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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为什么，心中还会涌上淡淡的惘然呢？
加隆已经在讲述着他亲自布置的迷宫，语气带着胜券在握的自信。撒加一惊，再没心思去想别的。他必须马上去救卡妙和修罗。
时间紧迫，唯有一战了。
他暴喝一声，小宇宙提升到极致，银河星爆猛然击出，天地间爆发开纯粹得让人目眩神迷的金色。狂暴恣意的力量覆盖了整片圣域，夜空中展开一道浩然长虹。
加隆被强大的力量击飞出去，然后重重摔落。昏沉中他苦笑着感慨：撒加还是这样啊，一点都不留情……
……算了，反正也习惯了。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刚刚抬起头，便看到两个熟悉的人：纱织和米罗。
纱织的脸上写满担忧和意外，米罗的眼中全是诧异与防备。
然后那两人同时开口，纱织问的是“你没事吧？”米罗问的是“你怎么在这里？”
他没说话。他知道米罗想问的不是他怎么会被打到教皇厅。能打出那样天神般强大的力量，直接贯穿到这里，整个圣域也只有撒加能办到。
米罗真正想问的，大概是他为什么还没死吧，或者是他突然出现在圣域的目的。
“你受了重伤？那就快点离开吧。”米罗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他身后，语气冰冷地道。
这是一个意在驱逐的命令，而不是含着关心的劝告。所以加隆没道谢更没拒绝，他平静地看着米罗：“请允许我为雅典娜而战。”
“笑话！即使雅典娜相信了你，”米罗把心里那句“毕竟她还年幼见识短浅”收了回去，又接着说，“你以为你就能得到黄金圣斗士的信任吗？”
这话说得加隆禁不住皱了皱眉。不愧是一起长大的伙伴，果然很清楚他的弱点。
见不得人的影子，叛天逆海的狂徒……
的确，是不应该被信任的啊。
“再继续待在这里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见他没反应，米罗有些不耐地又前进了一步。居高临下，气势凛然。
“我不能现在就离开……我还要战斗下去！”加隆强撑着站稳。
“那么第一个对手就是我！”天蝎毒针险险擦过他的身子，在石板上打出深深的痕迹，米罗斩钉截铁地道，“现在是危急时刻，我们不能容许任何一个可疑人物存在！”
沉寂。
“……无论怎么说，你都不肯离开吗？！”
“绝不！”加隆清清楚楚地回答。
他凝视着米罗，和十几年前一样的眼神，自信与骄傲，信任与鼓舞，都交织在那双蓝如深海的眸子中。
米罗突然觉得心里一软，然而下一秒他扬起手臂，艳红的光芒在空中划过。
他看见加隆被强大的冲击力带得连退两步。难以抑制地闷哼出声。他知道自己不用跟加隆讲述猩红毒针的狠辣，所以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希望一针就能结束这场战斗。
然而等到加隆忍过最初的剧痛，只是仍然静静地望着他，毫不退缩。
好，那么第二针。
猩红毒针能带给人完全无法言喻的疼痛感，米罗知道。他小的时候练习时对自己试过。当然那时他并没出全力。
所以，连他现在也想象不出，加隆现在是在承担着什么样的痛苦。
盯着又一次站起的加隆，米罗神色复杂地又击出一针。
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将这一招用在同伴身上。
不，小时候当然也用过的。然而，这样一针一针刻意拉长的折磨……
米罗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又一道红光破空而出，将加隆直接撞到墙上。
“米罗！”纱织终于忍不住开口。她知道黄金圣斗士的事只能由他们自己解决，但是这也未免太……
