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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天很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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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灰灰苦着脸道:“其实,小的一直在江湖的大门外溜达,根本还没进过江湖的门呢!”心想:这大汉拍马屁的功夫颇有火候,对那位白衣大爷的溜须奉承不着痕迹,大有前途。   
绯衣和尚续道:“听说,你学过流光遗恨的轻功?”   
朱灰灰仍然听不太懂,却不敢再自作聪明,问道:“那个……什么是流光遗恨?”轻功这两个字他是知道的,但不明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对了,似乎枫雪色大爷也提过这个……   
枫雪色看他神色不似作伪,问道:“昨天晚上,你逃跑时用的轻功是谁教的?”   
“那是轻功吗?”朱灰灰有点茫然,“我娘教我的时候,只说这么跑比较快,免得偷人家东西时被逮到打断腿。”   
闻听此言,枫雪色和绯衣和尚相视苦笑,名满天下的“流光遗恨”,竟然被用在偷鸡摸狗时跑路上!   
“你娘可是姓白?”   
“不……不姓吧?”朱灰灰想了想,也不能确定。   
原来这小子看似灵透,实则傻气,居然连娘姓什么都不知道。绯衣和尚又问道:“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心里也琢磨,江湖中有哪一个高手,是姓朱的?   
“我没父亲。”朱灰灰道,“我娘说,因为我爹是猪,所以我也就姓朱了。”所以,花花是他唯一的兄弟,朱灰灰、朱花花,听着就是哥俩。   
绯衣和尚一皱眉,难怪这小子傻,原来他娘是疯子,居然告诉孩子,他的父亲是猪,典型的愚蠢怨妇!再问:“你娘在哪儿?”   
朱灰灰也皱起了眉,道:“不知道。邻居说看到她和一个外乡来的木匠私奔了,于是我和花花便出来找她,到现在也没找到。”   
听这小子讲话怎么这么累呢!枫雪色眉头也锁住了,问道:“你家在什么地方?”   
如果朱灰灰所言是实,那他的娘还真是古怪,身具“流光遗恨”武功的女人,不但教孩子偷东西,还会随随便便和木匠私奔,这事……听着真新鲜!   
“雾萝溪。”   
“具体在哪儿?”   
朱灰灰答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确实是不知道自幼和母亲居住的地方具体归属哪州哪县哪乡,只知道那里非常僻静,位于大山的怀抱之中,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雾萝溪”。   
虽然从小就在偏僻山村长大,但朱灰灰却和“淳朴厚道”四字一点边都不沾。因为他那老娘实在是脾气古怪,别人的父母是唯恐孩子学坏,而她似乎是唯恐孩子学不坏。从小到大,朱灰灰如果在外头吃了亏,给她知道了,必是一顿好打。而如果朱灰灰欺负了人、占了人家的便宜,她则眉开眼笑地煮美食予以奖励。   
《江湖天很晴》 第一部分 《江湖天很晴》 五(6)   
朱灰灰越是不学好、偷东西、欺负人、做坏事,她就越高兴。为了让孩子坏得如鱼得水、变本加厉,她还教了他很多稀奇古怪的知识,可如果朱灰灰偷懒不用心学,她也笑吟吟地放任自流,绝不强求。   
在她这样变态的教育方式下,朱灰灰越学越坏,彻底变成一个没恒心、没毅力、没道德、没本事的小流氓、二流子。虽然年纪尚幼,但平日里在乡下欺男霸女、偷鸡摸狗、不务正业,简直人见人恨。虽然如此,这家伙一肚子都是阴损毒辣的歹招,乡里人实在惹不起,所以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朱灰灰的老娘平时也常常会突然失踪十天半个月的,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回来。可是这次走的时间比较长,两个多月也没见人影,于是邻里告诉他,说看到他老娘跟外乡木匠私奔了。   
在老娘多年的培养下,朱灰灰的道德观颇为与众不同,非但不在意老娘私奔的事,反而有几分高兴——没有老娘的管教,他终于有机会可以去那个叫做江湖的地方溜达了!   
从小到大,老娘心情好的时候,总会讲一些发生在江湖的奇妙故事,所以在他小小的心灵中,充满着对那个地方的向往。因此早已拿定了主意,这次借口离家去找老娘,一定要顺便去那个江湖看看。   
听说朱灰灰要离家远行,平静的乡下沸腾起来,大家立刻筹集了一些盘缠,流着泪嘱咐他好孩子志在千里,像他这样的大人物,以后最好别再回这小地方,太屈才了!   
