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心人。大师之外,前年在华阴曾遇顾亭林先生,他的屯田与票号的方法都办得极好,真是寓兵于农,寄饷于市,将来一旦有事,大河以北;不难得手。只可惜鞑虏中亦颇有能者,暂时不得不销声匿迹,以免引起注意。此外川中有罗天生,川边有马镇山、方天觉,江宁有甘凤池,九江有周凤,淮上有白泰官,虽然出身各有不同,志在反清复明则一,只要路后有隙可乘,我想,各地都会有人响应的。”
曾静一边看着窗外,把头连摇一边说着:“你不要把事看得太容易了,人心之不同有如其面,你说的这些人,除亭林先生那是人所共知的而外.其余便难说了。远的不说,只甘凤池这人,青年有为,武功绝伦,我是知道的,人品便不见得可靠,据我知道的,目前他已被骚鞑子网罗去,做了苏木达王府的教习,你说能靠得住吗?”
路民瞻正色道:“省三兄!你这话未免太辱没了甘老四了。他的本心何尝使前北去,那是去年我们几个人公决的,好不容易才把他说服下来混入权贵府中,专为刺探满人行动和对我们的种种便利,你当他是自愿去做鹰犬的吗?”
正说着忽然门帘一掀,走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头戴红呢风帽,身上披着一件紫峰斗篷,进门来连身上积雪都未扑去,便拍着路民瞻的肩头道:“清平世界,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公然在这里商量造反,还下随我到宫里去。”
路民瞻回头一看,见是亭林先生顾炎武的堂弟肯堂不由大笑道:“如以造反而论,你便是一个谋主,我也正要出首领赏呢。”
肯堂也相与一笑.随又向老和尚笑道:“晚村先生、小可来迟,倒累贤师徒久等了。我真想不到路大侠也在这里,今天倒真有趣得紧。”
说着脱下风帽斗篷向炕上一扔,又笑道:“这里看山赏雪固然是好,难道你们就不怕说话被人听去吗?现在禁网方严,今天我们又有些话要说,何必在这酒肆里惹事呢?”
老和尚笑道:“你知道这酒肆主人是难吗?”
顾肯堂不禁诧异道:“难道也是个我辈中人吗?怎没有听你说起呢?”
“他便是参与腾江之役的南工部传郎曹宗昭,那跑堂的便是他公子仁父,昔年张少保苍水殉国,便是由他父子策动人埋在对湖的。你想这样人物开的酒店,又在大雪天里,会得出事吗?”
老和尚不禁哈哈大笑。
“大师怎么会知道得这样详细?我就住在隔壁,为什么连日都来陪酒,一点也看不出。”
路民瞻也出乎意料的问。
曾静道:“他已改名王二,公子叫王小乙,你如何知道?
就我老师,也是因为吊苍水先生之墓才认识的。”
肯堂不由慨然道:“我对此老文章气节久已倾慕,想不到竟然遁迹在茶佣酒保之中,胜国孤臣,寥落至此,真太令人不胜感慨了。”
曾静道:“中山南王的袭侯尚且只落得代人受杖,靠几个卖打的钱来养活自己,何况一个区区工部侍郎。不经亡国,又谁知道亡国之惨呢?”
路民瞻猛然把手一拍道:“也惟其如此,才能见曹老先生的松柏之操。要不然,满虏现在正在访求隐逸,又开博学鸿词侍科,凭他的声望,只要心眼儿稍微活动一下,还不是富贵随之而来,何用受此凄凉呢?”
肯堂道:“那也不尽然,你看在北京迎降的诸人,如李建泰、陈名夏、钱牧斋等人,还不是杀的杀,下狱的下狱,忧谗畏讥的忧谗畏讥,有几个能痛快的。与其那么受罪,还不如曹老先生父于遁迹茶佣俩保的自在呢!”
说着一看老和尚道:“此公父子能讲一见吗?”
晚村微慨道:“曹公昨日已到嘉定去访寻三屠以后的一个故人之子,公子仁父就是外间那个堂倌,少时便可见到。
不过,此间并无外人,我前几天听曾静说你要到北京去,所以特为教他邀你来此一叙,一则为你饯行,二则也问问你去的打算,能告诉我一点,让我放心吗?”
