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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还好,这一看,皇帝的一颗心,都要跳出了胸膛。
只见彦潋的身子向右歪斜着,眼看就要掉下马来;四周的兵士见状,纷纷跑过来救,怎奈还隔着一段距离,分明是来不及的。
皇帝来不及想,身体已经跃了出去,接住那人跌落的身体,紧紧裹在怀里,落地后,就势一连翻了几个跟头,方才停住。
这么折腾,彦潋自然是醒了;不仅醒了,魂也吓掉了一半,挣扎着从皇帝怀里爬起来,反手一把抱住易澜,不敢摇晃,用手试了试鼻息,确定他还活着,于是连声地唤皇帝的名字。
将士们此刻也已经围了上来,一众人里,活活地吓呆了一大半,剩下一小半,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更有几个人上前,要抬起皇帝。
彦潋虽然害怕,脑子还是清醒的,他知道在没有确定是什么伤之前,是万万不能移动病人的。
于是,强自镇定,轰开众人,命他们招太医的招太医、扎营的扎营,各自忙碌起来。
此刻,彦潋感觉手臂间的人动了一动,低头去看,皇帝已然醒了。
“朕···没事···”易澜冲他一笑,摇摇晃晃地,居然想要起来。
“不行!”彦潋一惊,赶忙把他抱得紧紧,“真的不行···”
易澜看他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知道他是吓得够呛,于是安慰:“真的没事,你看···”
“说什么都不行!”彦潋此刻方有些缓过神来,又惊又怕又感动,把头抵在了皇帝额前,“太医没来之前,我不让任何人动你!”
易澜突然觉得脸上有什么湿湿的东西,顺着他的脸颊下滑,一直滑到嘴里。他舔一舔,咋咋滋味,是咸的。
“别哭···”易澜以额头轻轻蹭着彦潋的额头,“朕保证,没事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落到他脸上的咸涩液体,反而有增无减。
“咳咳···”太医一路小跑赶来了,站在一旁甚是尴尬,于是彦将军不得不出声提醒。
彦潋急忙抬头,顾不得擦去脸上泪痕,便忙叫太医上前诊治。
四散的人群,此时又围拢过来,看到皇帝和彦充容都是一脸泪水,大觉奇怪,不知那泪究竟是谁流的。
太医年事不高,但经验丰富,稍做检查,便肯定说没有大碍:“没伤到头、骨或是内脏,又好在陛下身穿盔甲,所以皮外伤也不多,不过是心内极端惊惧担忧,刚刚才昏了过去。手上和臂上的擦伤,是有几分厉害,所幸臣随军带来大批外伤灵药,倒也不打紧。只不过这几天伤口都不能沾水,所以皇上的洗漱起居,劳烦彦主子多劳心了。”
彦潋听得认真,急忙点头答应。
早有几个军士,抬了担架上来,把皇帝抬到御帐休息;彦潋又向太医询问了饮食方面的注意事项,跟伙头军交待下去后,勉强拖着发软无力的腿,一步步向御帐走去。
第十三章
御帐里,伺候的人都已经下去了。床上,皇帝静静地躺着,闭着眼似在休息,听得呼吸声平顺绵长,看上去脸色也好了很多,只是手上、臂上新缠了刺眼的白色绷带,散发着浓浓的药味。
听到脚步声,皇帝易澜睁开了眼,向走近的人儿微微一笑。
这一笑不要紧,彦潋只觉得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空,双膝一软,“咚”地跪在床畔。
“我···我···”他心思不定、情绪紊乱,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也吓坏了吧···”皇帝撑起身子,却是压到了臂上的伤口,疼得他一皱眉。
彦潋急忙爬过去,颤抖的双臂撑起无力的双腿,坐在床沿上,倚在床头,把皇帝的身体抱在自己怀里。
“难得爱卿第一次主动抱朕···”皇帝“噗哧”笑出声来,“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彦潋低着头,眼帘低垂,也不搭话,只是通过接触的身体,皇帝觉察出他在轻轻发抖。
皇帝拉起下滑的被子,紧紧裹住两个人的身体;帐内,炉火噼啪作响,火上吊着药罐,散发出好闻的药香。
“爱卿若是想就这么呆下去,朕是求之不得···”易澜用肩头拱拱发愣的人儿,“不过,那药恐怕快要熬干了···”
彦潋闻言赶快起身,用剩下的绷带垫着,端起了药罐。
褐色的药液,足足倒了两大碗。
“那是安神消悸的药···”易澜解释道,“一碗爱卿自己喝;另一碗···朕要爱卿喂朕。”
若是在平常,听了这话,彦潋不是暗里瞪他,便是偏过头去装听不到;而此时,他只是抬眼看了看易澜,平静地端起一个碗,走回了床边。
皇帝靠在彦潋怀里,惬意地看着那人的动作。
彦潋舀起一勺药,吹凉了,没有喂给皇帝,反而自己喝了下去;又舀了一勺,吹凉,递到易澜嘴边:“喝吧,臣刚刚尝过,不苦。”
什么?不苦?拿朕当小孩子不成?
