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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日薄西山,红霞漫天,吉升客栈的店夥立在门首,老远就瞪见岳、尚二人正缓步走来,急忙将身奔入跨院通报,片刻,一个虬须白发,身材魁伟,着一袭天青色长衫老者飞步而出,一路发出洪亮的哈哈大笑,瞧见岳、尚两人,抢步上前抱拳说道:“尚老大,睽违十年,想不到在这里又能重逢,我这老不死的鬚眉皆白,你也霜催两鬓,真是流水十年间,岁月不留人,我俩真的老了。”说着,又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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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虬髯神行叟”夏云上下不停地打量着小侠岳文骧,开言答道:“还不是为人作嫁而来!这位小侠是否就是单掌毙双燕,一夜之间威震台州的……”
话还没说完,怪乞尚维三满脸透着得意神色,拉着少侠岳文骧说道:“老弟,这位是老化子的老哥哥,河北保定府的“虬髯神行叟”夏云,往后你们可要多亲近亲近。”
岳文骧抱拳拱手道:“原来是夏老前辈,晚辈岳文骧失敬了。”
夏云一掀虬髯,随即双手执定岳文骧手掌微笑道:“岳老弟,老朽与尚老化子有过命的交情,今后别称呼我老前辈,若如此一来,我是不比老化子长了一辈?别人看见倒说我妄自尊大啦!”
岳文骧笑笑,这时,坐在屋内的振威镖局总镖头“七绝手”罗义等五人也迈步而出,他们为何不同夏云同时出店迎接?因夏云也拿不准老要饭的是不是尚维三,不如让夏云一人先出外看看,假如六人全部同时出来,如不是夏云所说的多年旧友,人家瞧见,反以为他们来此寻仇惹事的,岂不尴尬。
五人在房内坐等,店外传进夏云清彻的笑声,就知夏云见着的一定是尚维三了,五人急忙大步赶出,夏云见他们迎了出来,忙为之一一介绍,随着说道:“我们别忙在这门首演礼,进里面再说。老要饭的,我已准备下一桌丰盛的酒菜,这对你口味吧?”
怪乞尚维三听说有酒吃,甚么都不顾,一溜轻烟似的抢步进内,这也难怪他,从早到现在,尚未进食,腹中早是鼓响雷鸣了。众人见状,一阵大笑,也自陆续鱼贯入内。 众人落座后,除“齐鲁怪乞”尚维三与“虬髯神行叟”夏云本是相识外,其余的均与岳、尚二人初次会见,不免互相寒暄,客套一番。
席间酒过三巡,夏云推盃长叹道:“自从当年嵩山群雄大会后,绿林群邪几乎全部销声匿迹,江湖道上得以太平一时,如今老的一辈正派高人,不是隐居闭关,就是仙去,邪魔外道渐又死灰复然,较之当年,犹有过之,看起来江湖道上永无宁静之日了,这次应振威镖局罗兄之邀,就为的是共商对付“七首神龙”沈一飞大计,到此未二日,就闻说二位在醉月楼掌毙“阴山双燕”彭燕西之事,台州府家传户晓,讚诵不绝,真是大快人心。”
“齐鲁怪乞”尚维三说道:“听你老怪物说来,莫非是罗兄与沈一飞结下甚么梁子?”
“七绝手”罗义接口说道:“罗某本人倒并未与沈一飞接下甚么冤仇,只是他门下爪牙欺人太甚,敝局每走一次镖,他门下爪牙闻知即跑上门来,索取规费,说是若然不给,镖车即不能平安走出浙境,出了事可别怨他们不够交情。初两次均是狮子大开口,罗某气他不过,偏偏不给,果然未出浙境即出乱子。一夜之间,草木不惊,镖车全部无迹,镖师赶回报信,罗某即欲起程往出事地点察看,不料足未出户,镖车全部纹丝不动,送在镖局门口,并附有沈一飞一张红纸拜帖,你说气也不气?一连两次,均是如此。罗某知非易与,姑且隐忍在心,备下四色礼物前往拜庄,那沈一飞倒是客气非常,这事提都不提,极力讚誉拉拢一番。此后他门下爪牙,仍然上门索取规费,每次均是一、二百两银子,似此需索无度,罗某就是家资百万,也不能塞此漏巵,罗某心中奇怪,自己已然拜庄,沈一飞这一点人情也不买,几经打听,才知沈一飞想要罗某加盟天台帮,才使出这般软磨手段!想我罗某虽非成名露脸人物,可是从十九岁出道,奔波江湖三、四十年,才挣得一点微名,又蒙朋友念交情,赏了一口镖行饭吃,如今命我老来变节,岂不被朋友指罗某老而无耻,晚节不终?罗某有心剪除沈一飞等,怎奈技不如人远甚,再则这一年来沈一飞将三山五岳一些令人头痛的人物,悉数网罗帮下,声势浩大,这才函约诸兄来此相商对策。”
怪乞尚维三“咕噜”吞了一口酒“哦”了一声道:“原来有这等事,我老化子也要斗斗看,到底沈一飞是何人物?真不虚此行,又碰上热闹!”
