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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人见证的。灰灰那孩子,自然是现成的证人!”
枫雪色道:“见血楼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组织,与你所谋之事并没有什么相关。十二生肖虽然窥破两位将军家人的秘密,但你也已经将他们除了——那么,你灭掉见血楼,却又是为何?”
朱流玥笑笑,道:“只是不想给我自己找麻烦而已。”
见血楼在得知十二生肖使被杀之后,必不会干休,与其等人家来找自己,不如先下手为强,直接除掉以免后患。
枫雪色“嗯”了一声,道:“当时,朱流玥与灰灰同行,但风间夜的手下,却早已提前一步赶去了见血楼下毒行凶,于是,见血楼便与玄月水屿一样,惨遭灭门。至于‘狼狈为奸’夫妇么,我想,应该是恰逢其时,被殃及池鱼而已!”
他抬眼看看流玥,道:“再然后,你又陪灰灰送宋小贝来隐灵岛,交给晚夫人治伤,却又在中途匆匆离去,那是因为得知扶桑发兵的消息,赶去帮忙了么?”
朱流玥笑了笑,道:“我的消息,自然要比你们快得多。”
两人一个站在池塘边,一个站在凉亭上,对答之间,枫雪色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
“你,究竟是朱流玥,还是风间夜?”
朱流玥淡笑:“我是谁,有区别么?”
枫雪色以手按在腰间长剑上,道:“你如果是扶桑人风间夜,则两国相争,各为其国,所作所为,虽然不择手段,却也非不可谅解;若你是朱流玥,却为一己私利,卖国投敌,理应诛之!”
朱流玥默然,片刻之后,才道:“我是朱流玥。”
枫雪色紧紧握住剑柄,神色严峻,道:“你身为王孙世子,却通敌叛国,所为何故?”
朱流玥面上的笑容有些苦涩,道:“我不是王孙世子,我只是一把刀,一枚棋子而已。”
“那么,握刀执棋之人又是谁?”
朱流玥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着天。
月色凄迷。
夜色深沉。
更像他的名字,不论是月,还是夜,都是在黑暗中出现的,然后在光明来临的时候,悄悄死去。
朱流玥温柔的笑容里,隐现一抹悲伤。
枫雪色也在看天。
天?天子?天下?
君为天?父为天?还是命为天?
这澄澈的夜空,温柔的夜色,背后隐藏的究竟三什么?
他忽然问道:“信王殿下,可安好?”
朱流玥收回目光,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家父安好,劳雪色兄惦念。”再笑了一笑,“雪色兄的猜测,是没有意义的。”
“哦?”枫雪色扬眉,道:“这件事情,不论是伸在台前的刀,还是隐在幕后的黑手,小王爷都认了?”
朱流玥颔首,道:“就算在我头上吧!也不差这一桩了!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给你一个交待!”停了一停,有道,“雪色兄也知道,当今天子,对我的父王诸多猜忌,数度欲谋害于他。我成年之后,自然不肯干休。为绝后患,便欲弑帝报复。经过多年谋划,扶桑达成借兵协议。为了令昏君失去倚重,便先扳倒俞戚两位将军。二人含冤下狱,家人流放千里。我又派人秘密挟持了两位将军的家属,将百十余人混入货物之中,运往海外,但人多不便,便于隐秘处,将余人处死,只留将军血亲。谁料人算不如天算,却被灰灰他们一船撞见,因事关重大,不得已杀人灭口。此后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枫雪色道:“凭小王爷一己之力,便可以左右天子,陷两位重臣下狱?”
朱流玥笑了笑,道:“有些事情,是不能掀开来看的,如果非要追根究底的话,便是伏尸千里,血流成河。”
他看看枫雪色,笑倒:“扶桑小国,短期之内成不了气候。两位将军也已于昨日被释出天牢,重披战甲,与家军和戚家军到前线之日,便是扶桑倭贼灰飞烟灭之时。这种情况下,即使在我的身后仍有势力,也难有作为。所以,这件事情,到我这里,便做个了结吧。雪色兄,你看怎样?”
枫雪色沉默。良久,方道:“两位将军的家人可好?”
“他们很好,连根头发都没少。只是戚将军的母亲年事已高,身体弱些,但又良医照料,精神仍然健旺地很。不久之后,他们便会在某处被日发现,然后送还到两位将军的宅第。预算,所有的事情,便都结束了!”
