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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微澜-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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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在热闹地发言和慈善拍卖艺术品,同桌的女人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护肤聊衣服鞋包首饰,邻桌是一圈正在休息
  的模特。
  礼仪小姐捧着透明的捐款箱一桌一桌走过来,却唯独绕过了我们这几桌往前走去。
  “我们这边属于纯蹭吃的自己人。”米澜小声告诉我。
  “那你不是客户吗?”
  “是啊,所以我们公司亚太区的CMO在前边跟他们一起抛头露面捐银子。我们小的只管蹭吃了。”她话音刚落,就
  听见背后有人叫她的英文名字。
  随着说话声而来的还有尖细的高跟鞋声:“Miranda!我还以为你没来呢,怎么没到前面去坐?”
  “Juliette!你用的是我们家唇蜜吧,一看就看出来了!”米澜站起来,接过她伸来的手。不过这种状况下女人通
  常不只是握一握就松开,还要拉着对方的手聊几句,仿佛彼此之间的熟悉程度迅速超过了“亲爱的”,直朝亲姐妹奔过
  去。
  “你还说呢,上次帮你们做活动把所有的产品都送出去了,一个小样都没剩,我自己这支都是跑去专柜买的,特意
  支持你们。哎,原老师?”穿着抹胸小黑裙、梳着盘发的Juliette说着说着看到了我。
  这个世界真小。
  她就是Jacqueline的妈妈,亦卓的前女友。她自己有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关公司,因为先生是法国人,她也取了个法
  文名字。
  我只好起来跟她打招呼:“这么巧。”话一说出口自己都觉得老套又无趣。
  她倒不以为意,反而像发现意外惊喜一样:“你们俩认识?不是真的这么巧吧?”
  “那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米澜把手搁在我肩膀上,“你们又怎么认识的?你也在学琴?”
  “我哪有那个时间,是我们家Jacqueline喜欢学。可惜原老师最近忙不过来,都很久没见了。”她说话的声音不高
  不低,身上隐约散发着轻盈的玫瑰香,小黑裙只搭配了一条纯白的珍珠项链,浑身充满成熟女人的魅力。
  “是啊,很久没见了。替我问候Chauffier先生和Jacqueline。”在她面前我空前地有压力,只好装作淑女妆没话
  找话。
  “谢谢。我先生这几天去了荷兰,不然今天他一定会带女儿来的。”
  Chauffier先生也去荷兰?我记得他好像是一本杂志的市场运营总监。我忍不住联想,有一边安慰自己:事情应该
  不会有这么巧,那么多人因为DDW去埃因霍芬,并不代表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这时,米澜问她:“你老公的杂志叫什么名字来着?哎呀对不起,我是真忘了。”
  “我就知道你记不住,你就记得女性杂志。我那有一本,一会儿拿来送你,”Juliette亲密地拍拍米澜的胳膊,又
  转向我,“我先过去了,一会儿再聊!”
  她有伴随着西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翩然走开,米澜对着她的背影摇摇头,感叹:“才几天不见,又买了一串
  Mikimoto!”
  “你说她的项链?”
  “是啊。人跟人到底不一样,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就是包装,人家是真的喜欢,爱买。”
  “你知不知道她用的什么香水?”我忍不住打听她身上的香味,那种骄傲的名媛的味道。
  “Coco Mademoiselle,就是Keira Knightley代言的那一款。”米澜随口回答我,端起面前的玻璃杯一口气喝了半
  杯水。她面前的餐具还是干干净净。
  见我在看她的餐具,她笑笑,拿起筷子准备吃东西。刚刚抬手就又听见有人在背后叫“Miranda”!
