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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是亮的,心是透明的, 说起话来,一无顾忌,二无隔阂,从来没有谈不来的时候,小小的车厢里,其乐融融。
在车上无事的时候,就下象棋。王竹溪是象棋高手,乔冠华、季羡林等五个人,轮番跟他下 ,一盘输,二盘输,三盘四盘,甚至更多的盘,反正总是输。后来大家联合起来与王竹溪下 ,结局仍然是输,输,输。这时,乔冠华满腹的哲学也帮不了他。说来有趣,在火车上的十 几天,大家与王竹溪过招,从来就没有赢过一盘。
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到达终点站德国首都柏林。从一个尚在革命、多方面并不发达的中国, 来到这物质文明相当发达、欧洲的哲学之乡,乔冠华的心情一下子还不能平静下来,置身于 高楼林立的城市,漫步在数百年前就用漂亮的石块铺成的街道上,乔冠华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
出关手续办得相当顺利,因为清华老同学赵九章等人早早就等候在车站,迎接他们,为他们 办理了一切应办的手续,使他们避免了许多麻烦。
赵九章邀请乔冠华他们到柏林的中国饭馆吃饭,还与汪殿华(也是清华老同学)一起为他们寻 觅住处。
最后在夏洛滕堡区的魏玛大街,找到了一间房子,房东名叫罗斯瑙(Rosenau),是 个犹太人。当时在德国根据“法西斯圣经”希特勒《我的奋斗》,犹太人和中国人都被列 入劣等民族,这样犹太人与中国便成为难兄难弟。所以,犹太人非常乐意接受中国留学生, 让他们留宿。
德国人是非常务实而又简朴的人民。无论他们从事什么职业,一般说来,房子都十分宽敞, 有卧室、起居室、客厅、厨房、卫生间,有的还有一间客房。在这些房间之外,如果还有余 房,则往往出租给外地或外国的大学生。出租的方式在乔冠华、季羡林他们看来非常奇特: 不是出租空房间,而是出租房间的一切设备,桌椅沙发不在话下,连床上的被褥也包括在里 面,租赁者不需要携带任何行李,面巾、浴巾等等,都不用另行置备,十分方便。另外,房 间里所有的服务工作,铺床叠被,给地板扫除打蜡,都由女主人包办。房客的皮鞋,睡觉前 脱下来,放在房门外面,第二天一起床,女主人已经把鞋擦得锃亮闪光了。德国人非常爱清 洁,他们每天一个上午忙里忙外,擦这擦那,自己的房子里面不必说了,连外面的楼道,都 天天打蜡,楼外的人行道,不但打扫,而且打上肥皂来洗刷。室内室外,楼内楼外,任何地 方,都一尘不染。
乔冠华和季羡林住下,弄停当,便在德国远东协会的林德(Linde)和罗哈尔(Rochall)两位博 士的热心协助下,找到柏林大学外国学院的院长。经口试,院长认为他俩水平尚可,便参加 了柏林大学外国留学生德语班的最高班。从此他俩便成为柏林大学的同学,每天乘城内火车 到该校去上课,乐此不倦。 这时,乔冠华与季羡林几乎“形影不离”,成了好朋友。上世纪 80年代,季羡林在撰写自传时,回忆了他俩的这些交往,从中后人能够知晓他们之间的真诚友谊:说到乔冠华,我要讲一讲同他的关系。……我同乔是清华同学,他是哲 学系,比我高两级 。在校时,他经常腋下夹一册又厚又大的德文版黑格尔全集,昂首阔步,旁若无人,徜徉于 清华园中。因为不是一个行道,我们虽然认识,但并不熟。同被录取为交换研究生,才熟了 起来。到了柏林以后,更是天天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我们共同上课、吃饭、访友、游玩 婉湖(Wansee)和动物园。我们都是书呆子,念念不忘逛旧书铺,颇买了几本好书。他颇有些 才气,有一些古典文学的修养。我们很谈得来。
