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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非子心弦震动了一下,立即从身上摸出一只玉瓶,打开瓶塞,吞了一粒丹丸。
夏秋莲眨了一下跟睛,情焰欲火和一脸动人的狐媚,忽然间完全消失。
杨非子吞下了一粒丹丸之后,被那媚态情焰勾起的波动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目光再转到夏秋莲的脸上时,不禁微微一怔,只见她眼波清明,似是适才所见的妖态媚笑,和她全然无关一样。
定定神,杨非子缓缓说道:“三夫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夏秋莲近乎凄凉地微微一笑,道:“未亡人夏秋莲。”
杨非子笑一笑,突然在妆台前面一张锦墩上坐了下来道:“医药可以医痛,也可以杀人,这两点世人大都明白,但却很少有人知道,药物可以助长一个人的功力,也可以帮助一个人镇定他的心神,抗拒摄魂大法的妖媚诱惑。”
夏秋莲叹口气,道:“杨兄,未亡人不太明白你说些什么?”
杨非子哈哈大笑,道:“三夫人,咱们黑夜点灯,打铃听声,何不坦然谈谈呢?”
夏秋莲无可奈何地笑一笑,道:“杨兄,要谈什么?小妹洗耳恭听。”
杨非子冷笑一声,道:“三夫人,柳三郎真的死了吗?”
夏秋莲道:“自然真的死了,我们母女一直为他带孝。”
杨非子道:“就凭你三夫人这份身手,还不能保护柳三郎的安全吗?”
夏秋莲道:“贱妾不会武功……”
杨非子笑一笑,道:“三夫人不觉着太客气了吗?”
有意无意,举手一挥。
夏秋莲一直在留心着杨非子的双手,见他双腕挥动,立刻向木榻上滚去。
还是很大的檀木雕花床,雪白床单,折叠整齐的红绫被,放着一只绣着莲花的枕头。
夏秋莲直滚大床靠壁之处,罗衣掩护着手指的动作,隔着床单,解开了凌度月的穴道。
她的动作很慌张,撞得帐钩松动,床帐垂摇,吱吱作响,借声音混乱,施展传音之术,说道:“凌少侠,不可轻举妄动,我可能已然中毒,听不到我和他动手搏斗时,千万不可现身。”
借床摇动,凌度月暗暗吸一口气,流转以四肢百骸。
对于杨非子那奇诡的用毒方法,凌度月已吃过很大的亏,心中实有着很深的戒惧,果然不太敢轻举妄动。
但闻杨非子呵呵一笑,道:“三夫人,没有撞伤吧!”
夏秋莲道:“未亡人伤得不重……”
缓缓坐起身子,一对小巧的莲足,首先伸出了罗帐之外。
目光一触那尖瘦,纤巧的莲足,杨非子忽然心震动了一下。
那不是妖媚迷术,摄魂的魔功,而是精精巧巧的一对金莲。
货真价实,一对天下缠得最好的小脚。
一双白嫩的玉手,缓缓伸了出来,拨开了垂下的罗帐。
夏秋莲发乱钗横,缓缓下了木榻。
右手理着鬓前散发,星目含蕴着晶莹的泪水,小莲足走几步,身躯摇颤,像煞了杨柳枝摆随风。
有些凄凉,有些儿黯然神伤。
杨非子已然站起的身子,又缓缓坐了下去,心中的火气,也似是消减了不少,淡然笑一笑,道:
“三夫人一双好小脚。”
退两步坐在了床沿上,似有意若无意地抬起了小莲足,凄楚一笑,道:“听说你用毒之能,可能无声无息地杀人于八尺之外,刚才可是对我用了毒。”
杨非子道:“武林中朋友抬爱杨某,说的未免夸奖一些……”
语声顿一顿,接道:“但如说到了药物杀人的本领,杨非子说一句狂妄的话,虽然未必能后无来者,至少是前无古人。”
夏秋莲举手拭去了目中的泪痕,黯然说道:“我中的什么毒,还可以活多久时间?”
杨非子道:“你根本用不着死……”
夏秋莲接道:“为什么,难道我没有中毒?”
“杨某人无形之毒,向不虚发,三夫人何不运气试试看,是否中了毒?”
夏秋莲道:“我……”
杨非子笑一笑,接道:“你不会武功是不是?”
