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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无法阻止悲伤从言辞之间流淌:“师尊与两位师兄皆事务繁忙,将年幼的她交到我手上,我教导她十余年,为她健康成长而耽误自己的修行。此番她犯下大错,为让诸位长辈减轻对她的责罚,我在罡风雷火中跪了九天九夜,若非师长疼惜,就要死在那里。好容易将她找到,她却对我以死相逼,说宁死也不肯回来……”
叶歆瑶静静听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种时候,他需要得不是慰藉,只是安静。
半晌的沉寂过后,沈清辉望着叶歆瑶,轻声道:“多谢……抱歉,我失态了。”
叶歆瑶微微侧过头,柔声道:“纵真心付出,不求回报,可若是得不到等同的情感,人总是会失落的。”这种感觉,她再明白不过。
“我……”沈清辉沉默片刻,才轻轻摇了摇头,叹道,“我拉不住她,全权交给叶师妹了。”
叶歆瑶点点头,利落地答应,并再次叮嘱沈清辉:“既是如此,还请沈师兄站在门外,无论我与周师姐谈什么,你都不要进来。”
这个要求略显突兀,沈清辉却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得到他的保证后,叶歆瑶上前几步,轻轻敲了敲门。
“来了来了,谁啊!”清脆的女声由远及近,见是叶歆瑶,周霓虹一怔,随即望着站在门外的沈清辉,下意识戒备起来。
这个举动深深地刺伤了沈清辉,后者别过脸去,一副万事不管的样子,叶歆瑶见状,便微笑道,“叶琼远道而来,师姐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周霓虹狐疑地看了看沈清辉,再看看叶歆瑶,感觉到警惕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沈清辉心中惆怅,面上却硬邦邦地说:“我不进去,你们谈。”
“师姐莫要担心,沈师兄前些日子想不明白,打算抓你回去,如今终于想通,却因为出尔反尔,面上挂不住呢!”叶歆瑶反客为主,轻轻握着周霓虹的手腕,将被这番话惊住的周霓虹带进房间,随即环视四周,叹道,“这般简陋的环境,也莫怪沈师兄看了难受,想让师姐回去。”
周霓虹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地问:“等等,你说……师兄不打算抓我回去了?怎么可能?”
叶歆瑶凝视周霓虹,声音表情无不如水般温柔,让人深陷其中,无可自拔:“沈师兄教养周师姐十余年,怎忍心让周师姐生生与爱人分离?之前一时没想明白,觉得对方配不上师姐。可仔细想想,凡人寿数不过一甲子,于师姐不过弹指一瞬,为何不成人之美,让师姐与爱人厮守终身?何况师姐此番犯下大过,唯有令师方能决定你的未来,素闻肃威长老颇为严厉,若真人出关,师姐怕是再也见不到爱人,更别说相依相偎。沈师兄每每想到此处,心中都极为不忍,方对师长瞒下周师姐的行踪,只告诉我一人,让我来劝慰师姐好生珍稀为数不多的时光。吾等惟愿周师姐这几年过得幸福快乐,留存一段美好回忆于心间,便已足够。”
周霓虹早知三师兄面冷心热,乃是偌大宗门中对自己最好的人,听得叶歆瑶此言,不知不觉,眼中就有了水光:“我便知道,师兄还是对我好的,他不会这么绝情。”
沈清辉在门外听着叶歆瑶信口胡说,已是万分不解,如今听见周霓虹的感激之词,只觉喉头腥甜,差点没呕出血来。
淮青真人眼中揉不得沙子,周霓虹交到他手上,不死也要脱层皮。正因为如此,沈清辉才想方设法,务必抢在淮青真人出关前将师妹找到。他不惜以命相赌,也要恳请各位长辈从轻责罚周霓虹,恰恰是为了保住她——虽说三位元神真人不好越俎代庖,可若他们先对周霓虹做了判决,淮青真人也不好随意推翻。
为她费尽心思,却换得一句“你要逼死我才甘心”的质问;对她不管不顾,随意扯几句似是而非,搔到痒处的好话,便是对她好,不绝情了?
