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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发力。他全神贯注,丝毫没注意到潭水已经注满,正自四肢着底各处试探,突然间身下一空,整个人连同一潭的水便直向未知处急堕下去。
五、长生波澜
江浪原本心怀戒备,这下变故虽极突然,也不太过惊慌,刹那间真气流转全身,隐约中见得左前方似有一段柱子,幸而林烟翠遗下的斩月刀正在腰间,当即挥出银链缠住柱子,人也借势飞了过去,怀中冰凉,恰是抱住了一根大石笋。这时两眼一片漆黑,心下反而雪亮。
原来这水潭下是一个天然的大溶洞,潭底翻板机关巧依地形而设,虽然简单,却制作得极是精妙。那翻板恰能托住满满一潭水,一旦超出重量,机关便被触动,翻板上受力稍有不均,立刻便会倾侧。当时林烟翠刚刚解衣下水,江浪就忽然动情狼狈逃开,等她走到潭心触发机关,他已跑得老远,根本没有听到那异样的水声和她一声短促的尖叫。待他回转,机关早就回复原状,潭中又积了大半潭水,若等潭水注满他才发现她失踪,再要想找出这个机关可就难了,因那水潭清可见底,一目了然,更让人想不到其中会有古怪。
他心有所备,又借了斩月刀银链之功,这才在瞬息间脱困,而林烟翠自是在万分惊骇中身不由主地裹在一汪清泉中直堕下去。他栖身石笋上,过得一会儿才听得泉水入水的声音,暗暗舒了口气,幸得下面也是水,若是实地,这么高急速跌下,不死也必重伤。
他溜着石笋滑下,这时眼睛适应了洞中光线,依稀看出脚下是面大陡坡,坡上隐隐绰绰还有不少高矮粗细不等的石笋,溶洞另一侧则是乱石嵯峨的山壁。他摸索着顺坡而下,坡脚是一条暗河,弯弯曲曲地伸了出去。他心念一动,抱起身侧小半截裂断的石笋,估摸着潭水自上坠落的方位,嗵的一声,投入了河中。但听奇怪的轧轧声响起,石笋着水处水花翻动,一物缓缓冒出水面,竟是一口长方形的巨大铁笼,笼下两根粗如手臂的铁柱将铁笼托出水面便即不动,方才投入的那截石笋赫然便在笼中,顶端铁栅已然合拢。江浪咂了咂舌。这上下两个机关遥相呼应,当真万无一失,人在惊慌失措中自高空坠入水中,势不免都有些晕眩,哪想到还有大铁笼张口而待?一受碰撞,铁笼立即合拢升出水面,人虽不死,困在如此结实的铁笼中,纵然武功高强之人,也只能乖乖就缚。
他缩身一根粗大石笋之后,不一会儿,便有嗒嗒的脚步声沿着河边而来,走得近了,却是个身材矮小的男子,头绾道髻,着一件暗沉沉的道袍,看不清面目和年纪,胸前有须毛飘动,想必年纪已不轻。他脚步轻快,显得颇为兴奋,待看清了铁笼中是截石笋,骂道:“师父说天意今日只得一宝,果然言下无虚。你个臭石头、烂石头,你便是头野猪野羊也好啊,你苟道长一个月没吃肉了。”边骂边搬动岸边一只绞盘,铁笼轧轧移近岸来。
江浪听了这几句言语,心神大大不宁,九九容貌美绝,落在这些久居山洞的妖人手中,无异于羊入狼窝,只怕即刻便会受辱,若是迟了片刻而相救不得,岂不要悔恨无穷?他情切关心,一纵而出,阴暗里如一条淡烟,苟道人刚道自己眼花,后颈上一麻,顿时口舌僵硬,全身如泥。江浪一手扣住他后颈提在半空,低声喝道:“要死就点头,要活就摇头!”苟道人惊骇无已,幸而头脑还算清楚,勉力微微摇头。江浪道:“先前天上掉下那宝贝呢?”手上微松,苟道人觉得舌头勉强能动了,说道:“宝贝在师父身上。”
江浪脑中一炸,顿时便想将这道人当头拍烂,他定了定神,道:“带我去找你师父。”他眼中凶光大盛,这苟道人常年在洞里少见外人,胆子甚小,吃吃道:“师父很喜欢那宝贝,一见就……就……”
江浪心内如焚,哪里能听他说完,一拳砸在他左脸上。苟道人闷哼一声,喷出半口牙齿,血流了满脸。他未曾吃过这等痛苦,又惊又痛,几欲昏去,江浪内力一冲,他神志稍复,伸手颤巍巍地向前指着,嘴里含混乱响,已经说不清言语。他指的方向正是河边道路,江浪提着他飞奔而前。
