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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哎哟,儿啊,不好了,为父的差点就见不着你了啊!
陈循和陈夫人扶着老爷子坐下:老爷子慢慢说。
老爷子突然痛哭流涕:官府清丈田地,限时缴纳赋税,为父的争辩了几句,他们就要把你这老父亲下入牢中,还说这是奉于大人之命,儿啊,你是朝中内阁首辅,一品大员,官不比那个于大人小,怎么就连家里也保不住啊!
陈循听了,倒呆住了。
老爷子:儿啊,你无论如何得给为父的出这口气啊!
陈循咬牙切齿地点点头,却没出声。
他的心里,似乎有了主意。
16、朝房外
众大臣早朝,排着队列朝大殿走去。
徐珵刚好走在石亨身边,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便悄悄碰了碰石亨的胳膊:武清侯。
石亨:哦,是徐大人,找在下有事?
徐珵:卑职有句要紧的话跟武清侯说,不知武清侯可想听听?
石亨见徐珵一脸诡秘的样子,点点头:好啊,徐大人说来便是。
徐珵又左顾右盼了一下,轻声地:这儿不是说话之处,武清侯若真想听,不妨……
石亨又点了下头,客气地向跟在后面的几个大臣拱拱手:借过,借过,嘿嘿。
那几个大臣让出一条道,让石亨和徐珵出去。
石亨和徐珵来到一个角落。
石亨:徐大人,请讲。
徐珵先郑重其事地向石亨打躬作揖,堆起一脸媚笑:承蒙武清侯看得起卑职,卑职先谢过了。
石亨有点不耐烦了,端起脸来:徐大人有话快讲,在下可没工夫陪你打躬作揖。
徐珵讪笑着:那是,那是,武清侯乃当今朝廷第一功臣,皇上委以重任,日理万机……
石亨火了:徐大人,你这分明是开销在下不成?
徐珵谦恭地:卑职不敢,卑职仰慕武清侯久矣,所说均是肺腑之言。
石亨大模大样地甩了下手:哼!
徐珵见石亨真的不耐烦了,便神秘兮兮地凑过去:武清侯,卑职所说之事关系重大,社稷苍生安危均系于此。
石亨:哦?
徐珵:卑职昨夜夜观天象,发现天象有异,扫帚星从天而降,凶险之极,实是非同小可。
石亨:你是说天降凶兆?
徐珵:不错,天降凶兆,非天灾,即人祸,以卑职推测,不日当有应验。
石亨不动声色:朗朗乾坤,清平世界,哪来的天灾人祸?徐大人休得胡说!
徐珵:卑职有几个脑袋,敢在武清侯面前搬弄是非。
石亨还是摇头:在下觉得徐大人还是太过危言耸听了吧?
徐珵冷笑:是吗?看来武清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现今朝中,有人置祖宗礼法于不顾,肆意妄为,惹得民怨沸腾,武清侯难道一点都不知晓?
石亨一愣:哦?那以你之见,这是……
徐珵轻轻点点指头:朝纲动荡,上天震怒,必然降灾祸于人世。
石亨顿时恍然大悟,他想了一想,颇有深意地:既然如此,徐大人何不奏明皇上?
徐珵也马上领悟了石亨的意思,微微点头:有武清侯这句话,卑职心里就有谱了。
两人相视着,都是心领神会的一笑。
不远处,王直看见石亨和徐珵鬼鬼祟祟躲在角落说话,有所警觉地瞟了两人一眼,眉头皱紧了。
17、华盖殿
众大臣早朝。
景帝:列位爱卿可有要事请奏?
徐珵出列:启禀皇上,臣有事要奏。
景帝对徐珵成见极深,见他请奏,面露不悦,淡淡地:说吧。
徐珵:臣昨夜夜观天象,见扫帚星从天而降,乃大凶之兆,不日恐有灾祸。
景帝一愣:哦?你果真是亲眼所见?
徐珵:回皇上,确是臣亲眼所见,此番异象,乃百年未遇,非人祸,即天灾。
众大臣听了,都是大惊失色。
胡滢突然叹息了一声:是了,是了!
景帝:胡爱卿,你也以为如此?
胡滢:回皇上,徐大人所说人祸,老臣以为未必有,可这天灾,那是千真万
确,这老天已是三个多月没下雨,河南、山西、山东几省大旱,徐大人说的,莫非正应在此处?