这一刻,莫说沈清辉本人,就连叶歆瑶都替他感到悲哀。
第2卷 第五十章 行家出手有没有
更新时间:2013…07…27 23:31:29字数:3403
才说三句话,就能让对方全然相信自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交情就深厚到推心置腹的程度;聊了一刻钟后起身告辞,之前还算得上陌生的人,如今已是依依不舍,询问着下次什么时候来……对叶歆瑶这份交际的功夫,沈清辉在叹为观止的同时,也深刻认识到——这位叶琼师妹想讨人欢心再容易不过,她平常之所以深居简出,冷淡待人,除了喜爱清净外,无非是洁身自好,怕惹麻烦罢了。
知道自己就是给对方添麻烦的第一人,有点心虚的沈清辉说起话来底气严重不足,更没责问叶歆瑶胡说八道的意思,反倒诚恳地问:“叶师妹,接下来咱们要做什么?”
叶歆瑶略带惊奇地看了沈清辉一眼,心道他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古板,不知变通嘛!但转念一想,她又推翻了这一想法——若沈清辉真心思机敏,就不会听不懂自己的暗示。他之所以没发作,估计是因为之前答应过自己,眼下才强忍着不说而已。
对这样喜欢将事情闷在心里慢慢想的人,自己最好将步骤一步步解释清楚,至少前几步得让人明白原因,省得他云里雾里,好心反倒给自己惹一身腥。
出于这种考虑,本打算直奔京城的叶歆瑶立马改了目标,半是疑问半请求地说:“师兄为寻周师姐踏遍世俗界,可见过河流经过,又较为贫瘠的地方?”
沈清辉心中不解,却没有多问,只是凭着记忆将叶歆瑶带到西北一处城镇。
望着混杂黄泥的浑浊河水,叶歆瑶轻轻蹲下身,伸手探入水中,片刻后侧过脸,招呼沈清辉:“师兄,你来测测这水。”
沈清辉不明所以,像她一样将手伸进水中,神色倏地一变:“这水里……好重的阴气和怨气!”
叶歆瑶轻叹一声,将手收回来,淡淡道,“入门考核时,我在此界待了数月,得知此界嫁女极重嫁妆,嫁妆多则挺直腰杆,底气十足,嫁妆少则做牛做马,还可能被婆家休弃。当时我便在想,富裕人家为嫁女尚且倾家荡产,贫穷人家若得了女儿又该怎么办呢?男丁养十几年,就是个壮劳力,女孩再怎么能干,迟早也是要嫁出去的。”嫁不起,养不活,还不如刚出生的时候就扔到河里,自欺欺人说让她自生自灭。
观河水中的怨气,沈清辉就知这种人伦惨剧不止一次两次,心中不忍,语气也激昂了些:“短视,当真短视!若天下女婴刚出生就被沉溺殆尽,不过二三代,这世间便要亡了!”
“怎么会被沉溺殆尽呢?”纠正沈清辉的错误观念,想到此界风气,叶歆瑶话语中免不得带了些讥讽的味道,“女孩儿养到三四岁,卖给人牙子,先能拿到一份卖身钱。若她不幸沦落烟花之地,自然无亲无故,若卖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父母八成会找上门来,每月的月钱能补贴家里不说,说不定家人还能捞个便宜小舅子当当。再不然呢,就是卖到别家去做童养媳,或做牛做马养到八九岁后,便与一户同样家里有儿有女的穷苦人家换亲,这样一来,两家的儿子可不就都娶上媳妇了?”
沈清辉听了,好半晌没说话。
他虽资质和机缘都不够好,为修行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昔年家境却也不至于穷苦到这种程度,否则断无读书识字的可能。如今听得下界世风如此,心绪着实复杂。
正感慨着百姓生活的不易,沈清辉突然想到一桩事:“等等——,若无嫁妆,就无法挺直腰杆……可霓虹她,她能想到这些么?”
叶歆瑶避开沈清辉恳求的目光,反问道:“师兄可知许多人家为供养秀才,都往往会买个童养媳?”
哈?他们不是谈周霓虹的事情么?怎么谈到童养媳上去了?
“童养媳打小便侍奉公婆,操持家务,甚至要耕田种地,一人负担起两人的劳作,让相公得以安心读书。若男方久久不中,便与之生儿育女,若男方高中……良心一点的人家,给一个奴婢名分,黑心肠的人家,就将她转手卖掉。”说起这等丧尽天良的龌龊事来,叶歆瑶神色淡淡,没愤怒也没不甘,平静得和闲话家常一样,“周师姐无户籍,无嫁妆,偏生十指纤纤,言谈举止极为出挑不说,在世俗界之人看来更是容色倾城,灵气逼人。若不往仙魔妖怪方面想,泰半会将她当做大户人家的逃奴。我相信,若真闹到官府去,哪怕周师姐不是逃奴,也有很多人乐意给她定罪为逃奴的。”
听完她的叙述,沈清辉脸色发青,话语从齿缝中迸出:“你是说,那家伙自以为拿捏住了霓虹的把柄,才……就连处理霓虹的办法,他都想好了!”