行得一段,便是十余丈高的悬崖,河水顺壁冲下,又蜿蜒而去。石崖一侧凿有石级,既窄且陡,绕一个大弯转到崖脚,眼前蓦地开阔。原来此处竟是极为宽阔的一片石滩,石滩一边斜斜伸入暗河。那暗河依着洞脚缓缓流动,水面越流越低,直至钻入一处洞脚不见,想是其下另有河道,河水由此出去。石滩高处建着一溜小房,苟道人道:“那就是……”一语未毕,脑袋一扭,颈骨折断,立时死去。
江浪本非嗜杀之辈,只为林烟翠受了重大侮辱,下手便不留情,扭断其颈后手使巧劲一抛,尸身悄无声息落在了远处一块山石后。他急似星火、轻若风絮地飞掠过去。当中一屋微有光芒,人语之声自内传出,一个男子声音道:“……师父已经拿到玉髓,那姑娘反正也没甚用处,不如就赏给徒儿吧。”声音听来年纪不轻了,语气中却大有撒娇之意。
但听另一个并不甚老的男子声音斥道:“你懂什么,三宝合一之时,正需要一名处女。”那徒弟又道:“既然如此,徒儿不破她身子也成,徒儿实在是打熬不住了。”那师父嗤鼻道:“回来不到一个月,就打熬不住了?为师可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洞里熬了一辈子。”那徒弟道:“师父这一熬,丹炉圣火不熄,三宝合一之日,便是功德无量之时。”
江浪此时已知林烟翠并未受辱,心神大定,听得对方言语出奇,便耐下心来听其絮叨。他不知这师徒功力深浅,怕被知觉,只在数丈外伏身而听。那老道叹息一声,道:“当年丹炉生火之日,为师还是年方七岁的小道僮,到如今发苍苍,齿摇摇,也不知道这外面花花世界、万丈红尘到底是什么光景。现如今是哪一个做皇帝啊?”
那徒弟道:“还是朱家人坐江山,现在的皇帝名叫朱厚照,年纪不过三十岁左右。听说这皇帝四月初就摆驾南巡,徒儿本想从他那里取来兰精送给师父,不曾想那日观里忽然来了一男一女两个魔头,将徒儿打下山崖掉入江中,若非徒儿命大,这一回就见不到师父了。” 老道哼道:“早叫你别修那采阴补阳之法,果然让人看不过了吧,可惜你师祖一手所建的玄妙观,叫你这好色贪淫的东西给毁了!” 江浪心下雪亮,那徒弟道人必是云抱朴!想起那三女死状之惨,想起林烟翠伤心之泪,暗想:“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云抱朴一阵吃笑,求道:“师父,你就发发慈悲,让徒儿解解馋吧。”老道终于不耐道:“行了,莫摇了,缠得人心慌。去吧去吧,不过,师父点在她右臂上的守宫砂若是不见了,为师就拿你来熬灯油,正好这阵子少有猎物,灯油就快不够了。”云抱朴喜道:“多谢师父。师父放心,男女之乐法子多的是,未必定要——”“出去!出去!”老道将他言语喝断。
飒飒然衣袂声响,一个瘦瘦高高的道人快步出房,走向最左首那间屋子,开门进屋。江浪悄悄跟了过去,听得屋里嗒嗒两声,便有光亮摇曳升起。那老道隔着几间屋子喝道:“不是叫你省着油莫要点灯么?”云抱朴大声道:“师父糊涂,这等美人儿不在灯下细看,还有什么乐趣?”老道被弟子斥为“糊涂”,竟不以为忤,想是认为徒弟言之有理,不再开腔。
云抱朴心急火燎地也不关门,灯光刚起,江浪便见林烟翠躺在正对屋门的一张石板床上,想是身受禁制,不言不动。她身上小衣犹是湿的,身体微微颤抖。这洞中寒气逼人,与外面暑热直是两重天,她既是发冷,又是惊忧愤怒,两眼怒视,并无惧意。她不知此老道便是她誓要将之碎尸万段的云抱朴,云抱朴那日慌里慌张躲到床底,也没看到她和江浪的面貌。
他手执油灯,移动灯光将她上下照看,嘴里连连赞叹道:“这才是真正的宝贝,百年难遇的活宝贝、好宝贝,要有这样的美人儿相伴,修神仙、求长生才有趣味……”他正自唠叨得有趣,眼前一黑,油灯忽然熄了,却是门外江浪施展弹指神通之法打熄。他劲气弹出时无声无息,云抱朴竟未察觉,骂了一声,又到石案上摸索火刀火石。江浪悄悄掩进房去,一指点在他腰下。这一指非比寻常,劲气并不尽数滞封在穴道上,一部分蜿蜒上行,连他脑后哑门穴也被封住。云抱朴全身一麻,就此定住。