夏云大笑道:“你这老要饭的要凑热闹还不容易?明天就是翠华山庄的英雄大会,够你一露两手的,我要问你,这次你与岳少侠来台州为了何事?能否与老哥哥一说?” “齐鲁怪乞”尚维三即将此来经过说出,只把岳文骧出身来历“太清秘笈”出土,及天台遇上普陀散人之事瞒住。
“七绝手”罗义惊得立起大声说道:“三江镖局刘元曜与罗某,多年故交不想罹此危难,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这倒是义不容辞之事,二位若用得我罗某的地方,无不尽力以赴。”
“齐鲁怪乞”尚维三笑道:“我俩正嫌人单力薄,若得罗兄等相助,正可师出有名,声罪致讨了。”
岳文骧席间彬彬有礼,加上沉默寡言,引起诸人好感,惟“摔碑手”
董元义见他如此文秀,不是有“太阳穴”微微凸起,双目神光精湛,两项异点,极似手无缚鸡之力之文弱书生,闻尚维三之言,天台一战,三凶铩羽,似嫌言过其实,口虽不言,但满面透出轻视疑容。
那“虬髯神行叟”夏云,深知尚维三生性怪僻,从不服人,这次对岳小侠讚扬称誉,钦佩之至神情,倒相信言之非虚,不是信口开河之语,可能是岳小侠有独到的武功,过人的长处,不然就是杀老化子一刀,也不轻於讚人一词的。
董元义神情,尚维三瞧在眼里,微微不语。
“凌霄剑客”徐复雄虽是谈笑风生,心中却不停地寻思:“眼前这位岳小侠,人品丰逸不群,听怪乞尚维三所言,武学又冠压侪辈,这个倒与自己妹妹“无双玉女”徐曼霞配成一对,妹子看见她,八、九中意。自己对妹妹婚事费尽心机,无奈她挑剔过甚,总是不合心意,自己每每替她耽心,年华一天比一天老大下去,这样难道做老处女不成?现在好啦!自己动身前,妹子正在姨母家做客,曾命下人飞函邀她迳来此处,算来今日也该到了,我不如邀他们俩至镖局暂住,乘机拉拢,不知岳小侠订下婚事没有?目前是难以启齿相问,到时看她们俩自己发展情形,再说罢。
”
当下即微微向岳文骧说道:“两位在此旅寓,甚是不便,徐某斗胆替罗兄作主,二位何不移玉振威镖局,彼此有个商量照顾,岂不正好?”
“七绝手”罗义也连声邀请,小侠岳文骧忙道:“在下等浮萍断梗,到处为家,罗老前辈身家在此,深恐沈一飞迁怒,为老前辈等惹下是非,那时岂不愧对主人,百死莫赎了!”
“七绝手”罗义哈哈大笑道:“老弟,你道罗某真个怕沈一飞不成么?只是不到时机,轻不树敌罢了,他不找上门我也要找他,现在我等来此,已然落在沈一飞爪牙眼中,要推也推不了,我看二位就不必推辞,容我罗某作一东道主罢。
”
岳文骧听罗义如此说,也就不再推辞“凌霄剑客”见小侠应允了,满心欢喜,连声催促即刻就走。
众人起席离坐,少侠与尚维三进房拾掇行囊,一行离店而去。
振威镖局在台州府,几可称得是无人不知的老字号,屋宇连横,差不多佔了半条街坊,气势雄伟,罗义等来在镖局门首,即见一镖夥奔来向“凌霄剑客”徐复雄禀告道:“徐大侠,徐姑娘已然来到了,现在内宅谈话。”
“凌霄剑客”徐复雄听见妹妹赶到“哦”了一声,对众人说道:“徐某先行一步。”说完三步并作两步,抢先而行。
罗义引客进入客厅落坐,这间大厅异常宽敞,窗门尽是雕花镂空红木建造,厅中摆有两列紫檀木太师椅,椅面均嵌有大理石面,纹理苍雅古緻,两壁挂有八幅唐人山水花鸟图,栩栩如生,四周陈设名种兰菊盆景,缕缕幽香,瀰漫着整个大厅,看这摆设,可瞧出罗义胸襟与一般伧俗之辈自有不同之处。
大厅后院隐隐传出“凌霄剑客”徐复雄轻笑声,不一会,徐复雄由侧门跨入,身后随着“无双玉女”徐曼霞,小侠但觉眼中一亮,暗暗喝釆道:“哟,这姑娘好人品!”
