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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尔沙沙见到独眼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善于察言观色的他,发现这个独眼僵尸虽然身形外表与圣御林·昆几乎相同,但是他的眼神表情却大不同于圣御林·昆那种盛气逼人的感觉。
“你还要狡辩,我听铜哨子酒吧的雷欧说,你们良心市场因为圣御林·昆的失踪大肆庆祝,刺杀圣御林·昆的计谋难道不是你策动的吗?”成为僵尸以来,独眼一刻都没有忘记要找出自己的死因,而现在是第一次距离答案如此的近。
“独眼陛下,你冤枉我了,我只是个商人,手下连一兵一卒都没有,我如何能主导暗杀的计划呢?如果说良心市场有人参与这件阴谋,那也应该是佣兵头古斯塔呀。”古尔沙沙想要撇清自己与谋杀计划的关系。
独眼一听古尔沙沙这么说,回过头望向鲁尔巴与盖比,见他们两人都是微微摇头不表同意,这就让古尔沙沙有点紧张了。
“盖比啊,你要帮我讲句公道话,你们精灵比我更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是精灵国王派出六名杀手做的吧,精灵国王帕德威尔跟你的关系这么好,他应该有跟你说过吧,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知道,这六个刺客其中还有公主的贴身侍卫米拉娜呀,不是吗?”
“……”盖比皱起眉头不知如何接话。精灵族真如古尔沙沙所说深涉此事,但那也是大地之门的秘密决策,他自己不过是个佣兵,怎么可能会知道精灵族派了几个杀手参与计划呢?盖比这回可真是见识了古尔沙沙这种狡猾的谈话技巧,因为现在场中就只有他一个精灵,古尔沙沙这么说,听起来好像所有跟精灵有关的事盖比都该知道,而自己却成了局外人。
“米拉娜是谁?”独眼没有理会古尔沙沙布下的谈话陷阱,反倒是忍不住要再追问这精灵女子的事。
“独眼陛下,你怎么可能忘了呢,米拉娜就是精灵公主亚兰的贴身侍卫,'绝情箭'米拉娜呀。其实我本来也不晓得这些事,都是听古斯塔说的,所以我才认为古斯塔是真正参与这件阴谋的人。”古尔沙沙发现,独眼记得的事情并不多,而且在身边的人对圣御林·昆的事迹也不甚了解,所以状况不如他事前想像的那么危险,谈话中可供他发挥的空间其实是蛮大的。
“公主亚兰……”独眼脑海里出现一个紫色装扮的身影站在城楼上,这精灵公主眨着一对晶莹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眼神里藏不住略带罪恶的羞涩情意。独眼想起来了,自己还曾经怀疑这是一种摄魂的法术,不过事后证实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独眼陛下,你知道的,精灵族中一直都流传着一则谣言,说圣御林·昆征伐万箭森林背后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要得到公主亚兰。”古尔沙沙看了盖比一眼继续说。”所以精灵国王让公主的贴身侍卫米拉娜带领五名顶尖的精灵战士前往刺杀圣御林·昆,这种行为虽然卑鄙,但动机似乎是有迹可循呐。”古尔沙沙一边讲述着圣御林·昆的死因,一边身体又开始不住地晃动,眼睛也眨个不停。
“你乱讲!明明是圣骑士·修要抢夺我们独眼老大的王位,才会做出这种下流的事,干精灵族什么事?”鲁尔巴其实也是从酒保雷欧那边听来的谣言,但他就是受不了古尔沙沙那种讲话的调调,非要出言相驳不可。不过鲁尔巴这话一出,古尔沙沙的身体立即停止摇晃,眼睛也停止眨动。
“我说鲁尔巴啊,你也不能以结果来论定圣骑士·修的动机,圣御林·昆失踪,拉尔大帝又因病无法视事,光荣十字会不能一日无人领导,你总不能说谁坐上那个位置谁就是暗杀计划的主谋者吧。也许是,也许不是,总之光荣十字会的权力倾轧我不清楚,我古尔沙沙只是个商人。”那身肥肉又开始晃动了,说到后来似乎这件事真的与古尔沙沙一点关系都没有。
