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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李游一愣,随即俊脸上浮现笑意,真的朝她走过来。
杨念晴连连跳着后退:“你……”
面前的人忽然俯□,再直起身时,手上已多了只鞋子,正是她被丢掉的那只。
穿不惯古代绣花鞋,所以早起时并没换,原来他是对这鞋有兴趣,杨念晴见状放了心,忙掩饰尴尬:“没见过这种鞋吧?”
“没见过,”李游喃喃道,“没见过在鞋上扎针的。”
鞋子递到面前,鞋底赫然钉着三根约五厘米长的银针。
杨念晴倒抽了口冷气,怔了半日才回神:“现在怎么办,车都没了。”
李游抬手,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划过,那鞋再次落入草丛:“要倒霉的时候有车也没用,那赶车老伯若不走,只怕就要没命了,你难道没看出来,这本是冲他去的。”
原来他是在救老车夫,杨念晴跳到他身旁:“凶手真要对付我们了?”
李游摇头:“不是他。”
“那是……”
“他们不肯出来。”
话音刚落,忽闻几道轻呼声起,不远处的乱石杂草中竟窜出十来条黑影,一眨眼的功夫,二人已被团团围住。
。
对方有十几个人,皆手持长剑,身着黑衣,黑巾蒙面,只露出十来双眼睛紧紧盯着二人,其中神色各异,麻木、冷漠、兴奋、残酷……
多亏看过电视剧,杨念晴毕竟有点眼力:“你们是……杀手?”
“有人出五百两银子买你们的命。”一个年轻的黑衣人缓步走出来,一双阴冷发亮的眸子锐利如刀,依稀透着股邪气。令杨念晴意外的是,他没有蒙面,那张脸看上去并没有眼神那么冷,而且长相还不差。
杨念晴暗暗惊讶。
杀手是很危险的职业,他就不怕被人认出来找他报仇?
“是你,”李游倒似见到老朋友一般,打招呼,“你向来不肯吃亏的,五百两怎么够买我的命,你为何不找他多要些?”
“他不肯,”黑衣人居然笑了,“他没说要杀你,否则我也不会接这笔生意了,太吃亏。”
原来他们认识,杨念晴道:“既然你不杀他,那这是要做什么?”
黑衣人看看她,笑得邪恶:“他只说杀你们当中的一个,如今你们把那老头放走了。”
杨念晴明白过来:“你要杀我?”
“当然,杀你比杀他容易。”
……
李游笑道:“不愧是‘半斤杀手’黑四郎,老黑从来都不做亏本生意。”
“但我也绝不会占便宜,”黑四郎道,“跟我打交道的主顾从没吃亏过。”
半斤杀手?杨念晴仔细打量他,可能是身边李游语气轻松的缘故,她也没怎么害怕。
黑四郎忽然咧嘴。
一道银光如毒蛇般朝她袭来!
令人防不胜防,甚至害怕都来不及,眨眼那剑就已到面前,森森的剑气逼人,透过眉心沁入身体,冷彻骨髓。
这一刹那,画面定格了。
剑尖停在她眉心前几厘米处,再也没有前进的趋势。
杨念晴紧紧抿着嘴,脸色有点发白,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和李游已经不在原地了。
原来李游带着她后退了十来米,黑四郎的剑快,李游与她的后退之势却更快,待停下时,这一剑去势已尽,虽然指着她的眉心,却再无后力往前送半分,道理看似简单,但其中分寸拿捏很关键,出不得半点错,李游算得很准。
黑四郎赞了声“好”,撤回剑势,紧接着四周几声轻喝,无数道银光如有默契般同时掠起,交织成一片银色大网,向二人撒下来。
背后也凉飕飕的,不知道有多少柄剑。
没有人会白费力气去杀一个杀不了的人,眼见无数剑影全往自己刺来,杨念晴咬紧牙,闭上眼睛往李游身上扑去。
“这次找对人了,”苦笑声响起,“总算不会摔到地上。”
满天剑光消失得无影无踪,二人腾空而起,转眼间便已在几丈开外,黑四郎与手下也不再追赶——李游要走,天下又有谁能拦住?
