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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诗快得希,
从来不用三小时。
提起笔何用费心思,
笔尖儿嗤嗤嗤嗤地飞,
也不管宝塔诗有几层儿!
胡明复的游戏诗给胡适带来了乐处,但是叫胡适高兴的是,陈衡哲又来信了。
隔日早上6点钟左右,胡适房门上的铃响一下,门下小缝里“嗤”、“嗤”地一封一封的信丢进来,胡适习惯地跳起来,捡起地下的信,仍回到床上躺着看信。这里面,果然有一封是莎菲的信。
陈衡哲来信,抬头却称胡适“先生”,胡适刚刚兴奋的心“咯蹬”了一下。如此,不见外了吗?他回信说:“你若‘先生’我,我也‘先生’你。不如两免了,省得多少事。”
第二部分白话文倡导者 胡适(9)
陈衡哲看了,哈哈笑了。这个未见过面的胡适,真有意思,谁“先——生”谁呀?不称“先生”,称什么啊?她说:“还请寄信人,下次寄信时,申明要何称。”这次,陈衡哲不称呼胡适“先生”,称他为“寄信人”。
胡适忍俊不禁,女士真好辩才呀!
1916年11月3日,胡适收到陈衡哲的信。
陈衡哲说:“随你称什么,我一一答应如响雷,决不敢再拨回。”和江冬秀通信,既无感情交流,也没有心智的沟通,完全是礼貌的问候;和韦莲司通信,虽有感情的交流,毕竟有国别的隔阂;和未见面的陈女士通信,却有了和江冬秀、韦莲司通信所没有的快意、满足和神秘感。此时,胡适的心情也最愉快,唱出了“‘江边’园十里,最爱赫贞河”的心曲……
不久,任叔永寄来两首诗,叫胡适猜,是不是他写的?
胡适一看,立即给吸引住了。
其一《月》云:“初月曳轻云,笑隐寒林里。不知好容光,已印清溪底。”
其二《风》云:“夜闻雨敲窗,起视月如水。万叶正乱飞,鸣飙落松蕊。”
好诗!好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胡适暗暗叫好。
“两诗妙绝……”胡适想,是谁写的呢?任叔永叫胡适猜是不是他做的,就引起了胡适的疑心。《风》诗,任叔永、杨杏佛和自己若用气力写,恐怕也能写得出来,但《月》诗像春风扑面,绝不是吾辈寻常蹊径。
是任叔永自己写的?不像!胡适摇摇头。任叔永有此情思,无此聪明。是杨杏佛写的?也不像,杨杏佛无此聪明,无此细腻……还有谁呢?突然,胡适想到陈衡哲女士,想到她和自己多次通信写诗的聪明和悟性,再想到任叔永和陈衡哲夏天就认识,以及任叔永叫胡适“猜”的得意劲,胡适已经猜到了大半。
他给任叔永回信说:“两诗皆绝妙,深得摩诘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之况味,……以适之逻辑度之,此新诗人其陈女士乎?”
胡适一口猜到是陈女士,也算是知音了。任叔永心里有些别扭!女士是自己介绍给胡适认识的,并有意追求她。胡适是“知音”,自己呢?内心深处,任叔永颇有些怀疑,会不会陈衡哲已经将诗寄给胡适看了?就是说,胡适在接到自己的诗前,已经知道是陈衡哲写的了,为了掩饰他和女士信件往来密切,故意转弯抹角,写的迷离惝恍的样子?