有时闲谈到深夜,有次就睡在他那里。…… 我们同一般的中国留学生也不往来,同这些人更是格格不入,毫无共同的语言。
季羡林:《留德十年》,第37~38页,东方出版社1992年第1版。
当时在柏林的中国留学生,人数是相当多的。许多人是冲着到德国留学、人身上好像镀了“ 24K黄金”,回到国内很吃香。因此有条件的中国青年趋之如鹜。尤其是掌权的大官僚和大 资本家,纷纷把自己的子女朝德国送,蒋介石、宋子文、孔祥熙,自不待言,连冯玉祥、戴 传贤、居正等许多国民党高级官员,无不有子女或亲属在德国,而且几 乎都聚集在柏林。因为这里吃、喝、玩、乐一样不缺,既不用上学听课,也用不着学德国话 。许多留德学生只需学会四句简单的德语,就能够混上几年。例如早晨起来,见到房东,说 上一声“早安!”就甩手离家,到一家中国饭馆里,洗脸,吃早点,然后打上几圈麻将,就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午饭后,相约出游。晚饭时回到饭馆。深夜回到家里,见到房东,说一 声“晚安!”一天就过去了。再学上一句“谢谢!”加上一句“再见!”就足矣。
对此,乔冠华嗤之以鼻,甚至有些深恶痛绝。有一次上完课,他与季羡林到一家中国饭馆去 吃饭。一进门,高声说话的声音,吸溜呼噜喝汤的声音,吃饭呱唧嘴的声音,碗筷碰盘子 的声音,汇成了一个喧哗嘈杂的大合奏,其势如急风暴雨,迎面扑来。他们感到十分惊讶, 因为在德国,人们吃饭时都是异常安静的,有时甚至正襟危坐,喝汤绝不许出声,吃饭呱唧 嘴更是忌讳。这实际上是文明的体现,而某些留学生把祖国的一些陋习带到异国他乡,无论 如何,看上去总让人感到不舒服。再看一看这些国民党的“衙内”们那种狂傲自大、唯我独 尊的神态;听一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吃、喝、玩、乐,甚至玩女人、嫖娼妓等等。像乔冠华 这样的正派人实在有点受不了。在这些人眼里也根本没有像乔冠华、季羡林这样的穷书生。 然而乔冠华他们的眼眶里又何尝有这一批卑鄙龌龊的纨绔子弟呢?于是乔冠华发誓再也不进 这样的饭馆的门。
乔冠华与季羡林在柏林大学大概呆了两三个月,补习完德文。主管交换生的德方负责人征求 他们的意见,问他们两位要去哪家大学继续进修。结果,乔冠华选择到图宾根大学,季羡林 则选了哥廷根大学。因此,两人分手各奔前程。
1933年,纳粹领袖希特勒在德国登台执政。到了1935年,初到德国的乔冠华已经感到, 法西斯恐怖的阴影笼罩着德国,政治空气非常嚣躁,排犹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到处可见小资 产阶级的狂热。这种情况在柏林,尤为突出。
考虑到这种情况,乔冠华觉得留在柏林大学进修不妥当。因而他就选择德国南部的一座小城 市,这个小城市叫图宾根,这所学校叫图宾根大学。城市虽小,大学却是赫赫有名,德国杰 出的哲学大师黑格尔曾在这所大学读过书,是一所在哲学界享有声望的大学。
从地理上看,图宾根属于莱茵断裂山谷地区。这里地貌独特,气候宜人,冬季气温不低于摄 氏零度,夏季一般在摄氏二十度左右。著名的莱茵河流经整个城市。图宾根是座花园城市, 森林茂密,花草盛放,曲径通幽之处是人们休闲娱乐的好去处。红瓦灰墙之屋星罗棋布于青 山绿水之间,与汉堡大学齐名的图宾根大学就座落在这翠色之中。这里富有浓郁的学术氛围 ,恬静舒适的读书环境,而少了许多柏林那种喧嚣、狂热与浮躁。
乔冠华踏进图宾根大学的校门,便被矗立在校园入口处的黑格尔长身塑像所吸引,驻足停留 片刻,暗暗许下诺言,我终于来到了你的身边,但愿我今后能成为像你这样的哲学家。
