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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你怎么了?”青萝重新点上灯,屋中登时一片明亮。她见夏暮兮惨白了一张脸,心中不禁一惊。
夏暮兮摇了摇头:“无妨,只是一个噩梦。”
“主子,瞧您这一头的汗!”晴凝忙拿出毛巾,帮她拭去额上的汗水。
夏暮兮长长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却又听见窗外乌鸦的鸣叫。她皱皱眉头:“怎么这钟粹宫中,忽然出了这么多的乌鸦?”
“主子,您忍忍吧,这些乌鸦咱们可得罪不起,”晴凝道,“相传太祖皇帝曾梦见神鸦保住本朝龙脉,故封宫中乌鸦为三品护国神鸦,下旨宫中不得屠戮,任其飞行……可是不知是何缘故,最近宫中的乌鸦,似乎多了许多……”
夏暮兮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几乎掀桌。
尼玛,封乌鸦做官?!这太祖皇帝是抽风了还是抽风了还是抽风了?!简直昏庸至极迷信至极啊!不过仔细想想,古往今来又有哪个皇帝不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呢?只要是可以江山永固、长生不老,真是什么都做得出啊!
青萝晴凝又安慰了她几句,怕她再害怕,便索性守着她睡着。
转过天来,天气阴沉沉的,仿佛随时便会暴雨倾盆。夏暮兮闲着无聊,支开了丫头宫人,独自一个在御花园中散步。正在走神,前面一人急匆匆走来,险些与她撞了个满怀。
那人退后两步,躬身道歉。夏暮兮觉得声音熟悉,抬眼一看,不禁一愣。
竟是骠骑将军董怀亦。
董怀亦也没有想到竟可以在这里碰见夏暮兮,一怔之下,不由道:“夏公主……呃,容美人安好。”
“看将军神色匆匆,行于内苑,定是会看望顺嫔娘娘吧?”
“家母牵挂小妹,让我入宫看望,”董怀亦笑容略带些腼腆,“想不到竟在这里遇见容美人。”
“顺嫔娘娘真幸福,有如此疼爱她的娘亲和哥哥,”夏暮兮垂下眼睑,“可叹暮夕身在异国,连家人都再难相见,也不知我娘可好……”
她本是在装可怜,想进一步博取这骠骑将军的同情,不想却真的想到自己的父母,心中徒然伤感。
若自己真的是夏暮兮,家人虽在草原,却还是有个盼头。可自己现在是苦逼的穿越啊,特么的和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一个时空里,即便是山无陵天地合,都再难相见了。
一时间,她百感交集,真的落下泪来,且越哭越凶,想忍都忍不住。
董怀亦最是见不得女子哭,尴尬的无以名状,只得面红耳赤的胡乱劝道:“容美人,你别哭了,别哭了……”
夏暮兮却不理他,自顾自的伤心,过了许久才止住哭声,顶着两个红眼圈看了看董怀亦,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素闻骠骑将军骁勇善战,真没有想到性子竟如此腼腆,竟这么容易便脸红了。”
董怀亦抽抽嘴角:“容美人没有什么事便好。”
夏暮兮还想再逗逗他,毕竟这个骠骑将军木讷的性子还是蛮好玩的,但是看看他一脸正直严肃的表情,长叹了一口气,忽然间没有了兴致。
“算了,时候不早了,将军还是赶紧去咏春宫吧,”夏暮兮道,“顺嫔娘娘还等着你呢,我也要早些回宫了。”
她告辞,刚转过身,却听见董怀亦唤:“容美人,请留步。”
夏暮兮诧异的回头,却看见他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沉思良久,方道:“在下有一件事情,想请容美人帮忙。”
“什么事?”
“在下知道你与雅……和惠嫔娘娘情同姐妹,”他将一个暗红色的香囊递到夏暮兮面前,“想在下请容美人将这个交给她。”
林卿雅?!
夏暮兮有点不淡定了,这剧情真的太特么的玛丽苏了啊,但凡男主男配男N配,全都一水儿的爱慕女主林卿雅,为之甘愿上刀山下火海。她好好的一个夏暮兮,肿么就穿到这样一本书中来了呢?!可是她又看了看董怀亦一脸凝重的神色,心中有些复杂,神差鬼使的就是不愿让他再这般没有希望的执迷下去,长叹一声问:“将军为什么不亲自交给她?”
