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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阑骑着马迎向饶雪空，急急问道：“夫人，将军和青狮呢？”
是的。靳啸寒和青狮呢？上面有几百东图士兵，围攻他们两个。就算他们再能打，把几百人都杀光了，他们又能够逃开这决堤的大水吗？
那些东图兵分明就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那一瞬间她看得很清楚，在挖堤的那些士兵脸上都是一片死寂。如果他们有路可逃，如果他们想逃，脸上一定会是紧张。
饶雪空闭了闭眼睛，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在飞快地流失，她咬了咬牙，道：“走，上凤鸣山！”
夜更阑看她的表情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将军和青狮定是凶多吉少！
一股热气直冲向眼眶，夜更阑猛地作了个深呼吸，跟着她策马与众将士一起狂奔向凤鸣山。
马匹很快就上不去了。后面汹涌狂吼着的大水漫卷而来，有很多爬不上去的马被大水凶狠地冲了出去，凄然的嘶鸣声让所有人心头颤抖。
大军疯狂地向上攀爬，但是总有几个较为体弱的士兵坚持不住，落在后面，立即也被大水冲了出去，几个沉浮之后再也看不见人影。
在山中狂冲而下的大水也冲刷倒了很多的树木，大水带着树木冲下，人或马被打到，一下子就软了下去，被水卷走。
这里成了可怕的地狱。
上了凤鸣山，回头一望，那大水咆哮着冲向敬杨城，瞬间就将整个城池淹没了。那一片，很快就成了一大片的汪洋。
饶雪空仿佛能听到那里面的百姓绝望的惨叫声和孩子的哭声。
夜更阑不忍看，转过了头。身边是无数捡回了性命惊魂不定的大昱将士，他们望着那片汪洋，望着那汪洋之中偶尔看到的石楼的楼顶，都差点忘了呼吸。
太可怕了！
然后他们看到了汪洋中最高的一处高台，上面有几个人影，但是看不清面目。
“夫人，好像有一个身着龙袍的！”
饶雪空这时心似冰冻，根本就不在意什么穿龙袍的。她转到另一边，望着那水库的方向，那样的大水，人哪里逃得了？
啸寒。。。。。。
她总是说她有多爱他，结果，在那个关头，她还是记着什么大义，要救这么多的命，撇下他了。
她后悔了，她后悔了！
她本来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为什么不自私到底？现在逃出来这么多的人，有什么用？这么多人站在她身边，她还是感觉很冷很冷，这些人，没有一个是能够拥抱她的，她为何要救？
她所要的，只是那一个男人而已啊！
身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饶雪空的心尖锐地痛着，像被扎出了血洞，再也补不回去。
第379章 他还在吗
第379章他还在吗
“夫人！”夜更阑咬着牙红着眼看着她，问道：“你觉得将军和青狮真的逃不出去吗？”
心魂有点迷失的饶雪空突然脑子里炸了一下，清醒过来。不，她不相信，她不相信靳啸寒那个男人就这么被水冲走了，就算冲走，她也要把他找回来！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靳啸寒，要这样与整个敬杨城的百姓一起埋葬在这水里吗？对敬杨城的百姓来说，至少他们死在故土，死在家里，与所有亲人一起！可是靳啸寒呢，她还在这里，他如何能死？
就算要死，他也得陪着她死，陪着百万陌生人死，那算什么事？她不同意，她不同意！
她冷静地看着夜更阑，然后后令众将军暂时先在这凤鸣山上原地休息，让一部分士兵就在这山上打猎，她没有忘记，凤鸣山上动物多，至少，他们不能大口吃饱吃到饱，还能煮大锅大锅的肉汤。暂时饿不死人。
她眯了眯眼睛，望着那汪洋中露中的小半截高台上的几人，那个地方或许就是原来敬杨城的皇宫。所以，那个穿龙袍的人，会是东图王？饶雪空转身继续朝山顶攀爬。