“必须如此。所有圣斗士都不会承认他的存在，他们都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米罗恭敬地转身行礼，话语间毫无余地，“如果他真的要改过自新，就要付出自己的生命！”
“纱织……没关系。”加隆海蓝的长发已经被冷汗浸得微微湿润，他喘息着撑起身子，扬起头。
米罗莫名地一阵烦躁，打出去的一针差点错了位置。
圣域一向不提倡这么残酷的刑罚，然而现在是特殊情况，他必须用极端的方式才能检验出一个人的忠诚。虽然加隆那一身孤傲决绝的气概已经足够让他敬佩，但他必须尽职尽责，公事公办。
“最后一针。”米罗的手停在身前，语气平静得几近冷酷。
加隆点点头，坦然地直视他：“来吧！”
“安达里士——”
红光湮灭了一切。
极致的痛苦过后是极致的平静，加隆讶然地睁开双眼，看见米罗离去的背影。青年走到纱织面前，一丝不苟地行礼：“雅典娜，已经可以感受到冥斗士们的小宇宙在逼近，我要回自己的天蝎宫了，失礼。”然后站起，向门外走去。
自始至终恭敬而冷漠，礼貌而疏远。
“……米罗！”
米罗的脚步一顿，声音中多了分难以察觉的颤动：
“这里已经没有敌人了，有的只是我们的战友，他的名字是——双子座黄金圣斗士加隆。仅此而已。”
说完这句话，他拉开门，大步走出教皇厅。
而在他身后，强撑过了天蝎毒针都没有倒下的加隆，因为这一句简单的承认，泪流满面。
☆、第六十一章
终于穿过双子宫，修罗和卡妙稍稍停歇，直到撒加赶上。
“解决了。”撒加从他们身边掠过，平静地一点头，示意他们快点跟上。
居然是加隆……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啊。
心里有激动有欣慰，更有酸楚与悲伤。每次见面就是伤害，每次分离却又思念，为什么他们总是不能像普通的兄弟那样，好好地谈一谈？
因为他们是圣斗士，所以，身不由己啊。
他回头一望，海蓝的双眸中有泪水闪烁，如星光般晶莹。
双子宫正逐渐远去。
巨蟹宫鬼气森森，阴冷凄凉。修罗和卡妙在门前站定，撒加越过他们首先走进大门，那背影沉稳如山。两人互望一眼，随即跟上。
甫一踏入宫门，便是天翻地覆。撒加神色凝重地站在那两人身前，知道他们已在幻象中的黄泉比良坂。
神智全失的僵尸，层层缠绕的鬼魂。
复杂无解的迷宫，金光璀璨的法相。
巨大无匹的手掌，明亮刺目的光线。
整齐排列的冤魂，幽暗鬼魅的环境……
无边无际无穷无尽，偏偏又不难破除，这是玩弄，而不是战斗！撒加终于被激起了火气，心中同时又涌起一股悲哀。
——沙加，竟是连你也不懂吗？
凭你的灵慧，竟也读不懂我们的真实意图？
定要一战方休？
金身佛陀低垂双目，眉目慈悲而无情。
——好，要战便战！
“银河星爆！！”
两股力量对撞，双方的小宇宙都在急剧燃烧。撕扯与僵持中，巨蟹宫激烈地动荡起来。
圣域顶端，祭司殿的密室中。星图突然一淡。安德莉亚叹了口气，再加一分力，将星图牢牢固定住。
她现在真是笑不出来，只能哭笑不得。
隔着狮子宫就敢玩隔空对轰，还真是艺高人胆大，果然是那两人才做得出来的事。不过……难道他们两个把中间那位守宫者当空气么！
突然一切归于平静，撒加三人的小宇宙消失不见。
明知这样的冲撞不会有事，她还是心中一惊，用力地咬了咬下唇。
狮子宫过得很容易。其实他们不愿伪装成冥斗士的样子，然而于公，圣域再经不起又一位黄金圣斗士的伤亡；于私，他们再不愿面对又一位战友的离去……
到了处女宫，就没这么简单了。
因为沙加的强大而被迫出手，于是伪装被一眼看破。试探的招式伤不到那个人分毫。然而准备苦战之际，沙加出乎意料地放过了他们。
刚刚踏出一步，身后传来凄厉的惨叫。撒加猛地站住。
反手之间几个冥斗士化为飞灰，沙加站起身，云淡风轻地道：“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在那些人面前，无法说出的真心话。”
“那么我就告诉你。”撒加转过身冰冷一笑，神情冷峻决绝，“我们要取雅典娜的人头！”
字字句句，清晰果决。
“是嘛……”沙加喃喃自语了一句，“果然还是有苦衷吧。”