夏秋莲道:“会一点。”
杨非子道:“你一双天下最好的小脚,但你的头脑,却和那一双小脚相差太远了。”
夏秋莲道:“杨兄的意思是……”
杨非子道:“我从药书上练成了一身武功,一身很特别实用的武功,任何人只要他能在眼前走几步,却无法逃过我的双目,你不但会武功,而且武功还很高明,连你的那位小女儿也练得一身好本领,但更高明的你很会装作,但你低估你那位大伯柳凤阁,他早已对你怀疑……”
冷漠一笑,接道:“自然他也不够聪明,因为目前为止,他还是只对你有些怀疑。”
夏秋莲叹口气,道:“江湖上称你回天手,我看那还不够,应该给你加一个通天眼。”
杨非子道:“用不着灌米汤,姓杨的不吃这个也不必对我用什么心机,我随时可以取你的性命。”
夏秋莲道:“我运气试过了,确然中了毒,不过还不觉怎么严重。”
杨非子道:“不错,三夫人究竟是一位很知趣的人。”
夏秋莲道:“这么说来,你对我倒是有意的手下留情了。”
杨非子笑一笑,道:“别把我看得太善良,我不会有那份菩萨心肠,你中的是我无形之毒中最厉害的一种。”
夏秋莲啊了一声,道:“那是什么毒,至少我目前还没有感受到中毒的威胁。”
杨非子道:“凡是最厉害的毒药,都不会使人觉着难过,但它却在我手中控制着,毒发时那份痛苦也不是别的毒药能够比拟。”
夏秋莲道:“你说了半天,还没有告诉我中的什么毒。”
杨非子笑道:“我会试给你看看,那才能使你死心塌地的和我合作。”
但闻叮叮再响,有如佩环相击的声音传了过来。
说也奇怪,那声音一响,夏秋莲突然觉着有如几条虫在体内爬行一般,痛痒交作,顿然出了一身大汗。
只听一阵步履声音,柳若梅突然由外间奔入室中,直扑到夏秋莲的身侧,尖叫道:“娘!快些杀了我吧!”
叮当之声,突然停了下来,夏秋莲、柳若梅的身上痛痒之苦,也立刻消失。
夏秋莲一把抱住了柳若梅,道:“你在小女身上也下了毒?”
杨非子道:“很抱歉我没有事先告诉你,你们母女中的是一样的奇毒,我想证实一下,给你们体会一下,比用口舌解释,似乎是有用多了。”
夏秋莲举手拭去柳若梅头上的汗水,道:“你出去,守在庭院之中,有人来时传警于我,没有叫你,你就别进来了。”
柳若梅点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叹口气,夏秋莲缓缓说道:“想不到你连那样的女孩子也不放过?”
杨非子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令嫒年纪虽然不大,但她一身武功不错……”
语声一顿,接道:“三夫人,在下的时间不多,咱们谈谈正经事吧。”
夏秋莲道:“你已是胸有成竹了,一切设计似已入你的掌握,我们母女既已中毒,似是只有听差遣的份了。”
杨非子笑道:“好!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
夏秋莲道:“我真的叫夏秋莲,一点也不错。”
杨非子笑一笑,道:“听你口气,似乎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夏秋莲点点头道:“我们本来未在江湖走动过。”
杨非子道:“这就是了,三夫人可以和在下合作吗?”
夏秋莲道:“如何一个合作法,杨兄,可否见告?”
杨非子道:“说起来艰难,但做来却又容易得很。”
夏秋莲道:“小妹还是不太明白。”
杨非子道:“更明确点说,你们母女此后,都要听我杨某人的指挥。”
夏秋莲道:“柳大爷的令谕呢?”
杨非子笑一笑道:“自然也要听,不过,表面上听从而已。”
夏秋莲叹口气,道:“原来你和大伯也不是一伙的。”
杨非子道:“柳家的财富可与国敌,任何人都会对这份财产生出些觊觎之心,不过目前我还和柳凤阁站在一起,能不能合作成功,要看那柳凤阁的态度了。”
夏秋莲道:“杨兄,我那位柳大伯也是位心机很深的人,你这样不怕他瞧出来吗?”