肯里沉吟了一下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不过我听说玄烨(康熙名)那鞑子,着实是个了不起的主儿,所以打算去看看虚实,二则打算找机会,替他先贴上一点烂药,种下点反清的种子为我们他日复国的张本而已。”
曾静不由点头道:“我还当你此去效法荆河聂政之所为,所以特为呈明老师,为你祖饯,谁知你却全然不是,倒教我白担心了一场。”
老和尚点头道:“你以为这种局面,徒逞匹夫之勇就有用吗?我就料定肯堂必不至此,不想果然,不过此举较之荆河聂政所为尤难,如果能有成就,收效却比刺杀一两个鞑子更大,我这即将西去的老和尚,谨祝你在我涅磐之前,能做出一点结果,也好令我含笑归去。”
说着,一看桌上只有两碟残肴,一小壶酒,看着曾静一笑道:“你去请曹公子,先吩咐厨下配几个菜来,今天的酒,却不可不饮咧。”
曾静答应一声,正待出去,外间的曹仁父一拉肩上搭着的一条手巾,已经进来,笑道:“我在外间听见多会了,老师父怎么对路大侠和顾先生把我父子的底细全给揭出来,不过既已揭穿,我今天这买卖便做不成了,这里也不是待客之所,已请到后面去吧。”
顾肯堂路民瞻把曹仁父一看,只见他才只二十上下,瘦瘦身裁,长方脸,虽然一身酒保打扮,却一脸精悍之色,目光步下均与常人不同,不由暗中全留了意。
老和尚笑道:“如此说来,今天你是想做东道了。后边院于里梅花开了吗?”
仁父笑着点点头,便肃客前进。众人随着出了雅座,从外间屏风后面绕过去,又穿过一重讨后房子,果见一个小小院落,朝东有三间新建侧轩,院中积雪已经数寸,一树红梅上在雪中冲寒放蕊。仁父邀众人人轩就座之后,把屋子中间一只大火盆添上点炭,说声失陪,又跑出去,转眼之间,一手托着一个大木盘放着杯答和几样菜,一手提着一大壶酒又走进来,笑嘻嘻的放在南边一张空桌上摆好,肃客入席,自己也陪着举杯相劝。路民瞻在前面酒店中,吃了十会闷酒,此刻被室中暖气一熏,再吃了几杯热酒,不由豪情倏起,猛忆前些时,偶因在外湖料理一事,回去稍迟,寺门已闭,又懒得打门,便越墙而入,曾在偏殿屋上,看见一个后生,使得绝好枪法,分明就在这院落里,不住笑问道:“前几天夜里是曹公子在这里使枪吗?”
仁父笑而不答,半晌方道:“路大侠!公子等称决不敢当,前晚使枪实是小弟一时忘形,但由想不到会让大侠看见,那还是小时候学的,近年虽然偷着瞎练,却始终没有一把可以见人的。久闻大侠剑术冠绝江南,顾先生更是内家功夫的能手,今天能让我看看一开眼界吗?”
这话一说,路民瞻除谦逊而外还不觉得,顾肯堂不由大诧道:“我这点微末功夫,三十年来,向来极少有人知道,你是从哪听来的?”
仁父一笑,指着老和尚道:“老师父早对我说过了,你和这位路大使全是当世奇人,不世出的剑客,不为这个我还不邀诸位到我这院子里来呢。”
肯堂这才明白,不由向老和尚笑道:“晚村先生过誉了,那还是少年时候的行径,你为什么替我全抖出来呢?不是让我在曹老弟和路大侠两个大行家面前丢人吗?”
老和尚不由又大笑一阵将顾曹两人身世略述,路民睹这才知道,不但曹仁父精于峨嵋枪法,顾肯堂更深得武当内功真传,并且得知顾肯堂少年时候也是大江南北知名的一个游侠儿,武功诗书之外,举凡医卜星相,博奕管弦几乎无一不精,不由更为心折。这一席酒,直吃到月上梅梢,大家都有点醉意、曹仁父又一再要看路民瞻的剑法。民瞻被迫不过,伸手脱下长袍.从腰间抽出银带也似的一柄长剑,迎风一抖,惶然连响,立刻挺直,略一点头道:“请恕我向诸位献丑了。”
说罢一手推开窗户,那身法活像一只燕子一样,平穿了出去,焕然在今中一个转身,正落在红梅树下,右手握剑,左手一共二指,捏好剑诀,便在院落间,雪地上舞将起来。
三四个身法过去,那剑光便如闪电也似的,在院子里穿来穿去,或上或下流转不定,剑光所及,风声飒然,逼得室内烛光摇摇欲息,一面高歌道:“天苍苍兮胡不吊,哀我华夏兮今何式微,遍地腥膻兮吾将何所适从,神州陆沉兮吾将何所攸归,日月终将重光兮,吾惟养浩然正气于莫邪。”
歌里猛一收剑式,双手抱剑向众人一拱,卓然而立,笑道:“不才聊献薄技,以壮肯堂先生行色,但愿此去得心应手;如有所需,路某无不全力以赴。”
老和尚和曾静不由全看得呆了,曹位父一面默记招式,一面笑道:“大侠身手毕竟不凡,不用说一式一招皆有独到的地方,即此潜力罡气已足惊人,小弟虽然也略解此道,哪望及得半点。”
民瞻道:“曹公子太客气了,路某不才,酒后遣兴,实非自炫,你这样一说,这里放着肯堂先生这个大行家,不笑煞人吗?”