景帝一时也愣住了。
石亨赶紧附和:胡大人言之有理,眼下大旱势如燎原,灾情汹汹,饥民遍野,加上瘟疫流行,死者甚众,天降异象,必是此灾预兆啊!
景帝:若是如此,倒真是奇了。
徐珵:此次天象之凶险,微臣见所未见,旱灾四起,不过是略露端倪,微臣只怕还有……还有……
景帝见徐珵面露惊恐之色,又吞吞吐吐的,也有些紧张了:徐爱卿的意思,莫非是还有更大的灾祸?
十四 幽禁英宗(10)
徐珵:回皇上,不是微臣的意思,乃……乃是上天的意思。
景帝一愣,众大臣也都鸦雀无声。
在一片寂静之中,景帝的目光落在了于谦的脸上,似乎希望他说点什么,于谦则在沉思,脸色凝重。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循见时机已到,便上前启奏:启禀皇上,刚才徐大人所言天降异象,应于目下之旱灾瘟疫,臣深以为然。然臣更以为,上天震怒,必是因人事而起。
景帝:因人事而起?陈爱卿所说的是何事啊?
陈循:恕臣直言,皇上令于大人统领朝政,接连推行新法,置祖制于不顾,天下百姓无不视新法如猛虎,民怨沸腾……
于谦见陈循的矛头直指自己,不由一愣。
景帝大为不悦:且慢,你是说推行新法触怒了上天?
陈循一字一顿地:不错。
王直见状,挺身而出:天灾乃是自然现象,天行其道,本与人间无涉,与新法更无干系,老臣以为,陈大人此言,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
陈循冷笑:王大人不信天命,可普天之下,信天命者大有人在。王大人恐怕是勉强不得吧?
王直激愤地:哼,老臣就怕有人借机小题大作,以天道之名,毁谤朝政!
陈循:哦?这么说来,灾情四起,民不聊生,在王大人眼里,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道小题喽?
王直气极:你……
陈循对王直置之不理,再次向景帝拱手:皇上,君王以行仁政为己任,体恤万民,恩泽天下,是以万民拥戴,可当今朝廷,以实利为本,所谓清田均税,所谓整肃财政,均与一个“钱”字分不开。圣人云,君子唯以义,小人唯以利,这种不行仁政,只图小利的新法,与唯利是图的商贾所作所为有何差别?
景帝被陈循的这番话说得张口结舌。
于谦听了,则极为愤慨,但他竭力克制着,想听听陈循还说些什么。
陈循继续侃侃而谈:我大明自开国至今,将近九十年,祖宗之法,不敢有违,现今毁去祖制,百姓怨忿不已,惹动上天震怒,自然要降下灾祸,以示惩戒了!
众大臣听了,有些点头,有些沉默不语。
景帝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动,颇为忐忑不安,他扫视着众大臣,好半天没说话。
于谦大步上前:皇上,臣以为陈大人之言,纯属无稽之谈。
景帝:哦?于爱卿,那你说说。
于谦:刚才王大人所言极是,大灾与天降异兆并无关联,与推行新法更是风马牛不相及。我大明自土木堡之变后,元气丧尽,百废待兴,新法乃是富民强国之策,因运而生,为百姓造福,为国家谋利,何错之有?
陈循冷笑:于大人难道没听说天下人对新法的非议吗?
于谦:陈大人所说的,不过是那些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豪强,新法要他们清田均税,不得盘剥百姓,他们自然是要狗急跳墙,大肆攻击新法了!
陈循恼怒地:于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谦:新法利弊,天下人自有公论,岂是陈大人寥寥数语就可抹煞?
陈循:哼哼,你的新法管用,百姓又为何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陈循此话一出,众大臣都一愣,景帝也呆住了。
于谦凛然地:天灾不可虑,只要朝野上下齐心协力,抗灾济民,就没有过不去的难关。臣担心的倒是人祸,朝中谣言四起,惟恐天下不乱……
陈循气得跳起来,指着于谦:于大人,你……你这是血口喷人!