。
凶手花钱雇杀手杀人,黑四郎既然做生意公平,为什么没完成任务就轻易住手了?杨念晴越想越疑惑,失声道:“不对!他根本不是想杀我们,是拖延时间的!”
“老黑若真要杀你,又怎会说这许多废话?”
“你早就知道!那你还跟他们罗嗦半天,快去看何璧那边!”
“你以为老何与南宫兄会像你这般无用?”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杨念晴也承认自己后知后觉了,没再说什么。
李游的轻功确实高明,风声“呼呼”响在耳边,眼前景物迅速往后倒去,夜色将垂,远处已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亮起,并且越来越密集。
温暖的怀抱平稳而舒适,杨念晴倒没心思注意这些:“我的鞋呢,怎不捡回来,我现在穿什么?”
“穿了鞋你就能自己跑?”李游道,“在下若来得及捡鞋,只怕就来不及捡你了。”
“你怎么不脱自己的?”
“因为你的鞋底结实,挡暗器很合适。”
“你的靴子也不差。”
“在下好歹是个男人,”李游终于叹了口气,“男人不穿鞋到处跑,岂非太没面子?”
杨念晴差点吐血。
☆、千姿百态南山阵(上)
夜已降临,城外码头依旧热闹得很,来往船只络绎不绝。一艘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客船也泊在岸边,一串灯笼高悬在桅杆上,随着寒冷的夜风微微晃动。
船舱正中赫然摆着一副棺材,衬着幢幢灯影,使得气氛格外凄清诡异。
椅子上坐着两个人。
南宫雪看着门外曼声道:“‘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今年三月在下还曾去过一次,想来眼下洞庭湖又别是一番风景了。”
何璧道:“一片水有什么好看。”
南宫雪摇头:“水也有不同,西湖之淡妆浓抹,大江之奔腾澎湃,而洞庭之水,必要到了秋天才格外好看。”
“是水都差不多,”何璧道,“有个死人在,就更不好看了。”
南宫雪终于苦笑:“何兄……”
舱门外忽然响起个声音:“洞庭水好不好看,明日便知,南宫兄须记得下次谈风景时,还是先去找一只牛最好。”
眨眼间,船舱内就多了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人抱着一个人。
见二人这模样,南宫雪轻轻咳嗽:“此话怎讲?”
杨念晴笑道:“说你对牛弹琴呢。”
李游看看何璧:“论风景倒罢了,若说弹琴,在下倒宁愿对着只牛弹,也绝不会找他。”
这回不只杨念晴,南宫雪也笑着摇了摇头,待看见那只没穿鞋子的脚时,他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何璧却面不改色打量二人,开口道:“走一趟就被脱了鞋,奇事。”
李游皱眉,将杨念晴往棺材盖上一放,自顾自找个椅子坐了下来,顺手倒了杯茶悠闲地喝起来。
杨念晴索性抱膝坐在棺材上:“别的不会,就擅长脱鞋。”
何璧立即道:“特别是脱女人的鞋。”
南宫雪咳嗽两声。
杨念晴自知失言,微觉尴尬,于是将事情前因后果讲了遍,末了道:“你不用误会,脱个鞋又不是脱衣服。”
何璧挑眉,伸手夺过李游的茶杯:“如何?”
“无谓的解释,”李游无奈,看着杨念晴道,“你难道没看出来,老何他只是想要看你脸红的模样罢了,你以为他真误会?”
他伸手夺回茶杯:“你这样姿色的女子多了,又野蛮泼辣,在下品位再差,也断不至落到如此地步。”
船舱刹那间陷入沉寂。
何璧还是看着他,眼底却已换上同情之色。
。
领教过他的毒舌,杨念晴倒没生气,回敬:“彼此彼此。”
李游看看她身下的棺材:“杨大姑娘还不打算下来?”