说着,仍将宝剑插人腰间软鞘内,仿佛一团银练一样,身躯微耸,直像一个纸人一般,飘然仍落在原座上。
顾肯堂笑道:“平常只听人言,路大使剑术自成一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想有一件小事相求,能俯允吗?”
“什么事呢?只要我力之所能尽,无不遵命。”路民瞻一面穿衣一面答应。
肯堂看了路民瞻一眼笑道:“适才闻说甘老四现在北京,相烦写一封信,请他随时随地对我照拂到,能认识几家权贵最妙,这一点可否办得到?”
老和尚不由诧异道:“怎么?以顾肯堂竟也打算奔走权门起来,难道你也想在鞑虏手下戴上顶翎当奴才吗?”
“你现在不已经是和尚吗?佛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既打算有所作为,能不接近权贵吗?”
肯堂不由一笑。路民瞻忙道:“甘凤池虽然年方弱冠又未尝学问,却极敬重贤老,如果你去,就没有我的信,他也一定会得全力以赴的。”
肯堂道:“现在的话很难说,你看连老和尚尚且相信我不过,以为我要去当奴才,何况甘老四彼此只不过慕名神交而已。你不说明,人家还当我卖身投靠,真去当奴才,不但人帮忙,也许一见面便要挥诸门外呢!”
说罢一笑,老和尚和曾静也一禁为之莞尔,路民瞻忙道:“既如此说;我决定替你写一封切切实实的信去,好让他放心便了。”
说着向曹仁父索来纸笔,真就灯下写了一封信。交给肯堂藏好,这一席酒,直吃到晨鸡动野方才各散。
第二天顾肯堂便踏上了征尘向北京进发。他这一去,不但引起了爱新觉罗氏的兄弟大火并,造成了自相残杀的夺嫡奇案,并已决定一位叱咤风云不可一世伟大人物的命运。也为无数被异族统治了的人,种下了绵亘不断的革命。
新春初过,北国天寒,室内还生着炉火,重重帘帷也深深的垂着、年通龄朝罢归来,换去官服,向自己私邸的上房里靠椅上一躺,不由分外觉得十分舒适,一面摩着方才久跪生疼的膝盖,一面想着自己不久也许就会要外放。根据平日的经验,和三十年来的揣摩功夫,连日主子对自己垂询的事特多,而且问的是湖广一带的情形居多;说不定就是湖广巡抚。外放已经比当京官强多了,如果再是湖广巡抚,那更是一个上好的缺份,比起甘陕鲁豫等省又强多了。再想想自己从一个笔帖式混起,如今顶子已经红了,不久就是封疆大吏,是眷如此之隆,如果再进一步,封爵入阁都说不定,忍不住眼角眉梢都含有喜意。
侍婢小春,看出主人今日回来,面有喜色,与往日人不相同,凑趣的用一只金漆小盘,托上一盏香茶。又用那支大人平日用惯的京八寸小旱烟袋,装上一袋烟,送上去,遐龄接过,就着小春点燃的纸媒吸着,心中更觉悠然自得。
半晌之后,忽听一间年夫人低声叫道:“小春!玉兰!
大人回来了吗?”
“是,大人已经回来多会了。”
在小春回答之后,玉兰立即打上房门帘子,半老的年夫人扶着小丫头香儿从房里走出笑说:“恭喜大人,听说您有了外放的消息,这话确实吗?”
“咦。这是朝廷的事,你在家里怎么会知道?”
