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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涌上一股委屈和悲愤,之于阿泰,我确实从未对过,可是我究竟又犯下过什么错?往日的情份竟能一刀斩断?
我低了头,旁若无人地走到桌边,也不顾他们就自个径自坐下了,事到如今,一切皆成定局,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李治非要设这场宴无好宴的洪门宴,又能如何?
高阳再恨我,还不是就安排了我去出家?
阿泰对我不闻不问,可到了如今,还是他来解了我的困局吧——这天下若有一个人能让高阳公主买账,这个人必然是阿泰。
他们几个人都愣了愣,全都默然落座了。白小川屏息上前给每位主子斟上素酒,然后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门关了起来。
李治握着酒杯,直直看着阿泰,轻声说:“四哥,你终于回来了。”阿泰闻言只是淡淡看着李治,道:“嗯。”
李治说:“小九先敬四哥一杯,若没有四哥,就不会有今日的小九。”
阿泰沉默,一口饮尽杯中之酒。
李治亲自拿起酒壶,给阿泰和自己添上,看我一眼又道:“昔日,明空多得四哥照拂,如今有我在,四哥以后自是不必费心了。”果然还是来了,我扯了扯嘴角,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泰面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高扬咬了嘴唇一时看看李治一时看看阿泰,而李治听我发笑脸色骤变,还未等他开口,我便端了杯子道:“皇上哪里的话,是我要敬皇上,这几日多劳皇上费心。从今往后,皇上自是也不必费心了。”我冷哼一声,不管不顾,直接仰首饮尽一杯酒。
李治收敛了神色,挂了淡笑,道:“明空还是这么任性,做了朕的人,朕怎么可能对你不费心呢?”这话说得不能更露骨,我觉得难堪,拿眼瞥阿泰。
谁知阿泰听了这话反而淡笑开来,终于开口道:“明空谁的也不是,小九你何必如此执著?”
李治面色瞬间苍白,一时间竟像回到了最初,像一个做错了事被四哥教训的孩子一般。可是只有一瞬,他反击道:“四哥真是好气度,丝毫不在乎。”
阿泰摇摇头有些悲悯的看着李治说:“小九,你呢?难道你曾因为明空的过往而止步?只是,我真的不知道,是从几时开始,是不是我的错。是不是我的执著,连带了你的偏执?”
李治道:“太久了,四哥,太久了,我都不能算出从何时开始了。只是到如今,是停也停不了的。四哥,你能不能放手?”
阿泰不说话,眼神更柔软起来,却悲伤到不能自已,“没有人比我更能明白你此时的感觉,可是小九,如果能放手,又怎么会到了今日的境地?”
我忽地开口问阿泰:“你两年来有没有写信给我?”我忽然有些明白,既然阿泰放不下,怎么可能对我放任不理?
阿泰有些错愕,看向我,忽然明白过来。
我盯着李治:“很好,干得利落!”李治偏了偏头,有些无言以对。
我有些恍惚,如今这样,离开就是最好的出路,又何必和李治去争论些无谓的长短,我对李治说:"事到如今,已成定局,皇上还想怎么样?"
李治默了半晌,有些犹豫道:"朕就想看看你对四哥到底是个什么心意。四哥对你自是不必说,朕拦下的信就有五百二十三封,"我倏地张大眼睛,李治轻道:"两年。。。。。。五百二十三封。。。。。。而明空只写过两封,一次告诉四哥利用他激怒了父皇,一次提醒四哥让他别再结交官员。"我心里愤怒悲凉,愤怒于他对我的窥视,悲凉于他的话。我大概真是凉薄的女子,以为阿泰不愿再与我有牵扯,于是只有两封去信。。。。。。
李治慢慢道:"我想着,也许,也许四哥比我更可怜。。。。。。〃
我的心针扎一般,看着面色如常的阿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高阳忽的出声:"九哥,你还是不明白,只怕泰哥哥是这天下最幸福的人,连父皇也比不得。"
高阳淡淡笑,脸上竟转现光华,"为所爱之人做想做之事,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方式,跟这人在哪,在谁身边,做着什么,都没有关系。"
阿泰只是笑开,仿佛有春风拂面一般,终于开口:"高阳固然刁蛮,这句话总算合我心意。"
李治显然有些震动,却强辩说:"四哥的方式我不懂,而我的方式从来与四哥不同!"