在德国友人的帮助下,乔冠华很快办完了各种入校手续,正式成为该校博士研究生。
乔冠华的德国导师非常敬业,又富有爱国精神,他以扎实谨严的治学态度,热诚教诲来自 异国的乔冠华。乔冠华从中受益匪浅。他发现德国人虽然比较呆板,但却认真、守时间、守 秩 序、讲求效率,他在与德国人交往中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乔冠华还发现,图宾根大学图书 馆 有关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的书籍,应有尽有,可谓一本不缺。他痴迷其中,如饥似渴般地 钻研马列主义。
为了把马列的的原著读懂读透,乔冠华又在图宾根大学进修了为期三个月的德语。他 强化了读、写、听、说四个方面的训练。由于德语的语法极为复杂,要听懂,并讲一口纯正 的德语并不容易。乔冠华每天又像当年在清华读书的时候那样,早晨起来在校园僻静处,或 夹着纸条背词,或照着书本大声朗读,有时在其他同学的监督下,大段背诵书本上的有关段 落,乐此不疲。
经过三个月的苦读,加上他本来就有良好的英语、日语的基础,他很快便能毫不困难 地阅读马列原著,能够顺利地听懂教授们的讲课,还能够用德语进行深奥的哲学原理的讨论 了。当时在图宾根大学学习的中国留学生为数甚少,其中有一位同学叫赵玉军(又名赵一坚),乔 冠华与他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这位赵同学,是国民党十九路军的将士,曾在“一?二八”淞沪抗战中任师长。战事结束后 ,赵玉军来到德国考察科学。他是乔冠华在图宾根大学唯一可以谈得来的伙伴,他思想倾向 进步,主张抗战,打仗很勇猛,他为人诚恳,又非常好学。乔、赵两人常常清茶一壶,促膝 交谈,有时竟谈至天色露鱼肚白。两人就是这样意气相投、惺惺相惜。
到了1936年,国内局势越来越紧张,多种消息不断传来,乔冠华急切地想知道一切,并加以 分析判断。这年年初,乔冠华与赵玉军一起来回到柏林。这是中国留学生比较集中的地方, 在那里已经逐步形成了留学生自己组织的抗日团体。他们怀着一腔爱国热情,积极参加了这 些团体的活动。
据乔冠华回忆,当时在他周围参加抗战运动的留学生圈子越来越大,最活跃的有秦邦川、朱 江沪、景林、李文华、陆崇华、翁康兰、翁蓬九、孙玉先、蒋学文等。他们开会讨论局势, 抗议国民党使馆对留学生的种种限制。他们创办了油印的《抗战时报》,每天出一期,每期 都有十几张。刊登国内抗日消息和日军的暴行,散发给留学生和华侨传阅。乔冠华参加了办 报 宣传活动,他经常撰稿宣传抗日,他的分析独到、见解深遂,在众多的文章中独树一帜,深 得读者的好评。
当西安事变的消息传来,说蒋介石被张学良、杨虎城两位扣押起来了,乔冠华等人欣喜若狂 。后又听说西安事变得到和平解决,中共出面调停释放了蒋介石,他感到不可理解。不久, 张学良被蒋介石软禁,杨虎城被迫出国考察。杨将军在随行工作人员杨明轩的陪下同,来到 了德国,乔冠华因此认识了杨虎城。
一天,留德学生会负责人告诉乔冠华,说杨虎城将军已经到了德国,我们请他来演讲,但要 保护他不受国民党特务的迫害。
杨虎城来了以后,立即引起中国留学生的一片欢呼。身材魁梧的杨将军热情地和大家一一握 手 ,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他一坐下就以军人的直爽和豪迈讲起他流亡德国的经过,不无感慨 地说:“我这个西北军的将领在国内呆不下去了,不能打日本鬼子,却要远涉重洋来到德国 。”
接着,他话锋一转,带着沉痛的语调说:“不知现在少帅在南京怎么样?蒋委员长讲话不算 数啊!”