董怀亦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他苦笑两声,方道:“其实你上回算的没有错,我是自小便喜欢她,但是人各有志,感情这种事情,我没有办法勉强,她如今贵为惠嫔娘娘,物是人非,我已不愿再见她。”
“那这香囊中的是?”
“正是你上次所见的玉珏,”他笑笑,“这东西是她送我之物,可如今对于我,已经没有意义了,往事如烟,一切都已成了过去……”
这骠骑将军伤春悲秋的本事,比琼瑶阿姨笔下的苦情女主还要厉害,想到林卿雅做作的样子,夏暮兮浑身一阵发冷。但是心中却有一丝轻松,这董怀亦既然已经不再执着,未来命数可能便会有所改变,希望别再如原文般最后落得个悲惨身死的命运。
想了想,她方道:“你放心吧,我定转交给她。”心中不禁暗暗想象林卿雅看见后的样子,是震惊、是伤心、还是平素里的淡然呢?夏暮兮忽然腹黑属性泛滥,心中满满的全是期待。
正聊着,夏暮兮忽然眼角余光瞥见有仪仗从远处行来,众人前呼后拥着的,正是那无脑善妒的栗嫔娘娘。
夏暮兮一惊,趁栗嫔一行人尚未发现自己,连忙拉着董怀亦,钻进身旁的花木丛中。
董怀亦想说什么,却被夏暮兮用扇子掩住了嘴,示意他不要出声。
待栗嫔一行人走远了,夏暮兮方才放来董怀亦,长舒了一口气。
“容美人,刚才……”看董怀亦当真不解,夏暮兮瞪了他一眼,这种人在沙场上运筹帷幄战无不胜,是个骁勇的虎将,可是若身处宫中,绝壁是个炮灰的命不解释!
“刚才过去的是栗嫔娘娘,她在宫中骄傲善妒,素来与我有些嫌隙,”夏暮兮开始解释,“若是让她看见我与你在一起,还鬓发微乱两眼红肿,定会被添油加醋,说成另一番样子。”
“我们会被说成是什么样子?”董怀亦依旧怔怔不解。
夏暮兮心中有一千匹神兽奔过,华丽丽的在风中凌乱,不禁暗暗咆哮:尼玛个董怀亦,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的?居然敢占老娘的便宜!棍子都特么的比你带脑子!
在心中骂了他千万遍不解风情之后,夏暮兮迎着那双不解的眼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得给他解释。
然后,我们威风凛凛的骠骑大将军,就华丽丽的脸红了。
看着他这么腼腆的样子,夏暮兮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脚下不慎踩到碎石子,一个站立不稳,便向后倒去。
董怀亦不愧是武将,手疾眼快一拉,却不想夏暮兮倒地的力气甚大,反倒将他带倒。
危急时刻,他身子在空中一个翻转……便成了夏暮兮的人肉垫子。
夏暮兮尴尬极了,慌忙道歉,手忙脚乱的从男人身上爬下来。
“容美人,你没有事吧?”董怀亦脸也红了,却仍是关心的问。
夏暮兮垂下头,胡乱的摇头。眼神一瞥,表情堪堪怔住——身旁的草丛中,有什么在阳光下发出莹润的光芒。
夏暮兮心中好奇,当下起身,摸索的找过去。拨开交错的庭草,原来是一只翠绿色的绣花鞋,用金丝绲了边,故在阳光下金灿灿的,煞是好看。
夏暮兮心下却是一惊,这鞋好熟悉,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究竟是什么地方呢?夏暮兮却想不起来。
“容美人,你怎么了?”董怀亦从后面跟上来问。
夏暮兮摇摇头,做出个噤声的手势,拨开草丛,向树木更深处走去。
董怀亦眨眨眼睛,虽然不解,却终究不放心她一个人,连忙跟了上去。
茂密的杂草深处曲径通幽,竟是一座假山。夏暮兮看见一个宫装的女子披头散发倒在假山旁边,脚上穿着一只墨绿色的绣花鞋,身上落满了……乌鸦。
夏暮兮本能的想惊叫,却被从后面赶上来的董怀亦捂住嘴。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走上前,顺手捡了根树枝赶走成群的乌鸦,将地上的女子翻过身来,拨开俯在她脸上的长发……
夏暮兮看清了那人的面目,再也忍不住,抖着身子瘫坐在地上。
是莫紫苏。
忽然,她耳边响起那句话:“姐姐,你不认识我了吗?我好惨啊……”
那个梦境,如附骨之蚁般纠缠在她的心上,她双手捂住耳朵,想阻止脑海中回荡的声音,可是却无济于事。
“你还好吧?”董怀亦看惯了这种场面,回到她身边,满脸的担忧之色。
“将军,快传太医……”夏暮兮如溺水之人一般,紧紧抓住董怀亦的衣袖,乞求道:“求求你,快传太医!”