杨非子道:“这就是在下要请三夫人合作的原因了。”
夏秋莲道:“大先生别把我看得太聪明了,所以最好能给我说明白些。”
杨非子笑一笑,道:“好!三大人既然要我说明白些,在下就彻头彻尾地说个清楚了。”
夏秋莲道:“小妹洗耳恭听。”
杨非子道:“你肯嫁给柳三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企图在柳家这一笔大大的财富上……”
夏秋莲接道:“大先生,别说的这样武断,我和柳三郎如若是全无情义,岂会和他相伴十余年,而且又生了一个女儿。”
杨非子双目眨动,冷然一笑,道:“你如是真的和柳三郎有情有义,以你这身武功,怎会眼看着他被人杀死。”
夏秋莲叹口气,黯然说道:“我有苦衷……”
杨非子笑接道:“最大的苦衷,是柳三郎既不配作你的丈夫,又活得太久了,是吗?”
夏秋莲摇摇头,道:“第一,我想不到他会在柳家的银号中被人杀死,那里本来有很多保护银号的武师,第二,柳家的人,除了柳三郎之外,都不知道我会武功,如是我在他的身侧,自然不会让他被人杀死,但我见到他时,他已经气绝而逝,我如那时显露出自己的一身武功,岂不是引起很多不必要的怀疑。”
杨非子道:“你三夫人也知道柳凤阁是一位心机深沉的人,你这样的人物,他岂有瞧不出的道理,所以你这是自欺欺人。”
夏秋莲道:“昔年三郎在世之日,我和大伯相处的时间不多,所以,我相信他看不出我会武功。”
杨非子道:“现在呢?”
夏秋莲道:“现在,小妹就不知道了。”
杨非子道:“我可以奉告三夫人,柳大东主,已对你动了怀疑,认为你可能是谋害柳三郎的凶手。”
夏秋莲道:“胡说,我为什么要害他。”
杨非子道:“在下也相信你没有害柳三郎,不过,一旦大先生动了怀疑,只怕你三夫人很难想出一个令人相信的解释。”
哈哈一笑,接道:“世上事,就是那么奇怪,愈是真实的事,愈是难以叫人相信,谎言一向比实话容易叫人相信。”
夏秋莲道:“果真如此,小妹只有和你大先生合作一途了。”
杨非子道:“不错,三夫人是一位很识时务的人。”
夏秋莲略一沉吟,道:“好吧!咱们就这样说定,大先生要我作些什么?只管吩咐一声。”
杨非子笑一笑,道:“三夫人,这样年轻,当真准备为柳三郎守下去吗?”
夏秋莲道:“这个,我还未曾想到。”
杨非子道:“三夫人似乎应该想想这件事了。”
夏秋莲嫣然一笑,道:“多谢大先生的示教,我会仔细地想想这件事。”
杨非子道:“可惜的是三夫人身中的奇毒,在几个时辰之后,就要发作了。”
夏秋莲脸色一变,但立刻又化作娇媚的笑容,道:“所以我必须在几个时辰中,作一决定是吗?”
杨非子道:“为了减去夫人令嫒可能身受的痛苦,区区有一个建议?”
夏秋莲道:“小妹洗耳恭听。”
杨非子道:“最好三夫人你立刻作个决定。”
夏秋莲道:“大先生,就说我决定再嫁,但我要嫁给什么人呢?”
杨非子道:“三夫人看区区如何?”
夏秋莲道:“大先生和贱妾不过数面之缘,彼此相知不深,不觉得太快一些吗?”
杨非子道:“古往今来,不少一见钟情的姻缘,三夫人又何必受世俗礼法的受缚呢?”
夏秋莲道:“大先生,可是有意取笑贱妾。”
杨非子道:“郎才女貌,三夫人难道不觉着在下很合适?”
夏秋莲道:“大先生誉满江湖,望重武林,内功深厚,精通医道,难道还怕没有名门闺秀,大家千金,以身相许,贱妾孝服未满,又是残花败柳,实有些自惭形秽。”
杨非子冷厉一笑,道:“杨某人却有些自负才慧,可惜的是,从未遇到如三夫人这样的娇媚佳人,柳三郎何许人,竟被他拔去头筹,杨某人晚遇夫人十余年,也只好自认运气坏一点,幸好他死得很早。”
夏秋莲黯然一笑,道:“就算我答应了,只怕也无法使咱们比翼双飞。”
杨非子道:“为什么?”
