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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明道:“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他们这做法不外两种途径?一种是他原本把事情看得很简单,想不到连番受挫,恼羞成怒,不得不放手对付咱们……”
沉思了片刻,接道:“这一个原因,是他有意逼老朽出山,只好让他们偿此心愿了。”
这时,陈大可已办完事情,行入厅中。
欧阳明道:“大可,事情办完了吧?”
陈大可道:“讯息已经发了出去,今夜之前,开封府面上,都知道老堡主启封刀重入江湖的事。”
欧阳明话题一转,道:“大祥记绸缎庄,从此刻起,好好的布置一下,地处闹区,就怕用火,连累了街坊邻居,那就不好说话了。”
陈大可点点头,道:“属下明白。”
欧阳明道:“替客人准备静室了吗?”
陈大可道:“早已备好。”
欧阳明道:“那很好,带他们各自回房去休息一下,也许今夜咱们就无法平安渡过。”
此刻,杜天龙突然取出一粒丹丸,交给了黄蜂女,道:“服下之后,运气坐息一段时间,可除去身中余毒。”
黄蜂女接过药丸,正待招呼苗奇,欧阳凤已行近身侧。
“妹子,走!咱们在一起休息,彼此照顾,也方便一些。”
凌度月拒她千里之外,使她内心中产生了很大的自卑,认为在场中人,能和她患难相扶的,只有一个苗奇。
欧阳凤近身相邀,使得黄蜂女心中产生了无比的感动,热泪盈眶,几乎要滚下来。
陈大可也特别行了过来,招呼苗奇,道:“苗爷,先请回卧室中休息一下,二更之后,只怕还有麻烦苗爷的事。”
苗奇道:“这几日所历所见,我自己感觉到这点本领有限得很,但我愿作先躯死而无憾。”
陈大可道:“苗爷言重了。”
众人鱼贯离去,大厅中只余三个人,老堡主欧阳明,过关刀雷庆和欧阳成方。
雷庆是老堡主暗中示意下,留在厅中未走,欧阳成方却是未得父命,不敢退下。
片刻之间,陈大可重入厅中,撤去残席,又换上一桌酒菜,大厅中,多加了四支火烛,显得更为明亮。
欧阳明低声道:“大可,全部准备好了?”
陈大可道:“都准备好了,但只怕他们不能体会到老堡主这番用心。”
欧阳明道:“那是别人事,但咱们自己不能不准备一下。”
陈大可一欠身,退出厅外。
欧阳明突然哈哈一笑,端起酒杯,道:“雷兄,你看他们连番追杀小婿的用心何在呢?”
雷庆道:“这个嘛?在下一直未想明白,但见到你老堡主后,确使在下茅塞一开……”
欧阳明接道:“雷兄瞧出了什么?”
雷庆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追杀令婿只不过是一个幌子……”
欧阳明点点头,接道:“高见,高见,雷兄何妨畅述所见。”
雷庆道:“好,在下恭敬就不如从命了……”
语声一顿,接道:“一开始,这就是一个设计好的圈套,用心就指向了老堡主,希望把你逼得重出江湖,离开绿竹堡,天龙只不过是他们安排的一个借步。”
欧阳明道:“仔细想来,确也是如此了。”
雷庆叹口气,道:“但是我们早该说穿才对,寒阴透骨掌本是中人无救,偏巧的柳三夫人,就有那么一节参王……”
欧阳明哈哈一笑,道:“雷兄,再深一层想,那不是什么参王,根本就是解药,只是它形状改作参王罢了。”
雷庆道:“对啊!当时大家都注重在杜兄弟的生死之上,有谁去留心那参王是真是假?”
欧阳明凝目思索了一阵,道:“他们自始至终,就没有杀死天龙的用心,但压力却一波强过一波,存心逼得小婿无路可走,自然就逼得老夫出头了。”
雷庆道:“老堡主不愧是一代武林领袖人物,坐在绿竹堡,竟然把事情了解得如此深刻。”
欧阳明道:“听小女述说了经过之情,再听适才诸位详说各节,凑在一起,老夫才有了这个推断,留下雷兄只是想再多求证一番。”
雷庆道:“确然如此,但如老堡主不提起来,咱们却又无从想起……”
似乎突然想到了一件重大的事,接道:“冷八公的出头,荒野截击,似乎又有些认真了。”
欧阳明道:“不错,老夫出堡的事,我相信他们知道十分快速,这时他们倒很认真的准备杀死各位了,以淹灭逼我出山的证据,只是他们千算万算算错了两件事,唉,这大约就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雷庆道:“是哪两件事呢?”