  米澜放下筷子站了起来,跟对方打招呼聊天……
  我往她的小碗里盛了一勺银鳕鱼。等她再坐下,端起杯子喝完剩下半杯水,小瓷碗里的银鳕鱼已经凉了。
  她倒是不挑剔,拿起勺子把碗里那点东西消灭干净,放下碗就说:“这鱼蒸得不太行啊。”      “都凉了,能有
  多好吃。”
  “你说,好好的鱼蒸成这样还真不如干脆香煎了……”她话刚说半截,细尖的高跟鞋声又由远及近响起来。不用回
  过头就知道来的还是那个穿小黑裙戴珍珠项链的女人。
  香水味跟她的声音一起飘过来:“Miranda;我拿杂志过来给你。这本拆封了不要紧吧?我手边都没有新的了了,这
  还是刚从我们策划小姑娘那抢来的。”
  “太感谢了,我带回家看。”
  “好,你们聊,我还过去有点事。有空一起逛街!”Juliette用手指指自己来的方向,表示不能停下来聊天。
  “没问题,你是大忙人你说了算,有空电话联系!”她们又亲密地互相拍拍胳膊,Juliette才转身走开。
  米澜总算坐下来开始吃东西,把杂志放在身旁的空位上。
  那本杂志的封面我太熟悉了,几天之前亦卓曾经拉我到报亭,拿下它给我看:“你看看改版后的第一期封面怎么
  样?是不是比以往有冲击力?你那个表情代表什么?看你样子一定是想表达对我的崇拜了?”
  他故意眼睛瞪圆,两条眉毛向眉心中间一缩又复原,逗得我忍不住笑出来。
  他那个表情还清晰地印在我脑海里,再见到这本杂志却是在他前女友手上——他一直都没有告诉我,她先生是他的
  老板。我没有理由介意他跟前女友之间微妙的关联,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只对我坦白一半。
  “觉得很无聊?”米澜忽然对我说话,把正在发呆的我下一跳。
  “没有,我一直在吃东西,早就吃饱了。”
  “你是不是发现Juliette跟安亦卓有问题?”她问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我,脸上的表情一点变化也没有,边说边若
  无其事地吃着一小片西瓜。
  我努力压下那一刻的惊讶,语无伦次地想问她:“你为什么……”
  “你们两个来机场接我那天,安亦卓开的是Juliette的车。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她。”她用小叉子扎起一片西瓜递
  给我,“后来因为工作跟Juliette打过几次交道,见到她的车很面熟,也就想起来了。她老公是安亦卓的老板,你应该
  知道吧。”
  我不敢相信,米澜早就发现了车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借车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也许他们真的只是下属跟老板娘的关系,所以我也没跟你乱
  说。但我看你现在的样子似乎很肯定,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
  “他怎么可以一边借前女友的车来用,一边跟我谈起他们分手的事情……”我想起那天在机场,泰国餐厅里他提起
  前女友。他借了她的车,带我在他们分手的餐厅吃饭,对我说起她的事。
  米澜听完后若有所思:“原来你们是这样遇到的,怪不得那天他好像不太愿意说。”
  “他只是跟我说,借了朋友的车来接你。”我想起那天他发来短信对我说谢谢。我想起银色钥匙扣上的两把钥匙。
  前面不时响起掌声,我们背对着热闹的拍卖会低声聊天。米澜把头偏过来,身体侧向我,把背朝向另一面,不愿意
  受到周围的噪音干扰。
  “你不能接受的是他跟Juliette还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同时又在追你。但是,你可以这样想,有一些人真的不介意
  分了手以后还做朋友,还彼此关心,还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只是关系不同了……”
  “我无法想象。那跟分手之前有什么区别呢?对他们来说,难道分手仅仅代表身体的疏远?那在一起又算是怎么回
  事?”我不愿意相信,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转换会这么轻率。
  “这么多问题我回答不了,因为我也做不到跟对方分手之后还是好朋友,顶多能忍受做名义上的朋友。但我有一点
  不理解;他既然怕你误会,就不应该坦白跟她的过去;既然坦白了,就不应该还保留着一半不说。”
  “他的过去太多了,如果要一一去理解,一定会远远超过我的底线……”
  “你既然跟他在一起,那就表示接受了他这个人。稳定的恋爱关系就相当于把对方的生活整个打包送到你面前,你
  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拒收,要么整包签收下来;他的性格,他的爱好,他的过去,他的美德和恶习,他的家庭,他的朋
  友,他的财务状况,生活习惯……还有他的未来。但是,要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完全接受和包容某个人,除非你是圣母玛
  利亚!在恋爱这个庞大的体系里,爱情只是相当微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乱七八糟的现实。很多人无法再一起,根本不
  是爱情本身出了问题,而是在共同面对生活的过程中出现了问题。”
  “所以,你不愿意把爱情跟现实混在一起?我明白,两个人是因为感情在一起,但在一起后面对的问题却多半与感
  情无关。但是,不面对现实的爱情又有多少真实性呢?纯粹的爱情只会留在你心里面做纪念,而不会留在身边陪你。”
  “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我们明明都知道恋爱这件事的荒谬点在哪里,选择却不一样。你爱一个人,愿意跟他在一
  起,选择的是接受他的全部。其中一定会有摩擦、伤害、改变、妥协,有可能变成最适合彼此的两个人,也有可能分道
  扬镳。而我只是想跟对方的某一部分有交集,不需要全部,哪怕我们把生活切分开来,彼此只拥有对方的10%也会觉得
  满足。”
  “你曾经说过,如果爱对方,你会无条件接受他爱你的方式。这种方式是你想要的,还是无条件从他那里接受
  的?”
