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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逃不了,那就一同战死好了!”
“我们都死了,谁来照顾方回!”
元德的眼睛里放着野兽般的光,狠狠地瞪着弟弟。
“只要你能活下去把他抚养长大,那大哥我也死而无憾了!”
“大哥……”
“仲德。”元德声音低沉的说:“前几天和我们见面的那个刘下邳,是愚兄由北到南几十年间从来没有见过的豪杰,将来必将成为强有力的大人物。你和方回去依附他,日后也将留名青史,成就一番事业!”
“我……”
“快走!”
“是!”
两兄弟最后一次紧紧的互握双手,一阵剧烈的悲痛袭卷了全身,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永别了!”
元德大声狂笑着,带着眼泪挺刀向外冲去;仲德则快步冲进卧室,抱起侄子方回,像猿猴般轻捷地从后墙翻了出去。
当他脚板着地,身子前倾的那一刻,院子里突然火光冲天,响起了恶魔般的喊杀声。
“大哥!”
仲德在心中泣血悲号,快步奔逃,终于消失在黑暗的街巷之中了。
第十二回 讨伐
建康起义失败的消息传到京口,是在二月二十九日。
“真是不幸。”
众人都为死难的京中义士颇感哀痛,片刻沉默之后,刘裕沉声说:
“历阳的情况至今也还没有传来,诸葛长民成功的希望大概也已渺茫。到了现在,也只有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在战场上打倒桓玄了!”
“是!”
在这一天多的时间里,由于大量新参加的人手,倒桓义军已经达到了将近两千人之多。
这些人,有奋起倒桓的志士,有投机取巧的冒险家,有孤注一掷的赌徒,也有为起事者魄力所感召的普通人。后来刘宋王朝的开国功臣,几乎每个人的履历上都记下了“从平京邑”的标签。
例如:刘裕的堂兄刘怀肃,此时在费县担任县令,听说刘裕起义,便弃县来投。还有京口的游侠儿首领孟龙符,也率领一干热血沸腾的少年轻侠,加入了义军。还有前任北府军统帅刘牢之的儿子,一直寓居南燕的刘敬宣,此时在淮水、泗水一带流亡,得到刘裕的书信,也已在赶来的途中。
当然,并不是说天下的能人都已汇集在了这两千人中。但在这风波险恶,强弱悬殊的形势下,毅然而又果断地投身于弱小的倒桓义军一方,他们至少也都拥有能明确判断大局的眼光和敢于干大事的魄力。
在这些人中,有不少是刘裕的旧部将佐。蒯恩、刘钟、孟怀玉、孙处、虞丘进等人,都是几年前追随刘裕讨伐孙恩、卢循的勇将,此时见上司起事,也纷纷来投,成为军中的主力。
不过,也有一个名叫到彦之的部将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原本是担粪工出身,后来投入刘裕军中,屡立战功。二月底,他正好出了趟远门,等到匆匆赶回时,战事已经结束。因此,默默无闻了十几年的时间。然而,由于他惊人的长寿,到宋文帝刘义隆时,却终于成为了一代名臣,与王弘、王昙首二人配享文帝宗庙,成就居然超过了当年所有的同袍战友。人生命运的多变,真是令人感慨万千!
二十九日下午,刘裕任命孟昶为府长史,守卫京口,檀凭之则为府司马。亲自与刘毅、何无忌等一千七百人前往竹里驻军,向四方送去檄文。宣称益州刺史毛璩已平定荆楚之地,江州刺史郭昶之正奉晋天子在寻阳反正,王元德等人已率部曲占据石头城,诸葛长民则夺取了历阳,命令各处官府军队立刻反正归降。
“荒谬!一派胡言!”
这份檄文也送到了桓玄的手中,他满脸通红,把檄文撕得粉碎,还不解恨,用脚狠狠地踩了几下碎纸片,才忿忿地坐了下来。
“所有官员都前往省中,事态紧急,不许呆在家里!”
“任命新安王桓谦为征讨都督,总督讨伐反贼军事!”
“由东兴公殷仲文代替死难的安成王桓修,担任徐兖二州刺史!”
