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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的生存循环,就好像生物终有一天要面临死亡一样,没有人能长生不老,也没有任何一个朝代能永世屹立不摇……」
对啊!有生才有死,有死才有生,这是生物最纯粹的意义,她怎么会忘了这点呢?
「甚至太阳有一天也会熄灭,地球也跟着冰冻,一切生命部不再存在,到那时,大家才会发现如今我们坚持的所有一切实在是一点意义都没有,所以我们需要认真把握的只有今天,今天才是最真实的,让每一天都活得很充实,就算明天死了也没什么遗憾,这才是我们必须坚持的……」
就算亲眼看着孩子、孙子们战死了又如何?
那也是属于他们的生,他们的死。
她的责任只是让他们了解生命的意义,善尽生物的职责将生存的讯息传达给下一代,而不是为他们安排生命,也不是为他们作生存规画,这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没有人能真正掌握住未来,所以……
今天才是最重要的!
韩芊卉突然轻笑了。
她想说服他们,没想到反倒说服了自己,使她终于明白自己应该坚持的究竟是什么。
她希望自己在死去的那一天毫无遗憾。
「我要回去了,就是现在!」一经想通,她就再也等不下去了。
「现在?」没想到她说风是风,说雨就是雨,金振宇有点措手不及。「为什么要这么急?」
「因为现在我才了解,若是我想要充实的活过每一天,就必须待在他身边,离开他是这么痛苦,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思念他,我不能没有他呀!所以……」韩芊卉急切地道。「现在就送我回去吧,拜托!」
「可是……」金振宇迟疑地瞥向俞将军。「我们希望妳留下来……」
韩芊卉一怔,旋即沉下脸去。「我发誓,只要我待在中原一天,就不会再说出任何一件你们想知道的事!」
金振宇听得一时心急,不由得脱口道:「我愿意娶妳作妻子!」
韩芊卉呆了呆,失笑。「你秀逗了?还是急慌了?竟然说这种话!」
金振宇以前所未见的严肃正色地摇摇头。
「不,我不是一时冲动,妳应该记得,头一次见面我就很欣赏妳了,活了二十八年,从来没考虑过要娶妻,但那一天,我确实想过若是要我和妳成亲,我一定很乐意。而这两个月来的相处,更使我确定妳是最适合我的女人……」
这个性格的男人可能是生平第一次说这种话,越说越不好意思,不觉用力咳了好几下以遮掩他的赧然。
「呃,总之,虽然中意妳,但是我不想强迫妳,希望能让妳慢慢接受我,现在妳却说要回去找那个男人,所以我是急了没错,但并非妳所认为的那样,我是不想失去这个机会,所以……」
「那是不可能的,」韩芊卉越听越是失措--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认真,忍不住中途便打断他。「因为我……」她想告诉他们她早已结过婚了,但他们也不给她机会说完。
「韩姑娘,不要那么快就作决定,或许……」俞将军顿住,朝金振宇瞥去,后者点点头,他才继续说下去。「我应该先告诉妳他的真实身分……」
「呃?」韩芊卉听得一愣。「真实身分?什么真实身分?」
「金振宇并非他的本名,金是他的母姓,他本姓朱,叫朱载墐。」
「朱载墐?」韩芊卉惊讶得猛眨眼,片刻后又突然定住,开始喃喃自语,「朱载瑾,宪宗第十三子荣庄王朱佑枢的孙子恭王,万历二十三年薨,也就是说,你大概还有四十年可活……」原来他真的是皇室的人!
