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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我对测字非常有兴趣。”
【4。杀机半露】
在同事们眼中,我和秦尧成了亲密的朋友,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天,每天都传递些小纸条,其实那只是秦尧给我出的浅显的测字题,以及之后对我的测算结果进行的评论和解析。
越深入了解秦尧的这个奇异世界,我对他的恐惧感就更加强一分。他的心就像晶莹剔透的水晶,可以令他看透所有。他就像个预言家和占卜师,一切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尽管他声称对我测问的那件事没有任何兴趣,可我却越发地担心他是否更多地知道了什么,自己是否曾经不小心透露过什么从而让他了解了更多的真相和细节。他给我出的测问题越来越像一面镜子,时刻反射出我的一举一动,甚至连我的心思都能分毫不差地察觉到。这使我心里的恐慌如同一座正在渐渐觉醒的火山,时刻有爆发的可能。
我知道事到如今能够让我完全摆脱掉他的唯一办法,就是尽快除掉他。
秦尧每天早晨有个习惯,到公司后先泡一杯咖啡,然后加进大量饼渣,把那杯咖啡搅拌成令人厌恶的褐色面糊。他说这杯东西可以帮助他保持大脑运转,并多次邀请我尝试,而我看到那杯东西后,除了失去食欲之外没有半点收获。
装饼干渣的玻璃瓶就放在他办公桌的角落里。
最近我开始和他分享那种又甜又腻又恶心的营养早餐,当他听我说要尝试那种面糊时,脸上除了惊讶和困惑,没有丝毫找到同伴的喜悦。没过几天,同事们把我也看成了秦尧一样的异类。
这天我比往常来得早,而秦尧却一直到上午十点多才来,他去老板办公室解释自己迟到原因时被批评了一顿。明显心绪不宁的秦尧回到座位上胡乱翻动着桌上的东西,不仅失手把工作资料撒落在地,更打翻了我给他准备的那杯咖啡和装饼干渣的瓶子,饼干渣和凝结的面糊块一起掺杂在碎玻璃中溅了一地。
第二天,秦尧拿来两只装着饼干渣的玻璃瓶,瓶子是咖啡套装瓶,咖啡色的那只他留给了自己,把另一只原本装咖啡伴侣的瓶子递给了我。白色透明的玻璃里面是细碎的饼干渣,鲜黄色的瓶盖被清洗得相当干净。
瓶盖上用油笔写了一个“朵”字。这个字才写上去不久,黑色油彩在光线下闪动着润泽的光。
秦尧什么也没说,他独自去为自己调配了早餐,然后静静地吃完,又静静地开始他一天的工作。他把那只瓶子递给我之后就再没往这边看过一眼,连每天早晨例行给我的测问字都没写。
难道那个“朵”字就是他今天给我的测问题么?
突然间我发现自己看懂了。秦尧目前给我出的测问基本停留在拆字组句的初级阶段,“朵”字上面一个“几”下面一个“木”,“几”是“机”字的一半,“木”是“杀”字的一半,合在一起就是“杀机半露”!
下班后我坐在位子上没有离开,秦尧等其他同事都离开之后走了过来。
“看出来了?”
我没答他,只是慢慢点了点头。
“你应该感谢我机智地化解了危险,让你逃过了劫难。”他对我毫无笑意地微笑着。
“怎么是我的劫难?”我脱口问出了一句极不恰当的话。
他挑了挑眉:“咱们来理智地分析一下,这里的人都知道你是唯一一个和我保持交往的人,我们每天在一起吃早餐,假如昨天早晨我因为食用你调配的东西发生了意外,而你安然无恙的话,这其中说明了什么还需要我再往下说么?”