一条条诏令火速从宫中发出,并急召重臣要员入宫商议讨伐之事。
——陛下十分忧虑。
一见面,众臣心里不禁都有所察觉。就在这一两天里,桓玄的鬓角很明显多了几十茎白发,目光呆滞,脸色也很憔悴。
“反贼残害重臣,窃据城池,必须尽早将其剿灭,以正天威!”
方脸膛的桓修声音激动地说着,他对胞弟桓修之死十分悲痛。
“不错!”
众人纷纷附和。
桓玄有些疲倦地抬起头,看了大家一眼,冷峻地说:
“不行。”
“陛下圣明,但还请将理由告知下臣。”
桓谦失望地发问。
桓玄“腾”的从龙床上站了起来,用一种高亢的,像是病人般的尖锐嗓音大声说:
“彼等士气锐甚,都是些不要命的凶徒。一旦我军轻敌浪战,初阵蹉跌,彼等便成大气,吾方也大事去矣;为今之计,只有屯重兵于覆舟山,以逸待劳。彼等空行二百里而无所得,锐气自然减损,又忽然撞见大军,必定惊愕万分。我军按兵坚阵以待,不与之交锋,彼求战不得,自然散走。此乃上之上策也!”
桓玄也经历过数年的战阵,对兵法有一定研究,这一方案,便是他苦思冥想定下的计策。
“陛下的战法固然有理。不过——”
卞范之也站了出来。他是桓玄创业时代就辅佐左右的谋主,和桓玄又是少年交好的玩友,是个目光深隽、思维缜密的人。
“如今反贼气焰张天,四处都有贼党蜂起响应。如果只是消极防御,恐怕一旬之内便当有半壁江山尽为贼有!不论初战能否成功,京师附近总还有三万人以上的庞大军队,一波波发起连续攻击,再从西州征发兵士前来助阵。反贼不过盘踞了两州的治所,无论兵力还是补给都十分有限,必定无法经受这样的车轮攻势。请陛下明察!”
“是啊,千万不能贻误战机,养虎为患啊!”
桓谦也连忙进言。
“唔。”
桓玄目光游离,又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
“众卿难道都主张尽早出兵吗?”
“是。”
大多数人都附和桓谦、卞范之两人的意见。
“陛下!”
一个满面虬髯的大将大踏步走了出来,单膝跪下。
“请让末将提兵三千,足以碾平京口乱党!”
他名叫吴甫之,是桓玄麾下以骁勇善战闻名的战将。
“末将也愿出阵!”
这是另一位名叫皇甫敷的将领。
桓玄叹了一口气:
“既然诸卿一心求战,朕也只好遂了卿等的心愿了!不过,若是因此败了大事,可轻饶不了各位!”
他当即下令由吴甫之率三千兵为第一阵,皇甫敷率两千兵为第二阵,先后向竹里进发。
会议结束之后,众臣纷纷告辞退下,殷仲文留在最后,看见桓玄仍仰天长嘘短叹,脸如死灰,他便小步走上台阶。
“陛下?陛下?”
“嗯,什么事?”
仲文竭力装出一副胜利在望的喜悦表情,笑着说:“刘裕等人,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势必无成,陛下何必如此忧虑?”
“唉!”
桓玄悲凄地叹着:
“刘裕,足为一世之英雄;刘毅家里连一石一担的储粮都没有,赌樗蒲时却敢一掷百万钱;何无忌骁勇善战,不亚于他舅舅刘牢之。这样的三人共举大事,怎么会‘势必无成’呢!”
说着,他眼里不禁泪花闪动,无力地摆了摆手,仲文只好就此退下了。
经过一夜的休整,竹里的义军都十分活跃。这一天的清晨,刘裕收到了京师送来的情报。
“伪楚军已经出动了!”
他大声笑着,召集重要将领及各队的队长前来传看报告。
一千七百人的义军,由刘穆之分为十来支小队。划分的标准为按士兵原籍的州郡,同乡人都编在同一队中,由同乡中有名望才干的人充当队长。从将领到小兵都是熟识的老乡,指挥起来自然得心应手。虽然只是一件不容易想到的小事,却也说明了穆之过人的统率眼光。
“既然来了,就把他们打回去!”
