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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吧,我不玩了,还不行吗?”当初只是好奇娘亲曾经的生活,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你以为你一走了之就没事儿了?今日若不是我恰好赶到,你还能站在这儿?”越微人此时声色俱厉,看来气得不轻。燕少千被戳到痛处,顿时无言以对。
见她那畏畏缩缩的样子,越微人也不忍心再骂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啊,于是向她一招手道:“过来。”
待到燕少千挪到跟前,越微人叹了口气:“如今,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迎上她探寻的目光,“闻人楼是皇家暗卫的哨点,我们第一天来就被燕礼恭盯上了。”
燕礼恭正是当今圣上。那天一百万两银票递到暗卫长闻人辛手中后,他就得到消息,立刻派人前去调查,谁知除了燕少千的一幅画像之外,什么都没有得到。
不过,一幅画像也已经足够了,凭那一张酷似肃王的脸,还不该盯住她吗?而最近越微人离开长安正是为了此事。
然,一切远非如此,如今江湖纷乱,天枢阁正悄然壮大,乃当年慕华山庄与亦淑盟的余众所建,其阁主正是越微人,近来他得到消息,有人暗中布置准备刺杀燕礼恭,于是才速速赶回,不想正好遇上刚才那一幕。
正当燕少千准备发问时,却听得闻人楼外一片混乱。
肃王遇刺了!
第十一章 眼中钉
如今肃王身中飞镖,躺在牡丹巷巷口,周围乱作一团,九门提督已是失了神,出手的是个绝顶高手,面没露、影没现就得逞了。
越微人往窗外看了看,视线恰好穿过重重人影落到燕礼慈身上,还好,死不了,离心脉偏左半寸。回过头去,燕少千依然是一脸的茫然。算了,终究是个孩子,反正他越微人还在。
昭德殿里。
燕礼恭就着火,将手里一寸见方的条子烧了,余烟袅袅、灰烬散落,夜风吹动烛火,映得他年轻且没有感情的双眼有些闪烁。再也听不到鸽子翅膀的扑棱声,空旷的皇宫显得异常寂静。
“陛下,九门提督求见。”内廷总管尖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宣。”冷到结冰。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外的宫灯将九门提督跪着的影子拉成诡异的长度,“陛下恕罪,微臣办事不利,未能护得肃王殿下周全。”眼见着那飞镖射来,快到跟前他才反射性地推了身边人一把,推没推动他自己都不清楚。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今日也晚了,朕乏了,你且退下吧。”挥了挥手,那人退了出去,殿门重新关上。燕礼恭按了按眉心,摇了摇头,拿起兵部的折子发起呆来。
肃王府里倒是安静得不像样子。燕礼慈刚被抬进来那会儿还闹腾得跟菜市口似的,只肃王殿下迷迷糊糊半睁着眼扫了一圈,就再也没有一星半点儿不该有的声音。
太医院的常院判包扎了伤口,留下方子,说了句“伤得极险,望殿下小心静养。”就回去了,房里就剩了肃王燕礼慈和世子燕肆湖。
此时,燕礼慈仍是半睁着眼,只不若刚才那般迷糊,里面是一片清明,“肆湖,你怎么看?”
“眼前似乎还不甚明朗。”燕肆湖不知该如何作答,许驰远那里还是没有回应。
“是皇帝。”早就知道答案一般,燕礼慈肯定地说出三个看似大逆不道的字。
燕肆湖一听,愣了,稍早一些的时候皇帝才遇刺,稍晚一些的时候父王就受伤了,怎么看都教人不敢相信这事是出于燕礼恭之手。
“那回信哨是用来通知牡丹巷口的人准备动手的信号。”想是那人在肃王府实在是找不到空子了,才用自己作饵吧。
这时燕肆湖才明白过来。
事实与肃王猜的也相差不远。
燕礼恭早就暗地培养了一批死士,今日玉华殿上唱的就是那出“醉翁之意不在酒”,好不容易将燕礼慈引到牡丹巷口,原是准备就这样干净利落地将肃王“就地正法”了,谁知天不遂人愿,偏偏结果成了这样。
打草不成反倒惊蛇应是最不该的事了吧,对于燕礼恭来讲,这比杀不了燕礼慈还要让他坐立不安。
从此,窗户纸就这样被捅破了,肃王有忌惮的同时,怕是对策也多了起来,再想杀他恐怕就真是难于上青天了。
“父王,陛下是想要羌幽十三州那七十万大军吧,那给他就是了。”燕肆湖倒不是个有野心的,相反,还是个大方的。
燕礼慈眯了眯眼,“给他本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如今他再想要就迟了。”既然手足做到这个份儿上,也就怪不得他了。
驻守羌幽十三州的七十万大军本就是为他准备的,只等他亲政,就拱手相让,谁知他这么等不及,到底才二十一岁啊。
燕礼慈心里不禁一阵冷笑,千不该万不该,那小儿不该猜忌他肃王殿下,要知道若他想要那位子,二十一年前根本就不会有他燕礼恭的出世!
