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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外三十里地,此时也是天降异象的景致:空中黑压压的一片,全是鸟禽,四面八方依然有各类珍兽奔赴而来,千万种鸣叫嘶吼震动了绵延数十里的土坡,还朝的禁军无一不被眼前百鸟朝凤、百兽朝王的景象所震慑。
主帐之外,韩若鲤、杜涵川二人亦是瞠目结舌,然,真正令他们瞠目结舌的是片刻之后出现在营中的人。
雪一般的白虎在晨光中耀眼得让人不敢逼视,而那人走在白虎身侧,是浓到化不开的墨,翩飞的衣袂展开成恰好的角度,步步踏来,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
凄厉的凤鸣刹那间响彻云霄,天空中百鸟回旋,飞成一个硕大的圆弧,正将燕少千围在中央,华丽的中音就这样在阵阵凤鸣声中荡漾开来:“营中人可有肃王旧部,我乃肃王之女燕少千,若有心的,站出来。”
见到这样的情景,众人早已不知该作何反应,尽数注视着燕少千,一动也不敢动。
“营中人可有肃王旧部,我乃肃王之女燕少千,若有心的,站出来。”燕少千极富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这一次依然没有任何回应,燕少千斜飞入鬓的长眉微微蹙起,款款的步伐又慢上了几分,一步一步,那每一次迈出的脚,引来的都是众人的一阵心悸。
站在主帐之外的韩若鲤看着气势逼人的燕少千,满脸的难以置信:才区区白日光阴,那个闻人楼中谈笑风生的女子怎就变成了这副嗜血魔王的样子?
而一向沉得住气的杜涵川此刻也已是失却了言语,只是他注意到的和韩若鲤不同,他看到的是:鲜红的莲花印消失于无形,而凶猛异常的百兽之王在她身边乖巧得如同驯服的猫。融帝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使得那样一个玲珑通透的脱俗女子一朝蜕变,竟显出如此阴翳迫人之势?
“少千,你来禁军营做什么?”饶是被惊得呆了一阵,韩若鲤依旧是最先开口的人。
“寻肃王旧部。”不肯多说一个字。
“我带你去吧。”忌惮白虎的韩若鲤站在离燕少千颇有些距离的地方,想要靠近却又不得不止住步伐。
拍了拍念微的头,燕少千冲韩若鲤颔了颔首,示意他过来,而一旁的杜涵川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来意。
消失的莲花印,燕少千出宫,肃王猝薨,韩太傅身死,再加上,许驰远是皇家暗卫长,这一切联系在一起似乎令一个答案呼之欲出,长安城的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驱散开聚集在一处的禁军,群鸟也已然飞散开去,燕少千、韩若鲤、杜涵川三人合并一只巨兽一道进入帐中。
那吊睛白虎自觉地将巨大的身躯安置在角落里,好让燕少千与杜韩二人说话。
“少千,你怎么了?”韩若鲤最关心的并不是她寻肃王旧部的目的,而是她究竟遭遇到了什么。
“没怎么,我很好啊。”燕少千一脸毫不在意。
“不,你带陛下走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韩若鲤丝毫没有觉察出燕少千方才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
“我真的很好啊,只是寻个肃王旧部而已,你这么紧张干什么?”燕少千失笑道。
“你肯定有事,少千,说出来吧,我会帮你的。”韩若鲤澄澈的目光注视着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子,诚心诚意。
尽管如此,燕少千依旧是摇了摇头,一个无奈的笑容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得韩若鲤心尖一紧,“我会尽全力帮你的,只要你说,你不信吗?”
他惶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刺痛了燕少千的心,燕少千撩起锦袍,扑通一声跪下了,“若鲤,少千对不起你!”
这一跪,天地变色,然,燕少千不管帐中呆愣的杜韩二人,径自说道:“少千上不跪天地,下不跪君父,这一跪,是对若鲤你的真心亏欠。”
燕少千这一句说的是实话,她不信鬼神、天命,所以不跪天地;她不求名利、忠孝,所以不跪君父。而她的这一片真心亏欠,却是实实在在、不带半分虚假。
知道拉不住她,韩若鲤慌忙间也跪了下来,“少千,你这是做什么?”