易澜闻言一愣,强忍住想笑的冲动,就着佳人玉手所执调羹,把那口药喝了下去。
于是,两碗药水,就这么你一勺、我一勺地被喝光了。
掌灯时分,太医又过来了一次,看皇上精神甚好,放下了一颗心,留了一些药;又和彦潋交待了几句,走了。
过了一会儿,副帅彦凌进帐探望,看皇帝似乎没什么大碍的样子,又看自家小弟虽是脸色不大好,但是也不再发抖打颤,也放下了一颗心。刚想向皇帝嘘寒问暖几句,忽然发现皇帝的神色有些不豫,机灵的找个借口溜了。
又过了一会儿,几个参将谋士结伴晋见,看皇帝和彦充容都没事,便齐齐地放下了几颗心。他们这一来,一时间御帐里热闹不少。易澜看着闹哄哄的一群人,觉得分外碍眼,于是故意大声地打了几个哈欠。几个参将都是粗人,皇帝的这个举动,他们都没留心;到是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谋士明白过来,连拉带拽地把一群人带走了。
御帐里恢复了安静。
“爱卿···”易澜摊手摊脚地躺在床上,出声唤。
“嗯?”彦潋手里拿了几个药瓶比对,正在回想太医吩咐过的话,极力地想把那些看起来差不多的药丸分辨开来。
“朕困了,想睡觉!”
“臣去打水给您洁面···”
不多时,彦潋端着热乎乎的一盆水进来了。
拧干白绢,彦潋极轻柔地帮皇帝拭净脸上和身上的汗水泥土。
他刚想端着污水到帐外去倒,只觉得腰上一紧,身体被大力地向后拉扯。
“咣”地一声,水盆掉到了地上。
天旋地转,彦潋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易澜紧紧地压在床上。
“别动···”易澜气喘吁吁地,“别动,朕只是想好好看看你···”
觉得身下的人放松下来,易澜轻轻地在他唇上一吻;随即以齿衔住了他上衣的系带,用力一拉。
灯光下,易澜看得还算清楚。那人身上,除了前几日他吮咬出的深深浅浅的红色吻痕,并没有磕碰的淤伤。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又衔住了他裹裤的带子。
“陛下···”彦潋轻轻地推开他。
“怎么?”易澜纳闷,刚刚万分柔顺的人儿,怎么突然不乖起来。
“那个···,臣,自己来···”
那双匀称、修长、结实的大腿,又一次自动自发地呈现在皇帝眼前。
易澜细细地查看,只见胯骨和膝盖凸出的地方,都有轻重不一的擦伤,津津地渗着血丝。
皇帝眼神一黯,拥着彦潋的手紧了几分,缓缓地低下头,火热的舌头,舔上了一侧胯骨的伤口。
皇帝那么温柔地舔着,吮吸着,直到彦潋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他吸走···
“对不起!”彦潋突然开口。
“嗯?”易澜也不抬头,唇舌反而一路下滑,吸住了他膝盖处的伤口。
“都是臣不好,累得陛下受伤···”
“嘘···别吵!”
“我···,若是您真的有什么事,我···”
“你啊!”皇帝叹口气,终于抬起头来,“你到是说说,你有什么错?”
“···”彦潋无言,他只是觉得心内愧疚,可是当真要他说错在哪里,反而没词儿了。
“所以说,爱卿没错,错的是朕···”易澜在他唇瓣上重重咬了一口,“是朕夜夜缠你,才让你精神不济,骑着马都能睡着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睡觉了!”
“陛下···”
“闭嘴,睡觉!”