九皇后的长子?要将他化作一滩胎血也不是什么难事吧,毕竟前面还有三十六个皇子嘛。
可惜啊,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奇怪的事,你明明就没有那意思,莫说一分,就是半分也没有,可每个人都提防着你、戒备着你的那份毫无意思,真是可笑!
夜深了,肃王睡了,燕肆湖睡了,燕礼恭却依旧拿着那份兵部的折子,动也未动半分。目光所及之处只那几个字:“七十万肃军驻羌幽十三州”。看着看着,心里竟有了一句话:欲将取之,必先予之。
于是,第二天早朝,为了抚慰臣心,封肃王世子燕肆湖“幽都侯”。
内侍宣旨的声音才落,大殿下边就跟炸了锅似的翻腾起来。无非是赞叹啊、反对啊、不置可否之类,或窃窃私语,或群情激奋,一如平日。
登基已经五年的燕礼恭突然觉得这皇帝做着还真是有趣,且不说什么唯我独尊,就每天清早这乾元殿的几出戏码也是听得人乐不可支,只是忍得有些辛苦罢了。
是啊,忍得实在是有些辛苦,难得忍到亲政,可如今还是奈何不了那个今日正在养伤的人,想到这里原本已有些许起色的心情又暗了下去,顺带着也就觉得底下那群人真是聒噪得有些过头了。
李总管眼见端坐着的年轻帝王脸色一点一点地变青,赶紧鸣了玉锣,这才叫底下的人消停了下来。
“既然众卿家都暂无异议,那今日就这样了,退朝。”赶紧打发了那群整日“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的臣子,回到昭德殿的燕礼恭又突然觉得有些许的委屈。
凭什么他要来接这个烂摊子,燕胤隆那个老家伙荒淫无道、横征暴敛,留下一个外强中干的大暨朝也就罢了,还偏要生他四五十个儿子,让自己这个皇帝做得又是艰难又是不安。
想他燕礼恭十六岁即位,哪一个王爷、皇子对他身下的那把龙椅不是虎视眈眈,如今他倒是万分怨恨自己嫡长子的身份了,三十七皇子是嫡长子,这倒也算得上是个不大不小的笑话了。
不过既然他坐了这个位子,就轮不到旁人来觊觎。燕礼慈他是知道的,没有要反的意思,否则也不会等到今天还不动手,但他就是容不下那七十万肃家大军。
俗话说的真是好,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肃王房内。
“幽都侯吗?肆湖你说,为父要不要承你三十七叔的情?”半躺在床上的燕礼慈把玩着手里的蓝田玉,不甚用心地随意问道。
“承了吧,他这些年过得也甚是艰难。”是啊,比自己还小上半年,这样年轻就有那样深不可测的心思,那人想必受了很多苦吧。每每见到那双明明没有感情却总在闪烁的眼睛,燕肆湖的心就忍不住地纠结起来。
听到爱子如此明显地为燕礼恭说话,燕礼慈突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右手略微发力,锦被上就覆了一层晶莹的沙粉,拧着双眉问道:“你就一点也不想试试坐在那把椅子上的滋味?”平日里清朗的声音,如今听来有些阴沉。
“父王,您……”燕肆湖被那一问吓得不轻。
“有人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原因是什么?”状似无意地瞥了儿子一眼,声音又阴沉了几分。
“卧榻之旁,不容他人鼾睡。”这次燕肆湖答得有些快了。
“若他不在卧榻之上,又当如何?”肃王向来循循善诱。
“这……”燕肆湖不敢说了。
看到他犹豫忐忑、不断变化的眼神,燕礼慈忽然有些无力,肃王世子似乎太像他娘了。有些事情总是过犹不及,善良这东西亦是如此,在皇家就更是如此。“记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至于,人若犯我,千倍还之也不过分!”
