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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昭帝很感动地停下脚步,他没有绕过屏风,只是背着手站在屏风后头,低声问道:“思颜,你的身子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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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翻腾
盛思颜听见夏昭帝的问话,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眸,静默了一瞬,才低声道:“还好,多谢圣上挂念。”顿了顿,又道:“听圣上的声音,低沉中有些浑浊,像是有痰气的来头,圣上回去可以让御膳房做秋梨川贝汤,每日早上服用,可解痰气。”
盛思颜的声音,跟郑想容的声音很相似,但是比郑想容的声音要稍微清亮一些,郑想容的声音柔和中带有磁性,一说话就让人*蚀骨。
夏昭帝听见盛思颜的声音,想到当初跟郑想容在一起的柔情蜜意,终于忍不住哽咽着道:“我身子很好,没事,你这次生孩子大伤元气,要好好补一补,需要什么药材,就让盛七跟我说,我给你去弄来。”
跟盛思颜说话,夏昭帝居然没有用“朕”自称,而是用了更亲昵随和的“我”自称。
盛思颜心情很是复杂。
对夏昭帝,她没有多少亲情,而且因为夏昭帝的任性,使得郑想容死于非命,盛思颜对他还是有一点点怨恨的……
毕竟他是男人,郑想容是女人。
男人占了便宜,承受后果的却只是女人。
如果他真爱郑想容,就不应该让她未婚先孕……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夏昭帝对郑想容的爱意未曾稍减,他自己也是受尽折磨,盛思颜觉得自己也不能太过苛责于他。
退一万步说,人家是皇帝,自己想怨恨他,除了在肚子里偷偷腹诽,敢当面责问他吗?——当然不敢……
盛思颜叹息。苦笑着劝道:“圣上费心了。我爹娘会照应我的。您是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应该以国是为重。”
再对她投以过多的关注,盛思颜担心自己就真的要“暴露”了。
夏昭帝深吸一口气,不晓得盛思颜知不知道他的顾虑,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怕吓着她。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改口道:“这一次神将府吃了大亏,都是朕的过错,朕要补偿神将府。别人也不敢说三道四。你是镇国大将军的夫人,朕要封赏你,也是情理之中的。”
这是在安抚盛思颜,不要担心她的身世问题。
盛思颜依然装傻。笑着道:“那臣妇就代外子多谢圣上了。”
“还有阿宝,你想封他做什么?封个亲王吧?上次朕要封怀轩为亲王。你死命不肯。这一次封阿宝总行吧?”夏昭帝抹了一把泪,兴致勃勃地笑问道。
盛思颜被噎了一下。
阿宝才出生不到一天,就要封亲王了?!
“圣上,小孩子家家的。还是不要一下子给他太多东西了,怕折了福就不好了。”盛思颜委婉地劝道,“再说。大皇子还没有受封呢,我们外姓人。怎能越过大皇子呢?”
夏昭帝忙道:“那两个孩子自然会封的,不过你说怕折了福,这倒是朕考虑不周,那就先留着吧。”顿了顿,又道:“满月礼和抓周的时候,给朕传个信儿,朕会微服出宫,来凑个热闹。”
盛思颜无奈地应了,轻声道:“圣上,您带了多少护卫?”这是在委婉地劝夏昭帝该回宫了。
夏昭帝能私底下跟盛思颜说这么多话,已是心满意足。
他将盛思颜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只等回宫之后,在郑想容的灵位前一齐分享这份喜悦。
从盛国公府回到内宫,夏昭帝去了关雎宫,对郑想容的灵位喃喃地道:“想容,你有孙子了,那孩子可爱趣致得不得了……叫阿宝,真是个好名字……”
郑想容的灵位前插着三支香,青烟了了,盘旋上升。
从关雎宫里出来,夏昭帝碰见姚女官,带着安和公主和大皇子在关雎宫附近的小花园里玩耍。
“父皇!”
“父皇!”
安和公主和大皇子看见夏昭帝,忙飞跑过来抱住他的腿,“父皇,来跟我们玩啊!”
姚女官忙道:“圣上日理万机,忙着呢,你们快过来!”