金振宇下巴猛然落地,「妳是说……」又猛然阖上嘴,再用力甩甩头。「不,那个……无关紧要,现在我们在谈的是妳,也许妳不希罕王妃的身分,但这个身分可以确保妳一辈子生活无虑,我保证也会忠实的对待妳、疼爱妳,让妳未来的每一天都不会后悔嫁给我。」
不可思议的眼神在金振宇身上绕了半天,韩芊卉才喃喃说:「你最近是不是比较健忘,一时忘了我还有一个孩子,而且还是别的男人的儿子喔!」
金振宇莞尔。「我不是那么肤浅的男人,那种事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介意,」韩芊卉咕哝。「我不是那种为了寻求稳定的生活就随便找个男人跟的女人,我相信女人不靠男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金振宇面露赞赏之色地漾开笑容。「所以我欣赏妳,妳是如此勇敢坚强,坦直率性,同时又能拥有如此迷人的女性魅力,我真的不介意妳的过去,只在意以后妳是否能为我所拥有。」
「不用捧我,我不吃这一套,」韩芊卉嗤之以鼻地说。「我自己也知道自己非常坚强勇敢,而且,我也很聪明,非常非常聪明,天才那种名词可不是随随便便套到我头上来的。」
「天才?」
「呃……总之,就算你是皇帝,我也不想作皇后,只想回去找他,他才是我想跟一辈子的男人!」
金振宇似乎很失望。「真的不能考虑?」
「不考虑!」
见她那样毫无妥协余地的断然否决,金振宇不禁懊恼地叹了口气,再深思地目注她半晌。
「那么如果我们送妳回朝鲜,妳是否愿意说出灭亡明朝的敌患究竟是谁?」
「只要你们给出代价。」
「妳要那些黄金白银究竟是……」
「朝鲜必须早一步和洋人通商,我需要本钱。」
金振宇点点头。「好,等我们抄了严嵩的家之后就去找妳,届时只要妳愿意说出所有我们想知道的事,抄严嵩的家所得到的一切都可以归妳。」
「成交!」韩芊卉爽快地道。「那么你们什么时候要送我回去?」
「明儿一早。」
「很好,那我就再告诉你们一些,」很高兴他们终于答应要送她回朝鲜了,韩芊卉决定慷慨一点,多送他们一点「样品」。「五月壬寅,海寇劫掠苏州;六月癸酉,俺答泛大同,总兵官岳懋战死;八月癸未,倭犯嘉定,官军败之,庚寅复战,官军败退;九月丁卯,俺答犯占北口。完毕,今年就这样。」
话落,韩芊卉便轻快地回房去准备翌日离开,留下金振宇与俞将军面面相觑。
若她所说的一切确实都无误,那她也未免太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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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了!
「除非绕道蒙古,但是妳真愿意从那儿回去吗?」
「为什么?」韩芊卉抗议的大叫。
「我想……」金振宇低低道。「妳应该知道吧?」
为什么她应该知道?
她又不是神!
「啊……」想起来了。「都城内外大疫!」
金振宇眼中一阵激昂。「妳真的不能嫁给我吗?」
韩芊卉马上横给他一眼。「神经病!」
金振宇一愣。「什么病?」
韩芊卉没理会他,兀自喃喃自语,「这下子起码要等到六月京师淹过大水之后才能回去了。」
金振宇双眉猛挑。「六月京师会淹大水?」
韩芊卉翻翻白眼。「还有兖州、东昌、淮安、扬州、徐州、武昌会闹早灾,顺天和榆林闹饥荒。去吧,去吧,去处理吧!别来烦我了。」
她要躲起来偷哭。
呜呜呜,又要多等两个月才能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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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梦月是个非常天真直爽的女孩子,虽然顽皮了点儿,但不失为一个好女孩儿,不过她有一个很大的毛病:大嘴巴,一得意起来就会像黄河决堤一样,不管该说不该说的话一古脑全给妳泄洪出去。
所以,当倭寇莫名其妙找上宁波来时,徐至昂马上朝她咆哮过去。
「都是妳!在市集里叫妳不要说妳偏要说,现在可好,人家要来捉韩姑娘了,看妳怎么保护人家!」
金振宇则是往韩芊卉那边咆哮过去。「妳怎么没提这桩?」