依旧是那样低微的声音,却有着掷地有声的意味。退出房门的燕肆湖面色苍白,眼神扫过北边的时候,幽叹了一口气,那个人要有危险了,一边是三十七叔,一边是父王,他该怎么办?
同样是夜晚,闻人楼的夜色就显得太过旖旎香艳,胭脂温柔乡,想要点沉重似乎都太难。
燕少千趴在闻人楼的窗前,窗外月色撩人,恢弘的皇城在这样的清辉里多了几分朦胧,仿佛昏昏欲睡的美人。但她知道那是蛰伏的巨蟒,正张了血似的大口等着猎艳而来的众人。
忽的又想起自己的娘亲,她似乎总是在遥望着这样一个残忍的地方,那样聪慧的女人,难道就觉不出它的血腥可怕吗?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燕少千一时没抓住。
“少千,过来,别吹着夜风,要着凉的。”这几日的越微人温柔得有些过头了。
燕少千一回首,那串七宝玉珊坠就这样落入了眼里,一句话就直接从嘴里问了出来:“肃王驻边十九年,那我娘为什么看的不是西边的幽都,而是北面的长安呢?”
越微人显然是被她问住了,竟愣在那里。
“她究竟在看什么呢?”燕少千小声嘀咕了一声。
“不是恨的,就是爱的。”无关乎自己和少千,越微人说得很是凉薄。
燕少千又是一惊,竟站起身来,“难道她爱的、恨的,不是我爹?”正是平地一声雷,惊醒梦中人!那既是如此,她怎么会怀上我?
一旁的越微人流光般的凤眼眯了眯,重新睁开时又是宛若秋水了。她终是要卷进去了,不过,好在他也在……
第十二章 桂花糕
越微人缓缓地走到燕少千跟前,像往常一样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奇心是会杀人的。”
坐着的燕少千双手环上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可是,我好像已经控制不住了。”声音闷闷的,“我在害怕呢,原本我以为没有什么是可以教我害怕的,可是我现在却害怕了,害怕极了。”
“少千在怕什么呢?”华丽的嗓音恰似一滩春水,微微风起,悠悠荡开。
“好像走在一个谜团里,永远都没有尽头。”找不到出路的感觉教燕少千很是沮丧。
“那就去找出谜底。”他越微人的弟子不该如此。
“即便谜底是陷入更深的谜团?”越微人从不会赞同自己走向未知的结局。
“不找,就不会陷入更深的谜团吗?”主动与被动,要你选择的话,你应该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的。兀自困惑,犹如作困兽之斗,你忍受不了。
“可是,我本就不想去解什么谜?”上一辈的恩怨与她燕少千又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希望自由快活地过自己的日子,不然怎么会放弃一统江湖,与越微人来到这里?
终究还是个孩子啊,“我有时候总觉得自己做错了。”
“嗯?”燕少千不知越微人怎么突然说起这样的话。
“也许我不该让你一直呆在慕华峰顶,又或者,我不该让你来到这长安第一楼。”越微人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因了这句话而有了些许的黯然。
“我不明白,起码现在,还不算太坏。”
“你的确不明白。我让你一直在慕华峰顶,不知世间险恶,以致想法天真、作为任性,你若从不下山,这样倒也快活。可我又太过纵容你,为了不扫你的兴,又让你来了这闻人楼,本是一番逍遥,却也入了红尘、添了烦恼。”
最后几个字几乎化作了叹息,燕少千听得有些心慌,“既然前后都是错,那就算了吧。”
越微人听她如是说,竟自嘲了起来:“以前总听江湖人说,人在江湖,生不由己,那时还在心里暗笑那些人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倒也明白过来,终究还是看的太少,反倒从前是我太过自负狂妄了。”
燕少千极其厌恶这样的越微人,没有半分平日的狷狂放肆,只剩了浓浓的忧思,如那化不开的墨,眼见了只是黑,不见一丝灼人的光华,失了全部的生气,遂怒道:“你这是说的什么屁话!去那些个江湖天下,本姑娘不干了,管他什么肃王、皇帝,他们算是什么东西,走,我们回家!”