在邻里鞭炮齐鸣的欢送中,朱灰灰把大门一锁,牵着家里唯一的活物——自小养大的“朱花花”,离开家乡小村,踏上茫茫的江湖路。   
只是江湖究竟在哪里,他根本就不知道。   
一路走来,外面的花花世界虽大,朱灰灰凭着从小被老娘打下的底子,却也没吃过什么亏,直到倒霉地碰上这位白衣大爷——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枫雪色……   
朱灰灰难得说句实话,可惜枫雪色和绯衣和尚却并不相信。   
绯衣和尚以指叩案:“朱灰灰,我问你话,你最好如实回答。说一句谎话,我要你一根手指!”   
朱灰灰无限委屈:“我一直都是说实话的!”   
旁边两个赤衣大汉过来,二话不说将朱灰灰撂倒在地,其中之一将他左胳膊拉出来,一脚踩住,另一人腰刀出鞘,锋利的刀刃悬在他的手指上空,随时准备剁手指。   
朱灰灰吓得额头冒汗:“喂喂喂,你们一个大侠,一个大师,不带动不动就杀人砍手的!”   
绯衣和尚斜睨着他:“怕吗?”   
“当然怕啊!”这不废话嘛,钢刀离自己的手指不到三寸,搁谁谁不怕啊!“哎哟,我说大哥,拜托您把刀拿稳了啊!手可千万别哆嗦!”   
枫雪色微笑了一下。早知道这家伙虽然狡诈多端,却又怕死又胆小,只要一吓唬,就什么都招。   
“昨天晚上,杀害‘不吃不喝’兄弟的黑衣人,你认不认得?”   
“我上哪儿认得去……哎哟……大哥您轻点踩我胳膊,我说实话还不成嘛!其实之前我曾经看到过一些黑衣人,他们的衣着打扮都差不多,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枫雪色眉一扬:“哦?”   
朱灰灰用右手擦着额头上的汗,心想:虽然那些黑衣人很凶残,可是这个大侠和大师也不好惹呢,火烧眉毛,先把眼前的混过去再说。   
拿定了主意,道:“大侠容凛!”   
容禀!枫雪色和绯衣和尚同时在心里纠正他。   
“一个月前,小的乘船路过一个地方,停船休息的时候,发现对面有一群人在杀另一群人,被杀的男女老少全有,杀人的是一群黑衣人——跟昨天晚上杀胖子的那些人很像。”   
《江湖天很晴》 第一部分 《江湖天很晴》 五(7)   
枫雪色和绯衣和尚对视了一眼,神色郑重起来:“你把话说清楚!”   
朱灰灰苦笑道:“我……我其实说不很清楚!”   
是的,他的确亲眼看到了那场大屠杀,不止是他,当时在渡船上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不知道是何时发生,也不知道何时结束的——因为当他们在被那些杀人者发现、船老大被飞刀穿腹之后,便及时逃走了。   
虽然幸而逃命,但那血肉四溅、肢体横飞、惨烈的呼叫、满是碎肉尸骨的沙滩……令他至今仍然常常在噩梦中惊醒。   
所以,在雁合塔,当他一看到那些黑衣人出现的时候,立刻便猜到,这些人多半是来杀自己的——因为他看到他们杀人了,所以,他们便要杀他灭口!   
那对胖子兄弟被杀,只是他们倒霉,恰巧在同一时间,来找自己的麻烦而已。   
只是,这句话却绝对不能说,否则这几位大爷一怒之下,再让自己给两位胖兄抵命,那就亏了!   
心里突地一沉:如果真是这样,当时在渡船上的其他人,只怕也危险得很……   
“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里?”   
朱灰灰摇摇头,道:“我只知道是在虎澜江上,具体地点就不晓得了。我记得那个地方虽然水面不算很宽阔,但是水流很急,两岸都没有人烟,我们的船泊在岸边不远的苇丛中,事情……发生在对岸的沙滩上。”   
绯衣和尚轻轻一拍掌:“拿虎澜江的地图来!”   
不一刻,一名赤衣大汉捧着一个羊皮卷轴递到案上。   
绯衣和尚将图卷展开,与枫雪色同看。   
朱灰灰被人按在地上也不老实,伸颈往上看,可惜脖子不够长,什么也看不到。   
“虎澜江中、下游水缓江阔,流经之处人烟稠密,上游水道七百二十里,曲折多山、滩险流急、不见人烟,有六处……”   
绯衣和尚在地图上指点着,抬起头看看朱灰灰,吩咐:“让他过来!”   