“为解莲花印,没有保住韩太傅,是少千的错;为解心头恨,要起兵伐帝,也是少千的错。少千不求你能原谅,但愿你也不要阻挡。”燕少千太明白韩若鲤的忠孝耿直,如今她心意已定,绝不会回头。
“什么!你要伐帝?”韩若鲤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带半分转圜的余地。
“不行,父亲身死是无可奈何,我不怪你,但你要起兵伐帝却是万万不可!”韩若鲤神情激动,径直站起身来,燕少千则在杜涵川的拉扯下也起了身。
“我心意已决,不是你能阻止的,若鲤,不要与我为敌。”虽是满心歉疚,燕少千却用冰冷的嗓音给了韩若鲤一句警告。
“大暨飘摇,陛下这几年励精图治,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你如今起兵,是要天下生灵涂炭啊!”对于燕礼恭,韩若鲤真心拥戴,只因为他是一个好皇帝。
“天下?天下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要让燕礼恭后悔他所做过的一切!”噬骨的恨意教燕少千也口不择言起来。
而一直不言不语的杜涵川紧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第三十九章 潜龙渊
韩若鲤是个痴人,他认定的事谁也别想改变。当初,他肯不顾后果地将燕少千留在韩府就足以说明一切:他会为了他认定的人付出所有。
然而,这并不代表燕少千做什么他都会不计代价地鼎力相助,譬如:现在。
“你怎么可以这样?为一己之私袖手天下,你于心何忍啊?”韩若鲤的问话从不会咄咄逼人,但也是振振有辞。
“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我本无心,又怎会有什么于心不忍?”燕少千转过头来,迎面就是一个让人心凉到结冰的反问。
“少千,陛下待你不薄啊。”虽然韩若鲤眼看着燕少千被种蛊,但从融帝朝上的态度便可知:他对她还是极好的。
“他杀了我,这是对我不薄吗?”平静到不起波澜的声音,与先前的决绝截然不同。
而这一问,问住了韩若鲤,也惊呆了杜涵川。
“我还活着,对不对?”燕少千语焉凄凉,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知所云,“活着的,是摩呼罗迦,不是燕少千!”
“摩呼罗迦?”杜韩二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些什么?你们这样子不是很明白我在说什么吗?”他们那一致的惊恐表情告诉燕少千:他们知道摩呼罗迦的事。
“少千,告诉我们,你究竟怎么了?”摩呼罗迦,这可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杜涵川亦是一脸郑重。
“你们想知道?”扬眉阴翳一笑,燕少千冲念微一招手,白虎庞大的身躯缓步前来。她将手掌覆在念微额心,戾气狂泻,巨蟒图腾就这样渐渐显现而出,那吞吐探缩的鲜红色信子、莹莹发光的幽绿眼睛无一不昭示着摩呼罗迦真神的威力。
“这畜生只不过恰好被微人寻到,但却是我摩呼罗迦的坐骑,有它在你们才可得见摩呼罗迦的元神!”本是十分不寻常的事,可由燕少千说来,似是不值得一提。
然,这对杜韩二人来说,太过离奇。八部众之首摩呼罗迦,力量之神,阿修罗王也忌惮三分的巨蟒化身,与眼前这身量修长、英气逼人的女子竟是同一相貌!
“很不幸,今日摩呼罗迦应天重生,紫薇入命,必将取燕礼恭而代之!”燕少千凉凉地说着这一切,一句比一句更伤人心,“你二人不愿从我,我不强求,但切勿与我为敌,否则,就请自求多福吧!”
“少千,不可以!”韩若鲤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就算是天命,陛下德才兼备,他日必为大暨中兴之帝,你何必求一时之快、逞一时之强而多造杀戒呢?”
“三年前,沧澜峰上,一天一夜剑挑亦淑盟七大分堂时,我已是双手染血,又怎会在乎这所谓的杀戒?”冷笑一声,她眉间的寒意又添三分残忍。
“你这样,越微人就不管吗?他不会让你卷进战事之中的!”韩若鲤知道,只有那个一袭红衣如血的男人才能撼动燕少千冰冷的心。
此句一出,燕少千的眉眼霎时凄凉了下来,可讥讽的笑意依然不减,“微人吗?他怎么会管呢?”