这是个肯定句。沙加从不相信黄金圣斗士也会叛变，他不解、迷惘，然而却不怀疑。
撒加突然很想闭上眼睛，他知道在这样无条件的信任下，自己已经锁不住眼中的矛盾与痛苦。不能前功尽弃啊，现在，还不能揭露真相……
“……但我沙加，现在不惜拼上自己的性命，向你们宣战！”
撒加惊而抬眼。沙加竟已睁开了双眼，碧蓝的眸子如同一泓秋水，冰冷清澈。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传递出彼此的决心与死志。
“你们三个，跟我来。”
“去哪里？”
“葬身之地。”
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迎面而来的是沙罗花瓣漫天飘落。
为两个同伴解释着沙罗双树的来源，撒加咽下了未出口的那一声叹惋——这优美如画的地方，本是佛祖长眠之所，今日，却无可避免地要变成激战之处。沙加啊，你……是真的，作出了决断吗？
在这样静美的地方，结束自己的一生……
静静地对峙。突然不约而同地，四个人同时动起来。
闪过修罗的圣剑，接下卡妙的钻石星辰，击散撒加的异次元空间，沙加只是轻笑，带着洞察一切的优雅与骄傲：“不行，现在的我，还不能就这样到异次元去！”
撒加闭了闭眼睛。他知道，一切已经不可挽回。
也罢，既然你一心求死……
那么，就拼死一战！
让我看看你最终的实力！
他踏前一步，神色愈发凝重。刚想提醒同伴小心，然而须臾之间，天旋地转。眼前已是金红交织的异度空间。
处女座黄金圣斗士沙加的最大奥义——天舞宝轮！
“天舞宝轮你们都知道的，攻防一体，无坚不摧。”沙加的声音飘飘渺渺似从天外传来。他轻握佛珠，微微一笑，声音中带着无上的高傲与自信，“你们已经没有胜算了。”
天舞宝轮。这是他的国度，他的世界。
这一刻，他是唯一的至高无上的神。没有人能脱出他的掌控。
“除非……“
似有有钟声传来，一声一声，敲在撒加的心上。除非什么……？他默然地咬住唇，一手撑上身侧那虚幻的金色墙壁。
四周很静。天地在旋转，将一切都置于那强大如神灵的小宇宙中。
大家都知道的啊……被雅典娜所禁止的影子战法……雅典娜之惊叹！
“用不用随便你们。”沙加轻哼一声，笑意渐冷，挥起手中的念珠。“第一感，剥夺！”
顿时陷入一片深幽的黑暗。
然后一片光明浮现。重重摔落在双树园的地上；撒加的视觉还未失去，余光瞥见那人的背影，金色长发飘动，潇洒却无情。
撒加突然想起沙加之前的话。
葬身之地？葬的不仅是一个人的生命，难道还要加上三个人的信仰……
他挣扎着站起，右手紧紧地握成了拳，昭示着内心的焦躁与挣扎。
——沙加，你一定要逼我么？
“第二感，剥夺！”
来不及说话，清脆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又一次被打倒。
不能这样下去了！
撒加深吸了口气，扬声：“好，沙加，就如你所愿——”
“等等撒加！”卡妙扶着树站起，急切地打断他的话，“如果用了那个，我们……”
“卡妙，修罗！”凝视着两位战友，撒加轻声唤出他们的名字，“沙加他一直是想着战死，而我们却不能死在这里！我们还有任务！”
究极的影子战法，禁断的奥义……
如果只有这一个办法能让他们达到目的，那么无论如何，他们都一定要采用了。
突然眼前一阵昏黑。第三感已被剥夺。
身边，两位战友在激烈地争论。
他们犹豫，他们迟疑，他们不愿。
他们都很清楚这严重后果。被完全剥夺圣斗士的资格……这是比死更残酷的惩罚。对他们，对每位圣斗士，名誉是比生命还要值得珍视的啊！
“别忘了我们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我们不管怎样，必须回到雅典娜身边去！”撒加厉声道，“为了这个目的，难道不值得我们高兴地舍去圣斗士的名誉吗？！”
“第四感，剥夺！”沙加坚决地开口。
再次站起，修罗和卡妙默然。他们懂了。
为了雅典娜……为了地上的爱与正义！！
在剥夺他们的第五感之前，沙加淡淡地笑了。
他想起小时候和佛陀的对话。