江浪摸到床头,弯下腰对着林烟翠脸面吹出一口热气。林烟翠大惊,两行又羞又急的泪水夺眶而出。江浪与她劫后重逢,满心欢喜实难抑制,对她又是衷心喜爱、渴慕已久,这时便老实不客气将她搂入怀中,低头往她脸上吻去,接触之处湿漉漉的,情知是她的泪水。他本想跟她轻薄一下,让她着急,这时心中忽地软了,凑嘴到她耳边吐气般道:“九九。”林烟翠这才知道是他来了,心头一酸,眼泪更是汹涌。江浪就势在她耳上亲了亲,左手扶她坐起,右手贴住她背心灵台穴,内力化作杨柳风,轻轻柔柔地吹入她督脉中。
督脉在背之中行,百会、大椎、哑门等要穴均在此脉之上,此脉一通,身不僵直,口能言语,是以江浪先由此入手为她解穴。他内力深厚,寻常点穴法往往禁不起他两下冲决便能打通经脉,可是这时他内力刚至大椎穴便即受阻。他怕力猛伤了她,内力只微增一分,那大椎穴处的阻力却也增了一分,增至二分,则彼随增。如此过得片刻,已感到林烟翠身子微微痉挛。他颓然罢手,知道这等奇门手法所点之穴若不得其法通解,往往会令身受者吃苦受损。他扯过床上薄被将她盖住,摸到火刀火石点了油灯,见云抱朴炯炯瞪着一双大眼,怒从心起,抬手打在他头顶,低喝道:“我媳妇的穴道怎么解?说出来我饶你一命。”
他这一打下去,便有一丝内劲疏通了云抱朴哑穴。云抱朴嘴一张,却是连声大呼师父。那老道并不搭理,房中传出悠悠长长吹笛子似的鼾声。他脸色一变,怒道:“又是未时三刻了么?老牛鼻子每日这一觉当真风雨无阻、雷打不动!”他气急败坏,江浪也觉好笑,不想那老道贪图瞌睡,连外敌上门、徒弟呼救也不管不顾。云抱朴气恼之余,倒也识相,忙含笑道:“这位女施主是被我师父制住的,只有师父才解得了,否则,这位女施主日后便都是这般模样了,这叫人豸。”
江浪料是实情,心想只有等那老道醒来再作道理,便道:“你师父几时才醒?”云抱朴道:“快了,师父每日未时三刻死睡一刻钟。这是我师父独门修身之法,这一刻钟内,任是山崩地裂也不会醒转。”江浪嗤笑道:“什么修身之法,明明是送死之法,他死睡时旁人拿刀割了他脑袋,可不是活活睡死了么。”
云抱朴道:“你是外道人不知究竟,死睡之时,神归意藏,全身皆化为玄气,似实似虚,任你多快的刀,也砍他不到。我师父修了百余年,十年前才修到这等境界。”江浪实难置信,道:“你师父多大年纪?”云抱朴道:“谁耐烦去算它?反正燕王攻占南京、三宝失散那一年,我师父正好十五岁。”燕王便是后来的明成祖,当时建文帝在位,因削藩而触怒众亲王,其叔燕王朱棣以“清君侧”为名起兵,三年后攻占南京,时至今日,其间历八帝一百一十余年,若依云抱朴所言,其师已有一百三十多岁。
江浪正咂舌不信,隔壁那吹笛般的鼾声在一个高音处突然消失,云抱朴大喜叫道:“师父醒了!”叫声中充满幸灾乐祸之情。江浪大感不爽,飞起一脚,将他踢出门去。便在他一个瘦长身体当门掠过之时,江浪眼前一花,一个衣衫褴褛的老道站在了近前。石屋的门宽不过两尺,云抱朴当门飞出,几乎没把门遮完,这老道人是如何越过他进来的,江浪没有看清,只觉老道的身躯仿佛是须臾由小变大的一般。
他进洞之后,举手杀苟道人在先,弹指擒云抱朴于后,那老道人言语行事颇有些神神道道,江浪自不免心存轻慢,此时见了对方这等若神若鬼、匪夷所思的身手,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老道相貌也不甚老,只是头发拖到脚后跟,胡须垂在双膝前,颜色灰不灰、白不白的,想是常年不曾梳洗,纠结成了一股一股。他身材不高不矮,长着一个蒜头鼻,一双黄豆般大的灰眼睛,笑眯眯的,整一个邋遢古怪的乞丐道人。他打量江浪,微笑道:“小伙子骨骼清奇,相貌俊逸有出尘之态,天生当是我道门中人,既入玄天洞来,不如就在洞中陪老道修炼不死仙丹如何?”