但任叔永来信,仍然不失绅士风度,说胡适所评正与自己同。陈衡哲得知胡适对她的评价后,感到十分荣幸,将胡适引以为知己。当时,胡适正因主张白话文受到众人反对,陈衡哲便写了一篇白话小说《一日》为胡适解围。这篇发表在1917年《留美学生季报》第一期中的白话小说,比鲁迅的《狂人日记》还早一年多,应是当之无愧的中国现代第一篇白话小说。
1917年4月7日,任叔永邀胡适同去普济布施访陈衡哲。两人初次见面,陈衡哲对胡适颇有好感,胡适对陈衡哲亦一见如故,只因不忍横刀夺爱,才压抑住内心的冲动,积极促成任、陈之恋,从此三人成为挚友。
1916年1月7日,江冬秀的寡母吕氏夫人病殁,胡适的母亲来信告诉胡适,亲家母“濒死犹以婚嫁未了为遗憾”,冬秀“母亲既殁,现系兄嫂当家,不如即来吾家住为佳,不知尔心下如何?……务望拨冗函知冬秀,以便遵行,是为至要。”另信又说,“伊(冬秀)之闺怨虽未流露,但标梅之思,人皆有之,伊又新失慈母之爱,独居深念,其情可知,是以近来颇觉清减,然亦毋怪其然也!”见胡适迟迟未复,胡适的母亲进一步向其施加压力,“予近来疾病缠身,虽行未笃老,而情景已类风烛。春冬之时,困顿犹觉,中夜自思,所欲然不足者,系尔等婚事未完耳。尔何不善体予志,令予望眼几穿那。今与尔约,尔能尽年内归自属最妙,万一不能,亦望明年趁春归来,万万不旬再延………”
1917年1月,胡适和韦莲司的恋爱受挫,加之学业紧张,病倒在床。正在这时.胡适收到江冬秀的来信,感动万分,回信附上一首白话诗:“病中得她书,不满八行字,全无要紧话,颇使我欢喜。我不认识她,她不认识我,我总常念她,这是为什么?岂不爱自由?此意无人晓:情愿不自由,也是自由了。”这首诗表明,曾试图感情突围的胡适,在母亲一再逼迫和未婚妻的苦苦等待中,胡适动了恻隐之心,终于放弃了最后的努力,决心投入封建婚姻的樊笼。
同年秋,胡适获哥伦比亚大学哲学博士,应蔡元培校长之邀,回国出任北京大学教授,主讲中国哲学史。回家省亲之际,胡适曾去江村探望即将成婚的准新娘江冬秀,但江冬秀按当地婚俗躲入闺房,不与这位准新郎照面,乘兴而来的胡适也只能怏怏而归。
1917年12月30日,胡适遵母命和未婚妻江冬秀完婚。婚礼按胡适的意思举行“文明结婚”,增添了主婚人、证婚人等新内容,夫妻对拜礼节改为三鞠躬。胡适戴黑呢礼帽,足登黑色皮鞋,身穿西装礼服。江冬秀在美艳如花的伴娘曹佩声搀扶下嫁到胡家。新婚燕尔,胡适写了《新婚杂诗》五首,道出自己的苦衷:“十三年没见面的相思,与今完结。把一桩桩伤心旧事,从头细说,你莫说你对不住我,我也不说我对不住你,且牢牢记取这十二月三十夜的中天明月!记得那年,你家办了嫁妆,我家备了新房,只不曾捉到我这个新郎。这十年来,换了几朝帝王,看了多少世态炎凉,锈了你嫁奁中的刀剪,改了多少嫁衣新样,更老了你和我人儿一双!只有那十几年陈的爆竹,越陈偏越响!”这首广为流传的诗,曾被作为胡适婚后甜蜜幸福的见证。成婚二十八天,胡适就匆匆告别新娘子,赴北京大学任教去了。此后,胡适全身心投入学术研究,先后参加编辑《新青年》,出版新诗集,创办《独立评论》,与徐志摩等组织新月社,与陈西滢、王世杰等创办《现代评论》周刊,成为新文化运动中很有影响的人物。仍在美国学习的陈衡哲不时为该刊撰写小说和新诗支持胡适。1920年,陈衡哲获芝加哥大学硕士学位并于秋天回国,在当时已在学术界知名的胡适帮助下,陈衡哲被聘为北京大学西洋史教授,成为近代中国教育史上第一个获此殊荣的女性。
第二部分白话文倡导者 胡适(10)
1920年离开《新青年》半年后,胡适在写给好友胡近仁的信中,吐露真情说:“吾之就此婚事,全为吾母起见,故从不曾挑剔为难。今既婚矣,吾力求迁就,以博吾母欢心。吾之所以极力表示闺房之爱者,亦正欲令吾母欢喜耳。”在另一首诗中他索性写道:“我把心收拾起来,定把门关了,叫爱情生生的饿死,也许不再和我为难了。”
胡适返京后不久,江冬秀便有了身孕。得知这一消息后,胡适自我嘲笑地写了一首诗:“我实在不要儿子,儿子自己来了。‘无后主义’的招牌,于今挂不起来了!譬如树上开花,花落偶然结果。那果便是你,那树便是我。树本无心结子,我也无恩于你。但是你既来了,我不能不养你教你,那是我对人道的义务,并不是待你的恩谊。将来你长大时,莫忘了我怎样教训儿子:我要你做一个堂堂的人,不要你做我的孝顺儿子。”诗中暗喻儿子不再蹈自己的婚姻悲剧,要堂堂正正地走自己的路!