夜更阑跟了上来，急问道：“夫人，你想怎么做？属下跟你一起去。”
“更阑，我知道你也担心青狮，但是现在下面都是水，你没办法去，听着，你在这里看着大军。稳定他们的心，等这水退了，我们就能班师回朝了。还有，带人砍树做小舟。或许会用到，我会找到将军和青狮的。”
“可是夫人你又怎么去？对，做舟是个办法，夫人。要不先等等，我们做几艘小舟出去！”
“我自然有办法。现在暂时找不到粗麻绳，要等到做好舟会耽误太长时间。”饶雪空说着，迅速地向上攀爬。在半途，几名暗卫闪了出来，在这军中，因为觉得没有什么危险，这几天他们就被饶雪空留在了这凤鸣山上，替她完善着那滑翔机的最后工作。
“夫人！”
“听着。将军可能遇到了危险。但是现在我没办法带你们一起去寻找将军。我要你们做的是时刻关注着我的信号，如果我需要帮忙，我会发信号。”
他们还要阻止。饶雪空狠狠地一眼扫了过去，那发红的眼眶让他们愣住了。
饶雪空没再理会他们。迅速地攀上了山顶。
好在滑翔机一直就是在这山上造的。现在两架简易的滑翔机已经做好，以另一块大油布披着。她用力拉开油布，看着滑翔机愣了愣。本来她是想跟他一起用这东西去攻城的，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东西最后是用来带着她去寻找靳啸寒。
而且，她不知道找到的会是活着的他，还是已经了无生息的他。
而这漫山谷浸满城的大水，是不是也会埋葬了他。
饶雪空将剩下的小半卷麻绳系到腰间，一眼看到了暗卫们放在一旁的几块肉干，便揣进了怀里，她身上还有两小瓶伤圣药。
走向其中一驾滑翔机，她深呼吸了两下。
“夫人。。。。。。”
跟随而上来的暗卫有点心惊的看着她，难道真的要带着这东西飞出去？人怎么可以飞在高空呢？要是摔下来，岂不是粉身碎骨？
饶雪空走了过去，两手紧紧地握住了机翼下的方向杠，双腿从中间的竹架里穿了过去，对他们道：“过来帮忙！”之前她有大概与他们说过这东西要怎么使用，但虽然是胆识过人的这些暗卫们，还是没有办法接受高空飞行这样对他们来说很超出认知范围的事情。
几人左右抬起那滑翔机，跟着饶雪空一起向崖边奔跑过去，看着前面直冲出去就是高陡的山崖，要是一脚踩下去肯定摔得粉身碎骨，暗卫们的面色都变了。
但是饶雪空没有叫停，他们也只能咬着牙继续向前冲。
“放！”就在山崖边缘到了眼前，饶雪空大喝一声。
几名暗卫立即松开了手，刹住脚步。
然后他们就睁大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滑翔机真的飞了出去，起初有点儿左右摇摆，然后很快就被饶雪空控制住了。就像一只灰色的大鹰，它冲了出去，随着风展翅飞翔。
“天啊。。。。。。”
“夫人真的飞起来了。。。。。。”
几名暗卫看得热血沸腾，不可思议，但是又兴奋莫名。
而飞了出去的饶雪空在掠过半空时，下面的将士们和夜更阑自然也看到了。不知道是谁先叫了一声：“看，天上有人！”
然后有人认出了饶雪空的衣裳，瞪大眼睛叫着：“是夫人！是夫人啊！夫人飞起来了！”
漫山遍野震耳欲袭的叫声。
“夫人飞起来了！”
饶雪空小心地操控着滑翔机，幸好今天已经晴了，而且大雨后的风还是有些大，有风，她可以在半空中仔细地搜寻靳啸寒和青狮。
往下望去，大片的黄浊的水，上面飘着很多尸体，有些地方尸体甚至是密密麻麻的。有的，被大截的树干夹在中间。
这是一场人间浩劫，是一出惨剧。
这里面也有他们的原因，如果不是他们带兵进攻东图，包围敬杨城，也许不会有这出惨剧的发生。史书如果要记载，这百万冤魂，是不是有一半要背负在他们身上？
可是战争从来就是那么残酷。当初东图和西贵不也想攻占花朝和大昱？
这些在水里沉沉浮浮的尸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就算是因为他们而惨死，她也不会心怀愧疚。
可是如果这场大水真的夺去了她心爱男人的命，她会亲自去把那幸存下来的东图王拖出来。亲手凌迟。
被淹剩下小半截的高台上，有几人震惊地仰着头望着前方上空正朝他们这个方向飞来的“大鸟”，失声叫道：“这是什么？”