董怀亦垂下眼睑,长叹了一口气,却不见动作。
“难道她……她死了吗?”夏暮兮哆嗦着声音,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24一只绣花鞋
夏暮兮不自觉落下泪来。
她膝行几步;壮着胆子爬到莫紫苏身旁。只见莫紫苏两眼睁得很大,仿佛看见了什么骇人的事情,五官都扭曲了。身子已开始发硬,显然是死去多时,再也救不回了。
“容美人……”董怀亦来到她身边;“看这人的打扮,倒像是个后妃的模样,怎么会无故死在这里?”
夏暮兮摇头;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下来。这莫紫苏虽然单纯小白;撇去几天前的嫌隙;对她是很不错的,自己也是真的将她当成朋友来看。本想慢慢等她了解了林卿雅的伪善性子之后;与自己的嫌隙便会随风而逝,重新做回从前那般要好。不想如今,她却死在了这里。
“这是莫才人,与我情同姐妹,”夏暮兮呜咽道,“几日前我们还一起聊天,不想她竟然……”她用手捂住嘴,再也说不下去。
“容美人,逝者已矣,你要节哀,”董怀亦叹,“这女子既是个才人,怎么会无故死在这里?”
夏暮兮摇摇头,手中抓着莫紫苏的绿色绣鞋,垂泪。
董怀亦身子一抖,语气竟也有些发颤:“容美人,这鞋……”
“这是紫苏的,”夏暮兮指了指尸体的脚。董怀亦却似乎对此并不关心,从夏暮兮手中拿过绣鞋,眼神直愣愣盯着鞋底,若有所思。
夏暮兮顺着他的目光凑近看,却发现这鞋子底部沾了些极浅的黄色花泥,不禁皱眉。
据她所知,这宫中并没有这种颜色的泥土,那么莫紫苏究竟是在哪里沾上的?她生前又去过哪里?!
“这些泥土……”夏暮兮看着董怀亦,问,“将军可是发现了什么?”
董怀亦欲言又止,沉吟良久,却道:“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夏暮兮将他一瞬间的迟疑与闪烁的眼神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趁他凝神沉思之际,取出贴身的帕子,偷偷将另一只鞋上相同的泥土,偷偷的包了一些在里面。
董怀亦去找侍卫,临行前告诉夏暮兮,让她自行回宫,尽量避免别人看见她。夏暮兮知道他是在体谅自己后妃的身份,怕别人诬陷她于此事有什么联系,心中一时很感动。
趁董怀亦离去的空档,她仔细检查了莫紫苏的周身,却发现她的左手紧紧攥着一截破布,此时尸体已有些僵硬,夏暮兮无法全部取出,只是撕了一小截,也包了起来。
这一个个线索扑朔迷离,她觉得,自己已经离谜底越来越近,但是却终究无能为力。
她望着眼前冰冷的女尸,流着泪默默发誓:莫妹妹,姐姐一定要查出凶手,还你一个公道!所以,你安息吧……
不一会儿,侍卫赶来,将莫紫苏的尸体抬出树丛,交由慎刑司调查。
宫中每日被害死冤死的人不计其数,如今不过死了个才人,还是个没有受过皇恩的才人,自然无人问津。因此这件事在深宫中,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波。
三天之后,慎刑司的调查结果出来了,经仵作检验,莫紫苏的致命伤是颈部血肉模糊的伤口,看形状及深浅判断,竟是出自鸟类的啄伤。再联想最近宫中成群的乌鸦,可判断出,莫紫苏是被乌鸦啄死的。而她身上有一些青紫擦伤,可见在死前是有过一番挣扎的。
但是不知为何,慎刑司对莫紫苏手中紧紧攥住的布帛,却丝毫没有提及。夏暮兮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结果太危言耸听,乌鸦杀人一说在宫中流传开来,一时间人心惶惶。
于是慎刑司又出来辟谣,说莫紫苏是犯了禁忌惹怒了神鸦,由于惩罚才死的,后宫的流言,方才渐渐平息下来。由于皇上并未临幸过她,故不能被葬入皇家陵园。而在惠嫔林卿雅的建议下,楚桓特别恩准,派人将莫紫苏的尸体运回祖籍老家。
一时间,各宫中都在赞扬林卿雅顾惜姐妹情,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
卿颜殿中,夏暮兮听晴凝报告后,只是冷冷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主子,我真想不透,”晴凝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您什么都不做,让那惠嫔白白捡了个便宜。”
夏暮兮冷笑两声:“你以为林卿雅真的在替紫苏想?她只不过是在拉拢人心,树立自己贤德的形象罢了!”