一次,胡适的朋友高梦旦前去造访胡适,顺便谈到了胡适的婚姻。高梦旦说:“适之兄能富贵不背旧约,实在是一件可敬佩的事。这也是我敬重你的一个原因。以适之兄的学贯中西,我认为这桩婚事于先生是一件不小的牺牲。”
胡适侃侃而答:“我并不认为有什么牺牲。当初我只不过心里不忍伤了几个人的心。试想:我若毁约,含辛茹苦养育我的母亲,深闺几载等待我的冬秀,还有冬秀的亲人,必然感到痛苦无比,以几个人的痛苦换取我一个人的幸福,那是我所不愿为的,那样我的良心会令我一生自责。其实,我的家庭生活也没有什么特别过不去的地方,这已是很占便宜的了。”
事实上,胡适和江冬秀的婚姻并不美满。胡适是个勤奋的学者,经常手不释卷,把全部精力用在学术研究上,而江冬秀只喜欢打麻将,对胡适的著述从来不闻不问,她常对别人说:“适之造的房子,给活人住的少,给死人住的多。这些书,都是死人留下来的东西。”
不久,陈衡哲与任叔永结婚。胡适特作《我们三个朋友》一诗相赠:“雪全消了,春将到了,只是寒威如旧。冷风怒号,万松狂啸,伴着我们三个朋友。风稍歇了,人将别了——我们三个朋友。溪桥人语——此会何时重有?”次年7月,他们夫妇添了一个女儿,胡适又赠诗相贺:“重上湖楼看晚霞,湖山依旧正繁华;去年湖上人都健,添得新枝姊妹花。”此时,江冬秀也添了一个女儿,胡适为她起名素菲,《胡适日记》中说“即用素菲之名,企盼自己的女儿能像陈衡哲那样有出息。”六十多年后,美籍学者夏志清破译胡适为爱女取名的秘密:“任、陈婚姻如此美满,胡适自己家中有个病中不准他看书、写诗的老婆,相形之下,他免不了艳羡他们的幸福。他骗过江冬秀,为自己女儿取名素菲(sophia),虽不能说纪念他同陈衡哲那段旧情,至少也希望女儿长得像瓦沙学院优等生莎菲一样聪明好学,而不至于如她生母那样庸俗。”后来,胡适的女儿夭折,任叔永和陈衡哲便把自己的女儿许给胡适做干女儿。
陈衡哲曾写了一篇题为《洛绮思的问题》的小说,作品中的“洛绮思”对于“瓦德”和一位与他志行学问绝不相类的女子结婚表示惋惜,但同时又庆幸他们两人的友谊可以从此继续不断,因此他们之间,“没有嫌疑可避,除了切磋学问、勉励人格之外,在他们两人中间,是没有别的关系可以发生的了。”“瓦德”当然是暗指胡适,“洛绮思”自然是夫子自道了。这段隐情,任叔永自然是知道而且理解的,只是心照不宣罢了。“我们三个朋友”——这是他们三个心中的秘密。
1923年1月,韦莲司几度失恋之后,再次想起异国知己胡适,主动给他写了封信,问他近况。胡适回想起在绮色佳和韦莲司那些美好的时光,连忙回信说:“你1月24日的信是今天晚上收到的,这封信所带给我的喜悦是笔墨所难以形容的……我多么喜欢我生命中最值得纪念的几年啊——1914年到1917年——几乎每天都有一封你和其他好友的往返长信!我常想这样的日子还会回来吗?你的来信已为旧日好时光的重来做了一个开端,且让我们怀着这样的希望罢。”其实胡适婚前曾写与她两封信,在回国经温哥华时,写信给韦莲司:“离开绮色佳对我来说,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离开你,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你的友谊丰富了我的生活,也净化了我的生命,想起你就让我喜悦!希望我们今后一直保持联系……我将于明早启航——怀着对你和你家人的美好回忆。”即将与江冬秀结婚前夕,胡适再次写信给韦莲司倾诉自己的内心真实想法:“我不能说,我是怀着愉快的心情企盼着我们的婚礼。我只是怀着强烈的好奇,走向一个重大的实验——生活的实验!”但不知是韦莲司没有收到,还是觉得不便回答,两封信均石沉大海,杳无消息。现今有了韦莲司的书信,真让胡适喜出望外。
在另一封回信中,胡适深情地写道:“我总把你想成一个永远激励启发朋友思考的年轻的克里福特(韦莲司姓),我是永远这样相信你的。我简直不能想象,你我在一块的时候我们会老。我且等着你,我们再一块儿散步、聊天,再重过年轻的日子。你永远的胡适。”