欧阳明道:“一是凌度月少侠突然出现,而且又全力为小婿助拳,二是黄蜂女和苗奇的倒戈,自然这全是雷兄之力,点穿了对方的阴谋,使两人变成了小婿很忠实的帮手?”
坐在一侧的欧阳成方,只听得圆睁双目,道:“爹,这里面竟有这大的曲折。”
欧阳明道:“江湖上太复杂,也很奸险,你知道的太少,这就是为父的平日不让你们多在江湖上走动的原因,走江湖,武功的强弱,只是条件之一。”
欧阳成方一欠身,道:“孩儿敬谨受教,不过孩儿还有很多不明之处。”
欧阳明道:“好!你问问看?”
欧阳成方道:“他们如若忌在绿竹堡,引诱爹爹出山,为什么不直接侵犯咱们的绿竹堡呢?”
雷庆微微一笑,道:“直接侵犯绿竹堡,是一件立刻哄动天下的大事,大约他们还不致这样明目张胆。”
欧阳成方道:“至少,他们可以下个帖子,约家父在什么地方会晤,也可省去不少手脚。”
欧阳成方啊了两声,未再多言。
雷庆道:“老堡主,经过之情你都已了解,但我也有一些想不通的地方……”
欧阳明接道:“雷兄只管请说,区区留下雷兄,就是借重雷兄的金闻博见,以解决其中很多存疑之处?”
雷庆道:“老堡主已经退隐很久了,而且是千真万确的不去闻问江湖中的事。少了老堡主这个障碍,对他们岂不是利多害少,为什么一定要千方百汁把老堡主给逼得重入江湖呢?”
欧阳明道:“这一点,我也想过,但还未完全想通,自然我如被他们杀死了,自然比退休绿竹堡对他们更为安全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雷兄,江山代有人才出,凌少侠似乎就是主宰这一代江湖正邪分野的领袖人物。”
雷庆道:“区区也有这个看法?”
欧阳明道:“只是他年龄太轻了一些,眉宇间的傲气,又太重了一些,我看这还得雷兄从中相助他一臂之力才成。”
雷庆微微一笑,道:“我会留心这件事……”
突闻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打断了雷庆未完之言。
转头看去,只见陈大可手中捧一个大红锦缎的盒子,行了过来。
欧阳明望了那锦盒一眼,道:“瞧过了吗?”
陈大可道:“已经查看过了。”
欧阳明道:“什么东西?”
陈大可道:“锦盒中一张拜帖,别无他物。”
欧阳明道:“取出拜帖。”
陈大可应命打开锦盒,取出拜帖,只是上面写道:“要事面谒,敬请予接见时刻。
下面署名万年虎。”
欧阳明道:“笔砚。”
一个小厮,捧着笔砚而至。
欧阳明就在原帖子上批道:“回书不及,今晚二更至三更间,恭候大驾。
下面写了绿竹堡主欧阳明拜启。”
陈大可收去了拜帖退下,欧阳明突然回顾了雷庆一眼,道:“雷兄,他们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太急了一些。”
雷庆笑道:“年轻人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够老成持重。”
二更过后,大厅中又添就烛,明亮的灯光,照得大厅纤毫毕现。
一桌重新整治韵酒席,摆在厅中。
酒杯、筷碗,都已经重新换过。
欧阳明端坐在主人的位置上。
雷庆却坐的陪客位置。
整个大厅中,只有两个人,欧阳成方早已被欧阳明遣离客厅。
来的很准时,二更过后不久,陈大可带着一个戴着虎形面具的人,缓步行入厅中。
欧阳明缓缓站起身子,一伸手,道:“朋友请坐。”
雷庆却借机会打量来人一眼,只见他穿着一件青袍,足蹬粉底逍遥履,态度很从容,只可惜自颈以上,都被虎形面具掩去,只见一对神光炯炯的眼睛和虎口露出白牙。
青袍人也不谦逊,一抱拳,道:“谢坐。”
大马金刀在客位上坐下。
欧阳明也缓缓在主位坐好,端起酒杯,道:“请尽一杯水酒。”
当先一饮而尽。
青袍人端起酒杯,作了一个样子,放下酒杯,道:“在下寒夜拜访……”
欧阳明一挥手,道:“慢着。”
青袍人停口不言,两只目光,却盯注在欧阳明的脸上。
欧阳明道:“老夫从出现江湖之日算起,到封刀归隐,以迄于今,数十年来从没有接见过戴着面具的朋友。”
万年虎笑一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在下这副面具取下不易,还望老堡主破例一次。”
欧阳明一皱眉头,道:“取下不易,那是什么意思?”