夏昭帝想起刚才见过的阿宝,对这两个孩子也起了慈父之心,温和地道:“父皇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玩。等料理好了,就来跟你们一起吃晚饭。”
“好咯!父皇可不能食言!”安和公主大喜,抱住夏昭帝的胳膊摇了摇,娇憨的样子,颇有几分盛思颜的神韵。
夏昭帝对她心生怜惜,摸了摸她的头,转身离去。
姚女官想了想,叫了两个大宫女过来,伺候安和公主和大皇子回去,自己追着夏昭帝而去。
“圣上请留步!”姚女官气喘吁吁追了过来。
夏昭帝回头看她,微笑着道:“姚女官有事吗?”
“圣上,臣妇听说,神将大人昨夜受伤了?”姚女官咬了咬下唇,犹豫着问道。
“嗯,朕今天去看了看,确实伤得很严重。头上中箭,一般人都活不下去。要不是当时盛七在旁边,承宗这条命,就拣不回来了。”夏昭帝叹息着摇摇头,看了姚女官一眼。
姚女官两手紧紧扣着,握在腰间,亦步亦趋地跟在夏昭帝身后走了一段路,终于向夏昭帝告假:“圣上,臣妇想请一天假,出宫一趟。”
夏昭帝笑了笑,回头看了她一眼,温言道:“你还没死心?”
他知道姚女官心仪周承宗很多年,但是他不能让姚女官去神将府。
以姚女官的本事,以后要是生下孩子,盛思颜不是她的对手……
姚女官慌忙摇头道:“不是,我早就死心了。但是神将大人伤得这么重,我只是想探望探望他。”
夏昭帝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回身道:“嗯,朕准了。神将大人在盛国公府治伤,你就去一趟,代朕宣旨。给神将大人和镇国夫人送些药材过去吧。”
姚女官没想到夏昭帝还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去看周承宗,心下大喜,忙躬身道:“臣妇领旨。”
……
王毅兴很快就从内务府要了两个貌端体检的乳娘,也都是初产妇,匆匆忙忙给盛国公府送了过来。
他过来的时候,夏昭帝已经回宫去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边的晚霞照在盛国公府角门旁的一棵歪脖子树上。
王毅兴恍惚想起盛思颜云英未嫁的时候。她总是会送自己出角门。就在这棵歪脖子树下仰头跟自己说话。
夕阳的余光照在她白玉无瑕的脸上,如同涂了一层釉彩一样美丽动人。
当年那动人的少女,不仅已经成为别人的新娘。而且已经成为别人的娘……
周怀轩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而她对周怀轩,恐怕也是一样的。
那自己这一生一世。就真的跟她错过了吗?
王毅兴抿紧了唇,带着两个乳娘一脚跨进角门。
来到燕誉堂。王氏照例要先给两个乳娘查一查身子,看看有没有暗病、隐疾。
王毅兴负手站在燕誉堂的回廊下,看着越来越暗的夜空出神。
王氏查完出来,笑着道:“毅兴。多谢你了。这两个乳娘不错,我这就带过去。”
王毅兴点点头,有些惆怅地看了看卧梅轩的方向。告辞离去。
……
“思颜,毅兴帮找了两个乳娘。你看看合不合适?”王氏带着两个乳娘走了进来。
盛思颜抬眸一看,就很喜欢这两个乳娘的样子,生得高大爽利,眉眼开朗,不说话脸上都带笑,极好相处的样子。
王毅兴还是很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跟什么人合得来……
盛思颜感慨着点头道:“看上去还行。先留下吧。”
王氏欣喜地道:“希望这小祖宗不要再挑剔了。不然可要把你累坏了。”
“怎么会呢?一个小孩子而已。”盛思颜没有放在心上,用手捋捋头发,问道:“娘,怀轩他爹那边怎样了?怀轩刚才说去外院看他爹,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王氏道:“我今天就忙你家小祖宗的事了,还没有去外院呢。等下吃了晚饭我过去看看。”又问盛思颜,想什么东西吃,好让厨房去做。
盛思颜笑道:“月子里能吃什么东西?娘给做什么,我吃什么。”
王氏点点头,“那我吩咐小厨房专门给你做月子饭。”
“嗯,我倒是真的饿了。”盛思颜忙道。
王氏便起身离去,吩咐小厨房做饭去了。
王氏一走,先前的乳娘芸娘就冲了过来,跪在盛思颜的床边,泪流满面地道:“大少奶奶,我一定好好照顾小少爷!您千万不要赶我走!”