说完这些话,杨虎城抬头望了望四周,对在座的同学们诚挚地说:“各位都是栋梁之才,要 好好读书,以后回去报效祖国。”
说完这番话后,刚毅坚强的杨虎城不禁流下了眼泪。留学生们被他的炽热情怀所感染,也落 下了热泪。
这时,留学生们都心系祖国的抗战,纷纷准备回国。乔冠华也呆不住了,他在图宾根赶写了 一篇博士学位论文,交给他的指导老师,就准备回国了。后来乔冠华的论文通过评审后,他 已回到了国内,校方想办法通知了他,可惜博士学位证书没有收到,令人遗憾。
乔冠华在图宾根的时候,还结识了一位名叫肖特伦的德国同学,两人很要好,谈话投机。这 位肖特伦是学医科的,但爱好中国文学,乔冠华帮他学中文,他则帮乔冠华进修德语。可惜 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去世。没想到几十年以后,肖特伦妻子从报纸获悉,乔冠华到纽约参 加第26届联合国大会,便特意写了一封信给乔冠华。并将乔冠华早年与她丈夫一起在郊外野 餐的一张像片随信寄来。乔冠华很怀旧,不顾繁忙给她回了信。
乔冠华是1937年年末回到柏林的。从德国过境到了法国巴黎。因为要等回国的船票,乔冠华 在巴黎呆了几个星 期。这样他就在1938年2、3月间离开法国,乘法国游轮“霞飞号”回到了香港。
回顾1935至1937年这段留学德国的生活,乔冠华曾以简洁的语言,总结道:“从1936年起, 我很大一部分精力,发挥在抗日运动中。”
乔冠华:《口述自传》,见《那随 风飘去的岁月》,第143页,学林出版社1997年12月第1版。
第二部分第5节 成名香港(1)
经过多日的飘泊,乔冠华于1938年初回到祖国。在香港稍事休息后,便来到广州。早在 乔冠华回国的前一年,与他在德国同学的赵玉军已经回到广州,在国民党第七战区司令部任 参谋长。乔冠华一到香港,赵玉军就发电报,邀请他去广州见面。此时母校清华大学,与 另外两家南迁昆明的北京大学、南开大学合并组成“西南联合大学”,金岳霖教授写信给乔 冠 华,希望他去西南联大执教。但是,乔冠华抗战心切,他谢绝了金先生的好意,毅然去广州 投笔从戎。
从此,中国文坛少了一位博览群书的教授,多了一位日后在国际舞台叱咤风云的不可多得的 外交家!可以说,这时在民族存亡的危急关头,乔冠华确实面临着一个重大的抉择,他最终选择了更 加直接地投入抗日战争和中国革命洪流的道路。
于是,乔冠华乘火车来到广州,见到了一身戎装的赵玉军,还来不及多寒暄,他便把乔冠华 引见给第七战区司令长官余汉谋。
余汉谋一见英俊潇洒的乔冠华,顿生好感,又得知他是清华的高材生,先留学日本,新近 又刚从德国回来,未加思索,便请乔冠华留下,让他在赵玉军手下任上校参谋。
生平第一次穿上了军装的感觉实在很好。乔冠华在兴奋、新奇之余,急切地想了解当时 抗战的形势,他向赵玉军提出去武汉一趟。赵玉军同意了他的要求。
这时南京的国民政府,国民党的中央党部,虽然都搬到重庆去了,但是国民党的党政军各方 面的重要人物差不多都集中在武汉。在野的各党各派的领袖们,文化界知识界的人士,也差 不多都先后集中到武汉来了。以周恩来为首的中国共产党人也在武汉积极从事抗日民族统一 战线工作。武汉成为了事实上的抗战首都。
乔冠华是乘火车来到武汉的,当时战云密布,已经不大通火车,时断时通,沿途到处都是伤 兵,人们摩拳擦掌,热情参战,乔冠华深受感染。
乔冠华在武汉停留了一两个星期,遇见了正在武汉担任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设计委员的 郁达夫。郁达夫是著名作家,以写作《沉沦》闻名于世,此时也投笔从戎,挂少将军衔。他 告诉乔冠华,他席不暇暖,一直忙于到各战区劳军和巡视。郁达夫对初来乍到的乔冠华很热 情,乔冠华很早就仰慕这位杰出的文学家,彼此相见恨晚,交谈甚欢。
不过,乔冠华很快发现,武汉团结抗日的气氛并不浓厚,国共合作存在的问题很多。不久, 他就又回到了广州。
回到广州,乔冠华很快投入军旅生活。赵玉军安排他在其主管的一个参谋处里工作,负责收 集外国的军事情况和当时的国际动向,一起工作的有六七个人。材料是从香港收集来的, 他们有的译、有的编,还编印了一份内部发行的小杂志。乔冠华回国后第一篇文章,就发表 在这个内部刊物上,是关于国际述评的。从此他一发不可收拾,以深厚的文字功底,以在德 国学就的军事知识(在图宾根他曾研究过军事家克劳塞维茨),以缜密的逻辑思维,以挥洒自 如的文笔开始撰写一篇又一篇脍炙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