遐龄不禁有些失惊,筹然的,从靠椅上坐起来。
“这是天大的喜事,您想,咱们希尧他能不回来说吗?”
微笑着的年夫人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这孩子又不知从哪里听来,就回来信嘴乱说,其实也不过是人家揣测的话,主子的意思。恩威莫测,谁又敢于臆断呢?
遐龄看着夫人得意的笑着,又问道:
“希尧这孩子呢?你倒是把他叫来,等我再问问看,这话是从哪里来的?”
“您不用问,这话是不会错的,希儿在宗人府,大学士张玉书那里都打听过了,消息是先从内阁传出来,这话还能假吗?天可怜,咱们这许多年也赔累得够了,能外放一任,也许可以贴补一些,要不然,再这样下去,我这个穷家可真没法当咧。”
年夫人坐着,慨叹而又希冀的说。
‘你又错了,你以为外放便能不赔累吗?那除非是江南织造、扬州监运使这一类的官,要不然,也许赔累得更大,不过有点实权,也许能做出一点事来倒是真的。”
遐龄面色微沉,但是口角的一丝笑痕,始终未泯,掩不住他胸中的愉快。
“回大人的话,钱先生现在花厅求见。”
突然一个当差的在院子外面,帘子底下请了一个安才说着。
“啊!是年贵吗?钱先生有什么事要见我,你知道吗?”
遐龄不禁眉头一皱,隔着一重软帘问着。
“回大人,奴才不敢说。”
年贵垂着手立在帘外阶沿上惶恐的说。
“唉,又是羹哥儿和先生淘气?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尽管把实在情形告诉我,好让我招呼人家去,要不然,人家不说我不知道,还说是我这为父兄的家教下严,纵容子弟藐视师长呢。”
遐龄狠狠的吸了一口烟,一面向外面说。
“回人人,开学不过才五天,羹哥儿已经和钱先生闹了七八次别扭,奴才总是劝着,希大爷也向钱先生赔了好几次小心,才把事平息下去。想不到今天早上,羹哥儿又不知在什么时候,弄了许多钉子和针,栽在先生的椅垫子底下,又把两条椅腿卸下来,虚支在那里,钱先生坐下去.屁股上扎了十多个洞,直冒鲜血,那椅子往下去,又跌了一跤,因此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教了。早上,大人已经上朝,奴才曾回过希大爷,大爷向钱先生一再赔不是,又叫奴才去请来伤科大夫,替钱先生上药,把屁股上的钉伤和脑后的跌伤全包扎好了。又把羹哥儿找回来,让他去跟老师叩头赔礼,叫老师打几下出气。羹哥儿怎么说也不肯叩头,钱先生一怒之下,取过戒尺要打他,他竟一下夺过戒尺又把钱先生头上打了一个大包。希大爷气得脸部黄了,教奴才们捆他,谁知羹哥儿年纪虽小力气竟大得出奇,奴才和伺候书房的小喜儿,两个人都没有挡得住,每人反挨了好几下跌尺 ……”
“混蛋!这还得了,咱们虽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也算是八旗世家,怎么能出这种子弟,胆敢殴师肩兄,这不反了吗?”潇湘子扫描,aim…9 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适龄说罢,立刻从靠椅上跳起来,向院子里走去,一旁侍立的小春,连忙打起帘子,通龄已经到了上房明间门外,看了年贵一眼怒道:“你是我们店里的世仆,如何也这样混蛋,出了这么大的事,到这个时候,才取回报,羹哥儿呢?”
“回大人,”年贵又请一个安:“奴才该死,当时没有能拦住。羹哥儿自从打了老师,便溜出府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哎呀,打了老师,大不了咱们多花几个钱,再请一位就得了,羹儿今年才十三岁,要出去车儿马儿碰了哪里,撞了哪里,那怎么得了。”
年夫人在帘子里面不由惊得站起来,高声向外面叫道:“年贵,你也真糊涂得可以,难道就一直让哥儿在外面,连找都没有找一下吗?”
“回太太,奴才早差喜儿和年富年寿出去了,不过一直到现在他们一个没有回来,羹哥儿也没有回来。”
“你简直混蛋,真该透了.羹哥儿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你们四五十人难道就制不住他?你大爷既叫捆,为什么还让他出去!”
遐龄本来一脸盛怒之色,但一听夫人对于爱子非常关切,口风又不太对,不由又把错误加到老家人年贵身上。
“是,是,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