“哼!老大,别跟他多说,把他押在地牢,关个几十天瘦掉他两圈肥油,我就不信他不说实话。”
独眼被这一来一往的对话搅乱了心情,事情好像有点端倪了,却又还不见全貌,对于面前这个狡猾的商人一时间也找不到罪名,若是就这样子将他关在地牢,恐怕有损独眼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点名声。于是独眼将古尔沙沙放回他在信心之城的住所,并派人严加看管,不准他任意离城。这时盖比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于是赶紧向独眼禀报:“地牢里有一位鬼影谷的大将,还请独眼陛下处置。”
“真的?快带我去。”
盖比说的那员鬼影谷的大将正是骷髅兵长亦废。
信心之城的地牢位于城中阅兵楼的地下室,阅兵楼是全城最高的建筑物,建在靠近皇冠河边的岩层上,由白色岩石堆砌的楼塔在约莫三层高之处打开成为阅兵台,这居高临下的平台隔着石雕的栏杆正对城内最宽广的一条街道,顾名思义这里是出征前校阅部队的地方,城主官邸与阅兵楼是一体的,位于阅兵台的背面,除了地面上的岩石建筑之外,阅兵楼的地下建筑也颇为可观,一座可以容纳数百人的地牢,以及堆放大批物质与财宝的仓库,绕过仓库之后还有一条秘密的通道经由皇冠河底连往河中的蓝城。
独眼一行人拿着火把来到地牢,这地牢关的是两种人,一是战争抓到的俘虏,以过去的情况来说,大多是一些精灵战士或法师。另一种是违反光荣十字律法的人类。通常后者要比前者多出好几倍,而下场也悲惨得多。
信心之城在精灵族统治之后,这座地牢里的囚犯不论是精灵或人类就通通被释放出来,不过即使目前没有囚犯,独眼见到这阴湿的牢笼一间间地挤在一起,以及地上零零落落被破坏丢弃的刑具,其实也不难想像囚犯待在其中的悲惨生活。众人的脚步踩在迂回狭窄的小道上发出湿黏的水渍声,啪答啪答地在深黝的空间中回响,更突显了牢笼中的绝望气氛。
盖比一面向独眼叙述抓到亦废的经过,一面带着众人往亦废的牢笼走去,独眼听到盖比对“净魔栅”的描述,非常担忧亦废的安危,于是脚下的步伐就越走越快,终于在盖比的指引下找到了一具被锁在“净魔栅”中的黑色盔甲。独眼在火把闪烁的光耀下勉强认出这黑色盔甲,正是亦废的死亡深渊没错,见它这时双脚屈折被双手环抱,头则埋在胸中,全身被粗大的绳索紧紧地捆绑,塞在只有半具棺木大小的”净魔栅”里,盖比领着独眼、鲁尔巴等一行人走到这金属制成的栅栏前,栅栏里的黑色盔甲丝毫没有动静。
“死了?”是疑问,也像是肯定,鲁尔巴曾经远远看过这位鬼影谷的大将,不过现在看起来像是一具废铁。
“快将这铁栅打开!”独眼还抱着一丝希望。
这净魔栅原本就不是拿来施加在人犯身上的刑具,所以也没有锁头的设计,盖比将缠绕在铁栅的链条解开之后掀起栏栅,双手一推把那具黑色的死亡深渊翻倒在地上,盔甲在泥地上滚了两圈撞在牢笼上,发出“匡!”的一声金属回响。
“里面是空的?人逃走了?”梅莉尔惊讶地说。
“蠢材!你刚才没听盖比说他是个幽灵吗?”鲁尔巴高举火把瞪着梅莉尔说。
“死贼头!幽灵更容易逃呀!”
“你懂什么!”
“你们给我住嘴!”鲁尔巴与梅莉尔怔住了,独眼从未这么怒气冲冲的对着他们吼叫过。
“快把那些绳索解开!”
“是!是!”盖比跟鲁尔巴两人手忙脚乱地将亦废那身黑色盔甲上的绳索解了开来。
鲁尔巴在松掉最后一条束缚的绳索后立即就向一旁逃开,即使曾经是战场上的胜利者盖比也不敢大意,全神贯注在这具黑色的魔法盔甲上,紧盯着它,就怕忽然间跳出什么意外,不过这具死亡深渊宛如失去了主人般瘫软在牢笼的泥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独眼将狼牙棒交给立在一旁的哈玛,手拿火把向前蹲在盔甲旁边,藉着火光透过它唯一的出口,面罩上那两个眼窝,仔细查看盔甲内部。忽然独眼听到一丝微弱的声音从盔甲里传出来……
“嗄──”
“亦废,你还在吗?”