说着便拖着越微人出了“满庭芳”,楼下甚是喧嚣,没有人注意他们。
那是自然,各人有各人的应忙的事,姑娘们要迎来送往,宾客们要谈笑风生,真是好不热闹。顺着拽在手里的胳膊,燕少千看了越微人一眼,心就这样揪了起来。
他是什么样的人,阿修罗王般高傲的人,理应享受众人的顶礼膜拜,怎么可以像现在这样!遗世独立的“红袍客”原该一袭红衣如火,倚琴而笑,颠倒众生,这小小闻人楼怎配得上他的惊才绝艳?
都是因为自己!想到这里燕少千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师父,“师父,回去我给你做桂花糕。”
正要挣开她的越微人听了这句话竟呆了,任由着自己被拉上了马,任由着自己被带回了慕华山庄。
越微人嗜好甜品,这在男人中很是少见,用他的话说:“人生苦短,食些甜的,才不觉得太过辛酸。”而众多甜品中他最爱的就是桂花糕。
燕少千极爱桂花的风情,那种绚烂到甜美的香味让她觉得有种幸福的味道,李渔有一首诗是这样写的:
万斛黄金碾作尘,
西风一阵总吹来。
早知今日都狼藉,
何不留将次第开?
正是道出了月桂怒开怒放的干脆,虽谢得凄凉,却开得漂亮。
可越微人独爱宋之问《灵隐寺》中的那一句“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它虽是写的桂花,但却被他认为是对桂花糕最妙的赞美。
其实深究起来,他爱吃桂花糕也许并非是因为桂花糕的美味,而是因了一份“求而不得”的执着。越微人是一个人,纵使再如何天纵奇才、旷绝古今,他也只是个凡人,而不是神,他不可能无所不能,而他的无能就在于这一块小小的桂花糕。
抚养燕少千的十多年,除了练剑,他从未强迫燕少千干过任何她不愿意做的事。燕少千是个懒人,因此,也就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祖宗,而过去令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修罗刀”、现在让绿林豪侠心惊胆战的“红袍客”在年年岁岁的历练下,化作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万能师父。
他可剪刀细裁罗叶裙,也可为扫洒门庭、侍弄娇花;他甚至可化腐朽为神奇,将鄙陋粗食化作满汉全席,却独独做不了那道简单容易的“桂花糕”。
上天就是这样“赐予”了这个完美的男人一点小小的瑕疵,诚然越微人尝试过千遍万遍,却真是从未成功过,他自己是这样解释的:“沾染了太多杀孽的手,触不得那样晶莹剔透的物件儿。”
那一日的天气格外闷热,他就那样冷冷地自嘲着,窗外的云也被这样的寒意定住了身,年幼的燕少千就这样看到了全然不似平日的越微人,那样一种深深的自我厌弃,扼地她喘不过气来。
于是,她开始学做桂花糕。淘洗干净的江米摸在手里有些细腻温良的感触,碾成粉末的芝麻散发出浓郁的芬芳,还有那新开的月桂金黄的,有一种甜蜜到让人沉溺的香味。
一次又一次,终于赶在越微人生辰之前学会,半寸厚的梅花状桂花糕,盛在白底的冰裂瓷盘里越发的透亮可人。
燕少千永远也忘不了他看到那碟点心时的样子,细长的凤眼里,冰封的腊月河一下转成了明媚的碧湖水,粼粼的波光映着那夜的明月,碎了天上云辉。
那时,他小心地拿起一块,小心地咬下一口,凉凉的桂花糕刺激了他的味蕾,眼泪就这样流下来,直直的坠成一条线,晃了燕少千的眼,也晃了燕少千的心。
人人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却终是忘了后一句:“只是未到伤心处。”
八月十六的月亮本是最圆,却因了他的明珠泪而缺了半边……
今夜,本是残月凉如水,越微人依旧是小心地拿起了一块,依旧是小心地咬下一口,凉凉的桂花糕依旧刺激了他的味蕾,但笑容忍不住浮上来,他的少千还是老样子,依旧能做出让人感到幸福的桂花糕,依旧像个孩子,聪慧也诡黠。
昭德殿。
鸽子早就飞走了,寂静的宫殿里越发显得空旷寥落,燕礼恭手握着捏成团的条子,阖了眼,靠在了那张人人眼红的龙椅上。他在等人,等一个妓院的老板。
宫门未被打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