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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癞子是这么说的:他看到神秘男人朝北走,最远跟到学校——就是应大爷所在的那所学校。此人也都没有骑自行车。赵癞子还特别强调,以前,贡明启离开邢惠开家以后,都会回粮库,有时候,邢惠开也会到粮库和姓贡的厮混。
卞一鸣从口袋里面掏出笔记本和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了两行字:“1,赵癞子跟踪的男人,腿瘸不瘸?虽然贡明启瘸的不是很厉害,但还是应该能看出来的。2,贡明启如果从邢家村回东山镇,他会走学校那条路吗?如果走学校那条路,贡明启就得上山,因为学校的旁边只有上山一条路。
贡明启的话不无道理。要想确认赵癞子所看到人神秘男人是不是贡明启,必须再和赵癞子好好谈谈,在卞一鸣的笔记本上,先前曾经有过这样的备忘内容。
李云帆朝严小格点了一下头。
严小格结束了和贡明启的谈话:“贡明启,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我们随时会找你。”
“我随时恭候。”
在大家站起身准备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贡明启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请等一下——请稍等一下。”
大家重新坐回原位。
“既然我已经和邢惠开分开了,照理,我不应该再说三道四,我也看出来了,你们这次来,是下决心要把缪智文的案子查清楚,你们刚才说,昨天晚上邢家村有动静,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和邢惠开有关系呢?”
严小格望了望李云帆和卞一鸣。
李云帆点了一下头。
“我们在调查‘11。7谋杀案’的过程中,无意中发现了另外一个案子。邢惠开的男人张有贵死了,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这我知道,邢家村连着吹了两天的喇叭唢呐,莫非张有贵的死有问题?”
“张有贵死于谋杀。”
“死于谋杀?”贡明启圆睁双眼,一脸惊讶的样子。
“今天早晨,我们开棺验尸,在张有贵的天灵盖下面发现了一根十公分长的棺材钉。”
贡明启沉默良久,他从办公桌上拿起烟盒:“来,抽烟。”贡明启先含一支烟在自己的嘴唇上,然后抽出几支一一递给五个人。
谭晓飞按着了打火机,站起身将贡明启嘴唇上的香烟点着了。
贡明启好像有话要说,前面只是一点铺垫罢了。
香烟抽到三分之一的时候,贡明启抬起头来,望着李云帆:“惠开除了我以外,还有——”贡明启欲言又止。
“她是不是还有别的男人?”
“是的。”
“别的男人是谁?”
“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凭什么说她还有别的男人呢?”
“凭感觉。”
“凭感觉?我们希望你认真仔细地想一想,你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第一百一十章 有贵没用
“你们见过惠开的女儿燕子吗?”
“见过。”严小格和左子健见过好几次。
“你们难道就没有发现点什么?”
“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那燕子不是张有贵的种。”
严小格和左子健互相对视了一会,李云帆和卞一鸣从两个人的对视中得到的信息是:严小格和左子健认可了贡明启的说法。
“你的根据是什么?”
贡明启的话应该是有依据的。
“那张有贵没用。”
人们在谈到夫妻关系的时候,所谓“没用”一般是指性无能。
“如果有用的话,邢惠开也不会跟我——”
“你所说的‘没用’是指?”
“张有贵处了不能生养以外,他在房事上也不行。”贡明启看看一眼王萍,“用邢惠开的话说是‘每次都是蜻蜓点水’。”
邢惠开的意思应该是,张有贵在房事的过程中,才接触开始就泄了,或者说,房事的过程不完整,用专业的话说,是房事活动无法达到期。
“这也就罢了,可张有贵不但不知道自我反省,反而把无名之火撒在邢惠开的身上,如果他再喝了酒,那邢惠开的日子就更难捱了。”
“请继续。”
“张有贵一身的劲无法发泄,就发泄在邢惠开的身上,她用裤带抽老婆,还不许喊。你们知不知道张有贵经常出差?”
“不错,他经常出差。”
“这就对了,他自己不行,无法面对自己和老婆,就经常要求出差,其实,他用不着经常出差的。”
“你和邢惠开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呢?”
“是我知道老婆和缪之人有暧昧关系之后,邢惠开瞒得了别人,但瞒不住我。”贡明启话中有话。
“怎么讲?”