戴着面具的东图王，正好对上了饶雪空的眼神。
他心中打了一个寒颤。这女子的眼神那么冰寒彻骨。看着他似乎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紧紧拽着他的王后却颤声叫了起来：“是大昱的靳夫人吗？我们降了，求你救我们出去吧！”
三名最后关头也爬上了高台的大臣立即跪了下去：“靳夫人，救我们吧，这一切都是我们王上造的孽啊！”
轰隆而来的大水。会是他们这一辈子的恶梦。
那么多人四下奔逃，有人摔倒了，瞬间就被无数人踩成了肉饼。血肉，断肢，惨叫，哭喊，孩童的尖叫，女子的哀惶，一幕幕。一声声。在他们眼里耳里响彻。
然后全部被大水淹埋了。
现在。眼前的水里，那些沉浮的尸体，让他们遍体生寒。
他们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了。再呆下去他们会疯的。
“东图王！你该死！”饶雪空没理会他们，只是盯着东图王。冷声喝了一句。她现在没有空理会他们。
就算她在那东图王的眼睛看到了如死灰般的暗淡。
她从他们头顶上飞过，继续向着那一座山而去。滑翔机高度下降了些，这已经是超出她预计的飞行距离。
但是她不在意，就算掉了下去，她也会坚持游着水找到他们。
“啸寒！靳啸寒！”饶雪空尽力叫了起来。回应她的是被大水冲刷过来一片可怖的山坡。
树木都被冲断了，到处是断桩裂枝，泥土刷掉了几层，有些山石露了出来，显得这个山体千疮百孔。
“靳啸寒！你在哪里？”
滑翔机终于掉落下去，但是正好已经离地面不高，饶雪空自己跳了下去，在地了滚了几下，顿时成了泥人。
这里水已经浸不到了，她将滑翔机以大石堵住，自己再向上攀去。
也许，他们还在上面？
“靳啸寒！你回答我！”饶雪空一边找着一边大声叫着，“青狮！青狮！”
很快，她的声音就变得沙哑。
因为一直没有回应，在半道，她还看到了被卡在一块大石间腰已经被断刷断了的一个东图兵，饶雪空的鼻尖开始忍不住发酸。
饶雪空极力想保持着冷静，但是只要一想到这个世上可能再也不会有那个男人，她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手紧紧地捏住，透不过气来。
如果这个世上没有他，那她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脑子里一幕幕地闪过两人之间的所有片段，画面，记忆这样飞快闪掠而过，让她开始脑子发晕。
碧玉城。
山上桂花林，她感觉到林子中除了韩渐离还有另一人，那人的气息绵长，原本是藏得极好的，但是她却敏感地察觉到了。那算是他们的第一次接触？
马车里，他闭着眼睛谁也不看，浑身散着冷漠的生人勿近的气息。他的相貌，让她也忍不住赞叹。
所谓男色，就是如此。
柳府，西茉院，他去要醉月，他怀疑她不是柳府三小姐，那个时候她就为他的谨慎和机敏诧异。
之后他无意中救了她，她栖身进了他的玉佩，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吻到了他的唇。
他看到了她。
她从来没有想过，遇到这样诡异可怕的事情，他竟然还能那样冷静。也许就是因为他的这一份冷静，他就进入了她的心里了？现在想起来，她又觉得那段时间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把玉佩揣在怀里，每一次她进进出出，就好像住进他的胸膛。他们那样陌生，但又那样亲密。
第380章 情深入骨
再之后麻风村中他遇到刺杀，她找到自己的身体，他表现出来的感情已经那样浓烈。
她有了新的身份，他一下子认出了她，他那混蛋逻辑，他想要的三妻四妾，让他们有了一段时间的折磨。
皇宫里，她对着侯世子的亲热，让他吃了一大坛子醋，她去二皇子别院偷解药，他担心出来迎接，又吃了轩辕正的醋，以为她要进宫当轩辕正的妃，在暗巷里，他吻了她，她咬了他。他无力地让她别闹了，让她进将军府，她问他，爱她吗？他说，“什么是爱？我想与你一起，想护着你，不够吗？”
那个傻瓜。