  “我一直以为我跟路懿有这方面的默契,但是在青岛才发现并不是这样。原来我真的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也不知道
  我们之间为什么会有不能碰的死角。但你跟我不同,你们既然准备好要接受对方的全部,为什么不沟通清楚?”
  “你觉得他会向我坦白吗?”
  大厅里突然响起一阵压倒性的掌声,同桌和邻桌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往前看去。大约是拍卖会进行到了尾
  声,拍出了某样压轴的艺术品。
  再回过头来,米澜已经把外套拿在手上,另一只手挽着包,拍拍我:“走吧?不然一会儿散场了又撞见一大堆熟
  人,一人聊一会儿就不用回去睡觉了。”
  我点点头。
  她拉着我走出了大厅,夜晚的空气有点冷,长安街上的灯光密集但不热烈,宽阔得有点空荡的路面被灯光晕染上一
  层模糊的颜色,让黑夜看起来更像清冷的白昼。
  正走着,米澜“哎呀”了一声,抱过自己的包翻了翻:“坏了,忘带杂志了!”
  “要不陪你前面报亭买一本?”
  “我才没时间看家居杂志呢。我是怕一会儿Juliette或者他们公司的人路过座位,看到杂志没带走就不好了。你等
  等我打个电话。”她说着拿出电话开始翻电话簿。
  当晚同桌的人都不太熟,来打过招呼的朋友太多,米澜一时想不到请谁帮忙带走杂志比较合适,于是依次翻看电话
  簿上的名字,希望撞到合适的人。
  她的拇指不停按住向下键,屏幕上笼罩着人名的光标一格一格往下移动。翻了一页又一页,
  光标骤然停在某个名字上一动不动,米澜站在原地,微微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艰难地闭上。
  屏幕上那个名字是“路懿”。
  如果不是从头往下翻电话簿,她不会知道自己手机里存有路懿的电话号码。
  点开他的名字,里面存了两个号码:第一个号码是00641开头,第二个是国内的手机号码,11位数字刺得米澜眼睛
  里起了水雾。
  原来早在奥克兰,路懿就已经悄悄在她手机里输入了自己的号码。那时候他的Working Holiday Visa就快要到期,
  而一直到回国她都没用打给他。
  在青岛再见面后,他再一次把电话号码存在了她手机电话簿里。
  米澜拨出那个11位号码,将手机贴在耳边。从拿起电话拨号到按下Send键,再到接通,这几个程序之间只有不足三
  秒钟的空白,米澜手心有些微微出汗,她终于听到电话里传来一个没有感情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夜晚的长安街璀璨又冰凉,米澜握着电话站在空荡荡的街上,夜空像被灯火蒙上了一层暖色的薄纱,月亮有些昏
  黄,像一摊融化了的蜡。
  她想起奥克兰的傍晚,他一边倒退着离开一边问:“你信不信我们还会再遇到?”