“她说自己到智觉寺拜了观音以后,才有了这个孩子。”
“她有没有说孩子是谁的呢?”
“他说是张有贵的。”
“她不是说张有贵‘没用’吗?
“女人说话常常是挂一漏万,缺乏逻辑性。她既说张有贵‘没用”,又说孩子是张有贵的,这不是很矛盾吗?还有——”
“你想说什么?”
“有一会,那是在一九七二年十一月六号之前,张有贵出差去了,张有贵出差的头天晚上,她在院子门口放了一把铁锹。”
“她是约你晚上到她家去吗?”
“不错。第二天晚上,我又去了,可她死活不开门。”
“他在院门口放铁锹了吗?”
“没有,过去都是这样,只要他男人出差,我们都会连着几个晚上在一起。”
“莫非张有贵回家了。”
“没有,张有贵每次出差最少三天,如果张有贵在家的话,她会跟我说话吗?”
“她说什么了?”
“她说身体不舒服,改日再说。”
“这有什么问题呢?你总不能霸王硬上弓吧!”
“你们听我把话说完,爬进她家院墙以后,我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她和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贡明启莫不是在编故事?
“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非常低,但断断续续的,还是能听见。还有一次。”贡明启又换了一支烟,用烟头点着了,吧嗒吧嗒地吸了两口。
第一百一十一章 灰色纽扣
“有一回,我和邢惠开在一起厮混,无意之中在床上摸到了一样东西。”贡明启猛吸一口烟。
贡明启的肚子里面有不少料啊!但愿这些料都是真材实料。
“什么东西?”
“一个纽扣——一个布纽扣。”
“布纽扣?会不会是张有贵衣服上掉下来的呢?”
“张有贵从来不穿本装衣服,只有本装衣服上才有这种布纽扣。”
“你就这么肯定?”
“我能肯定,那张有贵的父亲曾经在省城当过官,她母亲是一个知识分子,家里面的条件非常好,从来都是西装革履,只有乡下人才会穿本装衣服,我也曾以为是张有贵衣服上的纽扣,可我翻遍了衣柜,没有找到一件本装的衣服,关键是,纽扣的颜色。”
“纽扣是什么颜色?”
“灰色。”
“灰色?”
“对,张有贵从来不穿灰色的衣服,那种颜色很像——”
“很像什么?”
“很像庙里面的和尚穿的僧袍的颜色。”
僧袍上的纽扣怎么会跑到床上去的呢?只有贴身的内衣上的纽扣才会掉到床上去。
“和尚们的内衣不都是灰色的衣服吗?依我看,那一定两个人在床上颠鸾倒凤的时候掉在床上的。”
李云帆和卞一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难道贡明启所说的别的男人是一个和尚?
难道“古庙阴风”和和尚有关系,虽然我们在前面多次提到智觉寺,但都无法把同志们正在调查的案子和寺院联系在一起,这也就是说,我们的故事说到这里,才第一次把案子智觉寺扯上关系。可见,笔者前面的一些叙述并非闲笔。
所谓“观音送子”就是这么个送法吗?
李云帆和卞一鸣预感到了问题的复杂性和严重性。
“贡明启,你确定那枚布纽扣是僧人内衣上的纽扣吗?”
“我并不能确定,我只是觉得颜色和僧衣的颜色差不多,你们可以到寺院里面去看一看,我也可以随你们到寺院里面去看一看,只要我看到僧人穿的衣服,就能确定了。”
这不难,同志们眼下就住在智觉寺,贡明启的提议倒是可以考虑的。案子查到这个时候,有那么一点意思了。
“你们刚才说,邢家村有人跟踪这个人跟踪到学校吗?”
“对啊!”
