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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
俯身托住一朵小花轻轻抚摸，她索性坐下，也不管裙子是否被草叶弄脏了。“艾欧里亚啊，是我真的太了解你了还是你真的太能骗自己了？艾欧里亚你告诉我，如果是以前，你相信你的哥哥，射手座黄金圣斗士艾俄洛斯，会叛变吗？”
艾欧里亚也坐下来，靠在她旁边：“教皇陛下的处置不会有错。”
“你就骗自己吧，啊。”她低低一叹。“你就继续告诉自己：我哥哥是错的、教皇是对的、他是罪有应得的，最开始是我没看清他，要不就是后来他变了……我说艾欧里亚，这种说辞你也信？”
“那你希望我说什么？我不信，然后去找教皇要个解释？然后呢，面对着一堆证据告诉自己哥哥真的是个叛徒？”
安德莉亚哑然。
确实她说得太多了。这不是在给撒加找麻烦么。
可是难道就这么瞒着艾欧里亚？让他一直这么认为下去？直到圣战开始，发现真相，或者……在发现之前，战死。
心里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真是，两难的选择啊。
“安莉？安莉？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勉强地笑了下。
“没事，我们走吧。”
☆、番外…十年
安德莉亚在屋里闷了六七个小时，晚上十一点多才出门。把明天的日程安排好，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书房里还是就她一个人。她摇摇头，连问都没问，直接上观星楼去找撒加。
猜都不用猜，绝对在那儿。
整个圣域的制高点，离天最近的地方，即使是夏季的夜风似乎格外寒冷。撒加靠墙站着，教皇袍随便甩到地上连叠都懒得叠，蓝发被风吹得凌乱，有几绺垂挂下来搭在单薄的白衬衫上。
首先把人拽过来仔仔细细看了看，体温正常小宇宙平稳，内伤外伤统统没有，安德莉亚这才放开他，顺便见怪不怪习惯性地数落了一句：“你这是想死还是不想活啊？”
撒加恍若未觉。
“行行，你要是爱吹风我也没意见。记得今晚要回去。”安德莉亚调头往下走，然而手腕一紧，被另一只手抓住。
毫不抗拒地转回来，顺势靠到他怀里一推。撒加心不在焉，任由摆布，被带得一个踉跄，下一秒两人就都靠坐到了墙角，身下正垫着柔软厚实的教皇袍。
“你看今晚月色是不是很好？多适合睡觉的天气。”
撒加依旧沉默。
安德莉亚也不在意，知道今天就算宙斯亲临都别想让他多说一个字，索性自言自语：“就是有点冷。虽然教皇袍的料子也不错但我还是觉得被更舒服。”
仍然没反应。
“……行了，说废话也没意义。
“这么快，就十年了啊……”
十年前的今夜一片血色阴霾。一位少年愤然离去，一位长者与世长辞，而他们的信仰，自此流落异乡。
那一夜，让她的生活从此天翻地覆。
最初的那几年每每午夜梦回，冷汗透衣。卧室幽暗，水晶灯从来也不关，然而终究不是自然光，清冷惨白得让人心慌。
而白天起来还要强装镇定处理政事，看着一道道命令自指尖流过无数条生命悄无声息地逝去，晚上回去一个人才觉出后怕惊惧。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那么多人的人生怎么负担得起，强撑都撑不下来的。
居然一转眼，就十年了。
“按说呢现在我应该留你一个人静静，但是现在抛弃你似乎也不太好，勉为其难陪你待会儿好了。感冒了你要负责啊。”转头笑笑，安德莉亚故作轻松。“谁让我们都无聊着。”
撒加的压力只会更大，只不过他不能让自己表现出来。如果只有这个晚上，他放纵自己脆弱，那么她愿陪伴。
她不想说话，只静静看星星。
她第一次站上观星楼的时候，身边还是史昂大人，用沉稳的声音指引着她追寻星辰的轨迹，引导她进入属于夜空的神秘领域。
十年风雨，那人已不再。
撒加也喜欢站在这里，临风而立，俯视圣域。然而他的身影更单薄更孤单，熟悉的人看上去会有明显的分别。
还好，没有人会随随便便地来这里。