但见她穿着一身粉红镶白软罗劲装,足穿麂皮蛮靴,一张粉嫩的瓜子脸,宜喜宜嗔,瓠犀半露,一双又大又圆的漆黑眼珠秋水无尘,进得门时,因诸人多是旧识,姑娘轻颦浅笑一一点首为礼“凌霄剑客”
与尚维三介绍毕,特地拉他妹妹与岳文骧相见,大声说:“妹妹,这位是最近名震台州,扬威天台山的“神手追魂”岳文骧小侠,往后你得多多讨教讨教。”
徐姑娘玉雪般聪明,她兄长话中用意,哪有听不出的?於是盈盈含笑,对小侠福了一福,两道眼神电光般瞧在小侠面上。
岳文骧俊面一红,赶忙还礼,目光可不敢瞧着对方,头一侧,让“凌霄剑客”落座,掩饰自己的窘态,徐姑娘见小侠举止不安,不由又是盈盈一笑。
诸人落座后“凌霄剑客”徐复雄有意提起小侠注意,把话题转在妹妹身上,问起妹妹在姨母处起居饮食详情,徐姑娘简单扼要地应答,时或发出一串银铃似地娇笑,是那么清彻、好听。
岳文骧却面对着墙上一幅“春山凝翠图”出神,其实心内在暗中思忖:“料不到来台州后,徐复雄竟将自己安上一个“神手追魂”的外号,看起来武林中人不外是自吹自捧,那徐复雄极力相邀我来此居住,不知用心何在?莫不是想将他妹妹介绍於我?要是果有此意,他定不知我与南宫姊姊已订下鸳盟,一个处置不当,即会因爱成仇,岂不是害己害人!往后我得多检点检点,避开一些……”想至此,有意看徐姑娘一眼,只见徐姑娘落落大方,正在与罗义说话,继又思忖道:“先前自己也许过於敏感致涉此遐想,那“凌霄剑客”一片盛情相邀,又没明说把他妹妹介绍与我,凭那徐姑娘人品怕不早已名花有主,自己何必耽此心事。”
岳文骧想虽如此想,可是那徐姑娘的绰约风姿,明眸皓齿,淡扫蛾眉的玉容,如磁铁引针般,眼光禁不住又瞄了一瞄,虽是这短短的一眼,涵意是够多么深刻。
厅外及大厅内屏风后面,人影幢幢,均是为瞻仰这一夜之间名扬台州的大英雄,这些内眷不时发出轻声低笑,不外是惊讶讚扬岳文骧,看不出这静若处子的文弱少年,竟有这么高的功力。
这种情形,岳文骧本人一点未知,手支在太师椅上,仰面出神,胡思乱想一道。
徐曼霞姑娘坐在对面不时用眼光飘在小侠身上,见小侠呆若木鸡情状,不禁抿嘴噗嗤一笑。
岳文骧蓦然惊觉姑娘在笑他,茫然无措地向姑娘点首微笑,自己也惕然觉出这种张皇失态,有点逾礼,面上赫然发热,於是强作镇定,有一句,说一句地向坐在邻位上的“虬髯神行叟”夏云搭讪,这均落在众人眼中,因为却是初交,未便出言相问“齐鲁怪乞”尚维三心中却雪亮明白。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大厅内烛影摇红,灯光照耀,倏而一道纤细白光由屋顶射入,带着一串轻啸“咯登”一声,横梁上已自钉了一支蛇头白羽箭,闪巍巍地直透入木,五寸蛇头几乎全没,手劲正是惊人。
众人大惊!“七绝手”罗义掠身一纵,将蛇头白羽箭拔在手中。
“摔碑手”董元义在啸声入耳之际,一个白鹤冲霄,单足一点“嗖”地扑上屋脊,猛喝道:“何方好朋友,怎么过门不入?这不是显得小家子气。”
忽闻西边屋上有人答话:“朋友,空嚷甚么?你家林大爷等不是在此等着么。
”说罢,阴森森地“嘿嘿”一笑。
“摔碑手”一听,猛地转身,单掌护胸,定神一瞧,只见微弱星光下四条黑影,并立在距自己存身处三丈左右的屋顶上。
只闻黑影中一人冷冷地开口道:“朋友,你慌甚么?正点子不上来,林太爷不会离去的。”
“八臂哪叱”吴麒“虬髯神行叟”夏云闻声也自双双上屋顶。
却说“七绝手”罗义将蛇头白羽箭捞下手中一瞧,不禁面色大变!
“穿云燕”李奇泰,见了也不由作色,低声向罗义说:“怎么?那“黔灵四毒”没死,竟找上门来了!”