不止是想好,还想将周霓虹的价值,从头到尾都压榨干净。若真科举不中,美人一献,什么都解决了。
对于这一点,叶歆瑶丝毫不觉奇怪:“送上门的肥肉,不要白不要,谁又会拒绝呢?若非师姐不知下界风俗,一片真心在他们看来却是轻佻过头,又怎会……”立身不正,就别怪旁人轻贱。
她与周霓虹并无感情,话语温和不假,心中却压根没将之当回事,沈清辉却不然,听得自小养大的师妹被人这样称斤论两,差点控制不住周身的杀气。叶歆瑶见状,连忙劝阻道:“沈师兄认为,是将一个宁死不悔的师姐带回去,惹得长辈雷霆大怒的好;还是将一个心生悔意的师姐带回去,向诸位长辈诚恳认错,得以从轻发落的好?”杀一个渣男,完全不能解决问题嘛,真正让人烦恼的根子,还是在周霓虹这里啊!
沈清辉知她说得正确,却掩不住心底的疲惫:“悔过?旁人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得她姓甚名谁都忘记了,还会真心悔过?我能看出孙横乃是寡情凉薄之相,还不是什么长寿的命格,霓虹怎会看不出?她……不行,哪怕用打晕的,我也要将她给带回去!”
“眼下孙横还没露出狰狞的面貌,你若将师姐带回去,她记忆中全是对方的美好,求而不得,越发执念,说不定会直奔黄泉府,寻找孙横的转世,这岂不是给宗门添祸?”叶歆瑶拦住沈清辉,温言劝道,“不让她撞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师姐怎会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难不成师兄想将师姐在宗门关一辈子不出去,永远护着她么?说不定师姐还会怨你,认为你阻碍了她的自由呢!”
她的话语实在太有力量,沈清辉颓然道:“你说,究竟该怎么办吧!”
“对我的话语,师姐纵然相信,也会存有一丝疑虑,怕我迫于师兄强势,对她说假话。如此一来,师姐定会重点保护孙横,我不欲打草惊蛇,便不去看孙横面相了。”叶歆瑶早早打好腹稿,闻言便道,“咱们去找孙横的文章。”
沈清辉见着孙横第一眼就讨厌,第二眼就讨嫌,莫说仔细读对方在他看来全然无用的文章,连多看孙横几眼,沈清辉都觉得烦,自然不会像叶歆瑶一般细致周到。两人又转悠了一阵子,找到孙横恩师的房屋所在,做了一回梁上君子,翻出几篇孙横上交的文章,叶歆瑶略微浏览一遍,便评价道:“文采倒是不错,文章也做得花团锦簇,只可惜……太功利了。”
听见她这样说,沈清辉顺手接过一看,发现全是些无意义的歌功颂德,不由皱眉:“功利?”他怎么没看出来?
“此界皇帝因自身的日渐老迈,越发笃信道教,渴求长生不老之术。作为一个举子,破题上下得功夫,竟没有青词上下得功夫多,可见其急功近利。”叶歆瑶翻完孙横的文章,神色倒轻松起来,“我已猜到孙横该是个怎样的人——看上去花团锦簇,光鲜亮丽,实际上就是盘狗肉,上不了正席,为了功名利禄,什么下作手段都能用。想让这种人抛弃周师姐,实在太简单了,若是师姐真找个深情厚谊的人成家,事情才不好办呢!走,咱们去京师,若事情顺利,不出两年,师姐就会主动回来的。”
尽管觉得“抛弃”二字听着实在刺耳,沈清辉也没说什么,他跟着叶歆瑶在内阁几位重臣的宅邸转悠了一圈,便见叶歆瑶选定次相温槐的住处,潜入对方书房研究书信字画片刻后,就寻了个地方挥毫笔墨,仿造了一篇与蛮夷交流的信出来。
是夜,温槐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脖子上架了一柄雪亮的长剑,还没等他威吓一番,未曾持剑的那个黑衣人就将一封信放在他面前。
见到这封与自己笔迹、措辞都别无二致的通敌之信,温槐登时面无人色,叶歆瑶不待他辩解,便冷冷道:“这封信乃是我兄妹二人从旁人府中搜得的,若你投桃报李,替我们办成一件事,我便将之交给你处理。否则,我能悄无声息地将之拿过来,就能悄无声息地将它放回去。”
“两位少侠,有话,有话好说……”身家性命受到威胁,又知有抄家灭族的阴谋对准自己,两相叠加,温槐也不顾什么宰相风范,抖抖索索地求饶,“您二位需要老夫做什么?如是……”
“不违背道义,更不违背良知。”叶歆瑶傲然道,“我姐姐被一小子花言巧语所骗,明知咱们家族避世隐居的律令,却宁愿放弃一切背离家族也要与他在一起。谁料姐姐这般无户籍无嫁资的身份,却让他误以为逃奴,让我姐姐做牛做马不说,还打算寻到路子后,就将她献给旁人求个一官半职,着实可恶!这家伙长相和文采还算可以,来年科举或会榜上有名,我想让你寻个官奴或者几代贱奴出身的女子,将之收为干孙女,声称对方乃自己恩人之后,为之寻一如意郎君。”
说到这里,叶歆瑶深深地看了一眼温槐,意蕴深长地说:“既是如意郎君,自不能婚前就有什么情深意重的女人在一旁,对不对?”