众将都斗志昂扬,高声呼喊。
“好,那就立刻拔营出发。管他有多少人马,见一军就击散一军,直到攻进建康都为止!”
刘裕下达了出阵命令,众人也兴高采烈地纷纷退下,开始准备。
“盟主。”
正当他也要走出帅帐时,边上有人轻声招呼。
刘裕转过身,看见了两位健壮英俊的年轻人。
他们的体格和外貌都很相似,不用说,一定是兄弟俩。不过,哥哥的眼神更沉稳老练一点,而弟弟则多了几分刚强粗野的气质。
这两人,是桓修的参军朱龄石和朱超石,刘裕占领京口之后,两人也前来归附。
“贤昆仲有何指教?”
刘裕发问。
“盟主……”
两个年轻人突然齐刷刷跪倒在地,不约而同地流下泪来。
“我等有一事相求!”
“二位不必如此,先起来再说。”
龄石抬起头,表情认真地说:
“想必盟主也知道我家与桓氏的关系了吧。家父当年犯下死罪,多蒙桓冲搭救才得以活命。桓冲病死之日,家父也呕血痛哭而死。我二人一向与桓修、桓谦等人交好,情同手足。然而,桓氏如今篡夺帝位,凶残暴虐,命数已尽,我等为复兴晋室而追随盟主,本当大义灭亲。但是——”
他低下头,痛哭流涕,超石接了下去:
“虽然我二人已下定决心打倒桓玄,但却实在无法用这双手向桓氏的子弟挥刀。因此,讨桓之役,我兄弟二人希望能布置在军后,不到最后关头,便不与桓氏交战。请盟主多多宽恕!”
“啊!”
刘裕也不禁为这兄弟俩人所打动,伸手一一扶起二人。
“二位的苦衷,裕完全能够体会。这次就按贤昆仲说的办吧!”
两位年轻兄弟不由热血上涌,声音哽咽:
“盟主的大恩大德,我二人今生今世绝不忘记!日后这两条贱命就任凭盟主使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果然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儿!
刘裕微笑着点点头,仿佛已经看见这俩兄弟日后挥舞着战旗横行天下的雄姿了。
第十三回 江乘·罗落
三月初一,倒桓义军在江乘与吴甫之的三千先锋遭遇,迅速进入战斗。后世闻名的“江乘、罗落、覆舟”三连战,就此揭开序幕。
吴甫之的部队,是从西州转战直至攻入建康的桓玄嫡系,旗帜鲜明,精甲耀日,在原野上布起坚实的阵列。望见这幅景象,义军中有不少人都为之失色,放慢了脚步。
“怕什么,在我眼里,他们不过是一群穿盔戴甲的稻草人罢了!”
刘毅大声对部下呼喊,一起当先向前冲去,他麾下的三队步卒也超过了刘裕的本队,呼啸着扑向敌人。
友军的举动,大大鼓动起了其他义军的士气。刘裕也挺起长刀,率部直进,檀凭之、何无忌诸军引次而进,场面顿时陷入大乱战。
在如漩涡般进退的军阵中,刘裕注意到有一位蓄着乱蓬蓬的黑须,甲胄鲜明的敌方将领舞动长矟,如入无人之境般冲散了一队义军。他也大喝一声,举刀迎了上去。
“你就是吴甫之了吧!我的眼光不会认错人的!”
“少废话,凡是乱党一律诛杀!”
甫之怒吼着,一矟直刺过来,刘裕闪身避过,挥刀力斩,将对方马腿砍断,在狂暴的马嘶声中,甫之滚下马来,两人缠斗成一团。
“放手!”
“去死!”
两人都拥有虎狼般的膂力,脸色通红,全身流汗,经过好几分钟的肉搏,刘裕终于割下了敌将的首级。 “噢!”
义军无不狂欢呼喊,勇气百倍。就像字面上记载的那样,甫之军“众皆披靡”,丢盔弃甲地向后方退去。
“什么,甫之被阵斩了?”