“这就对了,我大胆说一句,我再多说一句,案子,你们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不要受我的影响,我是腿肚子上绑大锣——走到哪想到哪。”
“你说。”
“如果是我的话,我绝不会学校旁边的那条山路上。那条路只能通到智觉寺、黑熊寨和房村。我没有道路走那条路。”
贡明启抽了一口香烟:“我大胆猜测,这个人不是智觉里的僧人就是黑熊寨和房村的村民,深更半夜,从邢家村往学校走,只会到这三个地方去。如果我在邢惠开的床上摸到的钮扣是僧人衣服上的钮扣的话,那么,这个就一定是智觉寺的僧人。在咱们这地界,人人都知道——人人都说,那智觉寺的送子观音最灵验,所以,经常有一些结过婚但一时还没有孩子的女人到智觉寺去拜观音,我看这里面大有文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烧香拜佛
李云帆在想另一个问题:缪智文的遇害和张有贵的遇害如出一辙,难道缪智文的死也和智觉寺的僧人有关?从原始材料看,缪智文的老婆张翠珍也经常到智觉寺去烧香拜佛,难道这里面也有问题吗?
我们都知道,在此之前,谁也没有怀疑过缪智文的老婆张翠珍,案发当晚,张翠珍在娘家。
“小严,你问他,邢惠开是不是经常到智觉寺去烧香拜佛。”
“贡明启,我问你,邢惠开也信佛吗?”
“怎么不信佛,她家的东厢房里面还有一个佛龛呢?”
“邢惠开家也有佛龛?”谭科长道。
“对啊!”
“昨天夜里,我和左子健到所有屋子里面去过,我们怎么没有看见佛龛呢?”
“佛龛是用一块布蒙起来的,邢惠开只有在烧香拜佛的时候,才会把布拿开。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我再问你,邢惠开经常到智觉寺去烧香吗?”
“不错,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隔一段时间就到到智觉寺去拜一次佛。”
邢惠开到底是去拜佛,还是去与和尚私通呢?
李云帆和严小格低语了几句。
“这样吧!贡明启,你上午几点下班?”严小格道。
“这里没有什么事情,我随时都有空,我跟其他人说一声就行了。”
“今天中午,我们在智觉寺等你,十二点钟左右,你看怎么样?”
“行,就十二点钟。”
“你可以骑自行车过去,把自行车停在学校,你跟看大门的应师傅说一声就行了。”
大家起身告辞。
时间是十点零五分。
李云帆和卞一鸣决定去见一见赵癞子。
李云帆一行六人走到社场的时候,任大爷正在往一盆草料里面加豆饼子,他将豆饼子捏碎,和铡好的草搅拌在一起。
牛棚里面还有一个人,此人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剃着一个小分头,头发乱的很,头顶上翘着一小撮毛,他的头发有很久没有理了。他的上身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棉袄,棉袄的外面没有罩褂,下身穿一条黄军裤,脚上穿一双翻毛皮鞋。此人左手抓着棉袄的一角,棉袄里面兜着一些豆饼子,他的右手上拿着一块豆饼,嘴里面在嚼着豆饼子。
看到李云帆和卞一鸣走进牛棚以后,此人便迅速走出了牛棚。
任大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李处长,你们找我有事?”任大爷一只脚站在牛棚的门外,看着那人走远了。
“任大爷,麻烦您把赵癞子请到这里来。”
“赵癞子,刚在走出去的就是赵癞子,你们找他作甚,他是一个最不靠谱,最不着调的人。”
“请您把他叫回来,我们有话问他。”
“行,我这就去叫。”任大爷走到牛棚的东山头,大声喊道:“癞子,你快回来。”
“二爷,你喊我?”
“对,你快回来。”
“甚事啊!”
“你别走啊!快回来。癞子,我有话跟你说。”
“二爷,你莫不是又反悔了。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给人的东西,可不兴要回去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人如其名
这段对话,六个人都没有听懂,不过大家倒是知道此人为什么叫赵癞子了。
李云帆和卞一鸣走出牛棚,站在任大爷的旁边,李云帆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递给了任大爷。
任大爷接过香烟,对着赵癞子大声道:“癞子,你看看这是什么?”
“啥东西,我看不见。”
“香烟,看见了吗?”
赵癞子不再回答任大爷的话,他一溜小跑,冲到任大爷的跟前,一把抓住了任大爷的手,然后慢慢从任大爷的食指间取下香烟——他怕把香烟弄坏了。
赵癞子人如其名啊!