阿泰忽然有些了悟,第一次对我开口:"记得我问过你为何独独对阿治不好、似乎存有偏见,你说我以后可能会明白,原来你从前就有了察觉。"
他言罢,李治神色巨变,不解地看向我。
我摇摇头,但却没法告诉阿泰。我怎么告诉他,因为我知道以后已经发生的事,所以回避李治,甚至针锋相对?我无奈道:"我什么都顾不得了,我太累了,这个地方我再也不想待,也不想和这个地方的人再有牵扯,佛门清净,正是我的归处。"
我转脸对了李治,第一次诚恳地好好对他说话:"皇上,你如今君临天下,能得到的很多,如果非要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只会失去。为什么不让自己好过一点?"
李治低低说道:"君临天下?你以为我稀罕这个?。。。。。。只是我若不能得到皇位,就更不可能留住你。"
我无语了半晌。不能好聚,但求好散。现在看来,好散也是不能了。
…
皇命常常连皇帝自己也不可违背。贞观二十三年,唐太宗第九子嫡三子李治即皇帝位,改号永徽。而一代圣君李世民曾经的宠妃如今身份低微的我,被同一众分位同样低的无所出的嫔妃送往感业寺出家修行。
说是出家修行,不过是换了地方,此事由高阳打点,落发、早课、修行什么一一免去。我倒是疑惑于高阳此次安排的痛快。感业寺位于均州,是阿泰的封地,诸事虽然面上都由高阳决定,可真正做这些安排的必然是阿泰。
可子衿大丧已过三个半月,自上次李治安排的会面不欢而散,无论是阿泰还是李治都不曾在露面。尤其如今到了阿泰的地面上,按说没了都城里的顾忌,他该来了,可他好像躲了起来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尘埃落定,天道酬勤,偶CFA二级已经过拉^_^又要开始更文了,大家多多打分鼓励,偶就更有劲头了,争取今年把大唐盛花写完,有个了局。
☆、第八十四章 惜起残红泪满衣,他生莫做有情痴
终于离开了皇宫那座华丽的牢笼,心里的轻松十几年来都不曾有过。前尘往事,确实应与佛家所说的那般,堪破,放下。
“子衿”这个一想就痛的名字,在青灯古佛之下,竟然也渐行渐远。原想着感业寺只是暂时落脚的地方,等一切归于平淡,风声也不再紧张,不要多久我就会离开。没曾想,只是数月下来,佛门空寂,心里的一切喧嚣杂音,在诵经、松涛之声中,竟渐渐安静,千疮百孔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高扬安排了我住单独的禅房,平日也没有旁人来打扰,只是到了用膳时间,会有小尼姑送饭过来。除了不能擅自离寺,行动也自由。
我也并非日日念经诵佛,只是偶然经过佛堂,众位师太端坐大堂,一殿肃穆,一殿虔诚,焚香袅袅,木鱼声声,我也能静静站在一旁,跟着轻声诵读:
“一切有为法有如梦幻泡影 如梦亦如幻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我终于觉得那些痛和不甘已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如果子衿曾那么用力地把我放在心上,就算到了最后,他的一颗帝王心终究没有办法相信,没有办法全对我的心意,那对我而言也已经足够了。
有时我看着阳光透过树梢枝叶,摇摆犹豫般地照下来,就能想明白很多事——连太阳这样不可撼动、光芒无可抵挡的事物,在一些境况下也显得犹犹豫豫、模模糊糊,还有什么是一定的?我于是能想明白子衿对我的用心,也想明白我自己对子衿有情到最后还是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我也想到南英,我从前暗自爱慕了他的那些岁月——连我自己还不能明了就已情根深种的岁月,后来还是错过,只能埋在了心里不能碰触的角落。而他还不是把一生都搭了进来?