两个赤衣大汉松开手,恭恭敬敬站到一边。   
朱灰灰从地上跳了起来,狠狠瞪了两个大汉一眼,用力拍拍身上的土,然后壮着胆子凑到了条案前面。   
枫雪色和绯衣和尚同时冷望了他一眼,他立刻识趣地退开了一些,离远了瞧地图,可是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上面弯弯曲曲的线条代表着什么,瞪着眼睛半天没说话。   
绯衣和尚不禁摇了摇头,枫雪色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小流氓简直太没用了!   
看到人家不加掩饰的轻视失望,朱灰灰虽然脸皮巨厚,也觉得有点伤自尊,便道:“我也不是很废柴的!我记得是从岷华郡上的船,本来应该去归明府,可是碰到那件倒霉事,船老大被杀了,大家又惊又怕顺流撑船逃走,后来到了一个许家集的码头便都下船逃走了。”   
枫雪色的指尖沿着地图向下,缓缓地道:“从岷华郡向下,到许家集有近一百二十里水路,顺风顺水的话,一天就到——你们乘的是什么船?船上有多少人?”   
朱灰灰道:“是一艘木船,船上除了我和花花,还有十一人,包括一个船老大,不过他被杀死了。”   
绯衣和尚立刻吩咐手下:“去查查那艘船。”   
长途水路,滩多浪险,官府在册的客船上,通常除了船老大,还要配备多名摇橹工、掌舵工等等。这种只有一人操舟的,多半是水上经验丰富、熟悉江道、胆子又大的船夫,用私船偷偷载客。   
枫雪色再问道:“你们的船离开岷华郡多久遇到的这件事?从出事地点到许家集又用了多长时间?”   
《江湖天很晴》 第一部分 《江湖天很晴》 六(1)   
朱灰灰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卯时三刻在岷华郡开船,船行到途中,有一个女人说要小解,于是船夫就将船泊在一处水缓苇茂的地方,当时日头刚过头顶,路上大约行了三个多时辰,我们从那里到许家集,大约用了一个时辰左右。”   
枫雪色根据他说的,推算了一下,手指按在羊皮地图的某一点,道:“应该就在这个位置附近!”   
绯衣和尚看了一眼,丰润的唇上带出一抹冷笑,道:“虎澜江龙愁岩!”   
虎澜江的龙愁岩,并非船只日常航行必经的水道,它位于一个支流的山弯处,由于山形险恶,周围几乎没有人烟,所以,确实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枫雪色“嗯”了一声。   
神秘的黑衣杀手、五桩灭门惨案、豪爽义气的“不吃不喝”兄弟被害、江滩屠杀——或者还有很多尚未发现的案子……   
这看似不相干的单一事件,突然间便搅和在一起,将它们联结在一起的,是那些黑衣杀手和残酷、嚣张却又老练难查的杀人手法。   
可这些黑衣杀手代表着什么呢?   
这些事件的背后,又究竟隐藏着什么呢?   
天是灰色的,空气湿冷,庭院里弥漫着浓浓的白雾,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很朦胧。   
大殿的门窗都紧紧关着,没有光线,显得压抑得很,只能隐隐约约看清人的轮廓。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地望着坐在正中间的人,等待着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良久,这人开了口,声音低沉:“接天水屿、枫雪城、深冰界和炽焰天,现在除了深冰界,武林四大世家之三都已经卷入到此事之中?”   
“是!”一个高个子恭声道。   
“当今武林,以四大世家为首,其中接天水屿独尊东方海域,统领东部七百二十岛及大部江河水路,势力一直很强,帮主方渐舞年纪轻轻便接管家业,看上去温文尔雅,实则是颇具有雄才。在他治下,接天水屿更是威名远及海外,近十数年来,东部沿海百姓安居乐业,与方家的统御有度息息相关。   
“炽焰天为西天霸主,财势宏大、实力惊人,炽焰旗所过之处,黑道无不奉令行事。少主西野炎,近年来以‘空空大师’之号行走江湖,与枫雪城的雪色公子相交极厚;   
“枫雪城雄踞南方,枫家数代苦心经营,现任的城主‘一剑枫轻色’和夫人‘满袖花千雪’素来为人低调,似乎不喜理会世事。但四大世家之中,最令人摸不透的,便是这枫雪城,凭目前我们手中的情报,仍然无法准确评估枫雪城的真正实力。尤其是枫家的少城主,江湖人称雪色公子的枫雪色,九岁成名,被誉为江湖中近三百年来罕见的武林奇才。他虽然家世显赫,但不喜张扬,一人一剑行侠江湖,会遍武林高人,交遍天下朋友,声誉极高!   