赵癞子将香烟放在鼻子上认真的闻了一个来回:“好烟——真是好烟。”
还是任大爷有办法,一支香烟就把赵癞子的魂勾回来了。
李云帆如法炮制,他将一包香烟塞进了赵癞子棉衣右边的口袋里面。
“这——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给我一两只烟,我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
“赵癞子,公安同志想找你了解一点情况。”
“嗨,你咋不早说啊!我还以为你反悔了,想要回豆饼子呢?”
事后,大家才知道,这个赵癞子,平时好逸恶劳,好吃懒做,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今天他瞄上了任大爷喂牛的豆饼子,任大爷看他可怜,就给了他一些。有了这点豆饼子,赵癞子又可以抵挡一阵子了。大家有所不知,在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豆饼子可是能帮助乡亲们度饥荒的好东西啊!
任大爷从库房里面拿出一个坏了的布口袋,递给赵癞子:“别用手捧着了,把豆饼子装在口袋里面,这样好说话。”
“还是二爷对我癞子好。”赵癞子从口袋里面摸出一盒火柴,抽出一根将香烟点着了。他吸了一口烟,憋在嘴里面老半天,才张开嘴,结果一点烟都没有吐出来,真是一个怪人,他把烟全吞到肚子里面去了。
“癞子,你和公安同志好好说话,可不行舌头上跑马——胡来。李处长,我有事回家去一趟。你们在这里好好谈,这时候,一般不会有人来。”
李云帆将任大爷送出牛棚。
我们都知道,任大爷是故意回避。
“你的大名叫什么?”李云帆不希望直呼赵癞子,这个名字有些不雅,也缺乏最起码的尊重。
“很久没有人问过我的大名了,村子里面的人都叫我赵癞子,我的大名叫赵乐宝。”
“很好,赵乐宝,我们想问你一些问题。”
“好久没有人叫我赵乐宝了,”赵癞子原本有些油滑的腔调一下子变了,“你们问吧!我一定不在舌头上跑马——胡说八道。”
李云帆只是在名字上做了这么一点小小的处理,就拉近了同志们和赵癞子之间的距离。
“邢惠开和别的男人有暧昧关系,这——你知道吗?”
“知道。”
“邢惠开和谁有暧昧关系?”
“粮库的贡副站长。”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们现在还有那种关系吗?”
“现在有没有,我不敢说。但我敢肯定,邢惠开一直有野男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同一个人
“这是为什么?”
“过去,只要姓贡的在粮库值班,只要张有贵出差,他们俩就搞在一些,有时候,姓贡的到邢惠开家去,有时候,邢惠开到粮库去,后来,我就再也没有看到邢惠开到粮库去。”
“你所说的后来,是什么时候?”
“就是这两位同志找邢惠开了解情况的时候。”
“这两位同志”就是严小格和左子健。这我们在前面已经交代过了。
“那你是根据什么说,邢惠开一直有野男人的呢?”
“只要邢惠开在院门口戗一把铁锹,深更半夜的时候,就一准会有一个男人钻进邢惠开家。”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曾经跟踪过一个男人。”
赵癞子始终没有提他想占邢惠开便宜的事情。
“这个男人是贡副站长吗?”
“不太像姓贡的。”
“为什么?”
“你们见过姓贡的吗?”
“我们见过。”
“姓贡的不是有一点跛脚吗?虽然不是特别厉害,但还是能看出来的,再说,我曾经跟踪这个人,一直到学校。”
“难道此人住在学校?”
“不住在学校,他上了山,就突然不见了,如果是姓贡的,他干嘛要上山呢?姓贡的家住在东山镇,学校旁边的那条路不通东山镇,只能到黑熊寨和房村。对了,到智觉寺和石鼓寨,也得走那条山路。再说,姓贡的有一辆自行车,他为什么不骑自行车呢?”
卞一鸣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然后碰了一下李云帆。这行字的内容是:此人的身材如何,头上是不是扎一个头巾?
看到这行字,我们就知道卞一鸣已经有了更深入的思考。
“此人的身高和贡副站长相比,谁高谁矮呢?”
“这个人和姓贡的差不多高。”
“胖瘦呢?”
“这个人比姓贡的壮实些,从背后看,肩膀好像比姓贡的宽一些,走起路来脚底生风,我走路的速度就已经很快了,他比我走路的速度更快,姓贡的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