枫雪色冷声道:“所有的事情便结束了么?那些被杀的人怎么办?”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皆如是!”朱流玥叹道,“有些事情,做的时候明知道是错的,明知道将来会后悔,却却也不得不做。”
枫雪色思考了片刻,道:“好!天子家的事情,我们江湖人管不着。不过,那些因此无辜惨死的人。却不黁另他们死不瞑目!”
朱流玥笑得苍凉:“这算自然!这些人,不管是否死在我的手下,都与我脱不了干系,自然要算在我的头上。”
戏已将落幕,谜底也将揭开,最后的一幕,便由他一个人唱完吧!
枫雪色凝视着他慢慢地抽出了宝剑。
月下,剑锋如雪寒凉。
朱流钥轻轻地展开折扇。黄玉的扇骨,秋叶色的扇面,桃花横斜。
枫雪色眉峰微挑:“你用扇?”秋叶蝉翼扇,“皓月流霞”流钥公子成名的武器。
朱流钥淡淡地道:“如果你想见见风间夜,那我用穿云锁月笛也成,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枫雪色笑笑。不错,笛和扇,都属于奇门短兵器,确实也差不多。
他忽然又道:“我之前一直很奇怪,灰灰的命怎么会那么大,每次出现在凶险的地方,却又总能逢凶化吉,那自然是你有意放水了?”
朱流月道:“这个孩子,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牵挂!”
枫雪色静了一下,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她也是我的牵挂!”
那天,他送暮姑娘回去,然后回去找她,可是这个不省心的孩子却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朱流玥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眸子清冷如月,飞身而起,单足点地在蓝色的莲花之上,黄衫翩飞,莲瓣却只微微一沉。
“雪色兄,你的眼睛已然复明,能光明正大地与你一战,不论是输是赢,于愿足矣!”
枫雪色横剑当胸:“好!出手吧!”
夏夜,忽然飘雪。
漫天的雪意,炫起一天的恻恻轻寒,晶莹的,清冷的,仿佛带着禅意。
飞舞的雪中,突然绽开一枝诡异的桃花。
桃花怒放,如血,温柔的,忧郁的,深沉的血。
桃花飘雪,这一战,谁会活下来?
金庭玉璧,锦帐低垂。
这是一个精致而豪华的房间,可惜朱灰灰看不见。
她从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软的床上,睁开眼睛,只看得到头顶上锦幔重重。
杏色的幔帐,繁丽的纹饰,只是她看得太久,眼睛都花了。
其实,她也不想现在这样,盯着一个地方看个没完。可是拱她选择的只是:看,或者闭上眼睛不看。她曾经很努力地想要转头去看看旁边是什么,然而现在的她,别说颈子,便连张张嘴巴,动动嗓子喊几声都不可能!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怎么会来到丈夫地方,只记得自己被一个黑衣人抓住,初时以为已经被扼死了,还在纳闷,怎么阴曹地府待遇这么好,居然还给张床?
如果不是颈子被人扼住的感觉犹在,她简直以为是做梦一样。
想到那个黑衣人,想到被自己抓下蒙面巾后的那张脸,朱灰灰便有种被雷劈的感觉——她没想到,真的没想到,那个要掐死自己的黑衣人,竟然是秦总管!
信王府的大管家,那个死太监秦牧秦总管!
朱灰灰知道是被点中穴道了,她觉得自己很像僵尸,全身上下,除了眼睛能转,就只有心眼能活动了,于是在心里用自己所知全部难听的话,问候秦总管一千遍一万遍。
发现黑衣人是秦总管的感觉很微妙,当然有些吃惊,但不知怎么的,她竟然一点都没有觉得意外,反而有种舒了一口气,一直压在心里的某样猜测得以证实,确定“终于是你”的轻松感,似乎秦总管是黑衣人之一,她早就应该知道,只是一直没有想到而已。
自己是什么时候觉得秦总管就应该是黑衣人的呢?
是因为他看自己不顺眼,对自己不好么?
当然不是!
她认为他是坏人,只是因为流玥兄而已。
从秦总管想到朱流玥,朱灰灰霍然一惊,久藏在心底的某种恐惧,突然得以释放出来——原来,她早已在怀疑流玥兄了!只是他一直对她温柔爱护,所以才强自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那么,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心里对流玥兄存了怀疑的念头的呢?