好巧不巧,这一夜当值的又是那个小兵。
小兵敢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皇帝和彦充容的私房话,但是,他真的好感动喔···
他对着半个月亮、几点星星默默地许愿。他一不要高官厚禄,二不要金玉满堂,只愿这场战争早早结束,他能安然返乡,然后,娶个知心可人的老婆,两个人盖一座茅屋、养三五只鸡、生一双儿女。夜来,也能像皇帝和彦充容这样说着体己的话儿,他便大大地知足了。
第十四章
自都城出发,大军行了一个多月,终于到了西南边陲,与原本驻守的部队汇合。
军队驻扎在一片光秃秃的平原上,四周无树无草,放眼望去,尽是戈壁沙砾,西风漫卷,便是飞沙满天。
若只是环境不好,尚可忍受,最叫人受不了的是,此地气候异常干燥,且日夜温差极大正午十分,毒日高悬,酷热难当;到了夜里,却是寒风呼啸,入骨三分。
大军到达的第一个夜里,御帐中篝火熊熊。
帐篷四周,都围了厚厚一层毡子,地上也铺了几层地毯,饶是这样,彦潋还是觉得冷。
看了一眼围在一起商议军事的皇帝和几位将军,彦潋终于决定不再顾忌什么身份规矩,捧了一碗热姜汤,窝到床上那看起来很暖和的驼绒被子里去。
这边的动静,被易澜听在耳里。
皇帝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的人儿,笑着摇了摇头。
向将军们吩咐了几句,那一众人便退到帐外。
“很冷吗?”皇帝脱了鞋袜,也上了床,把自己的手脚塞到彦潋的被子里焐着。
“嗯···”彦潋点点头,举起被自己吹得不烫口的姜汤,“陛下喝吧。”
“给朕的?”易澜有一点点诧异。
“臣喝过了···”彦潋把脚掌贴上皇帝的脚,觉得好似冰一样的凉,“陛下也冷吧?”
“是啊,这个鬼地方!”皇帝有些抱怨,“刚才朕和将军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看来,战事比朕想象的更为艰险。”皇帝继续道,“不过好在酉族人也没捞到什么便宜,双方俱是损兵折将,现在正是胶着状态。这场仗,难打啊!”
彦潋眨眨眼睛,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安慰道:“陛下亲征,士气必然大震,再加上皇天护佑,相信我军最终必能取胜。”
他这么说,心里却是纳闷:不是说后宫不得参议政事吗,皇帝为什么和他说这么多有关战情的事呢?
皇帝喝了姜汤,把碗放在一边,听他这么说,以为他是对政事不感兴趣。只是笑了笑;又觉得这一路行来的积劳,此刻全数发作,于是搂了那人温暖柔软的身体,睡下了。
从那以后,皇帝甚少对彦潋提起战况;但是从皇帝日益消瘦的脸颊、紧锁不展的眉头,还有营中日益增多的伤兵,彦潋觉察得到,似乎情况不容乐观。
自从坠马事件以来,易澜对他,算是规矩很多,不再每夜求欢;只是情欲积攒多时、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温存一二,但也不曾进入他身子里去,生怕他再有个好歹。
自开战之后,床弟之事,便更是少得可怜。初到战场之时,皇帝似乎还存了几分那样的心情,但随着战况吃紧,易澜每每深夜回帐便倒头大睡,次日不待天明又整装出发,一来二去,肌肤之亲便从此没有了。
这样的情形,彦潋看在眼里,竟有几分心痛。有时皇帝熟睡,他却睡不着,接着微弱灯光看那人眼圈隐隐地浮着一层青黑色,似是劳累过度所致。
没来由地,他便想着替那人分些劳去,思来想去,决定到医帐帮忙。
一开始,军医们对这位彦充容很是没有办法,赶不得留不得,十分尴尬;但渐渐地,发现彦潋似乎对医术小有研究,诊病疗伤更是有自己独特的一套办法(汗,那素21世纪科学滴威力来着),于是也便随他去了。
彦潋镇日在医帐帮忙大混,居然真的让他在军中混出一个好口碑、好人缘。军中将士提起彦充容便夸:不但人才是一等一的棒,脾气秉性更是没得挑,对人和善没有架子······
云云,都是夸赞吹捧的话;让皇帝也不由得对彦潋另眼相看。
彦潋每日在医帐治病救人,那些初时还能让他面上变色的可怕伤口,时间一长,也能坦然应对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日里,几个兵士抬进了一个人;这个人,彦潋只看了一眼,就吓得魂飞魄散···
被抬进来的是皇帝。
按理说,皇帝要看病,应是把医生宣到御帐中才是;但这一次,便是连那一点时间都耽误不起,所以直接把皇帝抬进了医帐;由此可见,皇帝的伤有多严重。
易澜是中了毒一只酉族人的箭,射在了他的腿上,他的一条腿,顿时失去了知觉,好险没从马上摔下来。