“你怎么知道我做了什么?”我感觉到了垂死挣扎的绝望。
“你之所以害怕到想要我从此消失,是因为你担心我知道了更多,担心我无法替你保守秘密,令你时刻处于危险中。既然在你眼里我无所不知,那你做的这点小手脚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一脸遗憾地对我摇摇头,“从小时候到现在,不知曾经有多少人想要我永远闭上嘴巴,即使我根本没兴趣把他们的事情说给别人听。但是你看,我还好好地活着,跟那些人比起来,你这点雕虫小技根本不值一提。”
“你真的不会说?”我无法相信他,却又不得不相信他。
他轻松地笑笑:“如果你没有安全感可以尽管对我下手,但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这样下去最终会给你造成什么后果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走回位子拿起背包,又回头看看我。
“相比你过去的那件事,我更喜欢研究你现在被我看穿后的那种惊慌恐惧和濒临崩溃的手足无措。”他白皙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灿烂笑容,然后走了出去。
【5。错杀】
我开始整夜失眠,早晨起床时枕上留下大片大片的落发。镜子里的我脸色灰黑,眼窝深陷,瘦削的下巴上钻出参差的胡碴,看上去无比憔悴。
秦尧一如既往地和我做着测字游戏,但他越来越多地在测字里透露出我已经发生或将要发生的事,他通过测问的那个字让我自己猜出谜底,由此对我展现我的过去和未来。我对他产生了无边的恐惧却又无力摆脱。
他在同事面前和我亲密交谈,他的笑容越发亲切温和,他在工作间隙递来一张又一张白纸黑字。从他那里学来的测字秘法令我条件反射地想要识破那上面每个字所暗示的含义。我害怕他告诉我他又知道了什么,却又带着巨大的渴望想知道他下一个将要给我的字所包含的信息。
同事们渐渐被我们之间的这种游戏吸引,以往对秦尧抱有看法的人逐渐因为我“津津有味”的参与而慢慢转变了态度,就连周姐对他的敌意也变得有些淡薄。他们经常来旁观我的测字结果,对我日渐精准的猜测和秦尧强大的预知能力产生了极大的好奇。显然秦尧非常喜欢这个游戏,也非常喜欢目前的局面,他享受着同事们逐渐传递过来的好感,同时也享受着我时刻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复杂心情。
不久,公司组织员工分批度假旅游,去的地方是由我精心挑选的一片天然海域:狼牙湾。那片海滨尚未被完全开发,去玩的游人不多。那里地势有点险,但风景十分迷人。狼牙湾有两个最出名的游玩项目:爬嶙峋的岩石和去海沟潜水。
我从小喜欢游泳,从中学时起开始热衷于潜水。狼牙湾有非常好的潜水条件,当地渔民为吸引游人专门建了一个潜水俱乐部,我们的潜水装备就是从那里租借来的。
大多数同事对潜水活动都有些担忧,愿意去的只有七八个人。秦尧犹豫着说他水性不太好,但对于挂着氧气瓶潜水还是很有兴趣的。在船上,我看到平时对秦尧很冷淡的周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她把他拉到一边悄悄地说着什么,秦尧对她点点头。
我们在俱乐部服务员的帮助下穿戴好装备,除了透过玻璃镜可以看到双眼之外,暴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手,身体其余部分全部被包裹在严密的潜水服中,我们看起来就像七个黑糊糊的水鬼。
考虑到安全因素和氧气消耗量,按照规定我们下潜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
然而在这次活动中,周姐死了。
人们发现她时,她被卡在两块大石头之间,氧气早已耗尽。而那个地方已偏离了我们潜水活动的范围,谁也不知道她到那里去做什么。
警察很快来到海边,他们对海底进行了一些探查,又对周姐的尸体做了检查,初步判定为意外死亡,其他细节要等通知周姐家人后做进一步侦察才能做最后确认。
我们的假期草草结束,下一批度假的员工也因此改换了旅行地点。回到公司后,周姐的死因成了我们议论的中心话题。一天中午,我们几个与周姐同期休假的员工聚在大厦餐厅里一边吃饭一边闲谈。
有同事对我和秦尧说:“哎,周姐真倒霉,先前是孩子死了,现在自己又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于意外,命真不好!你俩不如测算一下周姐到底是怎么死的吧?”听了他的话,旁边的同事也随声附和着。
秦尧对我扬了扬下巴,说道:“徒弟,你来出个字。”他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对我笑着。我没什么心情吃饭,餐盘里剩下了一堆白饭,我用筷子蘸着菜汤在桌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个“米”字。
秦尧出神地看着,然后抬起眼睛看看我,又看了看大家,说:“周姐是被杀的,而且凶手杀错了人!”
“啊?!”大家低声惊呼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有什么理由吗?如果真是这样,咱们要不要报警?”