嗯!应该就是见到娘之后。
从娘的口里,印证了流玥兄所说的故事,当年他碰到的那带女婴的女子,就是老娘。
然后呢?
娘也承认,在一系列事件中“大展神威”的什么血缕衣、天海凝霜、紫菁冰阳,都是娘制的毒。
而流玥兄,是认识娘的!
娘会不会把她的毒传给流玥兄?
将毒技传给一个不认识的小男孩,这种事情听着匪夷所思,但老娘鱼小妖一向疯疯癫癫的,本身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人类,这种事情,她还真做得出来!
只是,自己后来也跟娘提起过流玥兄,她为什么不承认认识他呢?
死太监秦总管是黑衣人,而流玥兄又会用娘的毒,那么……他、他、他、他是风间夜!
朱灰灰想起那个拧自己脸蛋的扶桑乌龟,突然便得出结论,额头上顿时渗出冷汗。
她终于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了!
原来,她虽然不承认,但是内心深处,早已怀疑流玥兄就是风间夜了,而在见到秦总管的刹那,一切都得到证实!
风间夜!流玥兄居然是风间夜!
朱灰灰仿佛整个人被扔进冰窖里,冻了七八天之后,又被捞出来,扔进火炉里烧,烧完之后,再碾成细细碎碎的粉,细粉又被撒得满天飞扬。
她只觉口干舌燥,眼冒金星,脑袋了轰隆隆直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是风、中、化、灰!
流玥兄怎么会是风间夜,那个手段残忍,杀人无数的扶桑乌龟!
记忆一点点回溯,与流玥相识以来,所有的情景,一点一滴地浮上心头:
在落梅庵初见时那个惊艳的背影,欺负她时的自命风流。带着她飞跃在树间去找大侠时的仗义,洞庭湖畔送她疗伤的仁义,坟场小屋相救时的侠骨柔肠,送她去玄月水屿时是一路温柔,陪她一同去见血楼时时满路的笑语……
他是除了大侠之外,对自己最好的人——不!自从大侠开始偏心暮姑娘之后,流玥兄是对自己第一好的人!
可是这个温柔得像春水一样的流玥兄,却是那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风间夜!
为什么会这样?
朱灰灰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她只知道,流玥兄虽然杀了很多很多人,也有无数的机会杀掉她,可是他却从来没有伤害过她,只有一次拧得她的脸蛋很疼……
不知不觉间,朱灰灰已泪流满面,可是她连动手擦眼泪都不能——这又让她恨起朱流玥来。
心中想到,流玥兄为什么要派秦总管杀自己?自己为什么没有死?是被人救了么?
不对!如果是被人所救,自己就不会被点了穴道扔在床上!
那么就是流玥兄没杀她——是没来得及杀?还是不杀了?
不知怎的,她虽然心中怀恨,但却是恨秦总管多一些,对流玥兄的恨却只有那么一点。
她总是不相信,流玥会杀自己——如果他想杀她,她只怕已经死过一万次了,而起会令她做鬼都不知道是死在谁手里的!他用得着派秦总管来杀她么?
也许流玥兄根本不知情,是秦总管那死太监看她不顺眼,所以偷偷来杀她。嗯,说不定还是流玥兄从秦总管手下救了自己呢!
可是,自己这样一个没学问,没本事的人,哪儿招人喜欢了?他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好?是因为他和娘认识,所以就爱……爱……爱什么及屋了么?
就是爱什么及屋,他救了自己,然后又会怎么样呢?
也许自己还没有看破秦总管和黑衣人是一伙的时候,还可以装糊涂混过去。可是现在,他们知道自己已经看破的了他们的秘密,便说什么都不会放过自己了!
几乎可以肯定,流玥兄即使不杀她,但说不定会关她一辈子!