韩芊卉又害怕又生气又莫名其妙地吼回去,「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事!」
「原来妳卜算不出自己的命吗?」金振宇气急败坏地叫。「这下子可糟了,他们大举来犯,我们这边的官兵不够抵抗呀!」
「表哥你先派人去求援,」徐梦玉反倒是最冷静的人。「然后我们一起保护韩姑娘潜行出城。」
但是海寇的目标就是那个坏了他们好几次「生意」的罪魁祸首,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此轻易的「潜行」落跑,马车才刚离开西城门,后面百多个人就高喊着杀声追上来了。
只一会儿,马车就被挡了下来,再眨个眼,他们已被好几层人肉墙团团包围住,为首的是个瘦巴巴的汉子,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最多就是个海盗头子而已,其它人也只不过是高大了一点,凶恶了一点,冷酷了一点,手里举的刀亮晃晃了一点罢了,但那头子身边的几个人就很怎么样了。
十五个身穿宽大武士服,腰配一长一短武士刀,还绑着一丛稻草马尾的东瀛浪人,冰冷的眼,面无表情,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杀人比吃饭还利落的凶徒,而且身手不弱。
还有一个最不显眼,也是最显眼的家伙。
说他最不显眼,是因为他邋邋遢遢一身落魄,灰色的长衫上起码有十几来个破补丁,那条用来扎住满头乱发的布带九成九是随地捡来的,再加上一脸大概自出生以来就不曾剃过的大胡子,连手里拎着的那把剑都是坑坑洞洞的,搞不好是人家用坏了不要的,总之,他怎么看都比乞丐好不了多少。
但他偏偏又是现场双方所有人当中最显眼的一个,无论再怎么邋遢,不管有多落魄,都掩不住那份隐隐然的高贵优雅,颀长的身躯是那么挺拔,男子汉的风采是那样昂扬,无比迫人的气势如同太阳光芒般四散迸射。
可就是瞧不见他的眼神,因为他始终半垂着眼睑。
只一眼,金振宇就知道他仅有一个敌人--那个迈邋遢遢的破补丁男人。「昂表弟,无论如何,保住韩姑娘!」两眼紧盯住那个越看越危险的家伙,他头也不回地沉声吩咐。
立刻,那个瘦巴巴的汉子也下了一道命令。
「非影,你什么都不必管,直接把那女人抓回船上去交给老大!」
不知道他在对谁说话,因为没有人响应他,金振宇猜想是那个破补丁男人,因为瘦巴巴的汉子话一说完,破补丁男人便斜斜地扬起了剑,金振宇全身警戒马上扬升至最高点。
但是只剎那间后,金振宇便了解那样还是不够,他甚至没有眨过眼,眼前突然失去那个破补丁男人的影子,猛然倒吸了口气,他迅速回身,赫然见到那个破补丁男人在这短短一瞬间,竟已飞身越过围在马车四周保护的徐家兄妹和官兵头上,恍如轻烟般飘然落在马车旁。
「你不……」
既惊又急的怒喝方始吼出两个字,那十五个东瀛浪人和海寇们便嘶吼着围杀过来,使他一时难以脱身去保护韩芊卉母子俩,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破补丁男人窜进马车内,不一会儿便一左一右各挟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儿窜出马车,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界之内,没有人阻止得了那个男人。
该死的破补丁!
盛怒之下,一招同归于尽的剑式犀利地自金振宇剑下挥展开来,见状,围攻他的人下约而同地宛如潮落般退开去--他活够了,人家还想再多活几年,多抱几个妞儿呢!
见那些东瀛浪人果如他预料般躲开,金振宇乘机脱身赶去追那个破补丁,他一走,自然有人追,也有人跟,然后又有更多的人追,不到一会儿,原地只剩下一辆空马车,还有两匹马在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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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煞住脚步,金振宇左右环顾一眼,再将目光落在阻于前方那人的身上。
破补丁!