景帝见于谦和陈循各不相让,便咳了一声,摆摆手:好了好了,两位先别争,此事容朕想想,隔日再议。
陈循见景帝如此表态,便唯唯诺诺退了下去。
于谦却站着没动:皇上,当务之急是赈灾安民,臣建议,即刻传令山西、河南、山东各级官府,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王直赶忙附和:皇上,老臣附议。
景帝点点头:好,朕准奏。
于谦:至于京城逃荒来的饥民,亦要善加安顿,开仓发给粮食,对患瘟疫者,设立药局给予救治。
景帝又点点头,看着陈循:陈爱卿,你是户部尚书,京城的粮仓……
陈循:回皇上,京城粮仓里的所有粮食全拿出来,恐怕也救不了眼前这个急啊!
景帝倒吸了一口冷气:是吗?
于谦当机立断:皇上,仓中粮食不足,可由京中富户承担。
景帝想了一想,当即同意;那好,就按于爱卿的意思办吧。
众大臣:是,臣等领旨。
景帝注视着众大臣,忐忑不安地叹了口气:唉,但愿上天早降甘霖,让我大明百姓度过此难!
18、华盖殿外
散朝后,于谦和王直一同出来。
王直满脸忧虑:于大人,刚才你都看见了。
于谦点点头。
王直提醒地:这些人惟恐朝政不乱,连成一体,兴风作浪,于大人小心了!
于谦:谢王大人提醒,于谦心里有数。
王直:此事刚刚开头,日后当有变故,望大人早作准备,以防万一。
于谦听了,脸色更为凝重,默默点点头。
十五 天灾人祸
1、城门内
城门内,聚着一堆逃荒的饥民。他们骨瘦如柴,面有菜色,拖儿带女,境况
十四 幽禁英宗(11)
极为凄惨。
有患了瘟疫的,倒卧在街头,奄奄一息。
于谦身着便服,坐着一顶小轿,沿街悄悄察看民情。
他见到的景象让他震惊和难过,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重了。
饥民们哀伤的呻吟声,几个孩子在喊着饿,哇哇大哭。
哭声像刀一样割着于谦的心……
2、街角
街角聚集着一群饥民和京城百姓,正在好奇地围观着什么。
只听见有人嚷了起来:来了,来了。
另有人在议论:怪事,怪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莫非出了妖魔鬼怪不成?
又一个声音战战兢兢地:就是,这世道可不对头啊,连牛都长出三只角来了。
说话间,有一头牛从人群里出现了。
于谦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暗惊,掀开轿帘,对轿夫吩咐:慢。
轿夫放慢了脚步,于谦一眼看见那头牛,果然长了三只角,显得极为怪异。
于谦就是见多识广,也不由惊呆了。
那头长有三只角的怪牛缓缓而来。
人群惊慌地躲闪开来,如同见到了鬼魅。
一个妇女失声尖叫:天哪,妖怪,妖怪啊!
牛的主人赶着牛,一路摇头叹气:唉,晦气,晦气啊,我这头牛前些天还好好的,怎么就变了妖怪呢?
一位百姓:这位汉子,把这怪物宰了得了。
一个老头连连摇手:宰不得,宰不得,这等异物都是有来路的,宰了它,上天降罪下来,岂不遭殃?
百姓们听了,都畏惧地后退着。
那头牛慢慢走远了……
于谦目送着这头怪异的牛和惊惶失措的百姓,眉头皱紧了,心里充满了不安和忧虑。
正在这时,信使骑马而来,大声吆喝:皇上降旨,即日起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百姓们这才回过神来,露出了欣喜之色。
3、徐府厅堂
陈循和几个反对新法的大臣来徐府登门拜访,几个人坐在厅堂里,高谈阔论。
徐珵:陈大人今日在朝堂上针砭新法,道他人所不敢道,卑职如雷贯耳,茅
塞顿开,佩服,佩服啊!
陈循:徐大人过奖了,徐大人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天灾人祸了然于心,真乃神人也!
徐珵:承蒙陈大人看得起卑职,卑职这些雕虫小技,何足道哉?
陈循肃然地:哎,天命不可违,在下倒要好好请教徐大人了。
徐珵恭敬地:陈大人请讲。
陈循:不瞒徐大人说,在下多有耳闻,朝中大臣、皇亲国戚和地方豪强,对新法颇有异议,人心惶惶哪。
徐珵诡秘地一笑:这个自然,于大人的新法,对百姓是减轻赋税,对富户嘛,可就是大难临头了。
一大臣怒气冲冲地:新法新法,尽跟我们过不去,这还成何体统?