每年的今天他都会来观星楼，每次都不穿教皇袍，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寒意。回去后很可能会直接去浴室，一待就是几个小时。反正他很少感冒，怎么折腾都无所谓。
她知道撒加的平静如常其实是一种层次更深的悲伤，所以她不劝阻不过问，只是每次都默默地自己处理文件，给他留出尽可能多的安闲时间。在估计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吩咐侍女去抱文件再帮他收拾好房间，尽可能地不让他太折腾自己。
虽然无论怎么折腾，第二天，她仍然能看到一个威严冷静的铁血教皇。
“我累了……你不介意待会儿送我回去吧？”
没有回答。
“当然其实睡在这里也不错。我记得有一次我们集体吵着去野营，然后史昂大人被吵烦了，干脆让我们直接住训练场。那天晚上……很暖和呢，天气特别好，星星也特别亮。
“好吧，当然，刚到半夜他就不放心了，又过来挨个叫醒我们说回去睡。扫兴呢……要是你打算今天帮我补上缺失的那次露营，也不错。”
撒加扯过身后的教皇袍给她盖上，搂住她的手臂稍稍紧了些。
她已经安然闭上了双眼，呼吸恬静。
一点冰凉突如其来地落入她的发丝，她也没有抬头去看，静静地，像是睡着了。
也许是下雨了吧。
她不知道撒加会不会哭，印象中身为最大的哥哥，他从未在人前显露悲伤与无助。
所以就相信他吧，相信他的坚韧与毅力。他可以独自面对的，无论什么困难，没有什么击得到他。
她要做的……只是，安静地待在他身边，让他知道，他还是很多人的依靠，这样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是一章，但是跟上下文没有联系并且字数太少……
☆、第三十九章
又是一个清晨。
安德莉亚被生物钟唤醒，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发现果然是在自己的卧室。昨天事儿太多，她直接在教皇厅睡着了，也不知道撒加是怎么把她弄回来的。
她梳洗完毕就直接去教皇厅，果不其然，撒加正在聚精会神地看文件，看起来完全正常。她已经习惯了这间书房主人诡异的作息时间以及极度逞强的生活方式，所以连个招呼都没打，径自坐到一边去翻资料。
“在这里。”一个文件夹飞过来落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这份？”她拿起来翻了两下，颇感惊奇。
“……你昨天让我提醒你。”
“哦，我忘了。”她说得理所当然。
然后很安静了。两人各抓着一支笔冥思苦想。
撒加写完批示把报告放到一边，无意识地在屋子里搜索一遍，目光突然定到女孩身上。天还没怎么亮呢，隐隐约约的光芒昏暗，只能看见对方大致的轮廓，模模糊糊连表情都看不清，但是足够让他直觉出有问题了。
“不舒服？”
“没事我挺好的。”摇摇头，她的声音很镇定，只是同时皱了皱眉。
既然都说没事了那大概就是真没事了。撒加对这种事儿一般反应都不是很快，所以在两分钟内把它扔到了脑后，继续处理眼前的一桌子杂乱文件。
渐渐地天已大亮，早间召见时间到。撒加去换教皇袍戴面具，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她还没有动。“怎么了？”
“哦，你先去吧，我收拾一下东西。”像是突然从思绪中惊醒，她微惊了一下，看看时间匆匆道。
撒加并未有疑心，点点头大步离去。她目送撒加的背影消失，才以手撑桌缓慢地站起来，靠在了墙上。需要歇歇……似乎，她有点支撑不住了。
一上午的奔波。经常会有突发事故发生，碍于身份，撒加自己不能天天到处跑，阿布罗狄和迪斯马斯克又忙得根本找不到，于是只能派她去。她在接见室跟一个自称有女神消息的老头整整勾心斗角了两个小时，最后竟然发现他说得全是一派胡言，完全是浪费时间，安德莉亚疲惫地回到书房，脚步都已经有点打晃。
撒加不在，问侍卫长也只知道好像没出圣域。那么大个人总不会丢了，她也懒得管，随手拿起一本小说开始翻。刚才精神太集中没感觉到，这会儿头又剧烈地疼起来。