他站在那里,神态几乎与之前在西门外时毫无二致,英挺的身躯笔直地卓立,脸庞微俯,眼睑半阖,破剑斜指地,背后衬着一片乱石散布的山坡,再往上的半山腰上是沉幽幽的树林子,风摇着树梢,发出一阵阵低哑的哀鸣,凄艳的落霞渲染着哀伤的色彩披洒在他身上,看上去竟有一股奇异的悲壮气氲。
「他们呢?」金振宇沉声问。
没有任何回应,破补丁男人一动也不动,彷佛他是尊石膏像般。
「把他们交出来,我保你无罪!」
一阵强风吹来,呼啸着从山坡上卷下来,拍打着破补丁男人的灰衫衣襬,啪搭啪搭地叫,只他依然半声不吭。
「你到底想如何,起码撂下句话来呀!」
不用一句话,一个字也行。
但破补丁男人始终不言不语,不移不动,金振宇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被某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给点住了穴道,所以现在只能摆那种还满有型的姿势给人家看,其实心里正呕得半死。
「表哥,这是怎么一回事?韩姑娘呢?」
徐至昂兄妹三人也追上来了。
「我也不知道,问他,他始终不吭声,我也没辙。」
「那他为什么要阻在这儿?」
「请你去问他,如果他肯回答你的话。」
随后,其它海寇也陆续赶到,却没瞧见半个官兵--看样子是被杀光了,而那个瘦巴巴的汉子一见到破补丁男人更是大出意料之外,立刻又惊又疑地吼过去。
「你怎么还在这里?那对母子呢?送上船去给老太了吗?」
「……」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话呀!」
「……」
如果不是时候不对,场合不对,金振宇还真想笑出来,因为破补丁男人不但不给他面子,竟然也不给「老板」面子。
大家一起没面子,很公平。
终于,瘦巴巴的汉子察觉到不对劲了。「非影,你想背叛老大吗?」
他这么一问,金振宇也觉得情况好像有点定调了。连个海寇也作不好,那个破补了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非影,你……」
瘦巴巴的汉子突然噤声,金振宇也立刻警戒起来,因为破补丁男人终于动了,斜指于地的破剑徐徐地开始移动,缓缓地往上扬,最后指住了……
瘦巴巴的汉子。
瘦巴巴的汉子惊喘一声,蓦然转身就逃,但他才刚跑出半步,前一瞬间还在那一头的破补丁男人竟已飞身到他头上,剑光倏闪,他连吭都没能吭一声便被穿心一剑刺穿倒地。
而后,挥洒着串串血珠,那柄破剑继续抛卷出溜溜晶莹耀目的冷芒暴泻向那十五个东瀛浪人和百来名海寇……
朵朵剑光洒然流泄,溜溜寒芒光灿缤纷,惊怒的暴叱连连翻扬,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破补丁男人宛如活煞神般来回穿梭在那群海寇之中,金振宇与徐至昂兄妹三人目瞪口呆,满头雾水,不知所措。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内讧?」
「他们什么时候讧给你看了?」
「……他看他们不顺眼?」
「我看你更不顺眼!」
「……他心情不爽,想找几个人出出气?」
「那就该先找我们出气!」
正说话问,俞将军也带领着援兵赶到了,金振宇连忙阻止他们介入海寇的「内讧」缠斗。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俞将军纳闷地问。
「老实说……」金振宇苦笑。「我也不清楚。」
「可是……」徐至昂颤颤地咽了口唾沫。「他的武功真是该死的高呀!」
「就是说呀!」徐梦月志忑地低喃。「就算那些贼寇不懂武功,但百来人一起涌上来也够看的了,更何况那些东瀛浪人也好厉害呢!一对一我都打不赢说,可是你们瞧,他一个人打得多么轻松惬意……」
「那待会儿我们要逼问他韩姑娘的下落时,我们打得赢他吗?」
这句话一问出来,大家不禁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把握说出肯定的回答。
不到盏茶工夫,破补丁男人便以令他们惊悚的速度解决了那百多个海寇,包括那十五个东瀛浪人,然后,当他们正在慎重考虑该如何去「请教」他关于韩芊卉下落的问题时,倏又见他竟然扔下了那把沾满鲜血的破剑。
金振宇等人不禁愕然,但只一剎那,大家又不约而同转首望向山坡,自一块足有人高的乱石后蓦然转出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彷佛逃难似的冲下来。
「韩姑娘?!」
金振宇和徐至昂三兄妹急忙挡住韩芊卉的去势,以为她是止不住脚,没想到她竟然把怀中的儿子往徐梦玉怀里一塞,用力推开其它三人,再继续往前冲,冲向破补丁男人,口里还大叫着--
「君之!」
朝鲜语。
金振宇方始一愣,再见韩芊卉居然纵身一跃跳到破补丁男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