“凌霄剑客”听是“黔灵四毒”也自眉头微皱,罗义刚牙一咬“哼”了一声道:“人家既然来了,我们还不上去接着?罗某倒要看看好朋友练了甚么出奇本领。”说着,双肩一晃,拔身穿上屋顶,李奇泰“凌霄剑客”也相继纷纷扑上。
“无双玉女”徐曼霞,有意无意的向岳文骧嫣然一笑,说道:“不上去看看吗?”说完,也不等小侠回答,竟自柳腰轻闪,飞燕操空似地,腾上屋面,声息毫无。
“齐鲁怪乞”尚维三向岳文骧眨眨眼笑道:“老弟,姑娘已露了一手无上轻功给你看,怎么不投桃报李,还以颜色?”
岳文骧轻喝道:“老化子,你又来唠叨甚么?”
尚维三打了一个哈哈道:“老弟,你还装甚么糊涂?“凌霄剑客”徐复雄极力相邀,又安上一个“神手追魂”的尊号,就为的是存心把妹子介绍与你,听说这位姑娘喜欢耍点小性儿,人又孤傲自赏,往后你得多留点神啰。”
岳文骧一听,心想:“是啊,徐姑娘对自己的神情,可有点显得不同。”心内虽是怦然一动,可是极力抑制住不使面上现出欣喜之色,剑眉一皱,冷冷地问道:“少嚼舌根,你怎么会知道的?”
老化子本是听夏云老儿说的,於是透着满面得意之色,玻ё判⊙刍卮鸬溃骸啊傲柘鼋?汀笔腔脚纱耍J蹙蠼媳保脶轻寂伞耙蛔只劢!毖杖绾#淞种凶鹞敖纤!薄!拔匏衽毙炻家彩鞘菇#当取傲柘鼋?汀被垢呙鳎晃龅郎猿伲飞懈遣还绺纭P旃媚锊⒉皇腔脚沙錾恚舜砸婚竺酪傲柘鼋?汀蔽米踊槭拢婵伤凳巧送噶四越睿辞蠡榈娜瞬恢嗌伲
总是高不成低不就,如今真算是找到了主儿啦。”
岳文骧听了,知老化子脾气,找到了话题,愈说愈起劲,忙转移话题问道:“嗯,这个不说,我来问你“黔灵四毒”到底是何厉害人物?
你可曾有个耳闻吗?怎么罗镖头一见蛇头白羽箭就脸色微变?”
尚维三见他故作矫情,不由深深一笑说:““黔灵四毒”老化子倒有耳闻,不过武林中久己不见他们行踪,盛传遭仇人掌伤后死去,有云潜居深山练甚么邪毒武功,这是很早的事,武林中人多淡然遗忘,四毒早年功力并不比三凶差,二次出世,想必更精纯,只不知他们与罗义有何恩怨?”
接着又说:“近年传闻四毒不知往何处得来一部“百毒魔经”练就一身怪异武功,对敌之际,只需沾上对着肌肤,毒气传透入体,半个时辰,即毒发不救,老弟,往后若与四毒交手,千万记住不可让他贴肌沾肤。
”
岳文骧笑道:“我现在就要见识见识啦,尚兄,你不如潜往内院,暗中保护内眷,以免尚有余魔乘虚搔扰。
”
老化子听了,颔首道:“好,就这么办。”转身就往后院闪过。
此时,屋上人声已杳,岳文骧正暗中觉得奇怪,方欲飞身上屋之际,忽见一溜轻烟似地黑影,由空中疾落闪入暗处,暗呼不好,不要贼人在暗中弄了手脚,急将身形稳住,右掌一圈,向黑影闪身之处,疾忙平推一掌。
只听“哗啦”之声大作,原来被劲厉的掌力,将厢房窗櫺震断塌下,倒成一片,暗中忽传出一声轻微冷笑,一条黑影微风飘处,却又自身前疾闪掠过。
岳文骧一击不中,不由一怔!又见黑影竟敢挨着自己身前飘过,怒叱一声道:“好贼徒,竟敢戏弄小爷。”
说时,双掌紧随着黑影身形去势“呼”地一声又自击出。
那条黑影身形正欲下落,身后凌厉掌风已然追击而到,只见身形一歪,眼看似要倒下,忽地凌空双足一踹,又如飞燕掠空自斜飞出去三丈左右,只闻讚了一声……
“好俊的掌法。”瞬即飘然无踪。岳文骧急跃上屋一看,只见星斗满天,凉风习习,四上寂寂,连“黔灵四毒”与罗义等人均人影不见,暗道:“怪事,他们到哪里去了?”
不由在屋上举足徬徨。
蓦地里,一丝喝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