另一大臣:唉,都乱了套了,广有田产者,首当其冲,连一些皇亲国戚,也吃了官司。
又一大臣:于大人分明是断我等后路,如此下去,谁还敢为朝廷卖命?
陈循听着众人的议论,点点头:新法推行,天下人怨声载道,如今灾祸又从天而降,在下担心,正是应了人怨天怒这句老话啊!
徐珵:陈大人高见!
陈循:当下之际,最为紧要的是力劝皇上停止新法,顺应天意,徐大人,你说呢?
徐珵有点明白陈循的用意了,迟疑地:皇上最信任于大人,他现今的权势,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停止新法,谈何容易?
陈循诡秘地一笑:放在常日,这事是万万不可,可当前大灾来势凶猛,徐大人又断言天象有异,依在下看,皇上心里也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啊!
徐珵:那倒是,今日皇上在廷上颇为犹豫,似是对陈大人所言的人怨天怒将信将疑。
陈循:要阻止新法,眼下是天赐良机,徐大人,你意下如何?
徐珵吞吞吐吐地:卑职……卑职官微言轻,只怕皇上他……
陈循嘿嘿一笑:徐大人是怕皇上对你有成见吧?
徐珵:卑职自力主南迁,为皇上所不齿,虽屡次为朝廷立功,皇上仍对卑职另眼相看,唉,卑职实在是心灰意冷得很哪。
陈循:徐大人鸿鹄之志,想来不会甘心就此沦落,一辈子受皇上冷遇。
几个大臣附和着:对,对,徐大人怀抱济世之才,岂可就此埋没?徐大人啊,机会难得,你该乘势而上啊!
徐珵沉默着,似乎在掂量陈循等人的话。
陈循:此事还望仰仗徐大人出力,一旦办成,朝中大臣莫不感激徐大人,至于在下嘛,定当鼎力向皇上保荐徐大人。徐大人,可好?
徐珵暗喜,表面上却装出为难的样子:这个……容卑职再想想,再想想。
4、于府书房
于谦展开一张纸,摊在桌子上,开始磨墨。
女贞进来了:于大人,我来吧。
于谦:你不是睡了吗?怎么又起来了?
女贞:告诉你,我这可是跟你学的,啊?
于谦:跟我学?我怎么啦?
女贞娇嗔地一笑:就兴你没日没夜忙碌?我就得呆在家里无事可做?嘻嘻。
于谦无奈地:女贞,这是两码事嘛,你……你怎么又扯到一块了?
十四 幽禁英宗(12)
女贞又是妩媚一笑,上前替于谦磨墨:哎,于大人,你这是写什么呀?
于谦脸色一下沉重了:河南、山西、山东大旱,京城饥民遍野,皇上已下旨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女贞忧虑地:情况很严重吗?
于谦:很严重,更糟的是瘟疫流行,已有不少饥民得了病。
女贞默然。
于谦不再说话,拿起笔,蘸上墨,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惠民药局。
女贞看着这几个字,欲言又止。
于谦:我任山西、河南巡抚时,有一年黄河大涝,也是瘟疫流行,我在当地开设惠民药局,救治病人,总算遏止了瘟疫。
女贞:我明白了,你是想……
于谦:我决定马上在京城开设惠民药局,免费救治瘟疫患者。
女贞点着头:于大人,你又替百姓办了件大好事啊!
于谦却紧锁着眉头,忧虑地:新法推行不久,天灾人祸已至,我大明为何如此多灾多难!
女贞:于大人万勿忧虑,皇上圣明,又有你统领朝政,这点灾祸,我想一定会度过去的。
于谦叹息一声:但愿如此吧。
女贞突然想到了什么:哎,于大人,你这惠民药局何时开张?
于谦:明日,越快越好。
女贞:那你可答应我一件事。
于谦:什么事?
女贞:让我去惠民药局,为百姓做点事,好吗?
于谦心里一动,故意摇摇头:你这丫头……行吗?
女贞噗哧一笑:我这个人啊,你叫我呆在家里,还真要闷出病来呢,有事情可做,我可求之不得喽。
于谦打趣地:哈哈,这么说,那你和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