万年虎道:“这面具之上,有个特制的暗锁,那钥匙不在区区身上……”
欧阳明冷冷接道:“老夫不愿和无法作主的人多费口舌,你朋友请便吧!”
万年虎道:“老堡主,如若咱们是故旧相识,在下取下了这副面具和你面对面的谈斤论两,那岂不是一件十分尴尬的事。”
欧阳明道:“你不可能是老夫的旧识故友,老夫的辨别声音之能,自信天下无人能够及得。”
万年虎道:“所以我这些年来,一直在练习变音之术,老堡主如若不信,在下立刻可以试过。”
欧阳明道:“老夫就洗耳恭听了。”
万年虎立刻用别一种方言出口,片刻间,连用了七种不同的方言。
每一种方言,又是那样的字正腔圆,叫人无法分辨是出自一人之口。
欧阳明也不得不点头了,缓缓说道:“的确高明。”
万年虎笑一笑,道:“老堡主可是鉴谅在下戴着面具说话了?”
叹口气,欧阳明带着三分伤感地说道:“也许我真的老了,不复当年的豪气,你说吧?”
万年虎目光一掠雷庆,道:“这位过关刀雷老英雄,是否要回避一下。”
雷庆站起身子,准备离去,欧阳明却沉声喝道:“坐下,雷兄,兄弟留你在此,就要你作个人证?”
万年虎哈哈一笑,道:“欧阳老堡主,有些事似乎只宜两人交谈,多一人就有些不便。”
欧阳明淡淡一笑,道:“雷老英雄和我们绿竹堡索无渊源,阁下有什么事,只管坦然说出,老夫已封刀退隐,能够忍让的,我会尽量地忍耐下来。只要你开的条件不太苛刻,老夫觉着,咱们很可能谈个完满的结果出来。”
万年虎哈哈一笑,道:“老堡主如此虚怀若谷,实是大出了在下的意外。”
欧阳明笑一笑,道:“你如若真是老夫昔年的故交旧识,当知老夫的为人如此……”
万年虎接道:“在下的记忆之中,老堡主不是一个如此忍气吞声的人?”
欧阳明道:“老了,人已老脾气也改了许多,这一点你朋友还没有体会到吧?”
万年虎叹口气道:“说的是啊!老堡主,不过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你老兄的名气太大了,所以武林道上人人都会想到你老兄。”
欧阳明道:“江湖朋友们这么抬爱老夫,当真是给老夫的面子,小婿只是代我受过了。”
万年虎呵呵一笑,道:“杜总镖头那点道行,如非受你老堡主的支持,别说他在江湖上闯不出这大名气,我们也早把他收拾了。”
第九回 知府公馆
欧阳明道:“万兄,老夫年纪大了,既无在江湖上争雄之心,也不习惯和人互较心智,万兄,有什么事,还请开门见山地谈吧。”
万年虎点点头,道:“既然老堡主这么吩咐,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是这么回事,咱们希望你欧阳老堡主替咱们办件事情,如果你老堡主能够答应下来,不但令婿杀伤了咱们很多朋友的事,咱们不再追究,而且你老堡主还可以收到一笔很丰富的礼物。”
欧阳明淡淡一笑,道:“万兄,老夫绿竹堡那点基业,虽然谈不上什么丰厚,但温饱足可无忧,所以送礼一事,再也休谈,重要的是万兄有什么见教?还请先说出来?让老夫有个斟酌。”
万年虎道:“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只想要你欧阳老堡主替咱们写一封信,并把你老堡主的一个翠玉班指,借给敝上,用作信物。”
欧阳明笑一笑,道:“万兄可否说明,要老夫写给什么人?”