杨念晴道:“我喜欢拿棺材当椅子。”
话音刚落就听得身下棺材咯吱响了声,似有动静,吓得她尖叫一声,立刻比兔子还快地跳下了地。
李游道:“看来拿棺材当椅子,坐得也不太舒服。”
面对这种捉弄,杨念晴大步走到他面前,撑着他两边的椅子扶手,朝他俯下脸,扯出个笑:“我就不明白,有的人总是自我感觉良好,其实啊,白白净净,眼睫毛比女人的还长,这种男生女相的小白脸只有无知少女会喜欢,姐姐还真不敢恭维。”
李游苦笑着靠在椅背上:“女人生气果然容易老,一生气在下就多个姐姐,倘若再气下去,只怕该叫老婆婆了。”
见二人要闹起来,南宫雪忙道:“杨姑娘何必生气,李兄向来爱开玩笑。”
杨念晴本就对他很有好感,闻言直起身道:“开玩笑而已,刚才你们这边没事吧?”
不待南宫雪回答,李游道:“你见过有事的人会坐着谈风景么。”
杨念晴懒得理他,只是不解:“凶手既然找黑四郎来拖住我们,为什么到头来又不动手?”
其余三人也一样疑惑。
杨念晴沉吟:“难道他并不怕我们找到菊花先生?那也用不着白花银子雇杀手吧。”
李游道:“说不定他与南宫兄一样钱太多。”
南宫雪已习惯了他的玩笑,无奈道:“李兄还嫌在下不够倒霉么。”
李游莞尔:“失言。”
杨念晴却想起什么:“你刚才跟黑四郎罗嗦半天,怎么就没想到抓他来问问?凶手跟他联系过,他一定知道些线索!”
李游道:“你实在太聪明了。”
杨念晴不会笨到真以为这是好话,反讽:“拈花公子,你不是还会用暗器吗,事到临头只会逃,浪得虚名。”
何璧忽然道:“他不只浪得虚名,还懒得要命。”
“原来不只是第一闲人,还是第一懒人,”杨念晴道,“既然懒,怎么会来查案?”
“只怪在下交错了朋友,”李游道,“你若被他烦了一天,就知道管闲事实在比闲着好过多了。”
何璧依旧脸不红气不喘心不跳:“我只是觉得一个人懒得太久,若不找点事做,只怕就要变成猪了,没有人愿意和一只猪做朋友。”
见二人互相吐槽,杨念晴失笑:“你们是……”
李游眨眼道:“我们是老朋友,从小到大的老朋友而已。”
南宫雪含笑道:“没有人从‘半斤杀手’黑四郎口中问出过任何秘密。”
杨念晴道:“他这么讲信用?”
南宫雪想了想道:“五年前,有人雇他杀了‘金翅双刀’梁金鹏,那梁金鹏的妻子兄弟合力设计将他擒去,要他供出主顾,哪知折磨了他三天两夜,他竟仍未吐露半个字。”
“那些人没杀他报仇?”
“他当时遍体鳞伤,一只手险些废掉,本来的确是死定了的,谁知第三天夜里,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将那些看守的人全都打昏,逃了出来,从此便再也无人去抓他了。”
杨念晴恍然道:“难怪他没有蒙面,原来他根本不怕被人认出来,别人那么折磨他,他却只是打昏他们,做杀手能这样,真是难得!”