江浪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嘻嘻一笑,道:“老神仙看错了,在下一心一意求的是升官发财,想的是荣华富贵,每日里携妻伴妾,吃喝玩乐,快活自在胜过神仙,实在不想为求来日之不死而舍眼前的欢乐。”他隐隐担心这老道会强要自己为道,是以将自己说得鄙俗不堪。
老道叹道:“世人如蚍蜉,只知朝生,不知暮死,只追求刹那的享乐,却舍弃长生不死之极乐,当真可怜可笑。既然如此,你入我洞来,是为了这个小姑娘么?”江浪道:“正是。她是在下未过门的媳妇,我二人成婚在即,没想到游山之时误入神仙洞府,请老神仙解去她身上禁制,在下不胜感激。”老道怫然变色,道:“既入则入,何来误入?这小姑娘于老道有大用处,放她是提也休提。你既不肯束发为道,那就在我洞中充个杂役便是。”
江浪本想好言善罢,到此地步,一股怒火直冲上来,冷笑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老道士不想为善,在下便来除恶!”他“恶”字出口,右手一张,便即动手。二人之间相距不过七八尺,江浪这一掌以“天无量”之势劈出了八成内力。他武功大成之后,从未在人前施展过全部修为,连抓捕当时最扎手的巨盗李铁花,他也只用了五成内力和一记招式。这老道身手诡异,又经云抱朴一番渲染,江浪这才使上他最拿手的无量神掌,且出以八成内力。刹那间,但听风雷之声滚滚荡荡,那老道倏地飞了出去。
江浪松了口气,暗想:“这老道也不过是——”念头还未转完,便见老道站在了门口,简直就像从来没有动过一根脚趾头。他心中一凛,喝声“好老道”,左掌仍是“天无量”之势拍出,九成掌力排山倒海汹涌而出,老道身形再次飞起,江浪也在同时飞身而上,右掌“地无量”的绝招随之拍出,所使内力已达十成。但见老道在这两记一道强似一道的掌力摧送之下,像狂风中的一片落叶,飘飘悠悠、翻翻卷卷、无所控制地拔高飞远。江浪的身形则如穿透旋风的利箭般准确、犀利地射向半空,双掌齐出,掌法乃是无量掌中的第三式“人无量”。那招式精妙博大,含十二成内力,但见变幻无极的掌影如狂飙纵横奔腾,声威绝伦,实已达他全部修为的极限!
空旷的山洞中,内力破空横荡之声轰鸣不已,石床上的林烟翠,倒横在院里的云抱朴都觉眼前震颤不休,胸口窒闷不已。这两掌送出,那老道嗖地不见了。江浪又惊又怒,适才这连环数掌威猛无俦,那老道却像是一两棉花般轻飘飘毫不受力,纵被压在山岳般的掌力下,棉花依旧是棉花,并无半点损伤。他全神贯注,不敢稍有松懈,对此前所未遇的大劲敌,他心中发颤,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一条命!
那双掌产生的震波渐渐止歇,老道忽然出现在了江浪头顶上空,他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神仙腾云驾雾想必就是这滋味!”他那长长的须发在半空里狂乱地舞动,破烂道袍下露出两条瘦如干柴的小腿,看起来丑陋不堪,却又有种慑人心魄的妖异力量。他于大笑中落在江浪身前,笑道:“小伙子内功不错,再给老道来两掌,老道还想尝尝神仙滋味!”
江浪心口发冷,只觉这老道已非人力所能克制,厉声冷笑道:“凭你也当得了神仙?瞧你那付腌臜样,一身阴沟般的臭气,神仙也会羞于与你为伍!”老道士心心念念欲图神仙,江浪此言正是故意触其之怒。那老道闻言一愕,道:“你懂什么!沐浴之际全身毛孔大开,最易损失元气,老道所炼玄功三大戒律之一便是不得沐浴。”他虽言之凿凿,到底有些气沮,瞧向地上的云抱朴,道:“为师当真既丑且臭,半点也不像神仙?”云抱朴竟然不给其师圆场,皱眉道:“徒儿在玄妙观少有回来,便是有一次被师父臭得吐出了隔夜饭。师父这模样若是像了神仙,那神仙也是要掉眼泪的。”
江浪虽在严阵待敌,闻言亦不禁哧哧而笑。那老道举袖在鼻前使力一嗅,突然脸上颜色变幻,竟好像爬上了红晕,跟着“咕咚”一声向后便倒,跌下后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给自己臭昏了,还是羞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