如今我要抽身离开了,他是不是也终于可以自由?他的心毕竟不该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来记挂天下的,他是莲花一般清雅的人,他不该被绑在庙堂之上,不该金戈铁马,不该征战沙场,他该在水云之间、青峰之上,过他想过的日子。
而我要走,究竟要躲过多少东西,避过多少东西,才能把心里记得的那段大唐历史涂抹修改干净?而我究竟要做多少努力,做多少牺牲改变,才能还给南英他想要的人生?
然而还有人,注定要负,注定要擦身。
九月,我站在禅房外,看枫叶也红了。这漫山的火红有多绚烂,接下来的落叶就会有多轰轰烈烈,最终冬天的枯枝就会有多孤寂。一片红叶飘洒落下,我轻轻伸手,企望能接它在掌中,可是又怕惊扰了它。
最后它真的静静落在我手中的时候,我淡淡地笑开——其实再开心也不是那么难,再拥有也不是那么难。
“明空!”一声轻唤,我托着掌中红叶,带着笑意,蓦然回头。阿泰终于还是来了……
他长身玉立,哪怕带着风霜,带着沧桑,在这似火的红枫林海中来到我面前,他仍旧只是当时我认识的那个少年,那个难为我、又疼惜照顾我,那个不可一世又忧伤卑微着的李泰。
我笑着,眼里浮上水光:“阿泰。”轻轻吐出两个字,我已再也不需要说别的。
阿泰几大步几乎在瞬间就走到了我的面前,他也笑,笑得妖娆灿烂。如今的成熟沧桑,这样的灿烂更让人窒息,可是不妨碍,这不就是当年的魏王殿下?宠惯诸王的青雀,我武明空眼中的……
“罂粟。”我轻轻开口,笑对他叫到。记得上次他问我罂粟究竟是什么,我说待见到他又恢复到罂粟般绚烂的样子再告诉他。
阿泰笑得疏朗,把我拢到怀里,用力地搂着,问道:“丫头,你现在可满意了?愿意告诉我到底什么是罂粟?”
我鼻子发堵,我的手臂轻轻环上他的腰,轻轻说:“嗯。阿泰,你不知道,罂粟是一种花,它只生在西南温热湿润的地方,它的花极美,妖娆艳丽,可是它的果实却有毒。那是一种让人一旦取用就无法戒除的毒,那毒让人很快乐,可是一旦失去可能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是如果罂粟用的太多,用的人也会死去……”
“坏丫头,”他拍拍我的头,“虽然夸奖了我,可是怎么听也不太像是一种很好的花啊。”
“嗯,是啊,阿泰比罂粟好呢……”我声音嗡嗡地,“阿泰,你又帮了我,你这些年为我做的,我都懂,都懂,可是……”
“明空!不用再说了,你的心思我也懂,”阿泰亟亟地打断,手却扣我在怀中更紧了,“你不用说出来,我都知道。但你知道不管你怎么想,我如今都不会成为你的阻力,我一直都在这里,在你身边,可我一直都只送你到你想去的地方,想去的……人的身边……”
我的泪急急地掉,阿泰……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在大唐遇见阿泰?为什么要在喜欢南英那么多年后遇见阿泰,为什么要在遇见子衿之后遇见阿泰?什么要在遇见李治之前遇见阿泰?如果在另一个时空遇见,那么我一定会爱他,没有顾及地爱他。
而如今,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他用手擦我的泪,“傻丫头,别哭,你看我总算知道,你现在的眼泪是为我而落……”他轻轻晃着我像哄着一个小孩子,“别哭,你看,我送你走,这是最好的结果。你一语成箴,我真的像罂粟花,待在我身边也许不错,可是可能会致命……你如果再失去自由,失去快乐,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丫头,这是不能抗拒的结局,也是对你好的结局,我为什么不洒脱开心地接受?”