“那主子为何不也向皇上请求呢?”
“这回的风光就让林卿雅占去吧,”夏暮兮眯起眼睛,冷冷一笑,“如果太风光太高调了,反而没有办法暗中调查这件事。”
“主子觉得,这件事另有蹊跷?”
“乌鸦可以杀人?说什么莫紫苏犯了忌讳,简直是一派胡言!”夏暮兮抿了抿嘴,“这件事,多一半是人为。可是,究竟是谁,竟要杀死一个小小的才人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况且,对于紫苏手中布帛这么明显的线索,慎刑司为什么瞒而不报,这也是个疑点。”
“主子是认为有人买通了仵作?”
“多半是这个样子,可是究竟是谁,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她沉思良久,却没有丝毫头绪,于是长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两条帕子,道:“青萝,这里面包着的,便是当时我从紫苏身上找到的一些花泥和半截布帛,你将这些给瑞喜,让他暗中调查这些东西的出处。”
青萝见自家主子表情凝重,自知此事分外严重,不敢耽搁,点了点头,接过手帕便出去了。
“晴凝,”夏暮兮站了起来,笑的舒心了些,“随我去一趟蕙兰殿,我该去给林姐姐送‘礼物’了!”
蕙兰殿里,林卿雅听说夏暮兮来看她,一惊。
“主子,您说她是不是已经……”令萱小心翼翼的问。
“别乱猜!”林卿雅的手握紧手中的帕子,瞪了令萱一眼,稳了稳心神,“我们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奴婢记住了,”令萱从没有见过主子这般犀利过,她垂下头,心中有些忐忑。
“令萱,”林卿雅一瞬之间淡定了下来,“随我出去迎接我的好妹妹。”
甫一见面,夏暮兮便敏感的觉察,今天的林卿雅,有点热情的过分。
“妹妹,怎么今天想到来姐姐这里了?”林卿雅笑了拉住夏暮兮的手,亲昵的引她坐下,又吩咐令萱上茶。
“姐姐,这些日子事情太多,”夏暮兮垂下眼睑,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可怜莫妹妹她……她竟然……”
“是啊,想当初咱们三人一同入宫,可不料……”林卿雅用手帕拭了拭眼角,“莫妹妹她怎么就这么去了?!”
林卿雅再也说不下去,顿时泣不成声。
夏暮兮用眼角余光审度的看着林卿雅,却见她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她暗自思量,难道这件事,与她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心中抱着疑惑,她又道:“惠姐姐,在发现莫妹妹尸体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妹妹做了什么梦?”
“我梦见一个女鬼,披头散发,浑身淌血,站在床前对我说,她死的好惨,要我替她报仇!”夏暮兮指了指林卿雅身后的绣床,声音瞬间变得阴寒起来,“她就站在那里说:‘姐姐,你不认识我了?!我好惨啊……’”
林卿雅猛地站了起来,神色慌张的看了看自己的床,转瞬却平静下来,皱眉道:“容妹妹何必吓人?”
“姐姐不信?”
“我自然信,”林卿雅道,“只是有些奇怪,莫妹妹怎么会无故出现在你的梦中?我们三人是姐妹,又为何她不来我的梦里?”
夏暮兮心中一阵膈应,这林卿雅话中字字藏针,莫不是在暗指什么?于是决定拿话试探她:“惠姐姐,你说莫妹妹这么好的一个性子,怎么会犯了什么乌鸦禁忌?”
“妹妹,你真的相信莫妹妹是死于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姐姐可是知道了什么?”夏暮兮心中一惊,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她倒要看看,林卿雅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什么也不知道,”林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