盛思颜诧异地看了木槿一眼。
木槿忙道:“芸娘,大少奶奶没说让你走呢,你别多心。来,快跟我出去,大少奶奶累了一天,要好好歇息。”
芸娘不肯起身,一直给盛思颜磕头,磕得额头都红肿了。
“大少奶奶,如果您不要我做乳娘,我可以做粗活!只要您不赶我走!”芸娘似乎十分想留下来。
盛思颜笑了笑,轻声细语地道:“你是盛家药房出来的人,我可不能让你做粗活儿。”说着,用手掩嘴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床边的摇床里睡得小阿宝,又看了看在摇床边上做窝的阿财,微笑着道:“你想留就留下来吧。”
她记得木槿说过,这芸娘换得一手好尿布,倒是可以留下来。
※
☆、第60章 至亲
芸娘感激涕零地磕了头,躬身退了出去。
外面才刚刚掌灯。
丫鬟婆子在外间轻快地说着笑话。
小枸杞拉着小冬葵跑进来,在门前跟人说了几句话,就被薏仁劝回去了。
卧梅轩回廊上的黄鹂鸟在笼子里扑棱着翅膀。
以前每到黄昏,她的卧梅轩就是这样的情形。
让她既熟悉,又窝心,还觉得十分惬意。
盛思颜微笑着长吁一口气,慢慢又睡了过去。
因她在坐月子,周怀轩就住到她睡房藤萝雕花地罩另一边的暖阁里,晚上放下垂帘,隔开两边的屋子,但是垂帘并不隔音,里面无论有什么动静,周怀轩都能听到。
盛思颜一想到周怀轩就在她不远的地方,心里就更加安稳。
身边多了一个小娃,她不得不多加小心。
……
此时神将府里,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神将府人多好办事,只一天的功夫,就把内院、外院清扫得干干净净,用细纬布将烧了的院子围了起来,开始有工匠日夜赶工,修缮那些被烧了的庭院。
周老爷子和周老夫人住的松涛苑连颗火星都没碰着,晚膳还是摆在松涛苑。
冯氏已经从盛国公府回来了,吩咐厨房备了晚饭,送到松涛苑的厅堂摆了起来。
她和周承宗住的澜水院只有一点点受损,东厢房屋顶落了点火,烧了个洞,已经叫了工匠一天就修补好了。
二房住的三柳院却没那么好运,和清远堂、听雨阁一样被烧了精光。
二房的人数还最多。冯氏赶着另外命人收拾另一处大院子出来,让二房住进去了,另外还要开库房,重新给二房分派东西。
铺盖行李,陈设家私,还有一大家子的吃穿住用,都要重新张罗。
冯氏忙得脚不沾地。才将二房众人都安置好了。
坐下来刚喝了口茶。就听婆子来回事:“大奶奶,三房的婆子来寻药材。”
“药材?”冯氏皱了皱眉头,“是给三奶奶的?”
“是的。三奶奶伤了头。一直也不见好。三房住的芙蓉柳榭主屋虽然没有着火,但是三房的小厨房却被火燎着了,顺势烧得精光。
放药材的屋子就在小厨房旁边,也跟着被烧了。药材都化成了灰。
冯氏想到周承宗也是伤了头,心里软了几分。吩咐道:“开库房让她们自取吧。”
那婆子应了,领了对牌和钥匙,领着三房的婆子去库房取药材。
……
松涛苑里,周老爷子和周老夫人坐在上首。看见只有二房一家人,
大房一个人都没有,三房也一个人都没有。
大房是因为周承宗受了重伤。去盛国公府治伤。
盛思颜又回娘家坐月子,周怀轩也跟了去。
周老夫人撇了撇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道:“我们大少奶奶这竟不是生孩子,这是生了个金蛋。”
“金蛋能比得上我的金重孙?”周老爷子哼了一声,又问:“你怎么出来了?病好了?”