明明就是爱了，那就是爱，那个时候他却不明白。
后来她想放弃，找一个男人嫁了就是，她选中了薛民修，他差点没疯。
在狩猎场，山洞里，他说他认输了，他只要她一个，他再也戒不掉她。之后他们之间就再也插不进任何人去。
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男人，只要认清了自己的心，他就不会变。其实这正是饶雪空极为欣赏的一种性格。
她自己也是这样的。
一条道走到黑。
之后的记忆，是他们的每一次亲吻，每一次欢爱，每一次那样的浓烈。
他会抚着她平坦的小腹说先不要孩子，哪怕是与她两个人一直到老他都愿意。
可是现在孩子也没有，他也不知道在哪里，若是这个世界真的再没有他。她以后的日子应该怎么过？
“靳啸寒！你快出来！靳啸寒，你要是敢死，我这辈子一定不原谅你！靳啸寒！”饶雪空嘶声地叫着，徒手向上攀爬。这山早已经没有路了，而且到处泥泞，很不好走。
时间不过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前。她还看到他，他大声吼着让她快走，其实，那个时候他想得更多的不是让她回去救人，只是给了她这个理由，让她逃命吧？
“我为什么那么傻？”饶雪空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应该不走的，不管所有人会怎么样，她就应该跟他在一起！
“靳啸寒。你给我滚出来！青狮。青狮！”
一路上。不时能见到死死抱着树全身的东图兵的尸体，也有些倒挂在山石上，他们身上或多或少有些伤。这些人就是之前与靳啸寒和青狮他们打斗的东图兵。
可是。她还是没有找到靳啸寒和青狮。
很快，她就爬上了山顶。站在水已经只剩下一个底的巨大的湖边，饶雪空极目四望，心头凄惶。
她望着眼前的情形，想着如果是自己，当时大水倾倒飞冲而下，哪一个地方是最为安全的，然后她朝着湖的另一头飞奔而去，一边继续大喊着：“啸寒！靳啸寒，你给我出来！你要是死了，我就改嫁！”
“你敢。。。。。。”忽然，一道极低极低的声音传进她耳里。
这声音如同天籁，饶雪空顿时觉得所有的力气都回来了，她猛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就见到湖的这一侧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后面，两个全身湿透，头发搭在脸上正死死以背抵着大石的男人坐在地上，两人各以一剑深深地插入地下，双手紧紧地握着剑柄。
在他们身边，有几个已经死去的东图兵正死死地揪着他们的衣服，双目突出，表情惊恐。
这一幕让人心寒。
但是对饶雪空来说，却是最好的画面。因为她看到那个男人睁开眼睛，目光极度热烈地紧紧锁着她。
饶雪空蓦地跌坐了下去，也顾不得这地下全是湿泞的泥。极度绷紧的心在突然松下来之后，她觉得自己再度全身虚脱了。
她看着他，虚弱地笑了起来：“改嫁不了了。”
靳啸寒看着泥人一样的她，心头大痛。他们差一点就死别了，在那一刻，他想的都是，如果他死了，她怎么办？他后悔了，真的，他宁愿与她死在一起，也不愿意她一个人在后面的岁月里忍受着那样的痛。
好在，他没有死，他撑下来了。
“我说了，不会给你机会的，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你只能是我的。”靳啸寒哑声说着。
饶雪空爬起来，朝他扑了过去，用力将揪着他的几个东图兵踹开，拉开，然后捧着他的脸，对着他的唇就咬了下去。
靳啸寒的手已经发硬，他松开剑柄，困难地动了动，僵硬地将她的身子环住了。他吐了口气，终于再次抱到了她。
然后饶雪空就摸到了一片血肉模糊，她低头一看，在他的右腰侧有一个碗口大的伤口，现在还流着血。
“你的伤。。。。。。”
“没事，先救青狮。”靳啸寒轻轻摇了摇头。
饶雪空看向青狮，他闭着眼睛，好像已经没气了一样，但是靳啸寒既然说救他，他就一定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