真是，怎么就这么倒霉啊。完全看不下去，她烦躁地把书扔到一边。
睡觉！
迪斯马斯克出差回来已经将近傍晚，按照规定，应该第一时间回教皇厅汇报。他在书房前敲了半天门都没人，索性一脚踹开，发现撒加早就出去了，少女蜷在椅子里，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这是睡着了？他有点愕然又有点好笑，走过去准备把她弄到床上去睡，结果听到她急促微弱的呼吸后眼神一变，改推为摇：“醒醒！怎么了？”
安德莉亚在睡梦中难忍地蹙起了眉，模糊的低语：“嗯……”
迪斯马斯克一把抱起她，光速冲出门去。
重感冒。
高烧昏迷。
肺炎。
严重低血糖。
捏着一本病历，撒加的脸彻底黑了。
“老大！哎老大你消消气……”迪斯马斯克看看病床望望外面，心惊胆颤地压低了声音拼命想给他降火。谢天谢地现在黑的只是脸，要是头发也黑了那这日子就真没法过了，亚历士抓狂起来极有可能一个星爆毁了医院大楼然后甩手就走，他就等着赔人家损失吧。
“老大你冷静啊丫头没事这不睡得好好的嘛烧也退了一会儿醒了照样活蹦乱跳就算醒不来我也保证去冥界给你要回个活人来行不行——”
迪斯马斯克几乎要哭了，一身的阴郁狂傲硬是被自家老大那越来越狂乱的小宇宙生生逼了回去。最后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老大你别这样哎，我堂堂一黄金圣斗士被你不用招式就逼得差点窒息这话传出去我还怎么混哎，再说是丫头自己胡闹你也纵着她作息时间混乱你拿我出气算什么哎……
不是不能反抗，问题是不敢。他控制小宇宙的能力可没撒加那么强大精准随心所欲，这要是万一碰到了输液滴管，他干脆两眼一闭等死算了。
外面偶尔有护士路过，好奇地看一眼。明明两个挺年轻俊朗的年轻人，偏偏一个脸色幽冷一个一脸哀怨，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在迪斯马斯克忍得快歇斯底里的时候，床上女孩的睫毛终于微微动了一下。
低气压瞬间消失。
迪斯马斯克长长出了一口气，在内心里简直要泪流满面谢天谢地。
已经完全无视了他，撒加快步走过去，小心地执起她的手，低低唤她的名字。
安德莉亚已经醒过来，明净的眼睛在病房里转了一圈，见墙角某布景一副咬牙切齿“你把我害惨了”的表情，笑了：“你动不动就欺负迪斯干什么？”
“你多长时间没吃早饭了？”撒加懒得废话，直截了当地问。
“早饭那种东西不都是用夜宵代替的么……”
“……那你都是几点睡的？”
“跟你作息同步啊。”
撒加点点头，大踏步出去找护士来拔针。
迪斯马斯克非常不放心地探头看看：“丫头，他出去不会损坏公物吧？”
“那不是正好嘛，火气发完了再进来。”安德莉亚漫不经心。
暗蓝色短发的巨蟹座青年彻底无言了。
撒加再进来的时候情绪已经相对平静了很多，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命令：“以后十一点必须睡觉。”
安德莉亚乖乖点头。
“早上不用过来了，早间召见完了我去找你。”
继续点头。
“一天三餐时间要固定，我会检查。”
迟疑点头。
“零食限制，薯片薯条不准吃。”
女孩苦了脸。
“早餐我和你一起吃。你总不记得喝牛奶。”
“喂，别存心折腾我好吧——”
撒加的脸色阴云密布，声音里有种几乎能炸出火星的冷意：“听我的还是离开圣域，你自选！”
门被重重关上。
安德莉亚目瞪口呆，看看房门看看那块空地，火气也上来了：“他犯什么神经？”
这才慢慢凑过来，迪斯马斯克拍拍胸口：“丫头喂，我求求你了就让人省点心吧……你知不知道，老大差点被你吓死。”
“你跟他说什么了，他怎么急急忙忙地就跑过来了？”安德莉亚怀疑地看看他，“正想问你呢，我感冒而已，怎么就被弄进医院了？”
“我其实什么都没说……”
真是什么都没说，只不过是小宇宙通知他丫头出事了，然后还没到一秒就看见他出现在面前，动作极其粗暴地换过服装，直接抱着人瞬移到医院……