恍惚间，又一次听到佛陀的低语：沙加，生与死之间的奥义，你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啊……不，其实我一直，从未忘记。
Athena Exclamation！！
一片金光席卷天地，地动山摇。
传说，佛祖降生之时，天生异象，花开七步。
今日，沙罗双树园中，乱红飘舞，落英缤纷。
千年芳菲一朝尽，可是在为他祭奠？
金发青年笑了，从容地睁开双眼，环顾四周。
如秋水般寒澈的蓝眸，写着几分轻松几分了悟。
“沙罗双树的花……也谢了吗……”
何为生？何为死？何为善？何为恶？
潜心参悟一世，终是悟透了生死，超脱了阴阳。
生有何惧？死又何畏？善恶之间，本来就没有明确的界限啊！
一切都会消逝，唯有信仰与坚持——即使不能永存，然而可以传承，成为照彻前路的明灯。
——撒加……这，就是你们要走的道路吗？
阿赖耶识——
扬手，晶莹花瓣飘向空中，瞬息不见。
花落如雨，残红如血。
沙加微微一笑，那笑容明净如水，无悔无惧。
他静静地闭上眼睛，身体在风中逐渐变得透明。
意识逐渐模糊……
死亡不是终结，而是开始啊！
“沙加……他……”清冷如雪的水瓶座战士也哽咽了。
“沙加……”
想吐露真相，但是不能。
撒加重重一拳砸在地上，面上也有着无尽的悲怆。
祭司殿内，安德莉亚缓缓合眸，身侧却金光暴涨，带着一去不回的气势前行，充实着庞大的星图。
连沙加都去了啊……
那些过往，终是再也回不来了。
沙罗双树园的大门缓缓开启。漫天落花中，走出三个暗夜般的身影。
伤痕累累，然而依旧强撑着。不能输，不能倒下。
因为战斗还在继续，战士就没有权利放弃。
接过撒加递过的东西，穆凝视着他的眼睛，突然下意识地攥紧了那串念珠。一层金光一闪而没。
那双蓝眸带着淡淡哀恸，然而依旧幽深平静，那张脸庞带着疲倦，然而依旧从容坦荡。
那一刻穆突然想问些什么，然而他最终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退回了自己的阵营。
狮子座的性格可没有这么沉静，艾欧里亚的喝问是如火一般的暴怒。劲气飞扬，毫不留情地将他们一一打倒。
修罗沉默，卡妙亦沉默。
无须辩解。到了该懂的时候自然会懂。而现在他们要做的，只是继续战斗。
“艾欧里亚，如果有选择的话，我也想为沙加报仇。”
撒加的声音沉郁伤感然而依旧平稳，带着势在必得的强势与信心。“然而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们……”
他们说什么？哪怕再来一次雅典娜之惊叹？
穆微微一惊，艾欧里亚越发愤怒。然而两人都不怀疑，他们真的会那样做。
那三人已经摆好了姿势。处女宫内气氛凝滞。
“撒加啊……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黄金圣斗士，可不止有两人呢？”
处女宫外走进一个挺拔的身影，金色的战甲上镀着月光，英气凛凛。扬手，雪白的披风旋转着落下，米罗冷笑着走过来：“还有我！”
目光碰撞，似有火星炸开。再没有废话，两人同时动手，银河星爆与猩红毒针两色光芒交织，碎片激扬。
米罗的猩红毒针一针针击出，毫无停顿，毫无迟疑。盯着对面狼狈的三人，他的思绪如波浪翻涌。
撒加，是你教会我，对敌不可心怀仁慈。你可曾想过，我们有一天会兵戈相见？
沙加……你们怎么可以，你们怎么可能……
垂下眼，他的心中阵阵酸楚，但随即涌起的，是更加强烈的愤怒。
天蝎座，恩怨分明，爱憎分明，对可耻的背叛，绝不姑息原谅！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AE对AE。
他们每个人都已经没有退路，无法留手，也不想留手，甚至还有些苍凉的快意之感。
片刻的僵持过后，地动山摇，处女宫化为一片残垣断壁。
狂风嘶鸣，暴雨淋漓。
金牛宫，一朵紫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