说着,一滴滚烫的泪,滴进我的领口,顺着我的脖颈蜿蜒,流进我的心里……
“泰……”我想要抬头看他,可是他硬生生地扣我在怀里,“别动,就再让我抱会儿,明空,大概这是最后一次抱你……”
我眉头轻捷,心全搅在一处。
“明空,你今夜就从寺院的后门离开,我一切全打点好,嘘……听我说,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找了替你的人,她留在感业寺替你出家。而我会留在均州,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看看‘你’,这样阿治会以为你一直在这里。”
他顿了顿,“你出了感业寺,后门有一辆马车……”他语气更为艰难了,“程南英他在马车上等你,你和他走吧,离开均州,离开大唐,去昆仑,去西域,去土蕃,总之哪里远、哪里找不到你们就去哪里。再也……再也不要回来了……”
说到后来,阿泰的声音已经破碎不堪。我这时真的是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阿泰,你……你为什么要找南英来?”我终究还是问了这个残忍的问题。
他终于放开我,握着我的肩看着我,“因为,这是你想要的。”我睫毛轻轻一颤。
他红着眼睛,哑着声音说:“你要离开皇宫,再也不能和皇室有牵连,若是我,便没有办法做到。我是小九的哥哥,他的视线从小就没有离开过我,现在不能离开你便更不能离开我,我能做的只是在这里,拖着他的视线,而只有程南英一个人可以有力量给你幸福。他……他本就因你而来,完全可以因你而离去,天地浩大他可以带你去我和小九都找不到你们的地方,他可以很好地保护你躲避险境。”
阿泰的语气明明就是要说服自己,他深吸一口气,“还有最重要的,明空,”他深深地看进我的眼里,“因为他才是你心里装着的那个人,父皇去后你的心几乎毁了,只有他还在,还能修补!我认命了,所以送你走,送你到他身边。”
我曾经以为李泰是我命里的魔星,命里躲不掉的祸,可是如今我已不敢也不肯再这样想。
我曾一次次看他离去的背影,寥落萧索。我早就一次次为他心痛,却最终只能远离。我已把他当成生命里不能承受之重,而他为了我的幸福把我送到别人身边,要我远走高飞——这样的字眼太刺眼,却是他要承受的。这样的命运对他而言太冷酷,我觉得我是他命里的祸罢。
阿泰这时摸摸我的头发,疼惜地说:“明空,你不要难过。我真的很开心此生能遇见你,无论开头如何,结局如何,我都觉得幸运。我懂得了爱一个人,一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虚妄,不再是权力利益的庸俗,不再是华丽富贵的寂寞。也许我们之间缘分浅薄了那么一点,可是我,从来不曾后悔。”
阿泰的脸在我眼中的水光里模糊,我拼命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才能不哭出声。最后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摇曳的枫叶,却对着阿泰说:“我更觉得幸运,我走了这么远这么远,原来就是为了遇见你,然后和你告别。可是和你的所有,我一点儿都不会忘。那些一直都留在这里,”我把手捂在心口,把额头搁在他肩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会带着它们走过千山万水,走过漫长的岁月,直到我老,直到我死。”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心绞痛,哭喊大家打分补偿~
☆、第八十四章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青山绿水之间,一叶轻舟疾驰。
我立在船头,衣裙飘飘扬扬,仿佛全世界只剩我一个,两面山峦环抱着我,心中飘渺得什么都没有,却千万头绪。
“明空你还像从前一样,爱临风而立。天都入十月了,已经凉了,江上风冷,别吹病了。到时候又不爱喝药嫌药苦……”南英手里拿了披风出来,搭在我身上。我站在船头的横梁上,他站得比我低,所以和我一样高,他安静地从容地替我系好披风的带子,拍拍我的肩膀,一脸平安喜乐,一身轻松旷远,说着的话沾满了温暖的烟火气。他以前除了论道说理的时候从不肯这样罗罗嗦嗦地说一大堆。
我忍不住取笑他:“万年寒冰所铸的江夏王他日惜字如金,长安城的小姐们为了多听你说一句话,听听你的声音,真是把正阳门都堵起来了。可你看看如今,怎么变成啰嗦的老太太了?若是被长安的名门闺秀们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