秦尧指着我写的“米”字说:“看上面那两个笔画很反常地远离了下面的木字,这样一来……”他伸出自己的筷子将那两笔稍微延伸了一点使它们相交,于是桌上的字变成了“杀”,“这是杀,但写出来的却是米,就是错杀。”
“这是真的?”“原来这么简单!”“周姐原来是冤死的!”“报警吧!”大家七嘴八舌地建议着。
“你们冷静点吧,我只是测字,又不是侦探,警方会凭测字结果来判案吗?没有科学依据,更没有足够说明这一切的证据,仅仅因为一个用菜汤写的字有点像另外一个字,他们就会相信我们的说法么?”秦尧扔下筷子笑道,“测字只是游戏而已,不管说得多么接近事实,它仍然只是一个游戏。对么?”他微笑着对我转过头来。
这时旁边有人问了一句:“如果周姐真是被错杀的,那么凶手想杀的是谁呢?”
【6。先知者】
我在地下停车场拦住刚从外面回来的秦尧。
一个星期前秦尧向公司老板递交了辞呈,今天中午公司为他举办了一个小型的欢送餐会,以感谢他的出色工作。明天他就不再来上班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他靠在一根柱子上静静地望着我。
“为什么周姐会被误杀?”我想不通。
他挑起一边的唇角邪恶地笑起来:“误杀?你误杀了她对么?直到现在你仍然不能相信我,我的存在让你感到威胁,所以执意认为除掉我才会平安无事。狼牙湾的事故是你有意安排的,但是因为一次疏忽,你杀错了人。”
事已至此,我无意再瞒他,“没错,我就是想借机除掉你,自从你介入以来,我的生活就像被摆在了放大镜下,被你看得一清二楚,而我却不知道如何才能摆脱。我受不了你对我的精神折磨,每当你用那双穿透一切的眼睛看着我的时候,我就有种快要发疯的狂躁。不除掉你,我的生活永无宁日!”
“可是你又失败了。”他的面容变得冷峻起来,“为了你的私心,你杀了另一个无辜的人!”
“我明明看到周姐在一片珊瑚旁边游荡,我经过她身边时她还对我摆手打招呼,怎么可能一转眼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你根据什么断定那个对你摆手的人是周姐?又根据什么断定后来那个人不是周姐呢?”
“周姐手上戴着枚结婚戒指,而且她的手纤细修长很有特点,即使在昏暗的海里也不会认错。”
秦尧一边听一边低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然后突然抬起手对我摆了摆:“就像这样?”
秦尧有双白皙娇弱的手,在海里当大家都被潜水装备包裹住时,手成了唯一分辨的特征。我当然知道秦尧的手长得什么样,正是因为这一点,我在海里才会特别注意周姐的位置,因为他们两人的手太像了,唯一不同的就是周姐戴的戒指。而正因为这枚戒指,我错杀了周姐。
“周姐在船上突然想起她应该把结婚戒指留在岸上,她担心在水中会不小心遗失。我的手指比她的稍微粗一点,所以她把戒指给我,让我替她戴着以免脱落。我水性很差,不敢离开太远,一直在规定范围的中心活动。所以你看到在珊瑚旁的那个戴戒指的人其实是我,当你从我身边灵巧地匆匆游过时,我向你挥了挥手。”
是的,我游过被我误以为是周姐的秦尧,向真正的周姐游去,她受海底世界的魅力诱惑,正贪玩地向活动范围外游去。我利用自己水性好而水下又昏暗无光、大家被各自所见吸引没有注意到身旁同伴的机会把周姐拖离活动区,用力将她推进石缝间,任凭她怎样挣扎也无济于事。因为恐惧和求救而引起的挣扎只会使她更快地消耗尽原本就不多的氧气。然后我潜回同事们身边,谁也不知道我曾经离开过。
我以为这次终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秦尧铲除了,谁知却再一次失手误杀了人,犯了更大的错误。偏偏这一切又被秦尧尽收眼底。
“那你为什么没有报警揭穿我?”我问秦尧,“周姐的戒指后来在哪儿?”