“嗯……”盔甲传出的声音十分孱弱,以至于在场只有独眼一人听到。
“振作一点,亦废。”独眼将火把移开后,从眼窝里可以看到两个忽隐忽现的光点。
“嗯……我……”
亦废好像有话要说,独眼将耳朵俯近,想办法了解亦废要表达的意思。一旁的鲁尔巴与盖比等人见亦废已经没有能力再伤人都松了一口气,慢慢围上来,好奇地望着这具空洞却又是蕴藏生命的黑色盔甲,不过他们很快就遭到独眼斥退。
“你们通通离开这个地牢,去做自己该做的事。鲁尔巴负责到市街上去安顿城民,盖比负责重新布置防务,梅莉尔负责清点城内留下的物质,哈玛,你派人回瞰阳坡了解族人的状况。”
“老大,那你……”
“我?你要分派工作给我吗?”
“喔,不是不是,我是说,你要一个人跟这个幽灵留在这里?”
“还是你想留在这里,我去安顿城民?”
“吓!不要不要,我这就上去了。”鲁尔巴连连摇手倒退,跟随盖比回到城中去执行独眼交代的任务。
地牢里恢复了之前的宁静,独眼将亦废扶起斜靠在墙边,自己也席地而坐。昏暗的光线,湿冷的空气,让二人感觉到周围的时间被冷却了,凝滞住了,只有靠远处偶尔传来水滴滴落地面的声音,才能确定时间还在流动。
“看起来你差点就死了。”独眼打破黑暗中的宁静。
“呵。”亦废还没恢复元气。
“你还笑得出来?”
“为何笑不出?”
“死了,不就什么都没了,那还笑得出来吗?”独眼想到圣御林·昆的遭遇。
“消失了?”
“是啊,就在这个世界消失了,你曾经有过的东西都变成别人的了。比如说,比如说,比如说你这身黑色盔甲。”独眼差点想不出来亦废若是死了会失去什么。
“我就是盔甲,盔甲就是我,我不会失去什么,只有失去了杀戮的权力。”
“权力?”独眼不懂,但亦废其实也是不久前才懂。
“是杀戮的权力。我若就这样子消失,我就再也不能享受杀戮的快感了。你呢?如果你死了,你会失去什么?”
“现在吗?让我想一想。”独眼从他身上的每一件物品开始,护心甲、狼牙棒和破碎的破布衣,接着想到身边的伙伴,鲁尔巴、梅莉尔、哈玛以及刚认识的盖比,最后想到一些无形的“权力”,他是豺狼人的族长,现在也可以说是信心之城的城主,以及他尚未完成的心愿,替圣御林·昆讨回他该得的皇冠。独眼发现,如果他死了,将会失去很多东西,不论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
“怎么?很多吗?”亦废看独眼久久不发一语,想必这僵尸已经拥有许多了。
“很多。”
“跟你生前比起来呢?”
“你也知道我生前的事吗?”
“听过一些,不太清楚。”
“我想我生前失去的一定更多,而那些东西我很可能再也拿不回来了。”独眼想到了他的双刃巨斧,当然,还有他的皇冠。独眼接着说:“我听左军大将铁臂说过,僵尸会越来越像人,拥有一大堆私人的物品与欲望。我想就像拖尸队的长毛一样,想要得到,又害怕失去,自然面对死亡就笑不出来。幽灵呢?你不会想要拥有一些自己的东西吗?”
亦废挪动身体,让自己坐起来,不再斜靠在墙壁。他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认为盔甲就是自己,自己就是盔甲,所以除了那把镰刀之外,他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也不会想要将某件物品占为己有。”不会,那些东西对我完全无用处,我只享受感觉。将收割者之镰刺进躯体的感觉,还有被刀剑砍在身上的感觉。”亦废说着说着身体忽然不自主地震了一下。
“可是‘感觉’看不见、摸不着,瞬间就不见了,怎么‘拥有’?怎么‘享用’?”
“瞬间就不见了,又如何?难道你拥有的东西是永恒存在的吗?有什么事物是真正永恒存在的吗?没有,没有一件事物是永久不变存在的,随时随地在变动,没有不死的鬼族,诞生、死亡,复活之后还是要面对死亡,哪里有永恒?全世界都是‘瞬间’,有谁不是在享受瞬间的感觉呢?”
“没有永恒……吗?”
“王。”
“王?鬼影谷王?”