万年虎道:“铁花夫人。”
欧阳明脸色突然一变,道:“万兄,贵上是何许人,为什么要老夫写信给铁花夫人?”
万年虎道:“老堡主,你是否答应,还未决定,咱们似乎是用不着先把事情说明白?”
欧阳明摇摇头,道:“很抱歉,老夫不能答允此事。”
万年虎道:“那证明了一件事,你老堡主仍有着很重的名利之心了。”
欧阳明道:“其他的事,咱们都可以商量,唯独此事,老夫不能答允?”
万年虎道:“老堡主一口回绝,那是毫无商量的余地了。”
欧阳明道:“这件事,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万年虎站起身子,道:“老堡主,如若咱们全无商谈的余地,在下也不便在此多留了?”
欧阳明道:“是的,老夫很抱歉,此事不能答允。”
万年虎道:“既是这么商量不通,在下也不敢麻烦你老堡主,在下告辞了。”
一抱拳,转身向外行去。
欧阳明略一沉吟,高声说道:“万兄请留步。”
万年虎人已行出厅外,闻言又回过头来,道:“老堡主还有什么吩咐?”
欧阳明道:“万兄问了老夫不少的事,老夫也想只问你万兄几件事。”
万年虎道:“请说。”
欧阳明道:“贵上是何许人?”
万年虎道:“这个在下不能奉告。”
欧阳明道:“万兄,你非说不可。”
万年虎道:“如是在下不说呢?”
欧阳明道:“那万兄就很难生离此地了。”
万年虎道:“堂堂绿竹堡主,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前辈高人,难道还能杀了来使不成?”
欧阳明冷冷说道:“万年虎,你不用拿话激我,你既然敢来想必早已有信心破围而去了。”
但见人影连闪,突然由院中暗影里,闪出来三个人。
这三人正是杜天龙、欧阳成方,和黄蜂女。
就在三条人影出现的同时,陈大可,也急急地奔了过来。
四个人一字排开,拦住了万年虎的去路。
万年虎冷冷说道:“你们四人要干什么?”
黄蜂女道:“报仇!你派我们去杀杜天龙,自己却又从中撤退,而且又在我身上下毒,这笔债你不交待一声就想离开吗?”
杜天龙道:“咱们素不相识,自然也谈不到什么仇恨,阁下为什么多番派遣人手,取我杜某之命,希望你今夜能交代个明白出来。”
万年虎冷笑一声,道:“你们这做法,可是想要老夫出手?”
欧阳成方道:“阁下只要有必胜把握那就不妨出手一试?”
万年虎哈哈一笑,道:“你们真想动手……”
陈大可笑一笑,道:“阁下,贵组合所用的手段,无一不卑鄙恶毒,咱们就算留下你,也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万年虎道: “如若在下没有一点准备,也不会单人匹马来了。”
欧阳成方道:“阁下有什么手段,只管施用出来。”
万年虎道:“你是什么人?”
欧阳成方道:“在下欧阳成方。”
万年虎道:“你是欧阳老堡主的公子。”
欧阳成方笑一笑,道:“不错。”
万年虎道:“阁下如若不顾及令尊欧阳老堡主的性命,那就只管出手?”
欧阳成方呆了一呆,道:“我父亲……”
欧阳明接道:“万兄可是在施诈术吗?”
万年虎道:“也许欧阳老堡主还不知道,他已中了在下施放的无形之毒?”
欧阳明暗中运气一试,果然觉着中了毒,不禁一皱眉头。
欧阳成方目睹父亲神色,心知有异,仍忍不住问道:“爹真中了毒吗?”
欧阳明缓缓站起身子,直到大厅门口,双目中神光如电,盯注在万年虎的脸上,冷冷地说道:“万年虎,你究竟是什么人?用毒的手法如此高明,竟然能使老夫在全无所觉中身受毒伤。”
欧阳成方右手一探,长剑出鞘,振腕一剑刺了过去。
万年虎右手一挥,闪起一道寒芒,当的一声封开了欧阳成方的长剑,手中已多了一把一尺五寸左右的短刀。
欧阳成方只感右臂微微一麻,长剑被震得直荡开去,不禁心头骇然。
但他年少气盛,又心急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