夏秋莲道:“我那大伯,不会同意。”
杨非子突然皱起了眉头,道:“这个确是一个问题,不过杨某人相信能想出一个办法。”
夏秋莲道:“好吧!只要大伯同意我寡身再嫁,我答应柳夏氏改作杨夫人。”
杨非子道:“三夫人,我会给你一个佳音。”
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解药,递了过来,接道:“服下此药,毒就立解。”
夏秋莲缓移莲步,轻摆柳腰,伸手接过了两粒丸药。
也许是夏秋莲有意的卖弄风情,莲步移动中,走的十分惹火。
杨非子右手轻回,一把拦住了夏秋莲的柳腰。
夏秋莲似是张口要叫,但她却在口齿启动后,没有发出声息。
杨非子究竟是满腹学问的人,那把火还没烧得他神魂颠倒,轻轻在夫人樱唇上亲了一下,微笑说道:“你天生媚骨,决不是长守空帏的人,三日,我必要柳凤阁允准婚事。”
放开夏秋莲,转身而去。
望着杨非子出室而去的背影,心中却在隐藏在床单下面的凌度月,夏秋莲不禁感觉一阵羞意,双颊上生起了两片红晕。
那一抹羞红,反而更增加了她几分娇艳。
回过身子,移步登榻,正想去挥开床单,身后突然响起了柳若梅的声音,道:“娘!”
夏秋莲心中震动了一下,突然间改变了主意,暗咬银牙,突出一指,又点了凌度月的穴道。
初出茅芦的凌度月,亲耳听到了杨非子和夏秋莲一番对话,虽觉着夏秋莲言语中有失妇德,但心中又原谅她为了母女两条命,情非得已,正在暗暗作盘算,该如何和三夫人设下计谋对付杨非子,却不料,突然又被夏秋莲点中穴道。
片刻间,连受了夏秋莲两次暗算,凌度月心中也大感不是味道。
但夏秋莲一指得手,点中了凌度月的麻穴,立刻又一指点中了凌度月的哑穴。
外甥打灯笼,仍旧照“旧”凌度月又变成了不能动,不能言,却心里明白,耳朵能听的原来样子。女人心海底针,凌度月心中打了几十转,仍然想不通三夫人的用心何在。
尽管凌度月心中有着无比的愤怒,但却完全没有反抗的法子。
只听夏秋莲长长吁一口道:“梅儿,杨非子走了吗?”
柳若梅道:“走啦!你向他讨取解药没有?”
夏秋莲突然挺身而起,道:“什么人?”
“我”,柳凤阁启开垂帘,缓步行了进来。
柳若梅急急迎了上去,一欠身,道:“见过大伯父。”
柳凤阁一挥手,道:“不用多礼,你去外守着,我有事和你母亲谈谈。”
柳凤阁目转注在夏秋莲的手上,道:“是什么药物。”
夏秋莲道:“解毒的药。”
柳凤阁道:“你中了杨非子的无影之毒。”
夏秋莲道:“除我之外,还有若梅,她也中了毒。”
柳凤阁道:“杨非子果然是手段毒辣得很。”
夏秋莲道:“所以我们母女,都屈服在他的威迫之下……”
柳凤阁接道:“那很难怪,人岂有不惜命的,何况你们还是女人……”
笑一笑,接道:“但不知你们答应了他些什么?”
夏秋莲对待这位大伯很坦诚,叹口气,道:“答应了和他合作。”
柳凤阁冷笑一声,道:“合作些什么?”
夏秋莲道:“这个,他还没有说明。”
柳凤阁道:“还有些什么?”
夏秋莲道:“还有,还有……”
柳凤阁接道:“你只管据实说出来,不用多虑,一切由我作主了。”
夏秋莲道:“他逼我嫁给他。”
柳凤阁道:“你呢?同意了吗?”
夏秋莲道:“我本来不想同意,但为了我们母女之命,不能不同意。”
柳凤阁道:“你真的准备嫁给他吗?”
夏秋莲道:“不是。”
柳凤阁哦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你们不准备屈服他的压迫之下了。”
夏秋莲道:“是的!我也准备和大伯商量一下。”
柳凤阁点点头,道:“很好,很好,我都相信你们的话,只有一件我想不明白。”
夏秋莲道:“什么事?”
柳凤阁道:“你这一身好武功,竟然把我瞒着。”
夏秋莲道:“大伯明察,弟媳也一直没有说过不会武功。”
柳凤阁笑道:“不错,你没有对我说过不会武功,只怕我自己忽略了。”
轻轻叹息一声,道:“杨非子要和你合作,但不知想对付什么人?”
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