周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道:“老爷您说的,等大少奶奶孩子生了,我就可以‘病’好了。”
二房的人忙低下头,装作没有听见这话。
周老爷子怒极反笑,点头道:“那好,你的病好了,我却病了。”说着,起身吩咐道:“把我的东西都搬到外院,从今以后,我就要在外院养病,再不踏足松涛苑一步!”说完转身就走。
周老夫人大惊失色,忙站起来想要留住周老爷子。
但是周老爷子走得那么快,她嘴唇翕合着,还没有想好要如何挽留周老爷子,周老爷子已经走得看不见踪影。
周老夫人失望地跌坐到椅子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胡二奶奶忙上前道:“母亲,您别生气,夫妻俩哪有不吵架的?老爷过几天就回来了。”
周老夫人挥了挥手,道:“我没事。我跟老爷这么多年夫妻,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他却对我这幅模样,我也心冷了。”说着,拿起筷子,慢慢夹了一筷子鲈鱼吃。
周二爷和胡二奶奶对视一眼,忙低头跟着吃饭。
……
芙蓉柳榭里,另外摆了家宴。
因吴三奶奶伤重未愈。
这家宴就摆在罗汉床边上。
她可以就着罗汉床坐。
吴三奶奶头上缠着白纱布,用了淡色的齐眉勒额裹着,倒也不那么显眼了。
只是面目憔悴,眼底尽是青色,和他出征的时候相比,简直整整老了十岁!
周怀礼如今已经是朝廷的一品骠骑大将军,举手投足间比从前沉稳厚重多了。
见了娘亲这般模样,周怀礼跪在地上,对吴三奶奶道:“娘,儿子回来了!”
吴三奶奶忙抬手道:“快起来!快起来!”然后又招手,“过来,让我看看你。”
周怀礼走过去坐在罗汉床边上,微笑着道:“娘,儿子已经长大了,您可别再用小时候那一套吓唬我们。”
“我哪儿敢啊?我大儿已经是一品骠骑大将军了。”吴三奶奶含笑抚了抚他的脸,又看向两个小的,“怀智、怀信,以后要听大哥的话,知道吗?”
周怀智和周怀信忙起身应是。
周三爷笑眯眯地捋着胡子,拎起酒壶,给三个儿子的杯子满上酒。
周怀礼看了看吴三奶奶头上的白纱布,终于忍不住问道:“娘,您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又对屋里的丫鬟婆子斥道:“我不在家,你们是怎么服侍三奶奶的?”
屋里的丫鬟婆子马上乌压压跪了一地,伏身低头,不敢辩一声。
吴三奶奶忙道:“不关她们的事,你可错怪她们了。”
周怀礼一怔。
最小的周怀信嘟着嘴道:“大哥。可不能怪她们。要怪,就怪大堂哥。要不是大堂哥下狠手,娘也不会摔坏脑袋。”
“就是!人在做,天在看!大堂哥伤了娘亲的脑袋,大伯父也讨不了好。——被人射了一箭在头上,哼!我看是报应……”周怀智也不满地捶了捶桌子说道。
“住口!”周怀礼厉声呵斥两个弟弟,“都是一家人!怎么能这样说大伯父!大伯父出生入死。为大夏皇朝立下多少功勋!没有大伯父。如何能有我的今天!”
周怀智和周怀信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忙道:“大哥,我们错了。”老老实实认了错。
吴三奶奶看着心疼。招手让两个小儿子过去,摩挲着他们的头脸,道:“你们大哥是为你们好。这些话,在自己家里说说无妨。只不要到外面乱说就好了。”
周怀礼见吴三奶奶拆他的台,哭笑不得。摇头道:“娘,您别总惯着他们。”
周三爷叹口气,说了句公道话:“其实也是你们娘的性子太急了,不小心伤了大少奶奶。怀轩哪里忍得住呢?肯定是要还手的。”
“也不能怪娘啊!大堂嫂说话跟刀子似的,一刀一见血!娘说不过她,忍不住拍了桌子。那筷子不小心飞了出去,可不是有意要去伤她!再说。不是没伤到吗?”周怀智更加不满,跟周三爷打擂台。
周怀礼听着话里有话,转头看看娘,见她一脸不自在的样子,便转了话题,道:“今儿有什么菜?我饿了一天了,简直能吃下一头牛。”
“那敢情好,这里有红炙牛眼肉,你尽情吃!”周三爷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
周怀礼忙接了肉,一气吃了。
一家五口高高兴兴吃完一顿晚饭。
喝完漱口茶,周怀礼起身去浴房洗手,对周怀智使了个眼色。
周怀智忙跟了过去,问道:“大哥,有事吗?”
“娘的脑袋到底是如何伤的?你要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周怀礼沉声说道。
周怀智挠了挠头,不情愿地道:“就是大堂嫂对娘不敬,所以娘才想教训她一下。没想到……大堂哥身手那么快,居然一下子就把筷子拍回来了。娘着急间要躲那双筷子,便摔倒松涛苑饭厅的地上,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