“你没见到他当时那个表情啊，真的是……”迪斯马斯克心有余悸，“我都觉得其实不是你病了，是圣域沦陷了吧。”
安德莉亚不知有没有在听，目光流动，唇角渐渐绽出一抹温柔的微笑。
“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你现在该回去了，小心他气急了半道换成亚历士。”
迪斯马斯克一个冷颤，赶紧起身告辞：“我叫阿布罗狄过来陪你。”然后跑出去。
——开玩笑，撒加这要是在雅典市里爆发了，他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所以说副官不好当啊……某巨蟹座一千零一次地在心里哀叹。
安德莉亚等他出去了，安静地躺下，闭上眼睛。
“撒加啊……”
喃喃的低语，温柔而无奈。
“你真是，笨死算了。”
其实她的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天天顾不上吃饭，低血糖是免不了的。但是感冒发烧就不至于了，为了追求视觉效果，她出门那套层层叠叠近十层的礼服加起来比羽绒服都厚。毕竟也是和他们一起训练过的，对病毒的抵抗力哪有那么差。
归根结底，是身体真的不行了。
十年前她付出的那可是扎扎实实的一半生命力，不是好玩的。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现在报复才开始。
不知道还有几年时间？
“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许我的那一天了。”
撒加越走越快，衣袂翻飞，心绪烦乱。回到教皇厅后终于停下来，按着额头叹了口气。
他难以形容自己看到她昏迷时的心情，只知道，自己八岁那年第一次出任务都没那么慌过。
方寸大乱，智谋全失。疲惫地靠在病房墙上时才惊觉一身湿冷。
心里空落落的，缺了什么的感觉。
她轻快的步伐、她俏丽的身影、她柔美的笑颜……
每一段记忆影像，都清晰如昨。
其实每一次心动都不是偶然，其实早已把她的影子镌刻在心中。
原来不知不觉中安德莉亚已对他这么重要，原来他们的关系早已不止是兄妹。
然而他的肩上还担着十几位兄弟的信任，担着圣战胜败担着天下苍生。他是双子座黄金圣斗士，是现任教皇，而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他甚至无法，许给爱人一段情。
他的世界太大了，大得无边无际。他要为之负责的，是全人类的未来。
他的心太小了，除了责任，已没有地方去装爱情。
他深深叹息，拿起一本公文开始批阅。
作者有话要说：冲破艰难险阻来更新……JJ你不抽能死啊？能死啊？！
诅咒管三永远被冰心压！
☆、第四十章
住院生活极其无聊。虽然天天都会有人来陪她，但是毕竟和在圣域不一样。她又不是在屋里待得住的人，几天下来就觉得无聊得快疯了，申请出院撒加又不让，不过来得次数倒是勤了很多。
她的所有职责全部被别人接管，文件不准她批，公务不准她问，零食一律收缴，改为各种水果，除了出去锻炼时间几乎手上的针就没停过。安德莉亚过得痛苦无比，见到撒加就会一个幽幽怨怨的小白眼翻过去。
本来以为撒加不会天天来看她，毕竟教皇有多忙她非常清楚。然而有时半夜有时凌晨，他总能挑出不是太忙的时间赶过来，陪她看会儿书或者干脆坐在床边看她睡觉为她看着点滴。
……好吧，很浪漫没错。
但是住院的第一天晚上她迷迷糊糊醒过来，昏黄的灯光下床边坐着一个黑色的剪影，手中拿着一把黑色的不明利器（文件袋），沉默冷静地俯视着床上的柔弱少女，周身散发着危险锋锐的气息……真的很恐怖好不好。
她才不承认当时直接没经大脑地拿起苹果砸过去还差点尖叫了呢。
住院的生活很平静很安逸，再加上生病引起的脆弱，容易让人变得幼稚。撒加头疼地发现这点在安德莉亚身上表现得格外明显。
一出了圣域，再不用时时维持祭司的端肃仪态，她直接变成了一个普通的18岁少女。笑容依旧明丽却不再稳重，时不时就吵着要出院，动不动就碎碎念着不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