两句问语,有秋霜染就的红叶凋零,那浓浓的自嘲刺痛了韩若鲤的双耳,“他那么疼你,把你宠到不能再宠,他看到你这样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你的。”
“哦?”燕少千在内心不可遏制地失笑了一声。
“那天你走出门都没有回头,你没有看到他伤心的样子,他是爱你的啊,所以才会因为担心你打你,所以才会低头向你认错啊,你怎么就不懂呢?”不知为什么,韩若鲤觉得燕少千的表情在这样的话语中越来越奇怪。
“我怎么会不懂呢?”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她没心没肺呢?燕少千不明白,“我怎么会不懂呢!我在你们眼里就是没有心的吗?”
咆哮出一句悲愤的质问,燕少千步步紧逼:“你知道什么?你怎么会了解我们十三年来的点点滴滴?你怎么会知道你口中的微人,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老天的意思!”
满意地看到杜韩二人微张的嘴巴,燕少千又是一阵冷笑:“你口中德才兼备的陛下,爱上了他的御前一品带刀侍卫,毁了你口中爱我至深的越微人,你说微人怎么从半死不活到可以站出来阻止我呢?”
那调侃的语调、好不得意的表情,斜飞入鬓的眉梢挂了一缕缱绻似是将要消散的戚哀,看得韩若鲤胆颤心惊,“怎么?若鲤也答不上来了?那还要阻止我吗?”
“不管陛下对你、对越微人做了什么,他都是一个好皇帝,你不能只因私怨就挑起战火,让天下人为了你的愤恨遭受灾难,这样的事,若鲤不得不阻止。”饶是心头阵阵隐痛,韩若鲤依然不改初衷。
“这么说,你是要与我为敌了?”没有一丝感情的中音依旧华丽,然,听在耳中更是加重了心头的那份隐隐的疼痛。
“少千。”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拉住她的衣袖,可仍是迟了一步,那墨色的天蚕华锦在指尖掠过,人,就这样,擦肩而过。
掀起主帐的帘子,帐外站着一人,“末将昭武校尉陈柏,拜见郡主殿下。”
瞥看了陈柏一眼,燕少千并不做声,只点了点头,示意他起来。
“末将追随肃王近二十年,如今虽在许总督门下,可算来也是肃王旧部了。”眼前人俏似肃王的样貌、君临天下的威势令人不敢正视。
“既然知道自己是肃王旧部,想必也该知道找你来的目的了,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也不多言,燕少千只是留给他最后反悔的机会。
陈柏也不辩解,只用力撕下左臂的袖子,一个鲜红的肃字晃人双目,“陈柏愿效忠郡主,以此为证。”说着将一块血玉牡丹令呈了上来。
“羌幽十三州七十万大军的领军印信竟然在一个六品小将身上,任燕礼恭踏破铁鞋也照样寻不出觅处啊。”微笑着将那块血玉牡丹令收入怀中,一声叹息端的是感慨万千。
就这样,昀合五年的七月十六,燕少千于长安城外三十里的禁军营中领回了一代名将陈柏,并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了燕礼恭费尽心机而不可得的羌幽十三州七十万大军领军印信:血玉牡丹令。
早朝之上,燕礼恭不改往日风范,闲坐乾元殿,冷看众臣戏。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一身官袍的闻人辛亦是清俊风流。
“准奏。”眼帘未抬,燕礼恭依然固我。
“微臣先行一步赶回长安是想为五万禁军讨个封赏,不知陛下……”众人眼里意气风发的许总督凯旋归来不为自己邀功,反而先为禁军营讨赏,这一片赤诚大可感天动地。
“恩,户部尚书看着办了吧。”毫不在意的回应,殿下众臣皆是一愣。
向来在朝政上燕礼恭谨慎小心,堪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落人口舌,就算有专断之举,亦只是偶尔一为之,且绝对是以大局为重,如今日这般漫不经心,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众臣不知道,不代表闻人辛也不知道。眼前的燕礼恭一颗心早已随燕少千的离去而碎成了千万瓣,哪里装得下半分朝政的影子,能说出“户部尚书看着办吧”已是极限。