第2卷 第五十一章 世道多对女子苛
更新时间:2013…07…28 22:48:08字数:3428
“这位叶姑娘果真是个妙人!”听完沈清辉的叙述,长风真人赞道,“这番针对孙横性格做的布置实在是恰到好处,我亦找不出什么疏漏的地方。”
叶歆瑶做事一向懒得解释,哪怕此番为解沈清辉疑惑多做了一些事,细枝末节也是能省则省,沈清辉有点看不懂她的某些做法,却又不好意思一再询问,就趁着这个机会求教掌门:“弟子不明,叶师妹为何弃内阁首辅与几位位高权重的臣子,选择无甚建树的次相温槐?又为何不让温槐随意嫁个庶出的孙女儿过去,非要他顶着风险收奴婢为干孙女呢?”
长风真人有意栽培沈清辉,便将叶歆瑶的行为掰开揉碎,细细剖析道:“重青词胜过文章,证明孙横此人对自己极有自信,认为自己必中举不说,还打算投皇帝所好,成为天子近臣。”
“世人皆知皇帝老迈,为长远计,多半另投他主,孙横敢这样剑走偏锋,就是认为凭自己的本事,定能在几股势力中斡旋,左右逢源。如此一来,旗帜鲜明的老丈人会是一柄双刃剑,用得好则大义灭亲,用得不好就是同流合污。”
“叶琼看出孙横是个做什么都习惯称斤论两的家伙,就找到看似完全没有主见,皇帝应声虫般的次相温槐,让他收个干孙女,还指明说必须是恩人之后,这是一招绝妙的好棋。孙横自视甚高,未必看得上庶女,许之嫡女又太过抬举。不仅如此,在下界,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说法,哪怕父母百般不是,做子女的也不得忤逆。纵被舍弃,都不能露出一点怨怼之色,也没人会拿这个做文章,大义灭亲反倒是美谈,恩人之女却又不一样——人家将最后一点血脉托付给你,若照顾得不好,岂不是要被世人的唾沫星子给喷死?砝码一加,孙横绝不会觉得,还有别家能出如此高价。”见沈清辉仍有些不明,长风真人补充道:“至于为什么挑身份低贱,不得翻身的官奴婢……一是宰相千金嫁给孙横,八成会损自身命格,也会损修士阴德;官奴做举子的正妻,却是不该享受到的福分,勉强能算是一份功德,换做是你,你会选哪种?二是让温槐认为自己的把柄在你们手上,不敢阳奉阴违;三则是叶琼的一些小心思——孙横觉得周霓虹是奴婢,及不上名门千金出身高,陪嫁多。既是如此,就给嫌贫爱富的他一个官奴妻子,岂不痛快?”
凭几件零星小事,就如此准确地分析出一个陌生人的性格;走一步少说看三十步的行事……这样心思缜密,手段高明,生得又极为美貌的姑娘,竟从不以美貌和智慧为傲,更不将之作为无往不利的武器,心性还出人意料地十分端正,让长风真人惊奇的同时,也起了惜才的心思。
这一念头刚刚升起,他就摇了摇头。
不,不妥。
修真界到底实力为尊,阴谋阳谋都是小道,自身修为才是决定地位的关键。若叶琼修行速度快一些,自己收她为弟子,料想桑青也不会说什么,至于现在……还是先观望一阵,好好琢磨这块璞玉,也省得与桑青伤了和气。
明白叶歆瑶的用意后,沈清辉犹豫片刻,还是提起一件事:“我与叶师妹回来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