“四大世家单独的一家,便已非常难缠,何况他们一向休戚相关,遥相呼应,少年一代的继承者交情尤为莫逆。如今四大世家已卷入其三,那么深冰界只怕很快也会伸手进来……如此下去,此事甚是难了……”   
正中之人的手指轻轻叩打着紫檀座椅的龙形扶手,沉思了片刻,缓缓地道:“这件事情,交给夜去处理吧。”   
“您是说……夜?”另一个人似乎不敢相信,愣愣地问了一句。   
“夜不是已经………死了?”第三个人迟疑着问。   
中间的人微一摇头,轻轻哼了一声:“传说岂能尽信!”   
“您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情要交给夜来办——假如他还在的话?”有人小心翼翼地提出问题,“兹事体大……”   
“能办这件事,能办好这件事的,只有夜。”中间的人声音带着一丝恍惚,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不为人觉察地叹了口气。   
《江湖天很晴》 第一部分 《江湖天很晴》 六(2)   
从归明府到岷华郡,虎澜江龙愁岩并不是必经之路,但却是最近的一条路。只是此处山势险峻、危岩耸立、江流汹涌、水势湍急,不论是江路还是陆路,都非常难行,而且危险重重,所以除了极特殊的情况,很少有行人船只会走这一条路。   
龙愁岩的峭壁下,是一处险滩。   
滩上铺满粗砂碎砾,苇草生得甚是茂盛,江水有些浑浊,咆哮着拍击岸边的岩石,发出轰鸣般的声音,发黄的泡沫不等堆积起来,便被奔腾的江水冲散了。   
狭窄的江面上烟笼雾锁,带着濛濛水气,对面山岩下芦苇飘摇,似藏着无数甲兵一般。   
天有些阴郁,灰白色的云很低,太阳完全淹没在云层里,只有朦朦胧胧的昏黄。   
枫雪色负手立在滩边一块巨岩上,江风猎猎,吹动他的白衣,衣袂飘扬,洒脱出尘,直欲乘风而去般。   
朱灰灰站在险滩的另一边,灌了一肚子风,气得直翻白眼。他妈的都快下雨了,这位枫大爷还在石头上发疯,他不怕风吹雨淋,何苦抓自己当垫背的来!   
他一边腹诽,一边对着水面瞪眼睛。最近真是太倒霉,自己被这位枫大爷抓了当人质,花花也被那个绯衣大和尚扣下当了“猪质”!   
朱灰灰虽然奸诈机警,但也不过是市井混混级别的,如何斗得过枫雪色和绯衣和尚这样的老江湖?在利刃的威胁下,这又怕死又怕疼的胆小鬼已经把什么都招了。本来以为之后就没自己什么事,大侠和大师可以放他一条生路了。可谁料到,枫雪色又逼着他同返旧地,再次回到这噩梦一般的沙滩之上。   
等了老半天,枫雪色似乎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朱灰灰很想提醒一句,却又不太敢——这位枫大爷掌中那口剑可真不是耍着玩的。   
昨天路过一片树林,碰到一个有钱的少爷调戏姑娘,结果枫大爷就把他耳朵削掉了。其实那个有钱少爷也不过就把那姑娘推倒在地,撕破她的衣服而已,了不起赔件衣服给她嘛,算多大的事啊!上次在一个叫什么的镇上,自己还掐镇长家胖闺女的屁股来着呢,要是给这位枫大爷知道了,还不得剁手啊——   
嗯!枫大爷太暴戾,跟他待在一起,自己的手啊腿啊脑袋啊,早晚保不住……   
正在胡思乱想,眼前阴影一飘,枫雪色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朱灰灰立刻满脸堆笑:“大侠,您有什么吩咐?”   
枫雪色问道:“你说的可是这个地方?”   
“正是这里!”朱灰灰“奴颜婢膝”地道,“当时我们的船,就在对面那片芦苇里藏着,把这里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就在您站的位置,一个黑衣人用鞭子刺进一个大胡子的心窝,另一个人一刀就把他的脑袋削下来了,那颗脑袋落入江里的时候,眼睛嘴唇还都会动呢,好像想说什么话……”他模仿人头落江时须眉皆奓的动作,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   
枫雪色微微蹙眉,按照这泼皮小子的说法,当时的情况非常惨烈,只是……为何什么线索都没有呢?   
他已在江滩上仔细搜索了两遍,可除了砂砾碎石、蓬蒿水草、鸟兽遗迹之外,根本看不到曾经屠杀过的痕迹。   
没有尸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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