或者像现在这样,点了穴道让她自生自灭;或者每天给口吃的,拿她当猪养——呜呜呜,她养花花,可没让它像僵尸一样躺着不动……
想到这个结局,朱灰灰恨不得砍了自己的爪子!她为什么手这样欠,要去抓秦总管的面巾?不然……不然……
还没想到不然怎样,心思又跳到另外的问题上。
流玥兄是风间夜,风间夜是替扶桑卖命的——扶桑人最不要脸了,总是看着我们的好东西眼馋,然后便想方设法来偷来抢。大侠说,我们炎黄子孙虽然中庸平和、温和敦厚,可是碰到不要脸的强盗,是说什么都不能让的!他们杀我们的人,抢我们的东西,我们便杀回去,打得他满地找呀,以后看到我们便躲着走,子子孙孙都不敢打我们的主意……
啊哟!那流玥兄,岂不是……扶桑间谍?他,捉了俞、戚两位大将军的家人,那自然……自然是欲不利于我方!
想到西野炎送来的消息,东南边陲,倭寇入侵,接天水屿与敌人海上火拼,伤亡惨重。倭寇已攻下数城,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想到夫人和先生,西野大秃头和燕英雄,还有很多很多的人,都已经赶过去支援……
想到那个曾经帮助过自己和大侠,脸上有一道伤痕,却是天下最美丽的杀手羽毛;想到十五年前拼死与倭寇相搏,身负重伤,受尽病折磨的老娘鱼小妖;甚至想起那对普通的农家夫妇、无辜惨死的郑虎、孙青和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朱灰灰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没错!流玥兄对自己确实很好、很温柔,但是,他是风间夜,替扶桑人做事的风间夜!
耳中忽然听到一阵悦耳的声音,那是被拂动的贝铃的声音。
有人来了!
朱灰灰的眼睛一黯,然后复又亮如夜星,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心中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这一刻的她眼神美丽而又悲壮,像极了她手臂上的那只仿如全身燃烧着烈焰,滴血而歌的鸟!
重重的帘幕被轻轻地揭开了。
朱灰灰身子不能动,只得转着眼睛看过去,入目的是流玥温柔如月、却略显苍白的脸!
朱流玥立在床榻边,俯头看着她,面上带着柔和的笑容:“灰灰!”
朱灰灰想要说话,却苦于被点了穴道,张不开口,于是只好大眼睛眨呀眨,算是回答了他。
流玥轻笑:“我倒是忘了!”伸出手去,在她的腰部穴位上轻轻捏了捏,手法很轻,似是惟恐弄疼了她。
朱灰灰只觉得像是羽毛拂过自己的身体,麻麻痒痒的,她忍不住伸手去抓。抓了两下,忽然察觉自己居然能动了,不禁跳了起来,大声道:“流玥兄!你回来了!”一句话没说完,因为躺得太久,身子僵硬,“扑通”一声,又跌回床上。
流玥微微一笑,温柔地按了按她的手臂:“莫急!不会再点你的穴道了。”
朱灰灰睁大眼睛:“流玥兄,是你点了我的穴道?”
流玥点头。
“为……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走掉!”
“走掉?”朱灰灰奇怪地问道,“走去哪里?”
流玥回答地很坦率:“我担心你去会找雪色兄。”
听他提起枫雪色的名字,朱灰灰很沮丧,叹了口气,道:“大侠已经不理我了!”
朱流玥有些诧然,道:“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欺负暮姑娘。”
朱灰灰也不怕丢脸,将娘来寻仇不果,自己又欲咬晨暮晚未遂,反将枫雪色气跑的事情说了。
朱流玥忍不住好笑:“原来是这样!”语声一顿,问,“你娘真是鱼小妖?”
朱灰灰点点头:“流玥兄,原来我们早就认识了,而且你竟然是我娘的弟子。”
流玥叹了口气:“那个时候,你才一点点大,记不得事情呢!”停了一停,又道:“我不是你娘的弟子。我碰到她的时候,她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啊?”朱灰灰诧然。再一想,这应该是真的。自己提到流玥兄的时候,娘一副没听说过的表情……
流玥望着她的脸,突然道:“那么,你都已经知道了,对么?”
朱灰灰迟疑了一下:“你是说……风间夜的事情么?”她知道凭自己这两下子,斗心眼是绝对斗不过他的,全部说实话,先争取个好态度。
朱流玥神色微微一黯,轻轻地点点头。
朱灰灰道:“我是看到秦总管是时候,猜到的。”
“你……恨不恨我?”
朱灰灰摇摇头。
流玥表情非常奇异:“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做的,你也亲眼看到了,我杀了很多人,这样,你不恨我?”
朱灰灰仍然摇摇头,道:“那些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看着流玥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