“她的戒指我后来交给她先生了,我只说她下水前怕在水中遗失,所以托我替她保管,没说其他事。”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说,“你想尽快摆脱我,而我却不想让你这么快就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很多人对我的能力抱有恐惧感,但是像你这么执著地想要除掉我的并不多。而且你在测字方面又有很强的领悟能力,我真希望能把你这个同伴留得久一些。
“不过现在我已经对你开始觉得厌倦了,你的胆战心惊让我有点索然无味,所以还是一拍两散的好。我不必再被你拙劣的谋杀手段纠缠,你也不必再因为每天看到我而备受折磨。”他对我摆摆手,转身离开。
当他快要走进电梯间时,忽然又回转身来对我笑道:“对了,我应该再一次向你保证,你的两次杀人事件,我仍会保持缄默,不对任何人提起。”
正是他最后一句话使我压抑在心底的狂躁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我冲上去掐住他的脖颈,在电梯门打开的同时拖着他进入了电梯。他在我手中轻微地挣扎着,脸上仍带着可恶的笑容。
我把电梯停在没有公司进驻的六层,将秦尧拖了出去。他轻轻说:“没用的。”我挥拳打在他太阳穴上,他昏了过去。
在双手的压力下,秦尧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他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两三道紫红色的指痕。正当我想进一步确认他是否已经死了时,手机响了。经理助理催我马上回办公室,有我一个紧急的私人快递,不知是否与将要签署的合同有关,让我立刻上楼去确认。
我把秦尧藏在一间办公室的角落中,匆匆回到公司。
快递是秦尧发给我的,虽然快递单子上留下的是陌生的人名和地址,我却从字迹上认出了他。送递公司就在大厦对面的街上,这使我怀疑刚才他外出就是办这件事去了。
封套里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个“给”字。
拿着这张纸我回到六楼,意外地发现秦尧不见了,惊惶失措中我测出了“给”字的含义。“纟”是“绝而未绝”,“合”是不完整的命字,合在一起就是“残命未绝”。
他在之前就已经预测到我要做的事,更清楚地了解到即使我在冲动下对他下了狠手,他却仍能够“残命未绝”吗?
一时间,万念俱灰的感觉包围了我,我认为秦尧的存在是命运对我曾经的错误所进行的残酷惩罚,它要让不敢承担责任的我终日生活在痛苦和悔恨中,终生得不到解脱。
我握着那张纸,走到窗前,想起那个因我一时的贪念而被失手杀死的女孩,想起平时对我温和亲切的周姐,以及秦尧那双看穿我一切心思的眼睛,这个世界于我而言,再没有留下的理由。
我拉开窗,纵身跳了下去。
【7。生与死】
不能动、不能看、不能说……
我的世界沉入无尽的黑暗中,除了呼吸和聆听,我失去了一切机能。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我昏昏沉沉地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体失去了知觉,没有痛苦,没有欲望。
我可以听到周围的声音,却不能做出任何表示。我只能这样感知着周围的一切,不知身在何处。此时,我又想起秦尧最后给我的那个测问,“给”,原来“残命不绝”的人是我!
不知什么时候,门外传来护士轻轻的询问声:“你是病人家属?”
“我是他的朋友。”这个声音温和平静,熟悉得令我毛骨悚然。
“时间不能太久,已经过探视时间了。”护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好的。”
门被轻轻地推开,又被轻轻地合拢。
“谁?”我在心里这样问道。
没有人回答。
六条
「文/小妖尤尤」
【1。牌桌人生】
米洛把五千块钱拍在桌子上,瞪着眼睛,鼻孔一张一张的,看来我是真的把他惹急了。
米洛大声对我吼道:“这五千块给你,你就用这个赌,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这还不成?”
“不成,我从不赌钱。”我说。在赌钱这件事情上,我有着宁死不屈的原则,如果在死亡和赌博这两件事上选择的话,我会选择死。
不过,米洛是我的大客户方的市场总监,这次旅行,就是我带着客户方的三个主要负责人出来的,我的工作是安排他们的行程,给他们埋单,然后发挥我天真可爱的本性,让他们开心而归。
他们跟我很熟,因为工作关系大家成了朋友,就算是这样,毕竟也是客户,得罪不得。我们订了明天中午的返程机票,于是米洛提议晚上打通宵麻将,可我执意不肯,无论如何也不肯,坚贞不屈,软硬不吃,于是米洛的鼻孔就变得一张一张的了。
“我可以当牌架子。”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