那一句“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毁了他的念想;那一句“你会后悔你的所为。今日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暗处的那个人,而是因为我不愿你死在我的手中。你将失去所有,你的帝位,你的江山,你的子嗣,你的一切!”毁了他的希望……
旁边的内廷太监总管李桓自小看着这主子长大,亦是从未见过他这般失神的样子,正想斗胆鸣了玉锣提醒,却见得那人冰冷地扫了殿下一圈,琥珀色的双眼里又是原先的精光四射。
“许驰远。”
“臣在。”
“朕先前拟了份旨,想是爱卿得胜归来,便加封:骠骑大将军,如今也是时候了。”敲打在龙案上的手指击出有节奏的声音,在乾元殿里被放大,显出几分捉摸不透。
“微臣惶恐。”
“有什么好惶恐的,爱卿为朕出生入死,这点封赏原是应该的。”饱满的双唇边是温和的笑容,燕礼恭重新笑得令见者如沐春风。
而,殿下弓着身子、垂首领命的闻人辛明白:这只不过是又一次出生入死的开始。
第四十章 时局谋
入了天枢阁的别苑,燕少千将陈柏交给摇光,令她好生安排,自己径直去了“剪烛东楼”,越微人正躺在里头。
摇光这次是得了教训,办起事来格外用心,整个屋子里充斥着越微人独特的气息,感觉到这一点的燕少千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将他奉若神明,每个人都熟记着他哪怕是最简单的习惯、嗜好。
而她呢?十三年来将他的悉心照顾、宠溺纵容视为理所当然,却从未想到有一天这个堪比阿修罗王的男人会为了自己沉睡在这里。
执起他美丽的左手,细看那精巧的指节,微微显现的蛇鳞提醒着她:是她,将这个男人变成了这副样子;是她,令这个男人闭上了那双令日月失色、天地动容的眼睛。
再也没有他柔若春水的目光,他再也不会用秋波一样的眼神注视着她,看她舞文弄墨,看她舞刀弄剑。
再也没有他妙似梵唱的嗓音,他再也不会用环佩一样的声音斥责她,教她诗词歌赋,与她把酒谈天。
每日清晨,再也不会有这样一双温柔掌,握一把玉梳,为她挽起三千流瀑般的长发;也再也不会有这样一双伶俐手,执一支眉黛,为她画就两道远山似的丽眉。
“微人,上天是不是替你委屈,所以才教你沉睡不起?”难道是因为她的不懂珍惜,才有了今日的注定失去?
“如果你醒着,你一定不会让我起兵伐帝的。”燕少千无情的慈悲目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出宫的时候还在劝我呢。”
微微翘起的唇角,显现的是一个有些甜腻的笑容:“可是,你没有一次是劝得住我的。以前是你让着我,现在是你劝不了我,你说,我让三十七叔尝尽失去一切的滋味,他会不会后悔?”
看向越微人毫无表情的面庞,她自言自语:“我忘记你是睡着的了,可是,还是想要告诉你:我已经拿到血玉牡丹令,三日之后,羌幽十三州七十万大军就会由西北开拔挺进长安。”
放下越微人如玉的左手,帮他掖好被角,她又仔细地看了看那人美艳绝伦的脸,“等破了长安,燕礼恭一自尽,你就会醒了,那时日不会太远的。”
执蛊之人若不是自愿取出子蛊,母蛊便不会失效;以身饲母蛊者若非自行了断,子蛊便不会消亡,燕礼恭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会将半月相的母蛊种入体内,燕少千亦是明了这一点,才没有在昨夜手刃燕礼恭。
燕少千转身离去的一瞬没有发现越微人鸦羽般的长睫轻轻地颤了颤……
踏进“八斗阁”,燕少千在陈柏身旁寻了张椅子坐下,手边的桌案上是一幅展开的大暨疆域图,“陈大人有何见地啊?”
“郡主言重了。”燕少千的一声“陈大人”不是他消受得起的。
“我不是什么郡主,陈大人也不必拘礼了,以后叫我少千就行了。”燕少千向来是不拘小节,对于眼前的这位菁华内敛的将才,更是做足了礼贤下士的样子。
“殿下说笑了。”这陈柏也是心里雪亮的主,看出燕少千极不喜欢“郡主”这个称呼,赶忙改了口。
果然,燕少千不再多说,指着西北那块地方,开口就是:“这月氏退兵退得还真是时候,给我和三十七叔刚巧腾了块地方。”词句之间浑然不觉有些微的大逆不道,反倒似是在闲话家常一般。
见陈柏盯着自己,燕少千才忆起方才她说的话有些过分了,不过,也不碍事,她转头依旧是毫不在意道:“陈大人跟着肃王这么些年,想必知晓些行军布阵的门道,给少千说说可好啊?”
陈柏哪里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