社交接触上无止境的需要:    
    晚上下班后独自一人时,她会打电话和朋友聊上几小时,拼命想听别人的声音,也要别人听她说话,朋友询问她每天的生活与感觉时,她更是留意对方问得是否真诚,或者只是敷衍了事。    
    在工作方面,她对自己在同事间的地位也一样敏感。虽然有些男士被她吸引,其中一些人也跟她约会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对她而言,男朋友总是供不应求。    
    玛琳有钱便大肆购物,钱花光时就伸手向父亲要,从来不太清楚自己每年究竟要花多少钱。出门时虽然很喜欢穿昂贵的衣服,但她形容自己的房间有如随时处于紧急状态下,需要极度警觉,因为随时有人会突如其来探访她。    
    就本质来说,她是什么人取决于别人如何对待她。她可以是个女皇,也可能是个清洁妇;可能天资聪颖,也可能是文    
    盲—一切都得看她觉得别人怎么看待她。她从来不确定对自己的感觉,她的独立意识与自我个性从来不曾生根。她为自己总是缺乏满足感而怪罪家庭,怪妈妈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她,也怪爸爸太过忙碌。或许他们对她的帮助确实不够,不足以帮她克服缺乏组织力的缺点,但她也渴望别人帮助她完成她自己做不到的事。    
    在玛琳的发展过程中,我们看到不同的阶段同时存在。她原始的口腔期要求,以及执意证明自己的女性特质,都显示出她一直没有过渡到下一阶段。各阶段并没有阶级差异、划分界线或是不连贯的情形,即使玛琳已经自青春期进入成人期,每个阶段仍然与其他阶段共存。这个模式不同于其他较常见的模式,例如有些人停留于以口腔期为主且十分倚赖的阶段;有些人仍受限于肛门期的身体控制与强制性行为的约束。然而,发展的次序若是产生混乱,任何结果都可能发生,造成失序与不适。    
    共享发展模式    
    过去人们把神经官能症(neuroses)视为一个笼统的心理疾病名称,后来弗洛伊德把神经官能症的各种病症和发展阶段的过程相联结,借此他所看到的是:生命周期的情境、生命的静止或变化、遗传的成长时间表和具有特殊弹性的关键期所导致的心智失常。既然发展次序提供了这个过程的基础,恐惧症、强制症与焦虑症的状态,都可以说是出于发展上的失序,和遗传设计图与天生性向有关,并受到来自环境的刺激。    
    我们已经看到,在不同家庭长大的同卵双胞胎,通常都享有相同的发展模式。所以他们共有的这些变异,也不至于令人感到讶异。    
    彼得与帕利是荷兰的一对双胞胎,由不同的家庭抚养长大,直到22岁,两人才知道对方的存在,并见了第一次面。    
    两兄弟被形容为“在洞察力与情绪反应方面,相当拘泥于小节”,两人童年时期都很神经质,也都会咬指甲。帕利还会挖鼻子、尿床与口吃。彼得较大时,一担心考试就会乱拔眉毛。兄弟俩在青春期都心绪不安、紧张与烦恼,而且都选择一位较年长的男人为良师,以致彼得的母亲指责他有同性恋倾向。    
    帕利描述自青春期以来即有的一些模糊感觉,这种内心的纷扰感可以持续几小时,甚至几天之久,让他觉得自己“死了一部分”,而且喉头周围有疼痛感。他觉得当时的声音“不对劲”,老是咕哝着,话也说不清楚,却怎么也改不过来。    
    彼得也谈到,自青春期以来,他即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快“死掉”一样,这种感觉会维持好几天才消失。有时候,他觉得好像有东西在喉头附近,自己的声音在当时好像“调子不对”,但又无法抑制口齿不清。    
    不同家庭长大的同卵双胞胎,享有许多同样的情感失序,如畏惧、焦虑、异常的倚赖、吸吮大拇指、睡眠问题等。他们也共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如精神分裂症与抑郁症。有趣的是,每对双胞胎恐惧的内容也各有不同。    
    天生会害怕    
    小女孩在梦中看到的巫婆或仙女,只可能长得像她认得的人,尤其是父母、兄弟姊妹、朋友或照顾她的人。这种经验仅属于她个人所有,而且只存在于她的环境中。她特殊的关系、梦想、恐惧或发展阶段,对她而言都是独一无二的。在这些范畴内,这女孩与其同卵双胞胎之间类似的程度,并不比任何一对孩子来得多。为了解释这些恐惧所提出的理由,也是很个人化的:某个女孩为自己的恐夜症而怪母亲太强势;另一个女孩因自己害怕动物,怪父亲太过威严或总是不在家。    
    但是,无论害怕的对象是什么,“害怕”倒是孩子普遍都会的。布沙尔与同事在明尼苏达大学进行的研究中发现,有三对生长于不同家庭的同卵双胞胎,都有同样的恐惧,或是都害怕几样东西—怕水、怕高、怕受牵制。环境的影响可能修正、拖延甚至消除这些恐惧与焦虑,然而,有些人天生的恐惧倾向会对引发新恐惧、唤醒旧恐惧有所准备,有些人则否。    
    彼得与帕利在这方面似乎十分脆弱,任何事物都无法让他们心绪安定,而错并不全在环境。倘若他们不是双胞胎,或许有人会以为是环境使然。两兄弟显然有相似的困扰,恐惧倾向比非双胞胎更厉害,而且自出生即存在于他们的发展模式中,终其一生,受其影响。    
    当然,因分离与恐惧而产生的焦虑等问题,总是隐身于重叠的关系中。因为这类问题只会在与父母、兄弟姊妹或同龄人互动的情境里出现。我们应该注意的是,发展的困难是因这些关系所致,或是只是表现在这些关系中。    
    思索存在意义    
    既然发展与冲突的时间表确实存在,过去视各种关系为形成冲突的惟一原因,现在可能要重新评估了。我们可以看出,亲子互动并不是所有情绪困扰的惟一成因,或许只算是最接近的原因。因为孩子进入生命中第一层关系时,体内已带着井然有序或茫然失序的倾向或易感性,绝不是父母某些做法所致。    
    我们的生活会取决于我们所记得的事件,以及外界迫使我们去应对的情境,例如:找一份工作、找个伴侣、找栋适当的住宅、找好医生、为子女找好学校、找较安全的水和够好的食物……我们在做这些事情时,并不了解这些行为的内在发展模式,因为它们往往显得毫不相干,无关紧要。但这不仅是为人父母者的机会,身为哺乳类动物的我们更该借此去深思生存的目的,使生命的延展更有意义。    
    我们能熬过生活中的艰难困苦,运用特别的爱与关怀的能力,也依各人的特色而有所不同—不同的内在生长与存在计划,和互异的经验。    
    这么一来,我们面临了一个令人困惑却很有趣的议题:一座把个人“天赋”和“环境”相结合的多面向桥梁—也就是“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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