“只有王是永恒的。”
“……”
“只有永恒不灭的存在才能拥有,除了王之外,没有一个人有资格真正占据什么,因为一切都是变动的,都是随时会消失的。我们只是在享受瞬间的快感而已,所以毁灭并不算什么。”
“包括毁灭别人跟毁灭自己?”
“没错。”
独眼没听过这样的说法,很新奇,但他还是无法接受“毁灭并不算什么”这种观念,他确确实实感受到自己所拥有的一些东西,被毁灭,被掠夺都是他无法忍受的,即使是圣御林·昆所拥有的也是一样。
谈话间,地牢远处传来一阵急奔的脚步声,随即在牢笼前出现一名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报告独眼陛下,有一大队僵尸正向我们靠近,盖比将军不知是敌是友,请独眼陛下定夺。”
“好,我这就过去。”
“还有,梅莉尔将军说,她已经找到了这位……这位将军的镰刀。”
“很好。亦废,你就跟着这位士兵去拿回收割者之镰吧。我先上城墙看看,是谁来到这里。”
“嗯。”
往信心之城移动的正是奉命支援攻城的军团长二头。他又迟到了,两天前独眼就已进城,之后梅莉尔立即在城墙上插满了独眼旗,对于来到城下的二头而言,这又是一幅刺眼的景象。不过,对于鲁尔巴与盖比他们而言,城下这位双头四手的僵尸军团长带给他们震撼更大。
“独眼!开门!”二头指向城墙的那只右手手腕缠绕着”镖头九节鞭”,怒气冲冲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震天的吼声让站在独眼身旁的鲁尔巴本能地倒退了一步,深怕那缠绕的怪异兵器暗藏着什么危机。
“……”
“独眼!你敢抗命!你给我下来!”
“是。”独眼不想开门,也不想下去,理智告诉他不需要再理会城下这个僵尸,但是独眼的意志抵抗不过僵尸服从的天性,面对二头的命令,一句应答脱口而出,只是独眼把声音压得好低,周围没有人听到,除了鲁尔巴……
“老大……”
独眼似乎没有听到鲁尔巴的呼叫,转身就要下城墙去开门,鲁尔巴不了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紧跟在独眼身后走下城墙背后的阶梯。
“老大,你怎么了?”
“老大,老大,那怪物为什么对你这样凶巴巴的?”
“……”
“他是来挑衅的吗?”
“他是僵尸军团的军团长,我的顶头上司,二头。”独眼停下脚步垂着头,显得有点气馁。
“军团长?我看他身后的僵尸绝对不超过三千,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这些僵尸根本不是对手,何况我们还拥有一座城池,你干嘛听他的?”鲁尔巴挡在独眼身前不让他再往下走。
“因为我是左军锋将,我是僵尸,僵尸就是要服从。”
“不过你现在是豺狼人族长,又是信心之城的城主,我们与碎花堡的艳凋零一样已是一方之霸了,不需要再听鬼影谷的号令了,不是吗?”
鲁尔巴说的独眼心里也晓得,只是他一听到二头的命令身体就无法违抗,口中答应,脚步也不由自主。虽然这阵子独眼尽力要扮演好两个角色,而一度他也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没想到一旦面对鬼影谷的命令,他还是束手无策。
“不可能……不是一方之霸,因为,我是僵尸……”
“可能!一定可能!老大!你醒一醒啊!艳凋零可以,你没有理由不可以,你绝对有足够的力量自立门户。”
“力量?”
“对呀,你有狼神兵,你有信心之城,还有盖比,最重要的还有我鲁尔巴,我鲁尔巴是不会轻易被打败的呀。”
“噗──”独眼心想,这节骨眼还有心情说笑的大概就只有鲁尔巴了,他不知道鲁尔巴心里可真是这么想的。
“老大,别理他,让他自己去想办法,我们不需要再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让给人家,以我们的实力守住这座城池绰绰有余啊。”
“我们的实力?地盘?”独眼脑海里闪过一幕又一幕的念头,一瞬间似乎有了结论。
“对呀,对呀,你要去拿回你的皇冠,而我们……我们拿我们应得的财宝呀,你若再把这座城池让出去,你说手下的人会怎么想?”
鲁尔巴说的没错,上次放掉雁鸣坪是因为还有一个更大的目标,信心之城。这次如果只是因为城下那队僵尸而放弃信心之城,恐怕就说不过去了,那么独眼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力量很可能就瓦解掉了。独眼一直只想到自己的问题,这一点之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