焦黄面皮,瘦长个子的皇甫敷不由大惊失色,他的军阵布在江乘西面的罗落桥后,目睹溃兵如退潮般向这里涌来,他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
——一定为你报仇!
想起与甫之几年来并肩作战的友谊,他用力咬了咬牙,小眼睛凝视着桥东面的战场。
此时,由于追击吴甫之军败兵,倒桓义军正陷入狂热的攻击冲动之中,失去了前后呼应的队形。最前面的是刘裕部,檀凭之部紧随其后,隔了一段距离后面,是刘毅部,最后则为何无忌部。甫之溃军又慌不择路,混乱奔逃,到处丢弃衣甲旌旗,使得义军更加无法维持完整阵列。
“有机会!”
凭着多年戎马生涯,皇甫敷迅速察觉到了逆转战局的转机。
“你率领五百人到桥边河堤下埋伏,不要和敌人先头部队交战,等敌军有一半人过桥之后再突然冲出,截断他们的退路!”
他吩咐一名副将火速行动,望着在尘土中奔跑的士兵,他捻着稀疏的胡须,得意地笑了几声。
“看来消灭反贼的大功,最后还是落在你身上了啊!皇甫敷!”
不一会儿,刘裕和檀凭之两部就已经追过了罗落桥,迎上了皇甫敷的正面部队。
“放箭!”
楚军弓箭手开始连续射击,使得义军不得不纷纷后退。
与此同时,皇甫敷也高高举起了令旗,伏兵在河堤下齐声呐喊,举着刀矟冲了出来,一举夺取罗落桥,抵挡住了被分成两段的义军。
“进击!”
皇甫敷扬鞭催马,主力部队排山倒海般向刘、檀两支义军压了下来,惨烈的白刃战顿时上演。
这样一来,几分钟前还沉浸于击败甫之军喜悦当中的倒桓义军,随即陷入了两面被夹击的苦战当中。
从一开始,义军前队就失去了完整的阵列。在皇甫敷军如朔风般酷烈的冲击下,渐渐被分割包围成了十来块阵地,战局呈现出压倒性的败势。
“那个老头是谁,好像很棘手啊!”
“他就是反贼中的大将檀凭之,杀了他,可是大功一件!”
一群手执长矟的楚兵向花白胡须的檀凭之包抄了上来,凭之怒喝一声,挥刀斩杀了三四人,但腹部中矛,吐着鲜血从马上滚了下来。
在不远处,刘裕也目睹了这一幕。像暴风雨之夜漂泊海上的小渔船似地,凭之队的认旗被楚兵冲击蹂躏,终于消失不见了。
“凭之!”
刘裕悲痛的大吼了起来,怒火中烧。
然而,在这巨大的悲痛中,却也蕴藏了一点奇特的喜悦和希望。
他还记得几天前和无忌、咏之、凭之三人一同遇见相士韦叟时的情景。当时韦叟预言四人俱当有大富贵,唯独凭之三四天内会有刀兵之灾;事到如今,对凭之的预言已经命中,看来所谓的“大富贵”,也将接踵而至了!
就在这时,一骑黄脸瘦长的敌将挺着长戟出现在他的面前,马蹄卷起片片树叶和尘土。
“我就是西州大名鼎鼎的皇甫敷,这一次能和刘下邳交手,真是三生有幸!”
他挥戟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刘裕飞身闪开,扬刀格挡。
敌人骑马,用长兵器;而刘裕则步战,用中等长度的兵器。在这样悬殊的对决下,刘裕被逼得步步后退。
同时,边上也不断有楚兵用刀矟向他的肩膀、背后招呼。
“混帐!”
刘裕转身就跑,皇甫敷大笑着赶了上来。
“没想到名震天下的刘下邳也会逃跑!”
“你弄错了!”
刘裕在一株大树前停下了脚步,用宽大的树干当盾牌,挡住了小兵们从后方的攻击,横刀怒视皇甫敷。
“说说看,你想怎么个死法!”
皇甫敷笑骂着,策马直冲上前。正在这时——
“呔!”
刘裕突然气运丹田,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皇甫敷的坐骑被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