  她想起青岛的早晨,她问他以后会在青岛吗?他说项目很快要结束了。
  她知道他终于离开了青岛,而下一站目的地不祥。
  时间用一支锋利的笔穿过微凉的夜晚,在这两个号码前划下一条细线,那些被阻隔在细线之外的部分像旧信纸卷起
  了角,越来越皱,直到字迹模糊不清。
  Chapter 7
  北京  霜降
  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一场精力充沛的角逐,
  他隐瞒一些,坦白一些,付出一些,又保留一些,
  让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快乐,
  却也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担忧。
  我不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
  却开始猜测字迹是不是他唯一的对手。
  chapter7
  北京的秋冬交替短暂却明显。在某个早晨醒来,发现一夜之间玻璃窗上已近有了稀薄的水雾,这就是冬天了。
  我穿上厚外套走进地铁站,领口灌进的风有一点凉,更多的是干燥的水泥味道。
  亦卓今天下午会回来,我上完上午的课就去帮他收拾家。换上干净的床单被罩和枕头罩,把换下来的塞进收纳桶,
  丢到洗衣机边,扫干净地上的灰尘。书桌上的长玻璃杯里有株不知名的绿植,换水的时候,我看到它底部长出了豆色的
  细跟。多云的天气里阳光时有时无,偶尔透过窗玻璃在白墙上映出一格一格橙红色的光,转眼又消失了。
  房间已经干干净净,我坐在大窗边翻着他书架上的杂志,不多久,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他说他马上就要到家了。
  那一瞬间,我几乎要以为自己也是这里的主人。
  这幢楼在小区最里面,安静得连风声都能听清楚。楼下由远及近响起汽车引擎声,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不由自主
  地把脸贴近玻璃窗,想看看会不会是他——引擎声响在那一刻停了,我看见他打开门从车里下来,又打开后座的门拎出
  行李袋,再关上门绕到前面对着车窗里的人说了句什么话,接着挥手告别,样子很愉快。
  那并不是出租车。我呆呆地看着Juliette的车慢慢倒到一边,掉过头驶出了小区。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响。
  “我回来了!”他扔下包,鞋都没换就冲进卧室,抱起我好几秒才放下,“见到你真好,太想你了……”
  我看着他,白Tee外面是一件修身的驼色外套,头发比之前长了一点,皮肤比之前白了一点,眼睛依然很亮。他才
  刚刚离开九天。
  他环顾四周之后,默默我的头:“有你在,家里太不一样了。你搬过来好不好?”
  我还是看着他,找不到该说的话。
  “怎么了?是不是想我都想傻了?”他说着走到客厅,习惯性地拉开冰箱找喝的,表情顿时像发现了宝藏:“哇,
  连冰箱都装满了!你不要突然一下子给我这么多精细行不行?”
  我问他:“你已经吃过饭了吧?”
  “吃了,不过你知道的,飞机上根本没吃饱。等我洗澡换件衣服,我们下去吃饭?”
  “不用了,冰箱里有吃的,你一会儿洗完澡自己吃吧。我晚上还有两节课,先回去了。”
  “现在还很早啊,你不是七点上课吗?还有四小时,够我们去约个会了!”他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按到床边坐下,
  “你等等我,十分钟后我们一起下楼吃饭,然后我送你回学校,晚上留在你那儿陪你,这个安排怎么样?”
  他的样子很开心,除了有一点黑眼圈之外,完全看不出长途旅行和时差带来的疲惫感。
  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一场精力充沛的角逐,他隐瞒一些,坦白一些,付出一些,又保留一些,让我感觉到从未有过
  的快乐,却也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担忧。我不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却开始猜测自己是不是他唯一的对手。
  “好。”我答应他。
  “真乖。等我!”他在我脸上吻了一下,鼻子微微皱了皱,样子很可爱。
  洗手间里又想起熟悉的水流声,那曾经被我看做是幸福的一部分,现在听起来有一点茫然。我看向玻璃窗,虽然只
  是十一层,这个高度也已经看不到树,只有塞满云的天空和对面楼里模糊的窗口。
  他洗完澡换了一件针织长袖,是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粉色。
  “发呆想什么呢?心情好像不太好?”他过来坐在我身边,手上还拿着电吹风。
  我摇摇头,拿干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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