“那也未必,”南宫雪摇头道,“‘半斤杀手’黑四郎从不做亏本生意,没人给钱,他自然不肯动手杀人。”
……
玩笑归玩笑,正事上四人却半点不敢耽搁,第二日一大早继续上路,至黄昏,船行入了洞庭。
☆、千姿百态南山阵(下)
历史上没有的朝代,却有相同的洞庭湖,有相同的诗篇。苍茫暮色里,湖面水气氤氲,如同笼上了一层轻纱,其中隐隐有帆影往来晃动,别透着一番朦胧的韵致。
船泊岸边。
黄昏风起。
头上落叶萧萧,如同数百只枯蝶,时时沾衣而过,一片片悄然落于水面上,随着水波荡漾开去。“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这一切,都足以叫人勾起许多相思,生出许多闲愁。
岸上衰草寒烟,无边萧瑟。
千百年来,这般风景不知已被迁客骚人们吟作了多少篇愁闷与感伤,勾起了古往今来多少人的思乡之情。
杨念晴沉默,眼睛有点酸痛。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又随风飘散,“这般好景,偏偏叫那群古人加上了许多感伤凄迷之调。”
在暮色的衬托下,一袭白衣格外醒目,无意中倒为这萧瑟的湖景添上了一笔明快的色调。
杨念晴愣了下,摇头道:“可惜没相机。”
“相机?”背后又传来个温和的声音,却是南宫雪,他缓步踱到二人旁边站定,看面前的湖水湖烟。
“早料到你会出来,”李游道,“如此好景,恐怕只有老何坐得住……”
“我也出来了。”伴随着冷冷的声音,何璧已经站在了船头,一袭黑色劲装,加上冷漠的表情,配着荒凉萧瑟的风景,凭空生出几分肃杀之气。
李游道:“怎的说他,他就到了。”
“所以你以后若说我坏话,要小心些。”
两个大男人斗嘴,杨念晴听得好笑,她仔细看何璧:“你明明和我们一样,怎么一站在这儿,就怪怪的呢。”
“错,”李游一本正经道,“他不一样。”
知道他又要开玩笑,杨念晴很配合:“哪里不一样?难道他比我们多个鼻子多只眼睛?”
李游细细打量何璧半天,摇头:“多倒是不至于,他只是耳朵比我们长些罢了。”
他们三个互相打趣,旁边南宫雪仿佛没听到似的,看着湖上风景道:“果然好景,我倒想将南宫别苑搬来此地了。”
何璧道:“不过是片水,与我们日常喝的也差不多。”
杨念晴极力忍笑:“你太没情趣了。”
“何兄眼里向来只有案子,”南宫雪也好笑,转向杨念晴问,“方才听杨姑娘说起相机,何为相机?”
杨念晴指着李游:“他刚才那么站着,配着这风景实在太美了,有相机就可以拍下来。”
李游本是面对着湖水,闻言侧脸看她:“在下怎么记得,有人说在下是小白脸,男生女相?”
杨念晴不理他,跟南宫雪解释道:“相机就是给人画像的,只不过它更传神,画出来和真人一模一样……”
李游打断她:“那你不用说了,南宫兄的画正是许多人千金难求的。”
“真的?”杨念晴望着南宫雪,既惊讶又佩服,“原来南宫公子是画家!”
南宫雪抿嘴:“都是江湖朋友抬举,略略会画几笔而已,不值一提。”
杨念晴顺势道:“我也很喜欢画,不知……能否求南宫大哥一副墨宝?”
南宫雪迟疑:“这……”
“还没画,就叫大哥了,”李游喃喃道,“若是画了,那岂不是要叫……”
杨念晴凑近他微笑:“叫什么?”
李游马上道:“当然是叫弟弟。”
杨念晴愣:“弟弟?”
李游若无其事地移开两步,拂了拂衣衫道:“你已经老得可以做在下的姐姐了,再叫南宫兄大哥,岂非显得他也老了许多。”
……
见二人又要吵,南宫雪忙道:“杨姑娘既喜欢,将来去别苑选一幅便是。”
“千金难求”的画,多求一张总没坏处,杨念晴谢过,问道:“既然菊花先生离这里不远,我们还不去找?”
南宫雪道:“菊花先生的悠然居从不留客,便有天大的事,也只好待明日。”
。
虽然都知道那位菊花先生的脾气,但案子耽搁不得,毕竟凶手可能还会继续作案,众人心急,次日大清早就动身上路了。
天阴阴的,一辆无篷的马车载着四个人和一口棺材,缓缓转过山脚。
“菊花香里叩青筠,半掩闲门。”李游刚刚吟完这两句话,杨念晴抬头就看到了一副令她永生难忘的画面。
海,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