1927年3月初,胡适作为中英庚子赔款委员会中国访问团成员,到达美国纽约、费城等地游历并演讲,期间再次和韦莲司相聚,但因学术活动过多,一直未有机会与韦莲司进一步发展感情,在美国只逗留了两三个星期,便又匆匆西行。3月31日,他寄了一张明信片给韦莲司。
第二部分白话文倡导者 胡适(11)
此时的胡适和韦莲司感情上已发展为一对精神恋人,但由于远隔重洋,也只能鸿雁传书,互诉衷情。有时候因公事繁忙,顾不得写信,但两颗心是心心相印、彼此牵挂的。1931年胡适在北平写信给韦莲司:“很久没有给你写信,真觉得惭愧得很……我向你保证,我从未忘记过你。”
1933年9月,胡适作为国民政府的民间文化使者再赴美国,有暇和韦莲司长相聚。星期天,他们故地重游,感慨万千。从风华正茂的学子,忽悠变成年近四十的中年人,两人都有时光飞逝之感。是晚,两人在韦莲司的寓所同居在一起,他们如一对老夫妻一般相偎相依,使这份相恋二十年的感情超越柏拉图式的精神之恋的界限,达到灵与肉的统一。这次美好的相聚,给双方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回忆,从此彼此心有所属、情有所系,虽称不上圆满,但也堪慰平生了。
9月25日,胡适写信给韦莲司:“星期天美好的回忆将长固我心。那晚我们在森林居所见到的景色多么优美,多么带有象征意味啊!那象征成长和圆满的新月,正在天际云端散发出耀人的清辉,美化了周围。月光被乌云所遮,最后为大风暴所吞灭,新月终成满月。”
和韦莲司的灵肉之交,使胡适对美国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胡适生命中的另一个女人出现了,就是当年的小伴娘曹佩声。1921年5月初,胡适接到三嫂的妹妹曹佩声的杭州来信,请他为《安徽旅杭学会报》作序。胡适想起当年自己婚礼上这位15岁的小伴娘来,慨然答应,从此与曹佩声书信往来。
曹佩声,乳名行娟,学名诚英,1902年生于绩溪旺川村,其同父异母姐姐是胡适的三嫂。曹佩声的母亲是曹佩声的父亲经商到四川时买下的小妾。曹佩声父亲早逝,17岁时便由母亲做主嫁给了同乡胡冠英,后在留美的哥哥曹诚克鼓励下,入杭州浙江女子师范读书。
1922年底,曹佩声因与胡冠英性情不合,解除了夫妻关系。胡适得知后,便于1923年春到杭州游玩,顺便探视寡居的曹佩声。胡适一抵杭,曹佩声便张罗同乡来看望胡适,并陪胡适游山玩水。这次杭州之行虽然只有四天,但在双方感情的湖水中却投下一颗分量颇重的石子,在彼此心中泛起层层涟漪。曹佩声“縻哥縻哥”的亲切声音时常在胡适耳畔回响,她那美丽而略带些忧郁的神态令他心痛。临别前,胡适写了一题为《西湖》的诗:“十六年梦想的西湖,不能医我的病,反而使我病得更厉害了!然而西湖毕竟可爱,轻雾笼着,月光照着,我的心也跟着湖光微荡了。前天,伊却未免太绚烂了!我们只好在船篷阴处偷觑着,不敢正眼看伊了。……听了许多毁谤伊的话而来,这回来了,只觉得伊更可爱,因而不舍得匆匆就离别了。”诗中的“伊”明写西湖,暗写曹佩声,其中“听了许多毁谤伊的话”系指曹佩声因不生孩子遭夫家歧视,以及她离婚一事进入非议,一语双关,意味深长。
曹佩声自然读懂了胡适的心声,当然也从他眼神中发现那份关爱之情,多少次她希望自己的丈夫胡冠英能像这位“縻哥”一样有出息,没想到自己和胡冠英离婚不久,这份梦寐以求的爱竟突如其来地降临在自己身上。她的心为胡适怦然而动。
6月初,胡适收到曹佩声两封情意绵绵的来信,忍不住重返杭州,与心上人相会。这次来杭,胡适和蔡元培、高梦旦同行,他们先是住在西湖边上的新新旅社。6月24日,蔡元培、高梦旦离开杭州后,胡适干脆搬到烟霞洞一家临时旅馆住下。此时,曹佩声所在的学校也放了暑假,曹佩声便上山与胡适同居。胡适把这段岁月称之为“神仙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