彦凌将军在皇帝身旁,见他脸色发青,又赫然看见了半截没入大腿里的箭,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酉族人向来善用这种毒箭,医帐里已经住了不少中毒的将士。
这种毒不会立刻要人的命,但却能让中箭的部位麻痹无力;军医们几次商讨对策,至今仍无良药可解。
所以,彦潋深知这种毒的厉害;又怎能不害怕。
易澜虽然中毒,神智还是清醒,看见彦潋如此惊惧,强笑着出言安抚。
彦潋忙按住了他的嘴唇,不让他再劳神劳力。一旁军医、太医全都围了上来,七手八脚拔箭包扎,又有人煮了清毒的草药来给皇帝喝,总算暂时压制了毒性。
于是,手忙脚乱之中,易澜又被抬回御帐,由彦充容好好地陪伴照料。
御帐外,围了一圈人,只怕帐里的主子有什么吩咐。
御帐里,两个人的面色,一个坏似一个。
“疼吗?”彦潋颤抖的手,抚上了皇帝中箭的腿。
“疼倒不觉得···”易澜努力想动一动那条腿,终究没有成功,“只是觉得这腿凉得很。”
“臣帮您揉揉!”彦潋的手,即使隔着衣料也能觉察出那条腿不正常的冰凉。
他想起自己上一世,在他那个生命中最后的日子里,因为病情严重、长期卧床,连双腿的肌肉都有些萎缩。那时候,他的母亲便是常常帮他按摩双腿,缓解他的痛苦。
于是,他效仿着母亲的手法,时轻时重地揉捏着皇帝大腿的肌肉。
“陛下!”帐外传来呼喊声。
“什么事?”
“彦将军等人求见!”
“宣!”
进帐的,是几位身居要职的将军谋臣,他们是为战事而来。
彦潋一边帮皇帝按摩,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
终于,他忍不住,打断了一个人的话。
“你们说,这场战事,我军已占据上风,明日一役,便是决战?”彦潋簇起了眉头,问道。
“···不错!”那将军一愣,随即答道。
“但是,你们担心陛下受伤的事传出去,动摇军心?”彦潋追问。
“是···,可是···”
“爱卿想说什么?”易澜又一次打断那人支支吾吾的回话,直接问道。
彦潋看了看皇帝,又扫视帐内各人,鼓起勇气开口:“依臣之见,明天一役,陛下必须亲自出战!”
此言一出,宛如沸油锅里泼进了冷水,帐内一下炸开来。
“不可!”一个道。
“这怎么行?”另一个说。
“你们安静!”皇帝提高声音,镇住众人,“听彦充容怎么说。”
“陛下受伤之事,只能瞒得了一时,纵然怎样保密,早晚都会泄露···”彦潋垂下头去,若有所思,“唯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彦凌将军反问。
“不错!”彦潋抬头,眼中满是坚定的目光,“唯有速战速决。”
一时间,一片静默。
良久,一位谋臣发问:“可是陛下的伤势严重,如何能上得战场?”
“这个我自有办法···”彦潋自信微笑,“诸位要做的是昭告全军,就说陛下只是皮肉之伤,完全没有大碍。”
“至于其余的···”彦潋拉起易澜的手,“我要陛下相信我!”
易澜望进他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眼睛深处,闪耀着夺目的光华。
皇帝反握住他的手,含笑点头。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下来。众位将领各自回帐,准备明日的决战去了。
彦潋唤来一个心腹小兵,吩咐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尽办法,弄些胭脂水粉回来。
那小兵虽然诧异,但因为彦潋曾经救过他的命,所以忠心得很,答应一声,也去办事了。
彦潋照顾皇帝入睡后,一个人溜达到马棚。
马棚里,皇帝的爱马雪中飞见了第二个主人,高兴地打着响鼻。
彦潋铲了一铲草料,加到雪中飞的食槽中。
他轻轻抚摸着马儿长长的脸,似在自言自语:“雪中飞,明日一战,只怕要多多辛苦你了!”
第十五章
次日,卯时,军中已是一片繁忙景象,埋锅造饭、喂马磨枪,都是在为这日的一场大仗做着准备。
中军大帐中,一众人等看着身处上位的两个人,统统地傻眼。
只见皇帝一身戎装、盔明甲亮、正是整装待发的样子;而且不知怎么调理的,青白的脸色居然好了很多,腮上竟泛着一丝红润。一旁的彦充容,也是一身轻便软甲,靠在皇帝身边,不知正小声地说着什么。看起来,一幅鹣鲽情深的画面,活生生地羡煞旁人。
殊不知,这二人正在闹别扭。
“你居然让朕像个女人一样地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